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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

偵探社裏一片寂靜,在中原中也那句指代模糊的剖白之後,好像一句咒語一樣,這間不大不小的辦公室裏陷入了詭異的沉默,看不懂唇語的幾個小朋友面面相觑,能看懂一星半點唇語的國木田獨步推了推眼鏡有點頭疼,心想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這幫黑手黨內部的事情也太複雜了,居然還會有這種糾葛不清的感情問題。

而偵探社中唯一精通唇語的那位則從中原中也說到一半時臉上表情就發生了微妙的變化,但這變化極其輕微,恐怕除了他自己外沒人能察覺出個中差異。太宰治輕輕架着手臂,擡起的右手手指則在無意識地摩挲下巴。

他在居高臨下地打量着自己無法說話的老搭檔,似乎遇到了一件極其引起他興趣的事情,目光甚至仍然含笑。中原中也硬着頭皮同他對視,感覺那熟悉的帶着一點令人後背發毛笑意的目光堪比最鋒利的匕首,要把他從頭到腳、從內到外一寸寸切割剖析清楚。他懷揣着一份死都不願叫任何人——不願叫太宰治知道的心事,前所未有的危機激發潛能,讓他在這一瞬間學會了那些從前怎麽都學不會的蒙騙技巧,本來一路飙高的心率居然被強行鎮壓下來。

中原中也不善地眯起眼,對太宰治嫌惡地皺了下眉:「什麽啊,那種眼神。在找茬嗎你這青鲭混蛋?」

“……”

太宰治的目光深邃幽遠,中原中也幾乎被他盯成一只弓背炸毛的貓。幾秒後太宰治才忽然輕輕一歪頭,露出一個同平時一樣若無其事的微笑,那種令人不适的目光倏地散了。

他作出一個誇張的驚悚表情看着中也,“蹬蹬蹬”接連往後退了好幾步,然後捧着心口既無辜又震驚地開口:“……辦公室戀情!單戀!還是和頂頭上司——天吶,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士別三日、刮目相看’麽?!看上了那麽一個變态陰郁的大叔,中也怎麽居然還沒有被紅葉姐一刀砍死!!”

中原中也:「……」

“啊,不過說到這點我覺得中也可能需要看的病不只是這一種吧,是不是也需要挂一下眼科?不管怎麽說這都令人無法理解,雖然我從以前就對中也的品味無法茍同,只是沒想到如今已經差勁到了這種地步……喂,中也,你還看得見我嗎?該不是眼睛也早就失明了吧?”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太陽穴突突跳動,心裏怒火中燒,簡直想把滿嘴花瓣噴太宰治一頭一臉;而那顆稍尖的虎牙危險地磨蹭着嘴唇,幾乎就要跳腳指着對方鼻子和太宰治展開一場只能聽到一方聲音的對罵。

但那些髒話一股腦湧到嘴邊的瞬間,中原中也注意到太宰治那和以往作弄他時沒什麽兩樣的表情,坦然、意外又恨不得立刻刨根究底,一副“總算遇到有趣的事來打發時間了”的樣子,注意到這些的剎那他心中怒火不知道緣由地滞了滞,突然失去了和太宰治吵架的動力:因為沒能噴出去,所以全都沉甸甸堵在心裏,把中原中也堵得半彎下腰劇烈無聲地咳嗽起來。

太宰治愣了下,眼睜睜看着血液一樣鮮紅的花瓣争先恐後從中也嘴中湧出,他捂着嘴的那只手中抓了滿滿一把,沒被抓住的花瓣則從手指縫隙落下,一片片落在中也那雙一塵不染的高定皮鞋旁邊,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這場突如其來的咳嗽完美遮掩了他沒跳起來和太宰治吵架的古怪,中原中也渾身一陣陣發冷,眼前發黑地扶了旁邊桌子一把,額角滲出了冷汗。他覺得整顆心髒都在隐隐抽痛——縱使沒掀開衣服查看,也能知道心口那朵代表死亡的緊閉花苞一定是開始緩緩綻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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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木田。”一直在吃零食沒有說話江戶川亂步忽然開口了,打破了突然彌漫開的詭異氣氛。

