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4)
個仆從,看着明顯不是一般人家,離得遠了些,百川耐不住好奇,還是仔細聽了聽,那男子說着:“不就是小小一個鳳臨酒樓嗎?還真當他鳳臨公子是什麽神仙?老子來這裏是高擡他了,居然說什麽要招待貴客不做生意……”
仆從自然也應和着,是是是,公子您說得對,那鳳臨公子算得上個什麽,咱大人大量,不與他一般計較……
貴客?說我們?
百川不住的想,這排場是不是大了些,又看看自己身旁這人,也是,鬼君殿下當得上這排場。
九凊自然也聽見了方才那主仆三人的對話,不過相對來說就平靜了許多,看似并不覺得有什麽問題,領着百川就進了那紅木匾額的酒樓,“鳳臨酒樓”四字嵌這金邊,陽光下看着甚至讓人覺着有些刺眼。
九凊自是好日子過慣了,也沒見過普通人的日子是怎麽樣的。百川就不同了,幾百年來相處的多半都是平頭百姓,腦海裏就浮現出某個文人說的那句“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不過自己又有什麽資格說這些呢。
這酒樓內裏裝潢倒是十分風雅,裝飾物多是木制品,白藍色的輕紗随處可見,窗大開着,風一吹意境十足。
門口那兒站了個女子,打扮風雅,看起來三十來歲,但是風韻猶存,像是被安排在這裏等他們的,見九凊二人進來了,連忙招呼道:“瑾和公子、清睦公子,兩位樓上請,我們公子已經恭候多時了。”
百川笑道:“那就有勞了。”
二人跟着這位女子上了樓,拐了個彎就在一個包房門口停了下來,包房門簾旁挂着個小木牌,漂亮的燙金小篆寫着“春分”二字,百川往邊上那個包間看了一眼,“驚蟄”,看來是二十四節氣沒錯了。那女子福了福身道:“二位公子請進。”
九凊掀開了簾子,二人先後進去了,鳳臨見他們到了,起身拱了拱手,“瑾和,你們能來我真是太開心了。”
昨夜看的不真切,百川細細打量着眼前這人。今日鳳臨穿了身談藍色廣袖長袍,頭發簡單的挽着,只帶了發髻,看起來有幾分随意,五官十分精致。說是半仙,身上還真散着些許仙氣,真有成仙之質。百川不住的想,好像也沒看錯什麽,起碼這張臉是沒看錯就是了。
你們?九凊面無表情将手中的盒子放在桌上,百川見了說道:“這是我們家中姐姐釀的桃花釀,希望鳳臨公子不要嫌棄。”
鳳臨接過盒子笑了,一雙眼睛彎彎的,“自是不會嫌棄,我還要謝謝瑾和你忍痛割愛呢!”
百川打趣地對九凊說道:“清和,我方才是表現的太明顯了嗎?你怎麽不提不提醒我呢?讓鳳臨公子瞧出來我舍不得了多難為情。”
九凊聽了面上緩了些,看着百川依舊柔和,鳳臨笑着回了兩句就招呼二人坐下,朝外喊了句可以上菜了。
Advertisement
“一般都是客人點菜,但是我實在想讓二位嘗嘗這晉京特色菜,便自作主張吩咐下去了,希望二位不要介意。”
“你都那麽不見外了,我們怎麽又會介意呢?沒有外人,自是随意些就好。”
百川這話一下把三人的關系拉近了,滿打滿算這才第二次見面呢,就不是外人了?九凊自是不喜歡鳳臨的,但是百川說的話他一向都沒意見,看起來自然也沒什麽問題。
鳳臨聽了這話倒是很開心,看見他開心那樣,百川更是忍不住防備了,總感覺這人有什麽陰謀,卻怎麽也猜不透一二。
說話間,菜已經上了滿桌了,饒是百川吃遍了大江南北,也覺得這些菜十分不錯,稱得上一句色香味俱全。鳳臨看百川喜歡,也放下心來似的,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
九凊自是把百川的事放在心上的,問道:“怎麽不見林佑?”
