8 ☆、經年幾度還複來(一)
次日傍晚,他二人乘車抵達題壁樓時,已經過了約定的時間,并非是無法準時,只是他少爺脾氣上來,這次偏偏要擺足架子,讓那龔老板好生等一等。
汽車剛剛駛進這條街時,就能見着街口兩棟商樓之間,橫架了一個木質招牌,上頭鎏金寫着“題壁樓”三個大字,如今立到跟前,瞧着門外的裝潢建設,卻也不覺得那金色浮誇紮眼了。
題壁樓修的宏偉,雕梁畫棟,點金描彩,氣派十足。
門口兩側,挂着木刻的一副對聯,只見是“世事總歸空何必以空為實事,人情都是戲不妨将戲作真傳。”
卻是一副玩世不恭,游戲人間的派頭,講這人世間不如戲臺子。
她今日穿着鄭重,一件秋香色的織錦緞如意襟長旗袍,半袖的款式,露出一截雪白纖細的手臂,腳上是一雙杏色的皮質高跟鞋。
頭下車之前,他拿出來一個錦緞面的小木盒子給她看,打開來,裏頭是紅絲絨襯着的一條珍珠鏈子,“轉過來給你帶上,當是謝禮了。”
“帶這個不過是一會兒為了給你撐面子,我自會還給你的。”她拿手撥了撥頸子上的項鏈。
“你今天晚上可能命都得搭在這,還抵不上這條鏈子麽?”他逗她。
她沒搭他這腔,“再不下去,戲都要完了。”
曉得今日裏定要做足禮數,她便沒有兀自開門下車,而是待到他下了車,從那側繞過來開車門,朝她伸出一只手時,才大大方方地扶着他的手下來。
他二人進去時,戲樓裏頭卻還是靜悄悄的,只是旁邊一個穿着西裝的中年男人迎上前來笑着搭話。他們是晚到了半個時辰的,那人等了許久,面上卻并無不耐之色,反而熱絡的招呼,想必就是龔建華。
龔建華說是先請他們好好看戲,便邀他們上了樓上的包廂,留給他們的是下場門官座,整個戲樓裏聽戲看場面視角最好的位子,确實是個求人辦事的做派,主下之分一下子便顯露出來。
知道她今日穿着高跟鞋,走路難免不方便,更別提要爬樓梯,他便伸手扶着她一步步慢慢走上去。她是穿不慣高跟鞋的,自然也是因為穿的少,平日裏在學校,穿的最多的便是平底的方頭小皮鞋,皮子也是軟的,走起來十分舒适,不似高跟鞋,一步一落,雖看上去平平穩穩,卻也要費不少力氣。
他們這間包廂被一面山水的刺繡屏風分成兩半,中間一條細細的走道做了勾連,一邊是張紅木小桌,并着精工的茶碗茶具,又擺了兩只精致的繡凳,繡凳上頭蓋了天鵝絨的軟墊子,在四個角上還墜下來澄黃的流蘇穗子。
臨近戲臺的一側,懸了幾個大紅綢布紮的燈籠,裏面裝着一截點着的蠟燭,揮散出略帶紅影的光,倒憑添了幾分喜氣。屏風另一側是張小榻,鋪着手編的清涼席,一頭還堆着法蘭絨的毯子,夏日裏自然無人使用,擺在那裏權當是為了體面。
桌上本來只泡了一陶碧螺春,騰騰的升着霧氣,想來龔建華是沒料到湘如要來,便只讓下人澆了這一杯。
可那龔老板也算是個會做事的,見着這個,忙道起歉來,又命人請來好茶一壺,親自給湘如沏上,是給足了陳世忠面子,也亮出自個有求于人的誠意。
“陳少和這位小姐先看着戲單子,瞧着哪個不喜歡便删了去,哪個平日裏愛聽的不在上頭,就告訴我,我找人去安排。”一面說着,雙手便呈上來一張戲單子。
陳世忠接了過來,擱在桌子上頭,扯着她的手問道:“看看你想聽哪一個?”