國木田獨步轉過頭。

不知道從這短暫又仿佛鬧劇一般的經過中看出了什麽,江戶川亂步揚揚下巴,言簡意赅地說道:“去打電話吧。”

“……”國木田獨步沉默了片刻,最後皺着眉拿出手機,快步走向一旁去聯絡與謝野醫生了。

太宰治靠在桌沿上,等中也從劇烈的咳嗽中緩過來勁,他才挑起一遍眉梢緩緩說道:“……吓我一跳。還以為總算能達成自我們認識以來、直到我離開黑手黨都沒能實現的願望——把中也氣死呢。”

中原中也有氣無力地翻了個白眼,生理和心理上的雙重不适,實在是沒心情和太宰治吵嘴了。

太宰治皺皺鼻子,好像對他這種被動無法還嘴的“溫順”狀态很不滿意似的。

“請用。”谷崎直美在這時端過來茶盤,給中原中也端來一杯剛泡好的熱茶。雖然中原中也無法出聲,也沒表現出太明顯的不舒服,但蒼白的臉色和額角的冷汗卻肉眼可見。她沖意外來訪的黑手黨幹部抿嘴一笑,倒也看不出什麽緊張來,落落大方地對中原中也說:“中原先生對吧?以前聽太宰先生說過你幾乎不喝紅酒之外的飲品,偵探社裏沒有拿酒招待人的習慣,這是與謝野醫生從老家帶來的茶葉。”

心髒抽痛的狀況稍緩,中原中也從不适中暫時回神,藍眼珠微微一轉,看了端茶過來的黑發女孩一眼。谷崎直美生得标致,眼下一顆小小的淚痣點綴得恰到好處,穿着一身簡單的學校制服卻比網上那些往往打扮過了頭的女孩們要好看許多,看起來非常養眼。

受尾崎紅葉與廣津柳浪的影響,中原中也對待女性向來是一副習慣成自然的紳士作派——何況用腳趾想也能知道,除了對新東家賣他異能的老底外,大概偵探社的人從太宰那裏聽到有關他的情報都是那混蛋憑心情信口胡說來的,比如眼下就有“不喝紅酒之外飲品”這條不知所謂的奇葩代表。

……糟糕透了。

中原中也一邊想着讓人胸悶氣短的事,一邊克制地沒有在漂亮小姑娘面前做出什麽粗魯失禮的舉動。他輕輕一點頭表示感謝,伸手端起了冒着熱氣的粗瓷茶杯。杯中茶水帶着一股能靜人心脾的淡淡清香,中原中也默默喝了大半杯,稍燙的茶水一路從舌尖熨貼到喉管,給他一上午沒怎麽吃東西的胃袋裏帶來了一絲暖意,也多少讓他自剛才起就一直緊繃着的神經稍稍松了松,沒那麽難受了。

谷崎直美抱着茶盤站在一邊沒有離開,一雙眼睛好奇打量着那些鮮紅的花瓣,身為女孩子她自然聽說過這種詭異又仿佛帶着一點莫名浪漫的愛情絕症,但見還是第一次見到。她在偵探社呆得久,見多識廣又膽大心細,遇上這種稀奇古怪的事、對方又是黑手黨也沒能阻擋她的好奇。

中原中也給了她一個疑惑的眼神。

“那個……我看不太懂你剛才說了什麽。但聽太宰先生的話,意思是你喜歡的那個人是你的上司嗎?”谷崎直美抱着茶盤,帶着一點小心謹慎開口,“是很難接近的上司嗎?為什麽寧願來與你們不合的偵探社求助也不願去告訴對方你的心情呢?這是花吐症吧……我聽說無法痊愈的話,最後是一定會死的。”

“中也才不會回答這種問題呢。”太宰治在一旁笑眯眯開口,“但是這種問題我也能回答就是了。那是因為中也向來把‘他所在的這個港口黑手黨’看得比什麽都重要……中也又從來不會隐瞞什麽,和上司談戀愛這種事讓部下知道的話,後果的嚴重程度可大可小,他絕不會讓自己成為這種隐患的——”

“咔啦”一聲脆響。太宰治面不改色,用極小的幅度一偏頭,分毫不差地錯過那個照着他腦袋扔來的茶杯,可憐的杯子與他耳邊的碎發迅速擦過又分開,在他身後的牆壁上撞得四分五裂。

“…………”

太宰治維持着那個偏頭避過茶杯的動作,垂下的眼簾緩緩撩起來,鳶色的眼珠含笑盯住了脾氣暴躁的前搭檔,十分不以為意:“怎麽,我說錯了麽,中也?”

