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拾玖 攝魂

所有的聲音都被淹沒了,只餘魅惑人心的銅鈴聲在葉蓮燈腦海中不停地響徹。

就像瀾熾夢中的駝鈴聲。

葉蓮燈睜開眼睛,眼前是在一個簡單的小茅屋內,茅屋做得很結實,沒有漏下一絲的光,整個屋子都籠罩在黑暗裏。屋子裏只有一張極其簡陋的床,用稻草鋪成一捆,再在上面随意地鋪了一塊布罷了。

她試着動了一下,成功地移動到床邊去,卻發現腳下是虛浮缥缈的,她也絲毫沒有觸碰到實地上的感覺。她伸手去觸碰桌上的物件,卻只能透過它觸碰到虛空。

葉蓮燈再次确定了一下她現在的狀态——她在飄。

像鬼火一樣地飄着。

難道她死了?變成了一縷游魂?

那邢墨呢?他怎麽樣了?

葉蓮燈穿過簡陋的茅屋飄了出去。

外面是荒郊野嶺,漫漫野花野草狂野的生長,短的齊了膝蓋,長的已經能夠沒過一個人的脖頸。茅屋就孤獨自在淹沒在這樣雜亂的野草花海中。

葉蓮燈漫無目的地飄着,不知過了多久,她終于見到了散散兩兩的行人。看來前面便是繁華的城區了。

她迅速地向前飄去,卻發現了身穿白衣的嵩雲派弟子,聳然發現這裏竟是墨陽鎮。

她猛然想起失去意識前那陣詭異的鈴聲。

相傳南疆有一種罕見的武器叫七魄鈴,可以在瞬間奪人七魄,使敵手失去意識,然後順利将之斬殺。

許是現實中的她已經被那串突如其來的鈴聲給奪去了心神,現在的她應該又陷入了瀾熾的回憶中。

她冥冥之中覺得如果她想要醒來,只有找到瀾熾,那樣瀾熾留在她體內的怨魂才會放她出去。

墨陽鎮葉蓮燈曾經也來過,只是她當時在此地多是行騙,能偷就偷,能騙就騙,以她的武藝沒人能夠制服她。

她在墨陽鎮足足飄了三天三夜也沒有找到瀾熾,終于在第四天的傍晚,她在一家青樓內找到了她。

果然,她和自己的樣貌有五分相似,此時的她還很年輕,大約十四五歲的模樣。她穿着一身錦緞制成的素白衣衫,一只腳随性地放在桌上,姿态張揚地坐在角落裏,安靜地吃着——花生米。

她坐在二樓,身後是一扇半敞的雕窗,為了營造活色生香、驕奢淫逸的氛圍,菱窗兩畔垂着兩條飄渺的紅色長簾,随着吹進來的微風輕輕飄揚,從瀾熾的身後拂過來,襯得一襲白衣的她既顯得仙氣十足,又覺得頗為豪邁英氣。

真是個美人。

葉蓮燈覺得,若不是瀾熾藏在角落裏坐着,整個酒樓的香豔美人都要被她給比下去。

遠處的舞臺上正有數名紅妝美人揚袖起舞,身姿婀娜妙曼,衣袖飄逸舞動之間,似有無數緋紅花瓣飄蕩搖曳淩空而下,每一個動作都牽動着在場觀衆的心神。

被紅妝與美酒的夜幕漸漸暗了下去,進入這家青樓人越來越多,瀾熾漫不經心地看着,抓了一顆花生米丢進了嘴裏。

葉蓮燈聽見她說:“真是無聊。”

走進來的人越來越多,瀾熾把腳拿下來,似乎起身離開。但她似乎看見了什麽,唇角一勾,保持着原來的姿勢坐了下來。她狹長的眼睛微眯,用大拇指的指腹摩挲嘴唇,饒有興趣地看着前方。

葉蓮燈順着她的看過去,一眼便瞧見滿堂錦繡綢緞的大樓內走進了一個粗葛衣衫的勁裝少年。

少年眸光清澈,衣衫樸素卻幹淨整潔,與這紙醉金迷的地方格格不入,難怪瀾熾會這樣留意他。

葉蓮燈好奇地飄過去,心頭頓時一凜,她見到了在這場回憶裏最害怕見到的人——大約十六七歲的邢墨。

這是葉蓮燈三天來第一次見到熟悉的面孔,卻是在他人的回憶中。此時的他眼神純淨得像清泉一般,肅靜冷清,難怪那日夜宴上寧絕沒有認出他來,因為當時他的氣質完全變了。

她沉默地飄在他的面前,沒有也無法做出任何言語動作,心底卻忽然湧出一些難以言喻的悲傷。

看來,邢墨劫走自己果然和瀾熾有關。

年輕的老鸨自然也瞧見了邢墨,眼前一亮,立刻上前問:“這位小公子好生俊俏,是要來尋姑娘嗎?小公子想要哪個價位的呀?”老鸨慣會做生意,先旁敲側擊問的是錢,但手卻不自覺地撫上了他的面頰,被邢墨含蓄禮貌地避開。