她對戲曲知曉的并不大多,平常也無甚興趣,他這一問,便将她難住了,只是記着,小的時候聽祖父放過那話匣子,裏頭正是《秦香蓮》,便想着胡亂一點。
“那我便不客氣了,是想要聽秦香蓮的。”她面朝龔建華一笑。
龔建華一聽,立刻妥帖地派人下去安排。
“那您二位先說着話,聽着戲,哪裏不好便吩咐下去。龔某就先行告退,不叨擾二位,敗壞興致了。”龔建華說着朝他們這處弓了弓腰,只留下一個伺候的茶水小厮留在他們跟前,聽憑差使。
陳世忠沖他點了點頭,帶上點笑模樣:“有勞龔老板費心。”
桌子上頭有一碟奶油炒制的巴旦杏,是讓人用鉗子開了豁口的,十分好剝,陳世忠一面用手剝着,一面将果仁堆到湘如面前的一個琺琅彩小瓷盤裏頭,盤子的紋樣是黃底的纏枝月季,有翠綠的枝枝蔓蔓。
“怎麽不見付小姐?”湘如疑惑為何龔建華未帶外甥女付曉玥一同來見他。
他翹着二郎腿,手指尖在杏殼的縫上輕輕一掐,殼子便脫落下去,露出裏面的果仁,他不緊不慢地将杏仁放到盤子裏頭,才笑着道:“你這個大的在這,她來了也是做小,自然要等你不在了,她才肯過來。”
她才懶得同他鬥嘴皮子,垂下手去撥弄桌布上的穗子。
兩個人興致都不在戲臺子上,她覺得無趣,他瞧着她有趣,倒是各看各的,沒得耽誤。
“千山萬水來到京城,也不知我的丈夫身在何處存,日暮黃昏天色已晚,借宿一宵明日再尋。”
臺子上的“秦香蓮”唱得凄涼,眼睛卻時不時瞟向他們這間包廂,待撞見陳世忠的眼神時,便顧不得悲情的戲份,低頭淺淺一笑,卻也出了幾分凄婉,幾分惆悵,便是像那千裏尋夫夫不歸的婦人思量舊日時光的情态。
湘如看見,便想着取笑:“怕不是個真的秦香蓮,驸馬爺你卻要躲到幾時?”
“我可是不認識的。”他攤手,一副無奈的神态,突然問,“嗳,你叫什麽?”
“秦湘如啊。”她不明就裏。
“那我叫什麽?”他就偏頭朝着她笑。
“陳世忠啊。”
“哦。”他故意拉長了音,沉着笑意。
“不滿意呀,那不如你改成陳世美,我改成秦香蓮,倒是十分應景。”她聽出他那聲“哦”是在逗她,瞪了他一眼。
話一說完,倒是她自己先紅了臉。這名字一改,好像是她故意将兩人湊做一對,雖不是那麽美滿的一對,可終究面上尴尬,卻也不好解釋什麽,依他那張嘴,越描越黑,跳進了黃河,洗不清的。
“你願意做那苦情的女人,我卻不想要當那無情的男人。姑娘家跟着我好處是很多的,我可不會讓她找不到我,借宿他處。”他笑睨。
臺下此時已唱到這處“她好比一輪明月圓又亮,我好比烏雲遮月缺半邊;她好比三春牡丹鮮又豔,我好比雪裏的梅花耐霜寒;她在皇宮享盡人間的福,我跋山涉水受盡艱難。”
她聽了,将瓷杯的蓋子輕輕在杯沿上叩了兩下,“就怕呀,你遇到了圓月便覺那姑娘是殘月,遇到了富貴牡丹便覺那姑娘是霜裏寒梅,兩個總是不能比的是不是?”
“什麽樣算牡丹,什麽樣算寒梅,我喜歡的就是寒梅,誰稀罕什麽牡丹?”
“若牡丹給你帶來潑天的富貴,比天的權勢,你也不要麽?”
“倒是沒見過哪個用權勢來要挾我的。”他笑。
“若你愛的那個人死了呢?”不知為何,竟突然說道生離死別這樣的人間悲事。
“那我就娶她排位,給她‘守活寡’。”他停下來去果殼的手,笑看她,“怎麽,問的這麽仔細,莫不是你哪個小姐妹瞧上我了,特地讓你來探探虛實,還是,丫頭你瞧上我了?”
“呸,”她紅着臉瞪他,“臉皮真厚。”
他笑呵呵地搖搖頭,不再說話。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