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歸人猶向家中行(二)
第二日一早,雪并沒有停,只是小了許多,落在地上,頃刻化水,街上濕漉漉,有泥土出露的地方同雪水混在一起,被過路的人攪成了小泥坑。
她到了站臺,正是人多的時候,身上裹了大衣,不覺得冷,反而因着人多擁擠覺得有些熱。
四處張望,并沒尋到他。正想着往前擠擠再看,被一只手拉住,眼前冒出來一條傘沿兒。
“怎麽不打傘,一路就這樣過來的?”
是他。
“出來得急,忘了拿,回去擦一擦就好了。”她說着要拍拍頭發上的雪,卻沒摸着,只覺得濕漉漉一片,原是化了,這樣看來回去确實是要洗個熱水澡。
她調過去看他,卻出乎意料。
他并未穿西裝,穿了一件中式的長襖,帶了頂毛氈圓帽,與周遭的人算是融為一體。這個時代的中國,人們還是穿長襖的多些,難怪剛才尋不到他。
改了穿着,突然又讓她憂心起來。昨日是剛剛起來,腦子還愚鈍着,想得也少,竟未覺出來他特地坐二等廂有何不妥,今日看他換了衣裳,将自己藏在人群裏,幡然醒悟過來,是要防人。
她壓低聲音,“會有旁的人跟着你?”
“倒未發現,別想太多,穿成這樣不過是保險起見,讓你又憂心起來,是忠哥的不對了。”他掏出帕子在擦她頭發上的水,笑着說。
她把他的手拉下來,握在手裏,在外頭站得久了,手是冷的。本想用自己的手給他溫一溫,卻發現相差無幾,索性要将圍巾摘下來,把他的手裹進去,被他攔了下來。
“想趁忠哥不在的時候病一場,讓我在那邊寝食難安的?”他說着将她手抓起來壓到自己脖子上,“熱的,忠哥不冷。”
已經有站臺的人組織着乘客上車,周圍都是送別的人,依依惜別。
他們左邊一對腼腆的青年男女相互對視,女孩子已經快要哭來,男孩子似乎是想去抱她,面皮薄,到底沒有,只是捏了捏她的手。一切盡在不言中。
察覺到了她的視線,他俯下身來,在她耳邊輕聲道,“看別人做什麽?”
接着就被他摟住,氣息暧昧在臉側,是要親下來。
就這樣在大庭廣衆下親近?他真是……
“別躲。”聲音落到她嘴唇上,跟着聲音落下來的是他的嘴唇。
人群朝着車廂緩緩移動,越發嘈雜,傳到她耳朵裏的有叮囑聲,挽留聲,還有低低的哭泣聲,只有他們這處是靜的。
她推推他,唇齒間含糊道,“上車了。”
“嗯,”他應了一聲,并沒有停,吻得更深,最後終于離開時輕輕咬了她一下。
“等忠哥回來。”
“嗯。”
“記得早些睡。”
“嗯。”
“記得想忠哥。”帶了笑。
“嗯。”
他摸了摸她的臉,用指腹蹭了蹭,“湘湘只會這一個字了,不說點別的?猜猜忠哥想聽什麽?”
“Je t’aime。”應該就是這個了,她小聲。
“好,聽見了。”他笑,貼在她耳邊,“我愛你。”
是中文。
她臉燙起來,“快走,車要開了,當心一會兒有人來催。”
他把傘柄塞到她手裏,“這就走了,早些回家去。”
“小心”,她叮囑。
他點頭一笑,轉了身,夾在最後一波人群裏頭被湧上了車,踩到臺階的的時候,回頭望了一眼。
火車的汽笛聲響起來,車身緩緩移動,站臺上的女人多半哭出了聲,對着車廂窗戶裏伸出的一雙雙手揮舞着道別,她沒見着他,站了一會兒,火車已經從眼前開盡,最後一節車廂掠過去的時候,她撐着傘回去。
雪快要停了,路上還能安穩些,她抖落傘面上少量雪花時,是這麽想的。
雨雪霏霏,人遠行。這是“行行重行行,與君生別離”,倒只願“棄捐勿複道,努力加飯餐”。
車上魏散原捧着杯子在喝茶,是一般的茶葉,半舊的杯子。他靠在車座上閉目養神,腳邊放了一只皮面的行李箱,邊角的皮子有些開裂。
“這位老兄,抽煙麽?”魏散原笑着同他說,“借個火。”
他把火柴盒丢了過去,沒搭話。
“老兄再行個方便,煙灰盒借來用用。”
他坐起來,揮揮手,“沒有。”
“先生是做什麽生意的?”魏散原不在意,繼續問。
是上車前商量好的。在演一出戲。他是個普普通通的皮草商人,要去西北談生意。魏散原是個落魄的世家公子哥,留學歸來恰逢家族劇變。原是不認識的兩個人,在中途搭了夥,戲份正照着劇本演下去。
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下去,落魄少爺在國外見識廣,話實在是多,但勝在話題有趣,并不讓人煩,而商人原是個悶葫蘆,聊着聊着話也多起來,在旁邊的人看來是越聊越投機,最後落魄少爺遞給了皮草商人一根煙,一面聊着一面結伴去了吸煙室。
“你覺得他們會什麽時候動手?”魏散原點了一根煙,壓低聲音問道,二等廂人其實并不十分多,吸煙室只有稀稀拉拉幾個人。
“人還沒上車。”他将一支煙捏在手心裏,并沒有點着,“他們還不至于傻到在我們的地方出手。”
“明天到了資陽,就是北軍的地盤。今天夜裏倒還能好好睡上一覺。”魏散原把煙掐滅了,“倒說說,如果這次回不去,你家那位小姐怎麽處理?”
“家裏交代了人,若我出了什麽事,能回去自然還好,要是回不去了,東西都留給她,日後她總歸要出嫁,縱使不是我,也總不能寒酸了。”
“你這讓你十幾歲招惹的姑娘們怎麽想,”魏散原又點了一根,吸了口,“好不容易你唱一出浪子回頭,還讓你唱成了這兒。”
他沒再說了,将手裏揉斷了的煙扔掉,拿了一支新的,點着在吸。
窗裏是白煙銀霧,人事難測。窗外是枯山冷水,天地巍然。
煙霧吐在面前移動的窗戶上。
山河不動,動的是車。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