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此年自有新鐘聲(四)
等他們已經走近坐下,陳靜姝這才察覺出來,想起自己還拿着望遠鏡,有些不自在,急忙放下。
看她這樣,陳世忠的把握又大了幾分,索性直接問出口:“阿姊覺得,萬老板是個什麽樣的人?”
他把話已經說到了這個份上,陳靜姝也不是懵懂的小女孩,自然也就明白了,今天這場景全然是為了她,現在他還在探自己的口風。
一時不知道怎麽說,沉默了片刻。
他也沒有緊逼,樓下戲臺樂聲人聲傳上來。陳靜姝下意識地轉頭去看被她裹了大衣,躺在暖爐邊平椅上熟睡的渺渺。
“阿姊是顧忌渺渺?”他問,“又或者是怕萬老板接受不了渺渺?”
“我……”
“阿姊你與萬老板是否談過?我從旁人處得知,萬老板對你很是欣賞。現在要看阿姊你的态度。他是否知道你全部的情況?”
湘如覺得他這突然接二連三的問題難免把人吓着,忙開口,“你一個大男人這樣問來問去的,阿姊怎麽好意思開口,你趕緊回隔間,把渺渺也抱過去,我和阿姊聊。”
等他們都走了,陳靜姝才開口:“湘如,倘若這件事,是真的,我和萬老板當真,當真有可能嗎?”
這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只是選擇迷還是清的權利卻只在當局者。陳靜姝突然這樣問她,是自己跌進了泥潭,一時走不出來,也看不清前路。
“阿姊,我們先不考慮別的,就單說,你和萬老板……”她看着陳靜姝的眼睛,想着随時捕捉她的神情,“你和萬老板是不是有情意,阿姊對他有沒有不一樣的情愫?”
陳靜姝沒想到她也會問得這麽直白,掙紮再三,到底嘆了口氣,承認了,“你別笑話阿姊,是有的。”
她一聽就笑了,“那自然是有可能的。事事可強求,唯獨情不可求。既然有了真情,旁的要求,如何都能得來。”
“冠興曾向我提過這件事,只是……”陳靜姝已經敞開心扉,“我當時因為顧忌旁的,沒有答應。其實渺渺,也很喜歡他的。”
“那阿姊不必再猶豫了,阿姊所想無非是世人诟病污蔑,怕萬老板受到影響,我看不妨等下将萬老板約上來,再看他的态度,如果他本人并不在意,又心悅阿姊,這便是一樁美事了。”
她這話剛說完,房間門便被推開,原來剛才陳世忠去了隔壁,安頓好渺渺就從另一邊門出去吩咐人去請萬冠興,這會兒兩個人同時進來,萬冠興懷裏還抱着渺渺。渺渺顯然是剛睡醒的樣子,抱着他的脖子不肯撒手。
陳靜姝不知道他們站在門口有多久,也不知道自己哪些話被他聽了去,猶豫着不知道說什麽來緩解氛圍,最後還是萬冠興先打破了沉默。
兩個人在坐在桌邊輕聲交談着,渺渺還躺在萬老板懷裏,畫面是與一家三口無異。湘如見了拉了拉陳世忠的袖子,示意他們先行離開,給陳靜姝留足空間。現在所有的問題都在于陳靜姝的疑慮,如果她能打消疑慮,這件事的結果自然也就不必說了。
這樣想着,他兩人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她卻沒想到,陳世忠沒有帶她去別的地方等待,而是留了人吩咐一會送阿姊回去,他則直接帶着她回了家。
和陳靜姝說了許久的話,出來又吹了冬日冷飕飕的風,她喝下酒後的微微醉意早就沒了,等到回了家,整個人清醒的不行。誰成想,陳世忠又把酒杯遞到了她跟前。
“怎麽又要喝?小酌怡情,大……”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他接了過去,“大酌傷身,忠哥知道的,我們只少喝一點,權當是慶祝。”
“慶祝什麽?阿姊那裏嗎?”
