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施了銀針後, 老大夫讓筱禾扶着席雨桐坐起來, 又叫小桃端着水盆,只見席雨桐猛地咳嗽,而後吐出一口黑血到盆中。
老大夫又刺了幾針, 每一針都含着內力, 內力随着銀針入經脈。等席雨桐面色紅潤, 她方才一一收針, 讓筱禾扶好席雨桐躺下來。
小桃瞧着這盆中的黑血,皺眉遞給旁邊丫鬟讓她端出去倒了,才迫不及待地問:“信先生,小姐究竟是怎麽了?可是這情人蠱出了何問題?”
“不是情人蠱的問題, 是她本身的問題。”老大夫拿過幹淨手帕擦了下手, 才不緊不慢地解釋, “一個月前老夫便說過,雨桐郁結于心。服用情人蠱後與內力沖撞, 加之情緒波動,才口中吐血不止,如今将這淤血咳了出來,脈象已經漸漸平穩,約莫睡一覺便能醒來。”
服用情人蠱後兩人性命相關, 小桃也不怕老大夫信口雌黃,畢竟小姐真出了什麽事王爺也不脫不了身。
只是小桃又不明白了,直嘀咕:“只是小姐不是昏迷了嗎?為何情緒還能波動?難道說做夢夢見了何事?”
“如若真是做夢,那夢中所見必定不一般。”老大夫搖頭, 确定席雨桐無事之後便給鳳羽弈把了一脈。
脈象不複先前那般虛弱無力,而是平穩有力,倒像是漸漸好了起來,想必那情人蠱已經開始起效了。
正當衆人松了口氣的時候,耳邊又傳來陣陣咳嗽聲,血腥味一瞬間再次充斥着她們的嗅覺。
幾人擡眼看去,發現這會吐血的不是席雨桐,而是鳳羽弈了。
鳳羽弈睡在裏側,又吐了血在床上,衆人只能手忙腳亂地幫兩人換地方。
而後老大夫拿銀針止血,而後給鳳羽弈把脈。
感受到這起伏不定仿佛和席雨桐一般的脈象,他心中納悶。難不成二人服用這情人蠱之後,受了傷之後另一人還得經歷一番?
他懷疑疑惑給鳳羽弈施針,待鳳羽弈吐出一口黑血之後才一一收針。
迎着小桃幾個疑惑地目光,老大夫只能無奈解釋:“王爺這也是情緒波動,體內內力亂竄。”
“這才服用情人蠱,怎麽症狀就開始一致了?”小桃不解,“以後不會都這樣吧?若是一人如何,另一人就得如何?要真是這樣,豈不是王爺生點小病,小姐也得跟着生病?信先生,你先前可沒說還有這般後遺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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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夫也實屬為難,因為他也不清楚究竟是何緣故,只能硬着頭皮解釋:“書中并未有言明此等影響,約莫是王爺也一同做夢夢見了何大喜大悲之事。”
這解釋蒼白得他自己都不大相信,畢竟這麽碰巧的事情實在是奇怪。可是情人蠱并未有一同生病的說法,除了做夢這個解釋,他并想不出別的理由。
小桃頓時一副見了鬼的表情,悻悻然地問:“信先生,你覺得這個理由可信?”
老大夫搖頭:“但除了此理由,老夫也想不出來別的理由。”
他都這麽說了,小桃再覺得納悶也只能接受這個理由。
到了酉時,席雨桐方才悠悠醒來,而後鳳羽弈也跟着一同醒來。
席雨桐昏迷不過幾個時辰,夢中卻經歷幾月,醒來時只覺得恍然如夢,尤其夢中所見之事,實在是讓她心緒難定。
先前她一直以為自己的死以及爹爹的死都是鳳羽弈的緣故,如今以鳳羽弈的視角經歷一遍,方才知當年真相。
小桃見着兩人醒了,正開心呢,結果瞧見她紅彤彤的眼神,不由得擔心:“小姐,你這是怎麽了?”
問完,她瞧見旁邊王爺眼睛也紅彤彤的,不由得啞然。
難道說這情人蠱還會讓兩人流露出相同的情緒?
