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經年幾度還複來(三)
瞧見他推門進來,湘如這才覺得好些。
他卻突然握着她的肩膀,讓她坐到椅子上。他蹲下身,擡頭望着她,“丫頭,你說我今天高不高興?”
她不明所以,但他的笑,他輕快的調子語氣,都在告訴她,他高興,甚至是喜出望外。
“你肯定能看出我高興,不是一般的高興。所以能不能讓我瘋一次?”
她還沒有回答,他卻輕輕握着她的腳踝,脫掉了她的兩只高跟鞋,丢在一邊,彎下身,抱起了她,她驚呼出聲。
“乖,鞋子不舒服,”他低頭伏在她耳邊安撫道,“安分些,我抱你下去,不會有旁的人看見。”
熱氣撩撥在她耳朵上,像是無數把細軟的小勾子,又像是一簇簇灼人的小火苗,酥酥麻麻,一寸一寸地撩撥到心裏,讓她一下子燙了臉。
“你先,你先放我下來。”她小聲。
他緊了緊手臂,輕柔道:“乖。”
她不敢看他的臉,僵硬地歪着頭,側臉去看斜上方,開始是包廂裏頭正中央的一盞宮燈,裏頭有一軸的剪紙圖案,被暖黃的電燈光映着,投在外頭的一層油紙上,影影綽綽,然後是他抱着她走下樓時上方一段一段的木質樓梯,刷了紅色的漆,喜氣洋洋,後來又是他抱着她跨過題壁樓門檻時所見外頭的濃濃夜色和深藍天幕,最後,是他抱她進汽車時灰暗的車頂。
她感到自己的心砰砰地跳動,她離他胸腔那樣近,她也能聽見他的心跳,有節奏的,沉穩的跳動,回響在她耳邊,一下又一下,她竟是不想推開他的,她因此而突感到害怕與迷茫。
他将她安置在汽車的後排座椅上,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光亮少許,她隐隐約約能看清他模糊的側面曲線。
她想起那個夜晚在醫院的病房裏,他坐在她床邊削蘋果低着頭的神态,想起她半夜看到對面病床上的那個大約輪廓,想起那雙擺放規整的男士軟底拖鞋,想到他在菲羅低頭認真給她切牛排,将她杯子裏的紅酒折到自己的杯子裏去,微笑着說,“不過,确實只有一點點。”,想到他将面包掰開,墊了紙巾放到她手裏,想到他坐在玻璃屋子裏頭喝茶的悠閑神态,想到他翹着二郎腿聽戲時的風流神态,想到他方才抱着自己出了包廂,下了樓梯,垮了門檻。
他這一聲嘆氣攪得她心頭都是他,一顫一顫,像是有什麽要呼之欲出。她,是喜歡他的。
她斜靠在車子裏,閉緊了嘴,牙齒微微咬着下唇,怕自己說出來什麽不該說的話。
他俯下身子摸摸她的頭,“吓着了?是忠哥不好。忠哥太着急了,急的過了頭,失了分寸,你還是個小姑娘,肯定吓着了。”
她搖搖頭,卻始終沒有說一句話。
他欲言又止,最後只故作輕松道:“今天太高興了,就讓老夏先走了,我開車送你回家。我們先去菲羅買牛油可頌。”
他想了想,自己确實太急切。他是不怕龔建華的,卻不得不防着他背後的人。無論是為了她,還是為了那船不幹不淨的貿易,他都不能妥協。可若真的要寧為玉碎,不為瓦全,他卻不能犧牲她。
杜全的态度讓他意想不到,但确實是個好事。
他不必再防備龔建華這條線上暗處的人,她也不必因為他而時時處于不确定當中,他方才差一點就要問她,“往後,都同忠哥在一處好不好?”這是要明明白白地示愛,最後卻止住了。
他抱着她時,能感受到她的心跳,可這不能成為判斷她情感的依據,他不想太過唐突。可方才是高興地過了頭,急切的難以自抑,他想要抱着她。這是讓突如其來的欣喜沖昏了頭,他自己也說,她還是個小姑娘,怕是被自己吓了一跳。
他想到這,自嘲笑笑,在後視鏡裏看看她,原來已經睡着了。
他将車停在菲羅門口,一個人下去買可頌,出來的時候拎了一個紙袋子。他把袋子放在她旁邊,又将西裝外套脫下來,蓋在她身上。她的臉被一邊垂下來的頭發遮去大半個,露出來一只眼睛,垂下來長睫毛。他伸手輕輕點了點她的面頰,柔軟的,溫暖的。
無聲笑笑,坐回自己的位置,重新啓動汽車。
已經要算深夜,除了少數像菲羅那樣全天營業的地方,大多數店面已經關了門,街上一片寂靜,偶爾會有幾聲犬吠,他開車經過一條小街,甚至途徑一戶時聽見了小孩子夜裏醒來的啼哭。他在後視鏡裏看她。
車子開到了她家門口,她還沒有醒,他停下來想去捏她臉的手,放下去搖了搖她的肩膀,她朦胧地醒過來,半眯着眼睛,揉了揉,哼哼着問:“到家啦?”
“嗯,到家了。”
她靠在車窗上,一時間沒有說話,是還困着,不大清醒。
她睜眼适應眼前路燈的光線,卻瞧他背光而立,身周鍍了一圈金色的光暈,襯衫的棱角似乎柔和開來,她的手臂動了動,抓到了他蓋在自己身上的西裝外套。
她正要從車子上下來,卻想起來自己的鞋被他扔在題壁樓,上下不得,她有些窘迫,只是将手裏的西裝外套遞給他。
他接過去,搭在臂彎上,轉身繞到副駕駛的位子,彎腰像是在找什麽東西,原來是一雙杏色的毛線勾花拖鞋。
她踩着拖鞋出來,站在地上,擡手去摘她脖子上戴的那條珍珠項鏈,頭配合着微微低了一些。
他本來就比她高大半個頭,她這樣垂着頭,他能看見她細細軟軟的頭發,一條淺淺的發際線,還有別在她頭上的素銀珠花。她發間有淡淡的茉莉香味,是現下一種國産洗發膏的味道。
他按住她的手,“別摘,說了送你,以為忠哥窮到連送你條鏈子都送不起的地界了?”