“姐姐誤會了。”他溫文爾雅地開口,聲音清澈悅耳,依舊是會讓葉蓮燈心動的聲音。

葉蓮燈回頭一看,瀾熾則倒了一杯酒,放在唇邊悠悠品了起來。

“那小公子可是要尋哪位好友,小公子你盡管告訴奴家,奴家領你過去。”

“邢墨冒昧前來,是想請問姐姐你這裏缺人手嗎?我能在這裏找些活幹嗎?”

“喲,以小公子你這樣的姿容,就是咱們醉香樓最好的淸倌兒也比不了呀。”年輕的老鸨笑意溢滿塗滿脂粉的面頰,伸手就要掐他嫩白的臉蛋調戲一番。這時候的邢墨看起來太白淨秀氣了,別說鸨母,就連葉蓮燈也想掐。真沒想到孤傲清高的曾經也有被人這麽調戲的時候。

但邢墨照樣避開,臉上是葉蓮燈見慣了的處變不驚,他的語氣平淡如水,卻像是隔開了所有的嘈雜,葉蓮燈只能聽見他一個人的聲音:“姐姐又誤會了,我自認琴技尚可,是想來賣藝彈琴的,只求工錢足夠溫飽便可。”

“那可不行,”鸨母挑眉,“你這樣的臉蛋兒不賣藝可惜了,我瞧見了覺着暴殄天物,你還是走吧。”

“唉,”邢墨微微嘆氣,表情卻是平淡恭敬的,一點也不為她話語中的輕佻所動怒,“那我再去別家吧,打擾姐姐了。”

“等等!”一個冷清高昂的聲音打破嘈雜的喧嚣,瀾熾雙手撐在圍欄上看着下方。

“臭丫頭,你又哪根筋不對?”聽語氣,鸨母和瀾熾顯然是熟識。

“花姐姐,他要彈琴,你何不給他個機會讓他彈。”

“怎麽,看上人家了?”花姐當着邢墨的面,毫不忌諱地說道。

瀾熾俏皮地歪歪頭:“是呀,花姐姐你可不要壞我好事呀。”

邢墨臉上的表情一瞬間變得有些抽,葉蓮燈發現他的步伐在微微地後退,似乎在猶豫要不要離開這是非之地。

“那行,”花姐滿臉笑意打量了一眼邢墨,随後沖樓閣上的瀾熾吼道:“你出五十兩替他租一把琴吧,反正你也不差這點錢。”

“不,我出五百兩,替他買一把!”瀾熾又對邢墨揚眉一笑,“野小子,去挑一把好一點的琴吧,本姑娘期待着你的琴藝。”

邢墨壓下眼底的怔然,淡淡回應瀾熾的視線,道了句:“多謝姑娘。”

片刻後,邢墨換了一襲白衣回來了。

花姐帶他下去挑了一把上好的七弦琴,琴身漆黑,墨如鴉羽,并不是他現在随身不離的朱紅魔琴華燈。

花姐也已成功調動了氛圍,所有客人都對這個自薦來青樓彈琴的毛頭小子有了興趣。

身着白衣不染纖塵的邢墨就在衆人的注視之下,從容地緩步走上舞臺,傲氣靜靜斂在眼底,落落大方的席地而坐,他随手撥了一個琴音,青樓的濁氣頓然消散無蹤。葉蓮燈遙遙看着,不禁覺得些周遭的夜景變得癫狂了起來。

邢墨開始了,他低眸勾弦,全身心地投入到瑤琴中。琴音婉轉,在他的指尖迅速變幻數十種指法,曲音流暢,撥弦猶如抛撒清水,動作絲毫不間斷,時而如雀鳥高飛,飛入蒼穹化作鴻鹄鳳凰,時而又如沉魚入海,化作巨鯊吞雲吐霧、青龍怒海尋濤……