谷崎直美噤聲了,直覺自己似乎是提了一個不妥的問題。

然而中原中也卻沒搭理太宰治,而是轉向了她——原本照一貫的脾氣,他是沒打算回答這種問題的。但有那杯熱茶的加持,再加上太宰治的故意挑釁,讓在這種情況下第一選擇永遠是同那混蛋對着幹的中原中也完全無視了他的話,而是對谷崎直美輕輕一挑眉,放慢了語速,簡潔有力比着口型:

「可能因為我太喜歡他了吧。」

這句話通俗易懂,谷崎直美看懂了他的“話”,卻沒懂他這句話的含義,睜大了眼睛:“太、太喜歡他了?但那不是應該更容易說出來嗎……?”

太宰治不錯眼珠地盯着中原中也開合的嘴唇。

「沒有辦法說啊。和什麽上下級戀情或者顧及部下之類的沒關系,關于這件事我本來想一點點來讓對方接受我的,誰知道會遇上這種事。」要和太宰治作對這種念頭根深蒂固,中原中也的胡說八道張口就來,「我沒有那麽多時間了。況且這種情況……小姐,假如是你的話,你因為一個大概根本得不到的人而得了花吐症,現在你要去對那個不喜歡你的人說明你的情況、對他表白……你是想得到什麽結果呢?」

欺騙的基本準則:要騙過其他人首先就要能騙過自己。中原中也沾了自己“平時從來不會說謊”的光,這一準則實施起來更具效果,因此說得真情實感、有理有據,到最後真的連自己都分不清,他究竟是說了一個完美的謊,還是不小心說出了真心話。

谷崎直美皺起眉,隐約似乎明白了他話中深意,心裏一陣發冷發緊,抿嘴說道:“但是,不試試的話……”

「話是這樣沒錯。」中原中也輕輕籲了口氣,目光下移,落到他腳邊那些還散着迷人香味的花瓣上;片刻後他才重新擡起目光,看着谷崎直美的眼睛,對這個小姑娘微微一笑,「但是我知道,他不喜歡我啊。」

還在上學的谷崎直美愣了愣,忽然清楚了眼前這位好看得異常鋒利的青年的意思。

如果對方根本不喜歡自己……那麽能做的似乎也只有慢慢努力得到對方喜歡,而不是告訴對方,“我喜歡你,喜歡到我得了花吐病,馬上就要死去了”;

如果這樣說的話,那成什麽樣了?縱然是無心的,出發點是一腔愛意,但那仍然不就只是一場單純惡劣的威脅了嗎?雖然如果不說的話,自己就會死也是事實。

是對喜歡的人溫柔一點?還是對自己溫柔一點?

谷崎直美原先聽到有關花吐症的傳言,一直只是把它當作一個甜蜜詭異的愛情絕症,從未深想過那層漂亮的粉色外皮所裹住的錯綜複雜的人心。直到這一刻,她才忽然體會到了花吐症的殘忍之處,覺得簡直沒有比這個更可怕的絕症了。

她抿抿嘴,含着歉意,鞠躬匆匆說了一句“不好意思,我太多話了”,然後轉身抓住了就在身後的哥哥的手臂,和他站在了一處;正巧國木田獨步打完了電話走過來,看到這一幕,有些疑惑地皺眉:“怎麽了?”

一直在冷眼旁觀的太宰治抱着手臂,懶洋洋地說:“沒什麽,只是被中也的溫柔和深 情……”說到這裏他停了停,好像在選擇措辭,又似乎不易察覺地冷笑了一聲,停了兩秒才輕聲細語地接着說道:“……感動了而已。”

國木田獨步一臉困惑:“什麽意思??”

