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發燒

這話說得就有些孩子氣了, 跟小時候鬧別扭發狠說, 我不跟你玩了, 有異曲同工之妙。

姜揚忍不住覺得好笑，彎了彎唇。

但笑完之後，心情又有點不爽。怎麽就不是朋友了, 回想之前發生的種種事情，自己明明對他挺不錯的，到頭來，秦旭這家夥還不認自己這個朋友, 白對他好了。

自從秦旭說他明白了之後, 就沒有再纏着姜揚, 整天黏黏糊糊了, 也沒再露出撒嬌似的表情。

姜揚身邊突然安靜了不少, 明明之前一直嫌他煩的, 現在卻突然有點慌了, 心裏不太舒服。他也說不上來是怎麽回事，但感覺就是不好。

上課的時候, 偶爾眼神控制不住飄向秦旭那邊，然後又擔心被發現，心虛地移回來，眼睛時不時轉動。

下課鈴響了，沒一會，秦旭站起來，拿水杯去裝水, 很自然順手地伸向姜揚那邊，然後像是想起什麽，頓了一下，又縮回手。

姜揚看着，心裏莫名一急，就說：“我也去裝水。”

然後就拿起了水杯，跟着秦旭一起出去。

秦旭點頭，反應平淡，疑似哦了一聲。

兩人并排走在走廊上，平時這個樣子，他們早就打鬧開了，怎麽會像現在這麽安靜，一聲不吭，氣氛太古怪了。

姜揚覺得很尴尬，想說點什麽來打破安靜，比如，“今天天氣很不錯啊，一片雲都沒有，中午你打算吃什麽？”

……太尬了。

秦旭還很敷衍，基本不接話，走到飲水機面前，擰開接水的時候，秦旭突然打斷了姜揚的尬聊，說：“你不用這樣，你應該也知道我的心思，我不想做你的朋友。”

姜揚啞然，突然說不出話。

秦旭卻很直白地看着他，雙眼漆黑明亮，沒有一絲一毫的躲閃，繼續認真而緩慢地說：“你之前那樣的态度就很好，幹脆利落，不要給我希望，像對你不喜歡的女生那樣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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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這番話，他站定着，看姜揚，似乎在等些什麽，但姜揚并沒有說任何話。于是，秦旭果斷轉身，拿着水杯先回教室了。

姜揚垂在身側的手指動了動，然後握緊，表情難得有些無措。這是連朋友都沒得做的意思？

秦旭陰郁，精神萎靡的狀态，十分的顯而易見，下課也不和別的男生說笑打鬧了，反而有點頹廢地趴在桌上睡覺，臉埋在臂彎裏，都不露臉。

謝哲看他這副半死不活的樣子，笑他，“喂，旭哥，幹嘛一副被抛棄的深閨怨婦樣哦，真可憐。”

秦旭沒心情理他，只擡眼皮，冷冷地瞥他一眼，都懶得吭聲。

“哎，等等，你臉怎麽這麽紅？哇，這麽燙，至少有39度了吧？旭哥，小心燒傻你啊。”謝哲看到他那張發紅的臉，下意識摸了下額頭，驚嘆他牛逼。

秦旭困得很，不客氣一把揮開他的手，“滾蛋，別煩我。”

“旭哥，不跟你開玩笑。小感冒就算了，發燒你還是上點心，去看下醫生吧。”

學校裏雖然有校醫，但發燒體溫太高的，還是建議出去附近醫院看看，打一針的，畢竟一不小心，發燒持續高溫久了，也可能引發別的病。

但秦旭根本一點都不配合，繼續眯着眼趴在桌上睡，不耐煩地哼了兩聲，怎麽看都不像是打算去看病。

姜揚在旁邊坐着，好像是專心玩手機，但心思都落在他們的對話上了，耳朵直直豎着，皺着眉，明明很在意，卻偏要狀似不經意的，很随口似的插一句，“就是，燒傻了怎麽辦，還是看醫生保險。”

秦旭動了動，從臂彎裏探出半張臉，臉紅通通的，連帶着似乎眼圈都有些泛紅，看着特別可憐巴巴。

姜揚以為他要說話，但他只是看了一眼，又很莫名其妙地轉回了頭。

一時之間，心情有點難以描述。

勸的話已經說出了口，對方不聽，但認真想想，似乎也沒有理由自己說什麽，對方就得聽。自己算是什麽人呢？

姜揚突然陷入沉思，也就沒看到秦旭偷偷從臂彎探出半張臉瞄他，很關注他的反應。

到了晚自習時間，上課鈴響了。

姜揚身邊的座位卻依舊是空的，人不在。

他去哪裏了？

滿心的擔憂油然而生。

他告訴自己，秦旭可能是去看病了，沒什麽好擔心，但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神，老是往旁邊的位置看，靜不下心來，更不可能認真寫什麽作業。

猶豫幾秒，他還是忍不住問謝哲，得來的回複卻也是茫然，還說：“我不知道啊，旭哥沒跟你說嗎？不可能啊，他不是一直跟你一塊兒嗎？”

為什麽會覺得秦旭就該和他待在一起，兩人的形影不離早已經深入人心了。

連跟秦旭關系那麽好的謝哲都不知道，其他人就更不用說了，姜揚莫名有點慌，下意識站起身跑出教室，想去找人。

他很快就下了樓，猶豫着拿出手機，想要撥電話，四處張望着。

鈴聲響起的時候，沒一會，産生了重音。

姜揚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身後就傳來極其熟悉的聲音，低啞磁性，“姜揚，你找我幹嘛？”