邢墨淺笑,周圍的客人們也不自覺地投入到琴韻中去,面上流露出享受的笑容,閉上眼品味這琴音後舒适宜人卻不失深沉隽永的意境。

整個醉香樓都沉浸在琴音中,瀾熾則一直勾唇注視着邢墨,邢墨似乎感覺到她的目光,擡頭正好瞧見她對自己舉起酒杯,露出一個粲然撩人的絕美笑容。

邢墨滿不在意地低頭繼續撫琴,葉蓮燈卻在恍惚間聽出,他慌了——彈錯了一個音。

一曲罷,所有人仍舊沉浸在繞梁的餘音中,醉香樓寂靜無聲。

瀾熾第一個鼓掌,随後衆人也跟着一同鼓掌,掌聲如雷鳴般響徹醉香樓,稱贊聲亦不絕于耳畔。

因此,花姐也就把他留下了。

邢墨則溫言淺笑,看也不看閣樓上的瀾熾。

過了一會兒,花姐和他談妥了工錢後,将他叫到閣樓上:“人家喜歡你,你就算要拒絕,也先道個謝吧。不過,她是本店最大的東家,你要是把她氣走了,我這兒自然也留不住你了。”

這是赤.裸裸的威脅。

邢墨淡淡應了一聲,便上了閣樓。

“邢墨多謝姑…”

邢墨與她隔了足足十來步,遙遙施了一禮,話還沒有說完,瀾熾就已經飛過來了。

邢墨堪堪避開:“姑娘這是作甚?”

“你穿了本姑娘給你挑的衣服,彈了本姑娘給你買的琴,自然就是本姑娘的人了,羞什麽。”

“……”邢墨真得很想轉身就走,“買琴的錢來日還給姑娘便是。只是大街上那麽多人穿白衣,不也是姑娘的人了?”

“本姑娘要你這個最好看的就夠了。”

“……”

“來,別拘束,你沒地兒住的話,今晚住我家吧。”瀾熾話音剛落,便勾唇一笑又撲了過去。

她的動作很快,超乎邢墨的預料,瞬間就欺身到了面前,伸手就要捏他的臉,邢墨迅速攥住她的手,剎那間又猛然怔住。看他的反應,應該是第一次觸碰女子的身體。瀾熾瞧見了,立刻伸出另一只手調戲似的摸了摸他攥住自己的手,邢墨瞬間松開手與她拉開距離,臉上的表情像見鬼一樣。

瀾熾悠悠笑道:“公子你這手,分明就不是用來彈琴的。”

邢墨轉身,利落地脫下身上的白衣,露出原本的粗葛衣衫,決定先走為敬。但這一系列動作一氣呵成,雖潛藏着怒意,卻是極為溫文爾雅的。

瀾熾立刻纏上去,跟在他身後:“野小子,你這麽有涵養,你是哪家的沒落公子,我要娶你!”

邢墨頓時被驚得腳下一跌,瀾熾趁此機會穩穩将他扶住。

邢墨果然沒有怎麽碰過女孩子,轉身就是用力一推,慌亂之中想要拉開距離。但沒想到,瀾熾竟被這一推推得毫無防備,重重地朝身後飛去。為顯得風雅,瀾熾身後的菱窗是被嵌在一面雕花木牆之中的,而邢墨這一推似乎力氣極大,瀾熾的身子猛地朝後一撞,竟然撞破了那木牆,直接飛出了窗外去。

邢墨面上的表情剎那間就變了——他分明沒用多大力。

飛出去的瀾熾則頓時大驚失色,急忙喊道:“我不會輕功!”

邢墨再也來不及多想,足尖一點,立刻飛身而出,在瀾熾墜地之前将她接住抱在了懷裏。

穩穩落地之後,邢墨努力平複七上八下的心情,急忙問:“沒事吧。”

只見懷中人狡黠一笑,一雙美眸在華燈初上的夜幕中清亮奪目。

“嘿嘿,臭小子,抱都被你抱過了,不負責任可不行哦。”

說罷,她輕輕一躍,把腿環鈎在了邢墨颀長的雙腿上,雙手往他脖頸後一環,便不由分說地吻了上去。

作者有話要說: 又堅持更新啦!麽麽噠,這一章這麽嗨,看在今天苦逼作者給自己喂了四小時狗糧的份上,求評論啊!

本章的波波場景就是小說名字的來源。

一見鐘情,話不多說,直接上~

(感謝諸葛小可愛的營養液灌溉,收到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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