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安璇從來不知道沈元樞可以這麽強勢。

這個人基本上一手包辦了所有的事情,甚至包括聯系辦簽證和收拾行李,完全看不出之前一個人住時生活能力低下的樣子。安璇稀裏糊塗地在沈元樞家裏蜷縮了幾天,然後被連人帶行李打包,一溜煙兒地送去了機場。

沈元樞沒和他一起走。據說是身份信息早就被黃牛賣了個幹淨,只要是提前一天以上訂票保準有大堆腦殘私生追在後頭。所以他安排安璇先走。

安璇只得一個人拖着行李過關登機。直到飛機上都坐滿了,沈元樞才匆匆趕到,和安璇身邊的旅客商量着換了座位。他原本機票的座位是靠窗的,旅客欣然同意。最後諸事妥當,他總算是在安璇身邊坐了下來,然後在沒人看見的地方悄悄握住了安璇的手。

直飛航班比預想更快。九個多小時之後,江南冬季的陰雨天被徹底抛在了身後,迎接安璇和沈元樞的是檀香山清晨燦爛的陽光。

他們一路車船換了好多回,又折騰了幾個小時,終于到了一片放眼望去除了海就是海的地方。別墅建在海邊一片不太高的山坡上,周遭只有海浪與風聲。安璇在露臺上靜靜地站了很久,直到沈元樞端了一杯牛奶遞給他。

“泳池的水是新換的。”沈元樞喝了一口奶:“或者你也可以下海。但是這邊沒有救生員,千萬別游太遠。”

安璇困惑道:“沒有救生員?這兒不是度假酒店?”

沈元樞笑了:“誰在這兒開度假酒店啊,交通不方便,連個雜貨鋪都沒有。這一片是私人海灘。”他望着安璇,笑得十分欠揍:“我的。”

安璇沉默了一會兒,終于忍不住道:“多少錢啊?”

沈元樞打了個呵欠:“彙率換下來不到九千萬吧,買到時候周圍什麽也沒有。現在還好點兒了,鄰島開了個超市,不然真是要餓死在這兒了。”

安璇沉默許久,終于開口道:“那你會來這邊住麽?”

沈元樞匪夷所思地看着他:“我哪有時間啊?買完了之後一共就住了三天吧……”他掰着手指頭算了算:“不對,好像是七天……去年底的時候因為拍廣告回來過一趟……”他安慰道:“你放心,回來之前我家政把房間都清理過了,被單什麽的都是新換的……”

安璇無語道:“這不重要。我只是不明白……你花這麽多錢買個房子,買了之後丢在一邊……”

沈元樞親了他一下:“花錢買高興麽。而且這不是住上了麽。寶貝兒,你就在這兒安安心心的,誰也找不着你。”說完把安璇往上一提,雙腳離地抱起來,放到了大床上:“我不行了,我要先睡一覺……倒倒時差……”

安璇被他放倒在床上,腦子裏亂糟糟的。屋子裏都是清爽溫暖的海風味道,他把牛奶杯放在床頭櫃上,眼皮開始發沉,很快也睡了過去。

夢裏他好像只有六七歲的樣子。光着腳在石頭地磚上飛奔。穿着戲裝的鄭大江在後頭,面容猙獰地讓他站住。安璇沒有停下腳步。他滿心恐懼,在申江的弄堂裏穿梭。路邊好些面容模糊的人經過,他向他們呼喊和求救,可是他們仿佛都看不見他。

他跑啊跑,跑到了一個昏暗的小樓上面,然後退無可退,從窗子跳了下去。

一只綠孔雀不知道從哪兒飛了過來,把他捉走了。

然後他們落在了一棟小房子前。安璇抱着這只尾羽漂亮的綠孔雀,放進了姹紫嫣紅的小花園。結果孔雀撲棱棱飛到房頂上,對他嚷嚷道:“房子太小了,我要住九千萬的那種……”說着張開翅膀,像雲霞一樣飛走了。

陽光燦爛,幼小的安璇蹲在地上,傷心地哭了起來。哭着哭着,感覺身上一輕,孔雀不知道什麽時候又飛了回來,把他抓去了雲上。

安璇猛地睜開了眼睛。

天色已經晚了,他身上蓋着一條薄被單,沈元樞不在。

安璇下了床,在房子裏四處尋找,最後在廚房看到了沈元樞。男人已經換了熱帶風格的背心和花褲衩。平底鍋滋滋作響,安璇走過去,發現沈元樞在煎牛排。他默默地走過去幫忙,把蔬菜洗好,做了個沙拉。