轉頭看過去，就看見秦旭手裏拿着手機，正瘋狂地震動。

人找到了，姜揚沒松口氣，反而渾身繃緊，變得更緊張了，不自覺地移開視線。雖然只是匆匆一眼，但他還是看清了秦旭的臉，比白天的時候臉色更不好了，發紅得更厲害，嘴唇卻很幹澀，雙眼也沒什麽精神，透着明顯的病态。

“沒什麽……就上課了、班長讓我出來找你。”

非常拙劣的謊言，很簡單就能戳破。

秦旭訝異：“不可能啊，我跟老師請病假了，應該有一張給了班長，夾到考勤冊上。”

姜揚：“……” 有點慌。

“……可能班長還沒拿到吧。”秦旭善解人意地幫他圓謊，笑了笑。

“嗯。”姜揚連忙點頭。

說完這些話，兩人也該道別分開走了，一個去醫院，一個回教室。但很稀奇的，兩人都很默契地沒有動。

很詭異地安靜，兩人對視着。

秦旭先打破了沉默，“我要去醫院了。”

姜揚的嘴唇動了動，神情似乎有些猶豫糾結，但最終還是順從了心裏的沖動和想法。他說：“我陪你去。”

秦旭驚訝挑眉：“為什麽？”

姜揚故意撇嘴，有些嘲諷說：“我怕你燒傻了，連路都走不好，摔地上暈了。”

秦旭揚唇，“原來是不放心我一個人去啊。”

姜揚冷哼：“沒有，我只是嫌麻煩，你如果出什麽事，肯定要麻煩班上同學的，我又是你同桌。”

秦旭敷衍地哦哦兩聲，但顯然是不信的。

姜揚懶得跟他繼續扯的樣子，先踏開步子向前走，但剛走出兩步，又察覺到身後的人沒跟上，便有點急性子，不耐煩地抓住他的手腕，拉着向校門口走。

秦旭則跟在後面，偷偷暗笑。

至于請假條要怎麽處理，其實很簡單，在上面多加一個名字就可以出去了。

到了醫院。

挂號，排隊，診斷。

姜揚一直都陪在他身邊，還算有條有序地忙活。雖然姜揚沒有試過一個人看病，但基本的流程還是清楚的，不熟悉這家醫院，看指示牌，也能找到相應的位置。

想到這，姜揚下意識地看向身邊的秦旭。如果他不跟過來，那就是秦旭自己一個人看病了吧。以前在網上看過孤獨等級排序，一個人做手術是最糟糕的十級。秦旭雖然只是發燒，但生病的人都是比較脆弱的，沒有人陪伴，心裏不舒服是肯定的。

姜揚瞬間很慶幸自己來了，前面的猶豫遲疑也就沒有了必要。

看完醫生之後，拿着單子去拿藥和針水，然後就去了輸液大廳。

現在是晚上，但看病的人并不少，輸液廳沒多少空位，不過想想也是，這段時間換季，天氣變化無常，容易生病，而大家白天又要工作，當然只能晚上下班抽時間來看病。

找到了一個空位，姜揚想讓他坐下的，但秦旭卻不肯，非要找了兩個相鄰的空位，要姜揚坐在他身邊。

姜揚就也沒說什麽，護士拿着吊水過來，問過秦旭的名字，确定了，便握住他的手消毒，然後拿出針頭，低頭準備找血管。

盡管知道只是一瞬間的小痛，但看着尖銳的針頭插.入血管，那畫面還是讓人有點發毛。尤其是對于一個怕疼的人來說。

姜揚站在一邊，感覺到自己的手被握住了，或許是因為發燒，秦旭的掌心灼熱發燙，連帶着像是燒到他一般。

忍不住抖了一下，姜揚下意識心裏産生抗拒，但看到秦旭偏開頭不看打針的手背，臉因為發燒而不自然的紅，神情有些脆弱。猶豫一會，姜揚還是沒有甩開他的手，任他這麽抓着。

護士動作熟練，一下就弄好了，收拾東西準備離開，不小心眼角的餘光看到他們相握的手，頓了一下，抿了抿嘴，大概是覺得這兩個少年有點可愛，然後又像什麽都沒看到一樣，轉身走開了。

既然都打好了，當然也沒理由繼續牽着手，太怪異了。姜揚心虛地看了眼周圍那麽多的人，動了動手，就想縮回來。

但下一秒，秦旭先動了，手掌一轉，改相牽為輕輕執着姜揚的手，然後低頭，在他手心吻了一下。

瞬間，姜揚懵了，然後觸電般的，飛快抽回了手，而且耳朵紅到不行，仿佛能滴出血來。姜揚緊抿着嘴，面無表情，但那神态，與其說是生氣，更像是被吓到慌亂無措，不知該怎麽辦才好了。

秦旭卻得了便宜還賣乖，親完了，看到手裏一空，就擡頭看着姜揚，漆黑深邃的眼睛專注又深情，只映出他一個人影，還因此而滿足高興得像是能發光，璀璨又奪目。

明明秦旭只是彎着嘴角，沒有說話，但那灼熱的眼神卻很好的傳達了他的意思，都能想象出那個好聽的聲音，在說——

我喜歡你。

很喜歡，很喜歡。

姜揚察覺到自己在想什麽的時候，臉頓時紅得更厲害，還覺得自己大概是瘋了。

心跳控制不住，砰砰砰的極快，簡直要蹦出胸腔。

太，熱了。

怎麽那麽熱。

口幹舌燥，好想喝水。

然後，姜揚就這麽沒出息地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