昨日夜裏說的的确是四個人一起,鳳臨聞言一頓,臉上帶了些嚴肅,“鎮北王府出了些問題,林佑昨夜連夜趕路回北疆了。”
難不成是知道他祖父去世了,百川疑惑道:“鎮北王府?”
鳳臨放下筷子,為三人重新斟滿了酒,說道:“實不相瞞,這件事我也有參與。”
“哦?”百川自然也不會放過這個好機會,“不知鳳臨可否告知一二。”
話都說道這個份上了,鳳臨一開始也就沒什麽隐瞞的意思,“北境戰危這是不少人都知道的,十日前,林佑的祖父鎮北王過世,我這邊不消三日就得到消息了,但是林佑的兄長林路刻意隐瞞消息,也刻意瞞着林佑。他兄長做事一向穩妥,對廟堂之上有些事的确不能輕易讓人知道,我怕告知林佑之後給鎮北王府惹出什麽麻煩來,便也一直瞞着。為了防止意外,對北境那邊也關注了些。”
說道這裏,鳳臨喝了口酒,面色更加沉重,“可是昨夜傳出消息,鎮北王世子重傷昏迷,世子妃已懷胎五月,險些動了胎氣。事态嚴峻,我便一五一十都告訴林佑了,他便連夜趕了回去。”
百川多多少少也是明白的,“質子私自離京,這罪過怕是不小。”
“是的。”鳳臨眼中似有不忍,“可是我作為友人,不能眼睜睜看着鎮北王府世代功勳埋沒黃土。自此一去,不知何時才能相見,我能為他做的甚少。”
鳳臨在百川看來依舊是那麽深不可測,他看起來真誠、毫無隐瞞,忍不住讓人卸下防備,百川卻越是警惕,但是這一刻鳳臨眼裏的動容還是打動了他。百川想着,這人真不真說不準,這情誼應該是假不了的吧!
百川問道:“此去北境,山高水遠……”
不等百川說完,鳳臨像是知道他在想什麽似的說道:“一路上我已經安排好了,估計今夜就能安全到達北境,多的就要看他了。”
“一天一夜?”九凊大約也是覺得這速度對于凡人來說太快了些。
鳳臨聞言笑了,依舊是一副毫不隐瞞的樣子,“世人皆說我鳳臨為半仙,自不完全是假的,怎麽說也活了幾百年了,總歸是有點辦法的。”
作者有話要說: 一千年後
百川:九凊,我突然想起來,鳳臨送我那扇子呢?
九凊:那扇子實在是(一臉猶豫)……放在你那兒,我不放心……
百川:那扇子過真是有問題的!我不要,就是随便問問。
九凊:好(滿臉笑意)
(我可沒說扇子有什麽問題,是你自己不要的)
☆、哀6
林佑與鳳臨交往密切、情如兄弟,并不是什麽秘密,在這個紙醉金迷的地界不少人還覺得只是表面兄弟。但到時候有什麽事情,自然也瞞不過皇上,鳳臨此番的确擔了些風險,卻還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樣,百川敬了杯酒,“鳳臨兄高義。”
“稱不上什麽高義,就算到時候林佑敗了,對我也就是失了林佑這個知己友人而已,其他的無甚影響。”他喝下那杯酒,“畢竟廟堂之高,江湖之遠啊!”
他似乎從不覺得自己付出了什麽,這讓百川有了些好感。
九凊一直都靜靜聽着,這時卻突然說道:“天子總無情。”
這話聽起來更像是感嘆,百川甚至感受到了其中悲涼的情緒,不禁有些疑惑,九凊雖為戰神,卻也不曾與明光神君有過多交際,何況明光神君只是神界的管理者,之後更是駐守鬼界,自己便是那掌權者,何來“天子無情”的感受呢?