沈元樞不太熟練地翻着肉:“今天先湊合一下,明天我們出去采購。回來得太着急了,缺不少東西……”他盤算着:“這周先休息,下周聖誕,我們去大島上過,我帶你沖浪。不過我也很久沒玩兒過了,技術不好的話,你別笑話我。”

安璇低下頭:“謝謝。”

沈元樞把牛排盛了出來:“就不愛聽你說這個。對你好是應該的,不然要我幹什麽。”

他們對坐吃晚飯,一面吃一面随口聊着天——大部分時間都是沈元樞在說,盤算着這個來之不易的假期要去哪裏玩兒。安璇聽着他興致勃勃地做計劃,內心也漸漸平靜下來。

休假的日子就這麽開始了。噩夢仍然會出現,但是似乎已經沒有那麽大的威力了。明媚的陽光和新鮮的空氣似乎讓沈元樞飛快地恢複了精力。頭幾天他們除了出門采購,大多數時間都在睡覺,後來沈元樞開始恢複了日常健身。

安璇躺在露臺的藤椅上小憩。偶爾睜開眼睛,能看見沈元樞在泳池裏來回穿梭。

日子簡單又閑适,所有的痛苦與煩惱都變得很遙遠——這一切簡直不像是真的。

安璇望着看不見盡頭的大海,心情卻沒有像最初預想的那樣真正輕快起來。另一種淡淡的不安感,始終環繞着他。他起身回到屋子裏,開始默默準備晚飯。

飯做到一半的時候,沈元樞帶着滿身水汽走了過來:“我幫你吧。”安璇沒有說話,把一盆洗好的青菜推了過去。沈元樞哼着歌,開始在他旁邊切菜。

國內的食材大部分在這邊并不好買,他們吃沙拉和土豆的時候很多。安璇炖了魚塊,沈元樞吃得很香。一面吃,一面還不忘和安璇說着之後的行程。

他講了一陣,忽然想起了什麽:“對了,你有沒有打過hpv疫苗?”

安璇愣了愣:“怎麽想起這個?”

沈元樞随口道:“國內現在打不上九價。你出來一次,正好順路打了吧。”

安璇沉默了一會兒:“我只有你一個。”

沈元樞沒有注意到他的神色,挖了一大勺土豆泥塞進嘴裏,含混道:“我知道啊。我也打了的,上學時就打過了。”

安璇扯了扯嘴角:“那真是巧了。我前幾年和夏孟陽去香江,陪他在那邊也打過了。”他頓了頓:“陽陽媽媽叫我們去的。”

沈元樞很意外:“他媽思想挺先進啊。”

安璇低下頭,感覺心一點點冷下去。他低聲道:“夏阿姨說圈子裏太亂,遇上什麽事兒什麽人都不好說,多注意點總是好的。”他戳了戳盤子裏的西紅柿,盡可能平靜道:“你不是沒問題麽。前陣子你經紀人要求醫院查了那麽一大堆項目,我看裏頭都包括這些了……”

沈元樞搖搖頭:”我是沒問題。但是如果将來你和別人,別人不一定沒問題……你打過就好了。”

安璇的動作停住了,他盯着沈元樞:“我為什麽要和別人?”

沈元樞似乎也是一梗。不過他很快避開安璇的目光,笑了笑:“人生很長嘛。我看你是真的沒什麽經驗,總得教你怎麽保護自己……”

安璇放下了餐具,聲音聽不出什麽變化:“嗯。我去洗碗。”

沈元樞很體貼,替安璇把什麽事情都想到了,一切都從為了安璇好的角度來考慮。他說的也是對的,人生那麽長,他們未必會一輩子都在一起。其實在最初的時候,安璇也是抱着試試的想法,才接受了他。

他們一直挺好的。性###事上可能還不和諧,但是沈元樞願意等,安璇也在努力嘗試。吵過架,後來也和好了。安璇以為他們會一直這樣平穩地走下去。他已經把這個人放在了自己的整個人生裏。

