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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安寧和何叔、葉家老三一起去吃飯, 選的地方是葉家的産業,飯菜的味道很不錯。葉家老三是個健談的人,幽默又風趣,有着三四十歲男人特有的魅力,相處起來讓人極其舒心。
紀安寧卻莫名地覺得這個男人很危險。
也許是因為那天葉家老三教訓葉成林時的冷酷。
但是對待那樣的晚輩, 葉家老三大概也是恨鐵不成鋼才會教訓得那麽狠吧?
紀安寧斂起心緒,應對着葉家老三偶爾會提出的問題。氣氛十分愉快, 旁邊的何前輩後邊還開玩笑般責怪:“安寧, 我知道你結婚的消息還是看微博看到的,你可不夠厚道。”
紀安寧有點不好意思:“我還有很多事情沒有理清楚,所以沒有和別人說起結婚的事。”
葉家老三聽了,免不了又追問一番。得知紀安寧的丈夫是傅寒駒, 葉家老三說:“他是個很出色的年輕人。”
紀安寧不知該怎麽接話。
她知道傅寒駒很出色也很好,只是不好意思和別人誇傅寒駒。
葉家老三說:“我兩三年前出國治療的時候見過他,他給我介紹了很不錯的醫生。可惜我這腿不争氣,還是沒好起來。”
紀安寧愣了一下, 沒想到還有這樣的淵源。傅寒駒和葉家老三認識嗎?
葉家老三說:“當時他提到過有意到這邊發展, 我還以為他在開玩笑, 沒想到現在他還真的過來了。”他朝紀安寧笑了笑, “他是為了你過來的吧?”
紀安寧面上一紅:“不算是。”
葉家老三說:“我聽我的朋友說, 他當時有嚴重的躁郁症,已經治療了兩三年,現在看來他的情況應該好轉了。”
紀安寧愣住了。
葉家老三一看紀安寧的表情, 頓時明白過來,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東西。他遲疑地問:“你不知道嗎?”
紀安寧安靜了好一會兒,才低低地說:“我不知道。”
紀安寧沒滋沒味地吃完一頓飯,沒讓葉家老三和何前輩送她,而是一個人去擠地鐵。周末沒有上下班高峰期,地鐵上人不多,紀安寧難得占到了位置。
她坐在角落裏,拿出了手機,手指微微地抖了抖,到網上搜索“躁郁症”三個字。
就像它的名字一樣,躁郁症是既有躁狂發作又有抑郁發作的雙重心境障礙。
躁狂是過于亢奮,容易發怒和傷人。
抑郁是情緒嚴重低落,有自殘自毀傾向。
傅寒駒接受過好幾年治療?紀安寧翻來覆去地回想着葉家老三的話。葉家老三提起傅寒駒時語氣是感激的,應該不會編造這種事來騙她。
葉家老三也沒必要騙她。
那麽這很有可能是真的。
紀安寧也感受過抑郁的可怕。她在剛生下紀念和紀禹時也差點陷入産後抑郁,後來她一心一意地想着紀念和紀禹需要她,才慢慢地走出來。而這中間少不了父親的老朋友和學生們的關心。
光是回想起那時候的感覺,紀安寧就覺得一陣難受。傅寒駒遭受過同樣的痛苦嗎?
那個時候誰陪在傅寒駒身邊?
紀安寧關掉了浏覽器頁面,劃出通訊錄,猶豫再猶豫,終歸沒有撥出最前面那個號碼。她盯着閃着光的屏幕許久,擡起手指翻出兩個人的通訊記錄。重逢之後,他們通過很多很多電話,雖然對話可能都很簡短,但交流頻率已經很像最普通的戀人一樣頻繁。
紀安寧又點開消息記錄。
傅寒駒給她發來了紀念、紀禹和另一個小孩開開心心玩虛拟射擊的照片。
傅寒駒的拍照技術不算好,有一兩張甚至因為手抖而有點模糊,但照片上的紀念和紀禹笑得很開心。紀念和紀禹和他們不一樣,他們還小,還沒有遭遇過太多痛苦和磨難,他們雖然聰明又早熟,但只要多多關心他們,他們會像別人家的孩子一樣快快樂樂地長大。
他們和她、和傅寒駒不一樣。
紀安寧捂住臉,眼淚悄悄地滑了下來。
她和傅寒駒都太沒有安全感,都不懂得怎麽相互陪伴、相互關心。她以前追逐着傅寒駒,覺得他是世上最出色、最優秀的人,她想要變得和他一樣堅強、一樣出色,卻從來沒有想過他可能也需要關心和維護。
也許早在傅寒駒把她帶上-床的時候,藏在身體裏的病根已經有了冒頭的征兆。
紀安寧深吸一口氣,用微微抖動的手指給傅寒駒發了個消息:“你們還在外面嗎?”
傅寒駒很快回道:“在。”他給紀安寧發了個定位,“你和葉家老三吃完飯了?”
紀安寧猶豫了一下才回複:“吃完了。”
傅寒駒:“要過來?”
紀安寧回了個“嗯”字,看着對面長長的站名,回想着傅寒駒帶她去結婚的時候是什麽神情、傅寒駒親她時看到她哭了出來又是什麽神情,又回想着傅寒駒和紀念他們相處時的情形。她沒有在家裏看到過治療這方面病情的藥物,傅寒駒已經好了嗎?
傅寒駒這幾年沒有出現過,是因為一直在治療嗎?
在一個人對抗完這最需要人陪伴的疾病之後,傅寒駒才重新出現在她面前嗎?
紀安寧覺得鼻子酸酸的,眼淚好像又想掉下來。她擡手擦掉滑落的淚珠子,安安靜靜地聽着地鐵報完一站又一站,等地鐵到傅寒駒他們所在的游樂場之後才回過神來,擠到門邊下了車。
走出地鐵站,外面的秋日還很熱烈,仿佛漫長的夏天還沒過去。紀安寧沒有打電話給傅寒駒,而是走進游樂場一個區域一個區域地走過去,不一會兒,她在小孩子釣魚的地方找到了傅寒駒。
傅寒駒穿得不算休閑,背影看起來和周圍歡騰的氣氛格格不入。
他和旁邊那對夫婦一樣,舉着手機對着孩子們拍照,動作有些僵滞,顯然不太習慣做這種事。
這時紀禹勾起了一條色彩斑斓的玩具魚。他興奮地轉過頭,看向傅寒駒,眼睛像星星一樣閃着光:“我釣到了!我釣到魚了!”
傅寒駒“嗯”地一聲,誇道:“不錯。”
紀禹卻看見了走到了不遠處的紀安寧。
紀禹高興地喊:“媽媽!”
傅寒駒一頓,轉過頭看向紀安寧所在的方向。
紀禹放下魚竿,蹬蹬蹬地跑向紀安寧:“媽媽你來了!”
紀念聽到紀禹的話,也放下魚竿望向紀安寧。
紀念和傅寒駒有着相似的眼睛。
紀安寧蹲下抱了抱紀禹,親了紀禹臉頰一下,又拉着紀禹走過去,抱住紀念親了一口,最後才轉向傅寒駒。
傅寒駒盯着紀安寧微微發紅的眼眶。
紀安寧站了起來,張手給了傅寒駒一個擁抱,接着摟着傅寒駒的脖子在他臉頰上親了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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