“無情總是有原因的,凡人總是欲望焚天。”
鳳臨說這句話時,臉上滿是默然,仿佛這天下人的生死都不值一提似的,往日裏總是微笑着、甚至有時還透着些許憐憫的他這這一瞬間像是陌生人,可是這些只持續了那麽一瞬,幾乎都要讓人懷疑方才是不是自己看錯了。
但是百川并不懷疑,仿佛方才那一瞬,他才看見了真正的鳳臨。
鳳臨很快又是那副笑盈盈的樣子,慢慢地講着這幾百年的那些人間趣事,百川興致很高的聊着,有時九凊也會說上那麽一兩句。
大家都很有默契地避開了林佑的事情不聊,像每一個樂完便過去的笑話,但是不說也心知肚明,這事是放在心上的。
一頓飯吃了有一個時辰,結束的時候頗有些賓主盡歡的感覺,鳳臨将百川九凊送到門口,吩咐門前小厮去牽馬車,一雙眼睛依舊笑盈盈的,他握了握二人的手,“瑾和、清睦,我對二位實在是一見如故,希望日後還有機會把酒言歡,百年亦可,千年不忘。”
百年亦可,千年不忘。
千百年對他們來說的确算不上多長,只是一只将話題限制在凡間範圍內的鳳臨公子終于抛出了魚餌,只是百川和九凊出奇的平靜,依舊只是簡單的告別,鳳臨見了也像是意料之中似的。
當下北境的事情緊急的多,百川和九凊很默契的沒有多想鳳臨看似無意識的暗示,回了客棧便收拾東西去了北境。
他們不用再路途上耗費多少時間,一個眨眼就到了北境某個荒涼的小樹林裏。
為了方便起見,二人都穿的很簡單,甚至還使了點易容術,避免了走在街上人人側目,這樣也輕松了不少。
二人出了小樹林沒走多遠就到了街上,由于戰亂,街上有些許凄涼,與京城的繁華大相徑庭,甚至街上還有不少全身烏黑的乞丐和急匆匆的行人,更多的則是受傷的士兵。
九凊:“這是北境邊防最前面的小城。”
百川聽見九凊這樣說着,明白他是在解釋為什麽這麽多傷病,又随着九凊拐了一個彎,一個恢弘大氣的府邸便出現在眼前,饒是百川第一次來,也覺得“鎮北王府”四個字更像是定海神針,穩住了所有人的心神。
那院子分明樸素得很,沒有燙金門額,沒有高牆瓦楞,除了門前那兩只巍峨的石獅子,沒有過于宏偉的裝飾,卻讓人沒由頭地在心中感嘆一句“不愧是鎮北王府”!
“鎮北王府一直在這裏。”他聽見九凊這樣說。
二人在離鎮北王府最近的客棧住下,客棧老板是個樸素的中年人,夫人也是本地人,很是好客,看見客人總是會多聊兩句,最近戰亂,住店的人很少,見了九凊百川兩個年輕小夥子,忍不住多說了幾句。
為了更加符合他們所說的外地來尋親的身份,兩人來的時候裝模作樣的背了個包袱,百川拿出自己這麽些年在凡間買的些小玩意,裝的包袱像模像樣的,又見九凊沒東西可裝,又十分體貼地拿出幾本自己還沒看完的話本放在裏頭。
九凊自是沒什麽意見,二人裝模作樣的放好行李,又小坐了會兒,便下樓“尋親”去了。
“小川啊,現在外頭不太太平,你們一定要注意些。”
才堪堪認識了一會兒,就成“小川”了,百川知道老板娘是好意,也不覺着有什麽問題,自是應了下來。老板娘悶着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在他們出門前又補充道:“我們這兒受着鎮北王府的恩惠已經幾百年了,一直都很太平的,實在是戰亂才這樣的。”
百川聞言不禁笑了,也終于明白了老板娘在擔憂什麽,道:“我們來之前就知道此地偏北,就是聽說只要有鎮北王在,戰亂也無甚大礙才敢來的。”
聽見這位年輕的外地客人這樣說,老板娘一刻不安的心終于平靜下來 ,很快又生出驕傲的情緒來,“那是,我從小就在這兒長大,雖然城小,可是一直太平的很!”