中原中也這次連看都沒看太宰治,或者說他在說完剛剛那真假摻半的剖白後,一時半會也不想看到太宰治的眼神,于是直接扭頭看向國木田獨步;國木田記起了正事,于是推了推眼鏡,嚴肅正經地對中原中也一點頭:“同與謝野醫生聯系好了,她會改簽航班,推遲幾個小時登機——羽田機場國際航站樓,你現在趕過去的話還來得及。”

「多謝。委托金之後我會叫人送過來。」中原中也輕輕松了口氣,「互不相欠人情,你們把這件事當成委托,對雙方來說都會方便。」

國木田獨步沉默良久,最後點點頭。

「那麽,我就先告辭了。」中原中也重新戴上了那副黑色的口罩,轉身離開的時候他同江戶川亂步不經意間對上視線,同樣的位置和姿勢讓他一下子想起了一周目時江戶川亂步對自己說的那些話。

但現在他沒有說那些讓自己曾經不爽的話,當然沒有說,畢竟重新開始後他做出了不一樣的選擇。現在在江戶川亂步在注意到他的目光後只是沖他吹了個泡泡,什麽也沒說,中原中也皺起眉,莫名覺得他其實發現了自己在說謊,但又不知緣由地覺得他不會拆穿自己。

那麽太宰治有沒有發現他的謊言?

中原中也暗暗打了個哆嗦,覺得這問題不能深想,于是徑直離開了偵探社——他覺得自己和偵探社這地方、不,是和有太宰治在的場所都八字不合,多呆一秒自己都會窒息。

還是趕緊走吧。

……

兩小時後,下午一點,中原中也終于開車到了羽田機場。

大型國際機場的麻煩就在這裏,把車在停車場停好後中原中也又走了好長一段路,途中收到讓他去港口督查郵輪卸貨的短信,這邊暫時走不開于是另吩咐了靠得住的部下趕過去,又同今天一樣會在港口負責安全巡視的芥川說了一聲。等收到部下和芥川兩邊回複的短信他才過了安檢走進國際航站樓,等找到和與謝野晶子約好的地點時已經是一點半了。中原中也按亮手機屏幕看了眼時間,又在說好碰面的二樓星巴克周圍轉了一圈,沒發現那個女醫生的人影。

機場的星巴克無論什麽時候都有很多人,準備出差的人和準備出門旅游的人坐在長條椅上,一邊捧着溫暖的咖啡一邊刷着手機。中原中也又皺眉看了眼時間,拿不準是發生了什麽事。

“請問是中原中也先生嗎?”

有一位店員發現了他的異樣,走上前詢問。中原中也遲疑了一下,點了點頭,然後就看見店員微笑對他說:“有位與謝野小姐給您留了字條,方才同您一起的那位先生已經先拿走了。”

字條?——這是中原中也的第一反應。

第二反應則是:什麽叫“同您一起的那位先生”?

這句話讓他心裏湧上一萬分不祥的預感,順着店員的示意,走到店內角落兩盆郁郁蔥蔥綠植後的一處僻靜的卡座。

然後,中原中也眼前一黑,差點一口氣沒上來,好懸沒把自己嗆死在星巴克裏。

兩個多小時前才分別的太宰治正拿着根吸管勺攪着咖啡上的奶油頂,聽到動靜後他擡頭沖中原中也眯眼一笑,招了招手:“中也好慢,路上堵車嗎?”

「太、太、太……!」中原中也指着他的那根手指打着顫,不知道是吓的還是氣的,半晌才把這句驚懼莫名的噴出來,「——你這混蛋為什麽會在這裏啊?!」

花瓣随着他的話音落了一桌面,太宰治随手将那些花瓣都掃到地上,笑眯眯讓他先坐下再說。

「我不坐。」中原中也滿臉警惕,「你在搞什麽鬼?你們那個女醫生——與謝野去哪裏了?你把她支開了?」

他越想越覺得是這麽一回事:「你不想我和她碰面、治好我的病,因為你想看我最後是怎麽死的?」

「太宰,你他媽——」

“——停、停。”太宰治做手勢打斷他的話,搖頭,“雖然我很想說中也的提議聽上去很有吸引力……但不巧的是,這次我對你的死亡毫無興趣。”

中原中也懷疑地看着他,左臉寫着“胡說八道”,右臉寫着“聽你放屁”。

“…………我為什麽要對‘你是怎麽為森先生而死的’這種場面感興趣?”太宰治面無表情地說,“想想就惡心透了,那種糟糕的畫面我可是敬謝不敏。”

