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入夜, 骅扶與邬邦相間的驿站迎來一批不速之客。

一群群身材魁梧的黑衣人圍繞在驿站四周,不足一米便間隔一人。為首的黑衣人手一揮, 黑衣人齊齊解下腰間的繩子。

繩子頂端綁着鋒利的鷹爪,齊齊被黑衣人丢起來,扣住驿站二樓部分橫梁。

“铮——”

房間裏的鳳羽弈瞬間睜開眼睛, 側耳傾聽,隐約聽見走道有些許動靜,迅速起身穿鞋。

而後她聽見“噗”的一聲,擡頭一看看見側面的窗戶被竹筒戳破,還冒了煙霧。

是迷煙。

她迅速撕下一塊布捂住口鼻,而後悄無聲息地來到窗戶旁邊的牆壁, 伸手堵住竹筒的口。

迷煙沒再冒出來, 窗戶外傳來“砰”的一聲, 應該是那人被迷暈了。

她這房間位于最邊, 又是二樓, 摔下去了可不好受。

鳳羽弈挑起嘴角, 直接推開窗戶, 借着月光看見了地面上的黑衣人, 還有旁邊護欄上的爪印。

她也不客氣, 撐着窗戶就跳下去,直接踩在對方身上, 把人踩得吐了一口血,就沒了氣。

把人踢開,她才小心地從後門進入。

她早就猜到邬邦死心不改, 還會再來偷襲,只是沒想到這才隔了兩日就來了,倒是有些着急了。

門口都有士兵看守,而且五步一崗,沒一會兒便對上了黑衣人,有人大喊了聲,“有刺客。”

黑衣人見狀,也掏出武器。

沒一會兒,場面變得混亂起來,士兵和黑衣人打成一團。

黑衣人越打越心驚,因為他們發現士兵死去不少,人數非但沒有變少,反而越來越多了。

首領有任務,一進驿站便直接來到公主所在的房間。

房間寬敞,紗布做成窗簾擋住了裏面的光景。

見到丫鬟趴在旁邊,顯然是被迷藥弄暈了,他瞧了眼并未動手,掏出刀子直接往床的位置走去。

他的目标是公主,不是宮女。

掀開床簾,他瞧見公主背對着自己,伸手就将刀子往對方脖子抹去。

動作幹淨利落,而且刀子抹了毒藥,确定一刀就能見血封喉。

眼見任務完成,他眼底閃過雀躍。

若是公主死了,他們邬邦就能名正言順出征,甚至還能拿下個王爺作為籌碼來獲得順利。他們邬邦骁勇善戰,若是打起仗來,必定能拿下幾座城池。

然而刀子将要觸碰到皮膚之時,他感覺到拿着刀的手傳來阻力,耳邊微微一響。

“铮——”

小刀被推開,他還沒反應過來,就見一道劍光迎面而來。

糟了。

首領反應迅速,下意識就往後退開,然而這一退,就撞上了身後的劍。然後床上的人抓住機會,又是一劍刺中他的心髒。

他轉身一看,一身穿宮女服的男人正冷漠無情地看着自己。

暗一抽出劍,沒了支撐,黑衣首領直接倒地,至死都不明白究竟是怎麽一回事。明明計劃天衣無縫,怎麽就失敗了?

假扮宮女的暗六調侃道:“老大,你這一身還挺好看的。”

“你也不錯。”暗一不為所動,脫了身上女裝外袍,露出裏面的青衣,提起劍,“王爺還在等着,趕緊出去處理好。”