又聊了幾句,二人便出了客棧。
鎮北王府開府便建在晉國最北端,無非就是應了開國時那句“守在最危險的地方”,晉國一直國力強盛,終于有人想要試探着違背一下先祖的不北犯之意。做皇帝的,誰不想幹出一番大事業來,流傳千古啊,上代皇帝這樣想着,也做了,為此付出了不少代價,徹徹底底地成了這晉國開國以來最大的昏君。有了前人的鋪墊,這代皇帝守住了這條防線,從不打北進的心思,卻偏偏緊趕慢趕着想要踩一踩另一條防線——鎮北王府。
北境戰危,全靠鎮北王府一力撐着,這一代代鎮北王為北境安慰付出了太多,百姓大多感恩戴德,特別是客棧老板夫婦這種土生土長的北境人,更是一心把鎮北王看做心中的定海神針,一心一意護着。
但功高,就容易蓋主,世襲罔替了五代的鎮北王再也沒有了最初與皇帝心心相印的情分,情誼淡了,問題自然就接踵而至了。
百川這一刻忽的一甩自己在感情方面的遲鈍,敏感的抓到了更多的東西。鎮北王逝世,鎮北世子病危,雖然消息都被壓了下來,但是離北鎮王府這麽近的百姓呼聲難免生出些不安來,他們需要鎮北王府來給他們平靜的力量,也希望自己能為鎮北王府出一份綿薄之力。
鎮北王府這麽多年的守護,也換不來一份信任嗎?
百川終于在這一刻明白了飯桌上鳳臨和九凊眼裏那像是憐憫的意味,當然,比憐憫要複雜的多,複雜到百川在街頭看見客棧老板扭着胖乎乎的身子,給乞丐分饅頭,去為鎮北王府守那一份名聲時,心裏生堵得難受。
九凊在百川的問題上他總是很敏銳,早就察覺到了百川的低落,一路上都很安靜的沒有去打擾他的思緒。
百川總會自己想明白的。
他堅定地這樣認為,知道避開人群,走到某個破敗的小巷,确定沒有人看見之後就提醒百川隐了身形,要去幹正事了。
這樣一來,百川也不再去想那些,人性複雜,有時候感人肺腑,大多時候卻又兇狠的可怕,當然,不只是人,神也會這樣,所以他一直避開那大部分不看,一心一意的做着自己,只是在鬼界呆了這麽些天,壓根就沒見幾個人,九凊對他坦誠的可怕,他适應的時間又出乎意料的短,都快要忘了那些忽略深淵的本能了。有了這麽多年的經驗,他很快放下那些,隐了身形跟着九凊往城門處去。
隐了身形也不用顧忌什麽,二人很快就到了城門處,站在城門下,百川看見了一個半透明體,看樣子約莫是個魂魄,但是與百川在鬼界看見的那些不大一樣,百川無形感受到一股氣場。
九凊攬過百川的肩膀,一躍便上了城牆上,百川這才看清楚那個魂魄,那是一個六七十歲的男人,胡子和兩鬓都白了,面色蒼黃,身着一身磨損嚴重的铠甲,上面依稀可見血跡,這樣一來,這個男人的身份也不難猜了。
“見過鎮北王。”九凊先一步說道。
那個手裏拿着刀,面向北方的男人終于回過頭來看着來人,面上先是帶着疑惑,又很快恢複平靜,“閣下應該就是鬼君殿下吧!”
