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懷疑
“他已經很多天不來醫院了。”肖寒輕說道,“有消息說高層在籌備院長換屆的事,只可惜我沒趕上,就進入了DEATH SHOW。”
“哦。”魏子虛點點頭。
肖寒輕說完這些,表情已經恢複正常,帶着些許疲憊。她問魏子虛:“你呢?是因為什麽?”
魏子虛滿不在乎地聳肩道:“詐騙。完全沒有你那麽崇高。”
“崇高?”肖寒輕勾起嘴角,“什麽時候謀殺也能被冠上這個詞了?”
她的笑容漸漸發苦,目光失焦,“呵呵呵......說不定,我最開始籌劃的時候,心裏就是這麽評價自己的,有一種膨脹的使命感。可是,當我聽到老劉作為院長候補,很有可能成為下一屆院長時,我突然想到:他知不知道他能坐上這個位置是因為我呢?産生這個想法之後,我才明白,從來沒有哪一種殺戮是正義的,我只是一個自私自利的殺人犯。”
“你工作的時候,穿着白大褂吧。”
聽到魏子虛這莫名奇妙的問題,她奇怪地看向他,後者眼睛盯着地面,眼神裏似乎有模糊的懷念,像是寒冬裏的湖水,裏面凍結了一根輕飄飄的羽毛,沉靜而溫柔。“你的白大褂裏面,會穿什麽顏色的襯衫?”
醫院走廊,消毒水的味道。黑襯衫樣式簡潔,白大褂口袋裏永遠別着一支廉價的Zebra圓珠筆。
人群走走停停,拉長成一連串的光斑。圓錐形的樹,拐杖糖和鈴铛,曝光過度的背景裏有鐘擺的聲響。
他站得離魏子虛那樣近。
他說:
魏子虛,我會......你。
“看氣溫吧。”肖寒輕想了想,“怎麽突然問這個?”
她的聲音将魏子虛拉回現實,“沒,沒什麽。”他的表情有一瞬間的茫然無措,語氣慌亂,掩飾一般,不似他慣常的游刃有餘。肖寒輕仿佛看到這個男人出現了重影,一個彬彬有禮,虛僞空洞,另一個孑孓獨行,木讷遙遠。
從未失控,即是從未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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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她唯一一次見到魏子虛失控。
“來選吧,參雞湯還是排骨湯?”彭岷則正在和魏子虛一同敲定晚餐的食譜。
魏子虛苦着臉,知道不管選什麽他都會抓一大把紅棗枸杞撒下去,深深地對詐死計劃感到後悔。“岷則,你不是說我不能吃油膩的嗎?”
“別擔心,你只喝湯,肉給別人。”彭岷則貼心地說。
魏子虛面露絕望:“岷則,其實我好得差不多了,不用給我食補的。”
彭岷則:“你知道你昨天晚上流了多少血嗎?你的衛衣都濕透了,連帶着弄了我滿身血,沒有十天半個月不能恢複利索的。本來體質就不好,還嫌死得不夠快麽?”
這邊魏子虛正千方百計地打消他的補血養顏計劃,不遠處的駱合聽見他們的對話,突然面色一凜,從書本中擡起頭來,鏡片後的眼神風起雲湧,眼珠轉動,從第一天的行為開始細細梳理。
彭岷則離開後,他看見魏子虛走向休閑區,翻箱倒櫃之後懷抱着各種卡牌棋盤,鋪開一桌子,自己和自己對局。他思索片刻,打量四周,确定無人經過之後,他走到魏子虛身後。
駱合:“身體還好嗎?”
魏子虛聽到駱合的腳步聲,回過頭微微一笑:“好多了,現在精力能集中了,不像早上昏昏欲睡的。”
駱合抱臂,看他手法漂亮地洗牌,斟酌了片刻,開口說道:“關于昨天晚上襲擊你的人,我懷疑......”