“知道了。”暗六也是一樣動作,豎起頭發拖去僞裝的衣服,一同跟了出去。

等他一出去,暗一從旁邊櫥櫃裏抱出一具屍體放在床上。

鳳羽弈早有準備,安排了人手在附近候着,就等着邬邦的人送上門,就可以來個甕中捉鼈。

半個時辰後,驿站歸于平靜,前來刺殺的黑衣人無一幸免,全都沒了命。

到了天明,派出去的刺客都沒有音訊,邬邦的人就知道任務失敗了。

在首領帳篷裏,幾位有權得知此事的官員沉默不已。

“微臣早就說過鳳羽弈這人狡猾無比,武功更是高超,刺殺并不合适。”其中一人說道,“如今折損多名大将,我們實力受損,大王,還是再等等吧。”

也有激進的官員反駁,“鳳羽弈尋常在那京城呆着,好不容易只有一些人馬,還送到我們面前,不試試又如何甘心?”怼完對方,他又沖一直沉默不言的大王建議道,“大王,屬下倒是覺得現在時機正好。那王爺正經歷一番惡戰,如今肯定是在清理修養,我們若是及時出兵,定能打個措手不及。”

支持兩國交好的官員連忙出聲:“大王,不可,我們已經損失了幾十名将士,接下來更要謹慎,貿貿然發兵容易中了他人陷阱!”

“大王,再不發兵就錯過時機了。”

還不等他們讨論出來個所以然,就有滿臉鮮血的士兵沖了進來,踉跄着摔倒在他們中央。

“大大大大王,鳳羽弈率領許多士兵在我們外圍,說說說公主被我們的人刺殺了,要我們給個交代。”士兵一口氣說完就斷了氣,脖頸處的傷口留了一地的血。

帳篷裏的人聽了面面相觑,齊齊看向上位的人,“大王?”

“刺客都服了藥,他們不可能發現。就算知道了,也沒有證據。”衡尤心中迷糊了,卻不害怕,擺擺手,“先出去看看。”

邬邦是游牧民族,骁勇善戰,個個身材魁梧。

鳳羽弈騎着馬提着劍位于隊伍前列,劍上血珠滑落,在她面前已經倒了不少邬邦的士兵,都是不長眼想要攔路的人。

“速速叫你們大王出來。”鳳羽弈拉着馬匹一邊走動,一邊說,“今日你們若不給我個交代,我們就不走了。”

“大王來了。”

随着一聲大吼,邬邦士兵讓開一條道路,衡尤帶着官員緩緩走來。

衡尤笑道:“舊聞弈王爺大名,今日一見,真是名不虛傳。”

鳳羽弈年幼跟随出兵時見過衡尤一次,那時對方二十出頭,并未當上邬邦首領,僅是十幾位王子中最不受寵的一個。

如今再見面,對方倒是成了邬邦百姓擁戴的大王。

鳳羽弈冷笑了聲:“本王舊聞邬邦首領大名,但今日一見,果真是見面不如聞名。”

衡尤沒想到她這麽不給面子,頓時黑下來臉,那張帶有疤痕的臉顯得面目猙獰。

“大王,敘舊的話就別說了,還是省省口水解釋一下你派人殺害我皇妹的事情吧。”鳳羽弈冷笑,“來人,送公主上來。”

在她身後的隊伍讓開一條道路,幾個士兵扛着一副棺材來到兩人之間。

鳳羽弈眯起眼:“打開給他看看。”

“是。”

士兵打開棺材蓋,裏面躺着一面容素白的少女,脖子間一道刀痕看着極其猙獰。

衡尤等人有鳳羽琪的畫像,見到棺材裏的人頓時說不出話。

鳳羽弈看着他們,又吩咐:“來人,将屍體搬上來。”

此次搬運的就是那些刺客屍體,一個個丢到他們面前,很快就堆成了一座小山。

有些士兵認出其中某些同僚,又見鳳羽弈下屬如此态度,眼中燃燒着憤怒。

鳳羽弈瞧見了,卻沒放在心上。

這群人服了藥,死得剛烈。自以為會讓他們沒法子作證,卻不知道自己本身就是證據。

她跳下馬,提着劍走到屍體面前,踢了一具屍體下來,手中劍劍起劍落,屍體的上衣便成了碎步。

衡尤瞧見了,眼皮猛地一跳:“弈王爺,死者為大。”

“本王知道。”話雖是這麽說,但她還是又踢下兩具屍體,碎了對方的上半身,才停下動作看衡尤,“大王派這些人過來,又給他們服了毒,便以為本王沒證據?”