席雨桐偏頭看了眼鳳羽弈,從對方紅彤彤的眼中猜測到一件事,擡手擺了擺:“你們出去一下,我和王爺有些話要說。”
旁邊筱禾瞧着兩人神色不對,拉了拉小桃,速速離去,順便叫走房間裏伺候的丫鬟,只留下二人安靜談話。
沒了別人,房間一瞬間安靜下來。
“我——”“你——”
席雨桐擡手揉了揉眼睛,深吸口氣:“王爺,你先說吧。”
鳳羽弈咽下“你先說”的話,只能先說道:“服用情人蠱之後,我夢見了我在你的身體裏面。”
席雨桐并未插話,聽她說完。
“帝師一事,我确實對不起你。至于那毒藥一事,那是德妃對我的報複,并非是我之意。”鳳羽弈非但夢見席雨桐上一世的事情,更是夢見其靈魂出竅而後重生的事情。也正是如此,她才明白席雨桐得知後來的一切,并未是如她一般夢見,而是真的經歷過,故而這般怨她恨她。
若是只是夢見,她還能稍微安慰自己一切都未發現,都還有機會改變。可席雨桐已經經歷過一遍了,她再說這些話也只是惹人發笑。
“王爺,你對不起我的可止是爹爹一事?”席雨桐見她道歉都抓不住重點,搖了搖頭,壓住心中的苦澀,“我也夢見了我在你的身體裏,瞧見了上一世的事情。我得知原來廢後是我爹爹的主意,所謂自殺也只是蠱被人喚醒而去世。”
瞧見鳳羽弈沉默的表情,她沒了恨意,心中卻是有些埋怨的:“王爺,可為何你不和我如實說明?”
說是擔心她露出馬腳,可她傻乎乎地被蒙在鼓裏,連恨的人都恨錯了,難道這也是為了她好?
鳳羽弈瞧了她一眼,辨認出對方眼中沒有恨,心下稍寬,解釋道:“我是想着查清貪污案以及肅清朝臣再和你說清楚的,只是沒想到德妃居然逮了空子給你送藥,更沒想到……”你會喝下去。
席雨桐聽出了她的言外之意,失望地搖了搖頭。
“陛下可知道我那時候感受如何?”席雨桐垂頭,眼前浮現上一世的場景,“你和我遠離,将我廢後,更是讓我以為“爹爹”被你殺害在牢獄中借機大正朝綱。最愛的人害死了你最親近的人,再派人送來一杯毒酒,是你你又覺得如何?”
鳳羽弈驚慌地抓住她的手,梗着喉嚨艱難地道:“我知道。”
她昏迷時候親身感受到席雨桐心中的無奈、害怕、以及怨恨,才得知自己和帝師是為了席雨桐好,到頭來最難受的卻是席雨桐。
“王爺不知道。”席雨桐深吸口氣,聲音沙啞,“王爺,臣女讨厭這種自以為是的“為我好”,無論是你,還是爹爹,臣女都很讨厭。”
不等鳳羽弈從呆愣中回神,她拿開她的手,掀開被子起身。
“雨桐。”鳳羽弈下意識抓住她的手臂,十分慌亂,“是我錯了,是我錯了,你不要生氣。”
“王爺,臣女并未生氣。”席雨桐感受到心髒一陣陣刺疼,低頭瞧了眼那神情懇切甚至說得上卑微的人,嘆了口氣,“臣女過來骅扶許久,也該回去了。”
說着,她拉開對方的手,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
鳳羽弈心下一驚,急忙也跟着下床,但這幾日她時常昏迷,身體早就虛弱得不行,腿一軟便摔在床邊,努力撐着椅子起身,嘴裏驚慌地喚着“雨桐”二字。
席雨桐腳步一頓,但也知道自己若是轉身便真的要心軟了,徑直離開去開門。
門口候着的幾人瞧見她突然出來都吓了一跳。
老大夫終究是老人家,清了下嗓子後,恢複往日的模樣,問:“雨桐,身體可有哪裏不好?”