這個理由倒是可以接受。從他們認識起太宰治就一直對首領抱着某種莫名其妙的敵意,看來到現在也沒改變。中原中也想了想,算是接受了這個理由,拉開椅子坐了下來。

太宰治深深看了他一眼,在中原中也察覺到之前移開了目光,然後将桌上的一張字條推到了他眼前:“與謝野醫生留下的。讓你稍稍等她一會兒。”

中原中也拿過來,發現紙條上只寫了“暫時離開片刻,登機前會趕回來”一句話。

“……”中原中也的太陽穴又開始隐隐作痛,他早該料到自己不可能這麽輕易見到與謝野晶子……一場事關生死的游戲,不會這麽輕易就叫他通關。他一時沉默下來,飛速在腦海中思索着相關線索,重新捋一遍過程看是否有疏漏,以及現在自己是應該聽從紙條的內容等待還是抓緊時間作出別的應對。片刻後中原中也無意識捏着紙條的邊緣,擡眼看向太宰治:「什麽時候留下的?」

“聽說是四十分鐘前。”太宰治攤開手。

「你怎麽看?」

太宰治說:“一張紙條也沒有更多線索了,不過加上店員有關與謝野醫生離開前的描述……可以确定的是她沒有遇到什麽緊急狀況,并沒有被卷進什麽奇怪的事情。”

「……或者起碼在她離開的時候,并不認為那會是一件麻煩的事情,否則不會留下這麽一張輕描淡寫的紙條,對吧?」中原中也說。

太宰治:“就是這麽一回事。很久不見,中也居然也會動腦子了嘛。怎麽,是為了森先生嗎?因為喜歡他,所以連以前讨厭的動腦環節都願意去做了?我記得以前這種事你都是偷懶推給我了事的。”

中原中也的臉色變換,實在覺得這句話槽點多到他牙酸的地步,并再一次确定自己剛才說出那種謊真是再爛沒有的決定。讓太宰治知道這件事,指不定明天全黑手黨就都能知道這件事,沒準到今天晚上尾崎紅葉就會打電話用恐怖的口吻溫溫柔柔和他談心……中原中也第一次慶幸起來自己如果明晚六點解決不了身上的花吐病就會兩眼一閉重新來過,發展到那種地步的話,想來除了一死了之也沒什麽其他好的辦法了……

低着頭假裝在研究字條的中原中也心情悲壯,以及實在不知道該怎麽反擊太宰治那句語氣怪怪的嘲諷,最後只好含糊了一句“和你沒關系吧”敷衍過去。

所以也就沒注意到太宰治晦暗不清的眼神。

「說起來,」中原中也忽然想到了什麽,皺眉擡起頭,「你在這裏做什麽啊?而且居然比我到的還快,我可是開車诶。」

太宰治早早收拾好了多餘的表情,神色淡定地一聳肩:“我自然有我的辦法。至于為什麽來這裏——當然是因為好奇啦。”

中原中也疑惑看着他,心想你可千萬別說是好奇我怎麽會單戀頂頭上司。

然後他就聽到太宰治慢悠悠地說:“怎麽說我和你和森先生都共事了好幾年,照理說中也要是對那個缺德醫生有什麽特殊心思我肯定早發現了——但是不僅我沒有發現,中也還為那種人得了花吐症,太狡猾了。我想知道我都錯過了什麽事……錯過了哪些好戲。”

中原中也:「…………」

他已經累了,真的。他也不想等與謝野晶子了,他現在就想心口的刺青趕緊開花送他開始三周目,和眼前這種尴尬的場景比起來,“死亡”所帶來的無法言喻的極致的痛苦和冰冷仿佛都沒那麽難以接受了。

但沒到時間,死自然是死不成的,不如說活着的痛苦就在于此,自尋死路又向來被他看成是懦弱的行徑,尤其太宰治熱愛自尋死路,所以他無論如何都不可能這麽做,只好硬着頭皮應付。

太宰治歪頭看他:“說實話我有些吃驚,中也在偵探社對我們那小姑娘說的話是真的嗎?”