衡尤眯起眼:“弈王爺,本首領想着兩國友好和親,如今公主沒了本首領也傷心,卻不是你目中無人的借口!”

“衡尤首領可是忘了一件事?”鳳羽弈溫和地笑,那眼中的冰冷卻讓對視的官員齊齊低下頭,“你們邬邦人和我們鳳朝身形、體格均不相同,個個身高八尺,就算死了,你們也能認出來吧。”

衡尤他們還真忘了這一點,幾位知道此事的官員面面相觑,不敢出聲。

衡尤瞪了他們一眼,才看向鳳羽弈極其後面的官兵。并不多,約莫就幾千人,但個個精神抖擻,一看就不簡單。

他想了想,說:“弈王爺,這些人雖身形高大,卻未必是我們邬邦之人,也極有可能是他國派來離間我們的奸細。”

無論鳳羽弈如何說,他就是一口咬定這群人不是邬邦人。就算是,那也不是他們派出去的,而是有異心的邬邦人,并不服從他們管教。

鳳羽弈早就猜到他們不會這麽簡單承認,過來也不是非要他們承認,笑道:“既然大王說不是,那便不是。來人,将這些屍體拖回去喂狗。”

有些士兵聽了就急了,甚至衡尤也有些坐不住。

若是真的任由鳳羽弈拿去喂狗,估計就寒了士兵們的心,到時候又何來順從。

“弈王爺。”衡尤深吸口氣,笑了笑,“是本首領記錯了,這群人應該是邬邦人,只是本首領不曾吩咐他們做出刺殺之事,應該是一時沖動,還請弈王爺高擡貴手,留一具全屍。”

“衡尤首領,本王記得六七年前,你們邬邦掠殺我們鳳朝百姓的時候可沒有如此仁慈。”鳳羽弈掏出手帕擦掉劍身上的血液,随手丢了手帕到屍體堆上,“這群人要壞兩國友好,實在是仁慈不得。”

衡尤只能退一步:“弈王爺,就算他們做了錯事,但他們也是邬邦人,本首領實在是不忍心見百姓死後還得受罪,不知王爺如何才能高擡貴手?”

“本王充當和親大使,自然是想順順利利和親,交兩國之好。”鳳羽弈靜靜看着他,“如今皇妹被殺害,不知道衡尤首領有何想法?”

衡尤聽明白了她的意思,沉下臉來。

在他身後的官員小聲呼喚,“大王,不可。”

“你們無需多言。”衡尤擺手,看向鳳羽弈,“公主被殺害,本首領也十分心痛。如若王爺不介意,本首領自然是要繼續迎娶公主的。”

鳳羽弈這才露出笑意,“皇妹遇害,本王也心痛。既然衡尤首領願意繼續迎娶皇妹,那本王又何來介意一說?只是皇妹已逝,需今晚下葬,完婚之事由其貼身宮女代替,不知衡尤首領覺得可否?”

衡尤還能如何,看着從人群中出來的清秀少女,只能點頭。

“本王明日還有事,擇日不如撞日,不如今日便成親,如何?”鳳羽弈不知不覺來到屍體旁邊,鋒利的長劍放在屍體脖頸上,仿佛一劃,就能屍首分離。

衡尤眼神微沉,啞着聲:“本首領覺得此舉甚好。”

“既然如此,那就勞煩衡尤首領準備成親事宜,若是有所需要,盡管和本王說。”鳳羽弈一副溫良和善的模樣,“從今以後,我們也算是一家人,衡尤首領無需客氣。”

衡尤首領點頭,已經無力再說話。

此次是他們輸了,賠了夫人又折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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