“嗯,阿姊能告訴你對萬冠興有情意這件事多半就是成了,萬冠興總有能力去去說服阿姊。”他停頓一下,“不過不只是慶祝這個,你我之間,也要慶祝。”
她疑惑,他們要慶祝什麽?
他坐着,伸手把她攬過去,讓她坐到自己腿上,“慶祝我們第一次像家人一樣,一起過新年。這對我來說,是很新鮮的事。”
這個姿勢讓她有些不自在,反而注意力高度集中起來,他說的每一個字都聽得極為清楚,“像家人一樣”,這句話讓她心裏柔軟起來。她一轉頭,就能十分近距離地觀察他,他眼裏是亮的,潮濕的,呼出的氣息在她脖頸間游竄,她的心亂起來,捧住他的臉吻了上去,親在他眼睛上,先是左眼,然後是右眼。
嘴唇輕輕擦過他的肌膚,她聽見他一聲有些愉悅的嘆息。她有些意亂情迷,不為酒,只為人,她想去親他嘴唇的時候,被他躲開了。
她愣了一下,明白了為什麽,她身下感知到的某個地方……
“好了,先到這裏,我們喝酒,再繼續下去忠哥不知道幹出來什麽混賬事兒。”
她紅着臉要從他腿上下去,卻被他禁锢住了,“沒必要下去,如果只是喝酒,這點自制力忠哥還是有的。”
什麽叫如果只是喝酒,她也沒……沒再敢想着做什麽別的了,但又怕這樣,他還是難受,忍不住問,“你……你這樣還好嗎?”
他當然知道她說得這樣是指哪樣,說實話,真的是不太好,但也是真的舍不得讓她下去。
他少年時,有一次去書報店買書,偶然翻到一本封面破損完全的書,好奇心鼓動下去翻閱,原來是本愛情小說,他沒興趣當即放下,但第一眼看到的那句話卻一直忘不掉,“愛情就是想時時刻刻同對方在一起,舍不得分開,身體心靈,能多親近一分就絕對不會少親近一寸”。他一直沒體會過,現在卻終于明白了。長在一起成了兩棵藤蔓才好,枝纏着枝,葉糾着葉,怎樣都分不開最好。
對她是能抱着就絕不摟着,能摟着就絕不撒開,無論什麽時候,她在跟前,就想着親一親。他也覺得自己太過,二十五歲的人,心裏卻蒼老的早不像這個年紀,可面對她這種反應還像十幾歲的少年,只是沒有了少年人的羞澀,見着她算是為所欲為了。
她看他沒說話,不自在地動了動,卻發現那處情況更加嚴峻,“要不,我還是下來吧。”
作勢要跳下來,被他一把箍住了腰,“湘湘聽話,別動。”
聲音很啞,在壓抑着,他再次把酒杯拿給她,“給你訂的初八的火車,我們在一起的日子不多了。我現在是一分一秒都舍不得松開。”
“喝一點酒,等下容易睡着。”他讓她拿着杯子,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
她思緒卻到了別處,初八的火車,這麽快就要走了?她清楚,這一走是要有幾年都看不到的。國際間通訊并不方便,通常只能寫信,路上來回奔波時間就長,最快怕也要一個月信才能遞到對方手上。國內現在時局不定,他裏外受敵,倘若發生什麽 ,她不敢想。在西北僅僅是消息阻隔了兩個月,擔憂疑慮就已經爆發。去了法國……
只是這樣想,卻并沒有解決的辦法,她要幫他,要做有意義的事,就必須出國。這一點上她退縮不得。
想到這,她覺得心中情緒郁結,索性端起酒杯,猛喝了一口,當是借酒消愁,卻越喝越多,醉了。被他哄着騙着,才肯把酒杯放下來,聽話回房間睡覺。
她被抱到床上,剛剛躺下,卻摟着他的脖子不許他動,胡亂去親他。他也喝了酒,雖然不多,但是她亂成這個樣子,他控制不住自己不亂,也就由着她胡來。
她親了很久,才稍稍消停下來。他身上難受,卻看她好不容易消停下來,只能無奈笑笑,抱着單純的心思給她換睡衣,只是脫着脫着到底單純不下來了。
終于滾到一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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