魏子虛笑容未變,騰出一只洗牌的手,伸出食指輕輕抵上嘴唇:“那個啊,駱教授你忘了嗎,你昨天晚上放在書架第三排了,我帶你去找吧。”
正值晚飯時間,對面的廚房抽油煙機聲音很大,趙倫嘟囔着“晚飯吃啥”,游手好閑地從房間走出來,駱合明白魏子虛是在示意他這不是說話的地方,便點了點頭,跟着他走向書房。
為了不顯得刻意,魏子虛輕輕掩上門,走到書房中央,“有什麽發現嗎,駱教授?”
“嗯,我剛才突然想到點東西。”駱合說道,“本來不應該在審判之前說,但我覺得還是提醒 你一下比較安全。以後不要讓肖寒輕去你房間給你包紮了。我懷疑她是狼。”
聽到駱合篤定的說辭,魏子虛渾身一震,猶疑不定地看向駱合,“什麽?可是她給我包紮過三次,有兩次是獨處的,我沒覺得她要害我啊?”
駱合:“那兩次都是在白天,她沒有工具。昨天晚上人太多,她不好下手。”
魏子虛:“額,駱教授你是什麽時候開始懷疑她的?”
“剛才聽見彭岷則說,你昨晚衣服被血染透了,我突然想到,那時候肖寒輕給你檢查傷口,衣服裏外全是血,她怎麽能馬上知道是貫穿傷?而且這個人作息極度規律,在我們這些人裏是精神狀态最好的,所以一對比就發現她今天狀況格外差。我不否認有一些人心大,知道自己可能會被殺還睡得着覺,可是她連檢查過死人的夜裏都睡的好好的,怎麽偏偏在你遇襲卻沒死的夜裏失眠了呢?”
魏子虛的表情随着他的分析越來越黑,雙手一會兒抓頭發一會兒背在身後,等他說完,魏子虛的腳已經焦躁地不停點地了,他壓低聲音說:“怎麽不在今天審判的時候說!現在她還活着,今夜大家都很危險,得想辦法把她控制起來。”
駱合偏頭貼近他耳朵:“你冷靜,今晚先這樣......”
彭岷則把雞湯端出,置入水盆裏放涼,出來找魏子虛,卻看不見他人影。他在大廳裏四下張望,覺着魏子虛可能是回房間休息了,于是便走向樓梯。經過書房時,無意間從門縫裏往裏一望,看見駱合正偏着頭說話,他停下腳步,往駱合身旁看去。
駱合比魏子虛高半頭,微微低頭嘴唇就能碰到他耳郭。他領帶的圖案和魏子虛上衣如出一轍,現在倆人肩膀挨着肩膀,悄悄耳語,表情鄭重,畫風出奇的一致。
彭岷則撇撇嘴,讨論什麽課題需要跑到沒人的房間說?而且又沒人,幹嘛挨得那麽近,魏子虛又不是聾子。那不正經的滿心眼子都想着他呢,而且現在動作規矩,嘴也老實,沒有操起勾引男人的老本行。他以前還以為駱合是個正派人。
但話又說回來,魏子虛都那麽熱情地跟自己表白了,為什麽還放任別人和他親近?難道是自己的态度讓魏子虛覺得沒戲,騎驢找驢麽?可是自己這頭肌肉驢還沉浸在震驚中沒回過味來,魏子虛已經上趕着去騎駱駝了,就不再觀望觀望嗎,你們基佬都這麽沒毅力的嗎?彭岷則沒來由的失落,又為這些酸臭矯情的想法羞恥,嘴裏被塞了滿嘴枸杞一樣,說不出是酸是甜,一言難盡。
“咳咳。”他大聲清嗓子,敲了敲書房的門。
“岷則,是晚飯做好了嗎?”魏子虛開門,得到肯定回答後,笑着回頭對駱合說:“駱教授也來吃吧。”
晚飯安靜地進行着,不過今天挑起話頭的是一個意想不到的人物。
陸予吃了幾塊雞肉,轉頭看向駱合,後者正心不在焉地夾菜。他收回視線,思考幾秒,開口說道:“駱合,你今天早上提到了武器的事是吧。”
駱合擡起頭:“是啊,怎麽了?”