她心裏是亂的,手上解項鏈的動作停了,卻并未擡眼看他,兩個人靜默良久,最後她說:“謝謝你送我回來,很晚了,你也回家去吧。”
他笑着點頭,“是了,很晚了。早些休息。”
他伸出一只手,突然在空中頓住,笑了笑,複又把手垂下,“快些進去吧。”
她悶悶地“嗯”了一聲,便轉身進了院門。
叔叔嬸嬸都已經睡下,連淑曼的屋子都暗了燈,她進到自己的屋子裏,繞到梳妝臺前,坐下來盯着鏡子裏的自己。
臉是紅的,耳朵也是紅的,她擡手摸了摸,都是燙的,放下手時,指尖恰巧滑到的頸子上的珍珠項鏈,溫熱的觸感,她驀地想起被他的手握着時的溫度,趕緊搖了搖頭。
方彩确實差人來她房裏裝了電風扇,她走過去,扭開按鈕,有清清涼涼的風吹着她,她這才意識到自己身上的汗水,覺得黏膩,便想要換了衣服去洗澡,走到窗邊去拉窗簾,卻下意識的向下看。
他還沒有走,穿着襯衫斜靠在車門上,左手的食指與中指之間夾了一根剛剛點燃的香煙,他是很少吸煙的,至少她沒有見過。路燈打在他一抹漆黑的影子上,似是還有霧霧騰騰冒出的煙氣影子。
她沒有離開,就站在窗前,窗簾是雙層的,外面一層白色輕紗質地的簾幕已經被她拉上,裏頭的遮光布卻只拉了一邊,她隔着一層白紗靜靜看他。
似是察覺到了什麽,他擡起頭望向這處,白色窗紗上的裝飾用的蕾絲花邊被屋子裏的暖燈一照,顯得格外清晰,她隐在窗紗後面的半個身子卻是背光而立,于是,他是看不清她神情的。只是揚了揚手裏的香煙,沖她笑了笑。
意識到自己被他發現時,她一時有些慌亂,沒有來得及同他示意,便匆匆拉上另一半的窗簾,回到離窗戶遠的那邊換衣服,腦子裏想的卻是他那抹漆黑斜長的影子和淡淡的煙的影子。
他站在下面抽完那只煙,把最後一點煙灰彈到右手拿着的一個銀質浮雕小盒裏,望了那塊微微鼓動的白紗好一會兒,才上車離開。
她洗完澡穿着長睡裙,又慢吞吞地挪向了窗口,偷偷将窗簾掀了一個小縫,卻沒有看見他,她竟覺得有些失落。
她把亮燈換成牆邊的一盞暗光的壁燈,便躺回床上,不出意料,果然滿腦子都是他。
他俯下身子摸摸她的頭,“吓着了?是忠哥不好。忠哥太着急了,急的過了頭,失了分寸,你還是個小姑娘,肯定吓着了。”
她看出他有些話沒有說,欲言又止,只是說吓到她了。可她甚至有點期待他會說什麽,他只說了這些,她是有些失望的。
她想他是個很好的人,不似她最開始見到的冷冽和不好接觸,他了解她的喜好,也願意抽時間陪她,甚至樂意同她開玩笑,體貼她。
他今天沒有說出的話是什麽呢?
她倒盼着他說出來。她隐隐約約認識到,自己是喜歡他的,可她也有矛盾,這矛盾在于他的不确定,她不敢确定他是否如她一般也喜歡着她,方才她未敢講太多,便是怕自己一個疏忽,問出了什麽了不得的話,惹他尴尬。
喜歡一個人,她是這般的小心翼翼,如同踩在薄冰上,想要起舞,卻處處受到束縛,怕聽見冰面碎裂的聲音,也怕自己會沉到冷水裏去。
她摩挲着手裏那條珍珠鏈子,又将它放到枕邊,面頰貼近鏈子的方向,終于入睡。
他回到家,上了樓,躺在卧房裏的紅木搖椅上眯了眼,想到了“渴飲仇人血”。
面色是冷的,他殺了龔建華,是樁好事,可這只是一滴,他不可控的想起那個晚上,那具屍體身下已經冷透了的血,浸在她身下的地毯上。
“素央,四哥要給你和大哥報仇的。”
若她沒有被逼嫁到唐家去,便不會有這樣的事。所以,龔建華要死。之所以拖到今日,是要沒有後顧之憂。
他等了五年,今天,卻突然想起兒時大哥立在他身邊,手裏拿着一本書,身後是綠油油的葡萄架,講着先生剛剛提過的一句話,大哥說,“君子報仇,十年未晚。”他身後有人脆着嗓子,喊他:“四哥,四哥。”,懷裏抱着一個青花大碗,喜氣洋洋地看着他,“這麽紫的葡萄,都給大哥和四哥吃!”
那時候大哥十歲,他七歲,而她才不過四歲。
現在大哥已經死了五年,素央也死了五年,他的家,好像只有他了。
他閉了眼,徹底放空地躺在搖椅上。
嘴角卻突然有了一抹笑,他想到了那個隐在窗紗後偷偷看他的剪影。
他今天有話沒對她說,“往後,都和忠哥在一處,好不好?”,這話以後,自然要說的。
他喜歡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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