現在這個人告訴他,不一定。

沈元樞可以花時間花精力制造驚喜讨他開心;可以在噩夢出現的時候沖出來保護他;可以推掉所有的工作,拖着他繞過小半個地球,努力給他一個休息和放松的環境。

多好的戀人。

然後這個戀人告訴安璇:人生很長。

理智上,安璇知道沈元樞說的話一個字都沒有錯。但是他就是沒有辦法停止生氣。

唐染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對的。安璇全心全意地投入進去,而沈元樞只是看上去全心全意。這個人其實從頭到尾都沒有真正地信任過安璇,信任過他們之間的關系。相反地,他時時刻刻做好了抽身離開的準備。

安璇生過了氣,又覺得傷心,仿佛整個人遭遇了一場背叛。可這又算哪門子背叛呢?他甚至沒有資格和理由為這件事發火。因為沈元樞其實并沒有做錯什麽。

安璇在水池邊慢慢攥緊了拳頭。不可以這樣,他不允許這個人有逃跑的念頭。安璇想,自己必須做點什麽,可是又能做些什麽呢?沈元樞已經什麽都有了。

安璇漫無目的地整理着櫥櫃,想要讓自己冷靜下來。東西都是新的,許多都還沒有來得及拆封。他翻弄了一陣,目光停在了一包食品用的矽膠軟管上。

安璇盯着那只塑封袋看了一陣,伸手抓住了它。

浴室裏水汽蒸騰,安璇把淋浴開到了最大。在水聲裏,他悄悄鎖好門,把軟管的一端套在了淨身器上。溫水很快順着軟管流了出來,他盯着水流看了很久,終于狠心把手伸了下去。

這實在太難了。安璇的手一直在發抖。痛苦的記憶清晰到令他難以忍受。他想哭,想大聲嚎叫,但他最終只是咬緊牙關,把所有的慘叫都吞到了肚子裏。他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自己會這樣對待自己。

不知過了多久,沈元樞的聲音在門外響起:“怎麽了?浴室有問題麽?你洗了好久了……”

安璇周身顫抖,把頭埋進胳膊裏,沒有回答。

沈元樞的聲音有點兒急了:“親愛的,你怎麽了?開一下門……”他大力敲着門:“小璇?說話啊……”

安璇感到自己的眼淚湧了出來。

外頭的聲音越來越焦急,擂門聲變得吓人。安璇抓着軟管的手松了,那東西垂到地上,滿地的水和淋浴頭的水一起嘩啦啦地流走了。

安璇艱難地走到淋浴下面,蹲了下去。他很疼,到處都疼。

門鎖在一陣驚人的巨響裏脫落了,沈元樞揣開門,驚慌失措地沖進來。他抱住濕淋淋的安璇,聲音有些發抖:“怎麽回事?你到底怎麽了?”

安璇一個字都沒能說出來。

沈元樞的目光落在軟管上,從震驚變得憤怒。他擡起安璇的下巴:“你瘋啦!”

安璇搖搖頭,聲音啞得幾乎聽不見:“我不知道有沒有洗幹淨……”

沈元樞看上去快要氣傻了:“你好好的,幹嘛非要……”他看上去怒氣沖沖,但是把手放在安璇的肚子上時,動作卻很小心:“疼麽?”

安璇閉上了眼睛。

過了不知多久,沈元樞把他頭發擦幹,然後抱了起來。安璇不知道為什麽他的聲音聽上去那樣難過:“你怎麽能這麽對待自己。”

安璇輕輕蹭了蹭他,聲音很虛弱:“你不是……一直很想要這個麽。”

沈元樞抱着他往卧室走:“不是非要這個的。”他把安璇小心翼翼地放到了床上:“方式很多。我怕吓着你,一直都沒試。”

安璇有些茫然:“我以為……”

沈元樞嘆了口氣,伸手擦了擦他濕漉漉的臉:“插入不是必要的。而且這種方式做多了也不好。我不想自己的伴侶年紀輕輕包着紙尿褲過日子。”他嚴厲道:“下次不許這樣了。再來幾次我要得心髒病了。”

安璇靜默片刻,忽然伸出手摟住了沈元樞的脖子,輕輕道:“都已經遭過罪了。這一回……就別浪費了吧……”

沈元樞低頭看了他許久,終于俯**,兇狠地吻住了安璇的嘴唇。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