陸予:“你說提供給狼的武器來源并不簡單,那DEATH SHOW背後的組織應該有點本事,聽director的說法,是慣犯了,我總覺得關于這種危險組織不可能一點傳言都沒有。”
他咽了口口水,繼續說道:“今天下午我想起來,我在美國做勘探調查的時候,有一次聽美國同事說起,深網有真人參與的殺人游戲,國外網絡管控比國內寬松很多,聽說那個殺人游戲有很大一批狂熱粉絲。”
“哦?”駱合聞言,放下筷子,認真地詢問起來:“是叫DEATH SHOW嗎?關于這個游戲你還知道多少?”
陸予:“有各種叫法,本質都差不多。我對這個不感興趣,就沒有深入了解。不過我聽說創辦者是一個自稱‘安布雷拉’的人,備受粉絲吹捧。同事說安布雷拉在幾年前背叛了死刑立即執行,收監在印第安納州的監獄,有人說他沒幾天就逃獄了,因為連獄卒都是他的粉絲。還有人說他已經在監獄中不明原因死亡,後來的殺人游戲都是安布雷拉的模仿者舉辦的。但是這麽重大的事,從來沒見新聞媒體報道過,我一直都将信将疑。”
駱合:“什麽時候的事?”
陸予:“算起來,安布雷拉被收監已經是十五年前的事了。”
駱合點了點頭。這消息對他們現在處境毫無幫助,可是他們實在太盲目,連一點蛛絲馬跡都不想放過。
晚飯後,陸予幫着收拾了餐桌,走出門去,被等在門外的韓曉娜叫住,湊到他面前說了幾句話。魏子虛看到陸予肩膀在不自然地顫抖,低頭跟着韓曉娜走向東側走廊。
魏子虛小心翼翼地尾行幾步,看着陸予進了韓曉娜的房間。
休閑區,魏子虛拾起被駱合打擾之前的卡牌,拆開一包昆特牌的卡桶。肖寒輕正準備出門去,施施然經過休閑區的立式镂空櫃子。
魏子虛擺開陣營,對着尼弗迦德勢力,自言自語道:“今天晚上有什麽計劃嗎?”
肖寒輕随手拿過一本數獨圖冊,背靠在櫃子上翻閱起來:“沒有。我本來就沒打算殺人。”
魏子虛:“回來後會一直呆在房間裏嗎?”
肖寒輕:“對。”不殺人的話,就什麽也不會暴露。
對話期間,魏子虛雙眼專注于牌局,除了嘴唇偶爾動幾下,看不出一絲異樣。他表情放松地走了幾輪,繼續自言自語:“駱合已經開始懷疑你了。”
“什麽?”肖寒輕拿着圖冊的手抖了一下,“為什麽?”
“昨晚我意識不清晰,沒有及時引導你,你說了貫穿傷?還有你是個熬夜很容易能看出來的體質,我早上就覺得不太保險,果然被駱合注意到了。”
肖寒輕:“那怎麽辦?”
懷璧其罪,一旦被懷疑是狼,即便她不打算采取任何行動,只要她手上還有能殺人的工具,也永遠是一個巨大的威脅。拿到狼身份時她是慶幸的,麻醉自己說只要不主動殺人就可以優哉游哉地置身事外。可是駱合的懷疑驟然打破這種幻想,因為好人陣營,不問行動,只看身份。
她已經沒得選擇,唯有在被票死之前,殺光所有懷疑她的人。想到此,肖寒輕的指尖逐漸冰涼,連紙張的觸感都感覺不到了。
“有一個辦法——轉移他的注意力。”
魏子虛說完這句,盯着近戰單位鋒利的刀刃出神。
“從現在開始,我來替你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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