當然是假的——不,除了前面是假的,後面好像也能算是他的真心話?……因為他的确是這麽想的。只不過那大概對象得是普通人才行,太宰治的話,他覺得自己對太宰治表白加上坦白這麽一個流程下來,結果只會是得到一番能笑到下輩子的嘲笑,然後太宰治拉着他一同快樂赴死。

中原中也看着太宰治的表情,有點意外發現太宰是真的相信了他那些話的真實性。實際上他本以為自己那些謊話以這混蛋的水準說不定不出半小時就會被拆穿,然而眼下好像是不僅沒被拆穿還成功蒙混過關了……非常不可思議,但事實的确如此。

為什麽?

中原中也想不明白,而太宰治還在執着等着他的回答,于是只好開口:「你覺得哪裏是假的?」

太宰治好像累了,手一松趴向桌子,下巴墊在手背上,繼續歪頭看着中也,自下而上的眼神從這種角度看過去無辜又天真。他皺着鼻子說:“可能是因為……我沒法想象中也會為了誰去死這種事發生?好奇怪。我一直以為中也會死在戰場上。”

中原中也提醒他:「會得這種病也不是我的本意。」

“啊,說的也是。”太宰治趴着歪頭看他,“但我還是無法想象啊,為什麽你會喜歡森先生……?而且‘喜歡一個人’這麽無聊的感情居然會發生在中也身上,還要因為這種理由死掉,中也該很不甘心才對吧。這不是你會認可的死法啊。”

和自己喜歡的人坐在一起讨論這種問題真是太刺激了,中原中也手心都布滿了汗,藏在桌子下面,拿出全部的克制才讓臉色和眼神看上去同往常一樣游刃有餘。他聳聳肩,像是十幾歲同太宰同吃同睡一同埋頭讨論幹壞事時一樣,皺着鼻子說道:「說得我好像想這樣死一樣。我才不想死。」

“那為什麽你會喜歡上那個無良醫生啊!”太宰治像鬧脾氣的小孩子一樣用手指用力敲着桌子,鼓起臉頰,“我想知道!中也告訴我啦!”

「你還是十五歲嗎?」中原中也不可思議地看着他,「你在偵探社那群人面前好像不是這個樣子吧?需要我提醒你今年多大了嗎太宰治,你和我同歲——二十二歲還為了好奇心胡亂發脾氣,臉皮未免也太厚了吧!」

“不要中也管。”太宰治悶悶地說,“我只是一想到我居然錯過了中也醉酒後和森先生發生了那種關系、那個醫生不當回事但是中也卻一直不能忘、又因為森先生是首領這種特殊身份讓中也無法分清自己的感情于是最終被騙陷了進去……我一想到我錯過了這麽多我就很生氣!”

中原中也呆呆地看着他,呆呆地聽完在自己一個字沒說的情況下、太宰治自己一個人已經自娛自樂給自己安排編造好一場有頭有尾還頗為八點檔的感情大戲,沉默了足足半分鐘,才倒抽了一口涼氣,猛地從座位上跳了起來!

“咦,”太宰治神色怏怏,“我猜對了?”

「猜對個屁,太宰治——」中原中也被他氣得七竅生煙,臉都氣紅了,一把扯起他的衣領子,無聲地大怒着,「我今天就要把你埋進東京灣!!!!」

“不要這麽生氣嘛,中也。”太宰治被難受地扯着領子,表情卻出乎意料地平靜,沒有挑釁成功的壞笑,也沒有其他之類明顯的神色。

他只是安靜地看着中也,輕聲說:“這樣你會讓我以為我真的說中了,所以你在惱羞成怒呢。”

這出鬧劇成功讓中原中也忘了要和與謝野晶子約好見面的事情,雞飛狗跳和太宰治折騰了小半天,然後在這場走投無路的風波中,自己給自己編出了一個……宛如校園青春劇一樣的純潔暗戀愛情故事。

只是一直到下午五點,改簽後的航班都已經在廣播停止登機,他也沒有等來與謝野晶子——再得到她的消息時還是太宰治接到了偵探社的電話,中原中也原本想要跟着聽一聽究竟,但是廣津的電話也在這時打了進來。