席雨桐搖頭:“信先生,倒是王爺身體不好,您還是先進去瞧瞧吧。”說着,她瞧向一邊的筱禾和小桃:“你們倆收拾一下,我們即刻回京。”
她這話一處,老大夫等人就知道兩人吵架了,心中不解,
老大夫瞧了眼她紅彤彤的眼睛,勸道:“可是小弈惹怒你了?這才休閑兩日,不妨再玩兩日等小弈恢複了我們再一起回去。”
小桃雖然覺得是王爺欺負了自家小姐,但心中更擔心小姐的身體,也一同勸道:“小姐,您的身體今日咳血,虛弱得很,還是修養兩日再走?”
筱禾也勸道:“小姐,回京路途遙遠,還要些時間準備馬車以及一路上的幹糧,這一時半會兒也着急不了。”
“反正你們立刻收拾行李,至于馬車……要是這裏沒有,那你一會兒去買一輛,反正我不差那點錢。”席雨桐如今思緒混亂,并不想和鳳羽弈呆在一處,心中意已決,無論幾人如何說都是打定注意離開的,“你們若是不願,我自己一人回去便是。”說着,轉身離開。
小桃和筱禾哪能讓她一個人回去,連忙和老大夫道別,而後急急忙忙跟上。
鳳羽弈雙手支撐在椅子上,大半身體拖在地上,艱難地往門口的方向走。
老大夫和暗衛進來,瞧見鳳羽弈狼狽的模樣,也吓了一跳,“小弈,你這是怎麽了?”
“老師,我做錯了事,雨桐說要回京。”鳳羽弈瞧見二人,連忙解釋,“你們趕緊去勸一下她。”
“我們在門口就勸過了,只是雨桐去意已決,甚至丫鬟不跟着也要自己一人回去。”老大夫扶她回床上,又給她把脈,确定脫離了危險,只是身體稍微有些虛弱,日後好好休養便能痊愈,一顆心方才放了下來,一邊給她施針,一邊問二人有何誤會。
“我……”鳳羽弈不好說得太詳細,只能含糊不清地解釋,“我以為她好之名,隐瞞對方做了一些事情,然後事情搞砸了,害死了對方最親近的……”想了下,她才不大确定地回了句,“就是很重要的人物。”
老大夫頓時皺眉:“那就大事不好了。若是此事做成了,不會對對方造成影響還好,若是反倒讓對方沒了最親近的人,那便成了害了她。若是老夫被人這般隐瞞,還被害沒了最親近的人,老夫也要恨死對方了,說不得還要殺了對方洩憤。”
鳳羽弈一滞,垂下眸:“我知道了。”
老大夫瞧她怎麽看怎麽氣餒的模樣,搖了搖頭:“事到如今,你只能去尋求雨桐的原諒。”
“可我道歉了,她還氣得要回京。”鳳羽弈嘆氣。
老大夫不知道自己怎麽教導了個這麽笨的弟子,搖了搖頭:“她回京了,你難道就不會跟着回去?”
鳳羽弈眼前一亮,但很快又洩氣地垂下頭:“她估計一點都不想見到我。”
“精誠所至,金石為開。”老大夫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弈,本就是你犯錯在先,若是真的在意,那就只能服軟,人家走到哪你就跟到哪,時不時再示好服軟,總能抱得這美人歸。你的身體雖然虛弱卻也無恙,勉強能經得住這舟車勞累。至于這預防蝗災的事情……如今已經差不多了,剩下的交給暗七收尾便可。”意思就是讓她和席雨桐一同回京城去。
鳳羽弈想起席雨桐心軟的性子,頓時收到鼓舞,點了點頭,叫過暗七:“你去給雨桐備一輛馬車,記得大一些。”
“是,王爺。”
“老夫倒是建議你準備兩輛馬車。”老大夫聽明白她的意思,“若是雨桐知道你要同坐一輛馬車,估計得一腳把你踹下來。”
“老師此言差矣。”鳳羽弈笑得像是一頭狡猾的狐貍,“雨桐心軟,若是見我被趕下馬車後依舊跟着馬車用雙腿趕路,必然會心疼讓我上馬車。”
老大夫瞧她那得意的模樣,想着有情人蠱在,席雨桐心軟的可能性更高,也就不再多言,起身收好藥箱。
三人各懷心事,并未注意到門口有一道粉色的人影悄聲離去。
作者有話要說: 虐妻一時爽,追妻火葬場。
劇本:歡迎大家來到《漫漫追妻路》劇場,接下來請看王爺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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