知曉他現在是個什麽狀況的老爺子沒有多說廢話,也沒有等他開口,上來第一句話就是:“港口出事了。”

中原中也的動作一下子停了下來。

第二句話是:“有不知來路的人劫貨,黑蜥蜴及時擊殺了首領,但借着首領掩護的二把手沖出去炸掉了我們這次的貨輪,還有壓貨過來的合作方代表……兄弟們的傷亡沒來及統計,不過不太樂觀。另外不知道為什麽好像牽扯到了偵探社的人,首領現在又這麽巧不在橫濱……”

他說到這裏,已經在敘述過程中完全沉靜平穩下來、重新變回“黑手黨五大幹部”的中原中也已經明白了接下來老爺子要說什麽。

果不其然,廣津柳浪最後說:“您現在必須得盡快過來一趟,中原先生。”

中原中也挂了電話,和那邊也剛挂了電話的太宰治對上眼神。他們兩個自十五歲認識至今,在日常雞毛蒜皮的小事上幾乎沒有配合度,卻永遠在大事面前有着一個眼神都嫌多餘的默契。太宰治不用他複述都明白了兩邊說得估計是同一件事,因此上來便直戳了當開口:“這事不對。太巧了。”

中原中也拇指向外點了點,示意一邊走一邊說。太宰治邁開長腿走在他身邊,不忘帶走那張紙條:“以港口黑手黨現在的地位,得多精良的裝備和成員在手才敢去襲擊你們的貨輪?更別提我聽說這次因為貨量比尋常多了不少,所以在場督查的部隊是芥川率領的黑蜥蜴。這是其一;其二是為什麽剛好這麽巧,偏偏森先生這個時候不在橫濱?其三也是最後——為什麽,明明之前還在羽田機場等你的與謝野醫生,會被忽然卷進這件事裏?”

兩人一路飛快趕到停車場,找到中原中也那輛顯眼的跑車。中原中也打開車門坐進駕駛座,在跟着坐進副駕駛的太宰治手背上敲了敲,兩人沒有對視沒有無聲的口型,但太宰治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你在懷疑誰?」

“誰都有可能。”太宰治毫不含糊,嗤笑一聲,“當初我還在的時候都不敢保證手底下是一個沒有接縫的鐵桶,更別提我離開的現在,誰知道你們如今管情報的幹活兒是什麽水平,有沒有反水的老鼠?”

中原中也一腳踩下油門,整輛車飛竄上馬路。

太宰治對中也的暴力駕駛相當習以為常,他穩穩當當給自己系好安全帶,補充:“當然,如果說嫌疑更大,會造成這種程度的簍子……自然是權力更大的嫌疑越大。”

中原中也沒反應,他只是在想這件事之所以會出現,究竟是他沒有親自去港口現場、他過早接觸了偵探社、他聯系上了與謝野晶子并去了機場這幾個變量中的哪一個引起的。最直觀的可能是因為他沒有親自去港口現場,因為比起一周目來說,相關條件內這是最大的一個變化。

還有就是……恐怕這一次,他還是不得不再體會一遍,“死”有多痛苦了。

“……中也,你有在聽嗎?”太宰治皺眉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中也一個晃神,驚悚地猛打方向盤避讓開一輛大車,轉而對副駕上的人怒目而視:妨礙車速一百二的司機的視線,這是嫌死的不夠快還是嫌這亂子不夠亂?!

太宰治坦然收回了自己的手:“我是說,森先生在這件事當中絕對不無辜。當然他不一定就是引起這一系列事情的罪魁禍首,但他一定知道些什麽……不然無法解釋這麽巧合的事。”

中原中也餘怒未消,懶得搭理他,收回視線繼續開車。

太宰治沒介意,幽幽地說完自己想說的:“看你喜歡的是什麽糟糕的人。”

他們現在行駛在通往市區的高速上,中原中也車速飙得飛快。在這麽多聚集在一起的麻煩、陰謀、以及心中明了自己這次還是會死的複雜中,中原中也雙眼直視前方,仗着無法發出任何聲音和臉上那張沒來及摘下的黑色口罩的遮擋,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然而無聲無息地說道:「我喜歡的人是你啊,混蛋。」

花瓣落在了他的口罩裏。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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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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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