不等九凊搭話,便繼續補充道:“黑白無常兩天前來過,提了那麽一句。”
黑白無常?聽見這個稱呼百川不合時宜地有些想笑,當然,這種情況下他不動聲色的忍了下來。九凊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北漠遍地的黃沙被風卷起,一次又一次地穿透他半透明的身體,那個面色堅毅的男人突然透出一絲悲涼,“鬼君殿下,老身給你惹麻煩了吧?”
這句話聽起來實在不像問句,九凊也沒有回答,百川忽的說道:“令公子林佑今夜就要回來了。”
鎮北王這才看了看這個面色柔和的男人,也透出一絲溫柔來,“回來了……終于回來了……”
☆、哀7
百川莫名的感到難過,即使他清楚地看見鎮北王的嘴角明顯是帶着笑的。
身邊不停地有将士經過,甚至有些無意識的穿過他們的身體,年邁的鎮北王說完那句話,又重新面向北方,像尊石像,表情堅毅的毋庸置疑。
“我剛剛算了一挂,不知鎮北王可有興趣一聽。”
鎮北王聽了先是一頓,又猛地回過頭來看着百川,眼裏滿是詫異,九凊倒是依舊很平靜,像是知道百川會這樣一樣。
看着百川依舊柔和的面龐,鎮北王忽然笑了,像是想到什麽,整個人都溫和下來,先是不自抑地蹦出一聲,繼而越來越大聲的笑了起來,十分豪邁。百川甚至覺得有些可惜,那些來來往往的将士都看不見,也聽不見。
這是他們的将軍,是他們的信仰。
那笑聲終于停止,“我今天才算是明白,夫人為什麽會信佛了。”
百川猜到他想到了什麽,不禁也帶了些笑意,人世間這些感情他向來是不懂的,但看得多了也知道別人在說什麽,他聽見那渾厚的聲音繼續道:“那就請先生透一透天機了。”
鎮北王當然知道這人十分不一般,天機二字說起來也不為過,只是藏着太多的希望,這是他活了一輩子都沒做過的事情,寄希望于天命、于旁人。
但這是鎮北王府世世代代的基業啊。
“天機一說是王爺擡舉了,在下算命不怎麽樣,看相卻是自認為不錯的,只能說一句,令公子林佑是有福之人。”
……
北境軍營
一個個滿身煞氣的将軍,一言不發地陸續走進一個營帳中,圍着長桌坐下,沉默地看着空缺的主位。
帳中滿是血和汗的味道,唯一一個身着便服的中年人打破了平靜,“王爺去世,世子重傷,只有瞞下這些消息,我們才有可能堅持下去。”
才有可能堅持下去。
這幾個字生生刺痛了這十幾個戎馬半生的男人,卻偏偏無可辯駁,他們沉默地看着那個書生樣的人,終于有人說道:“軍師,世子一定會沒事的。” 那聲音甚至有些哽咽,
說話的将軍才十六歲,名叫江昌,是在座年紀最小的,進入軍營三年,前兩年太平,過得也算自在,直到去年父親戰死沙場,他偏執地留了下來,說要替父親、替北境百姓,繼續守着一份太平,那年他十五歲。
在這種氛圍下,就連平時最鬧鬧唧唧的何洋都沒有說話,軍師看着那個在他眼中還是個孩子的江昌,安穩似的笑道:“當然,我們要做的,就是撐到我們鎮北世子醒來的那一天,然後把那些蠻夷打回去。”
何洋聽了,大笑着說道:“那是,要是不撐下去,我們的世子爺醒了不知道又要怎麽笑話咱,你們我不管,我可不能給他擠兌我的機會。”
此話一出,大家都不再沉默了。
“指望你小子,我們還不得被世子爺笑話死?”
“是啊,世子爺說的最多的就是你了!”
……
“譏諷”聲此起彼伏,何洋聽了那些擠兌自然也不惱,依舊笑眯眯的,一句一句回應着。
“那是咱世子爺稀罕我,不然他怎麽就說完,不說你們啊!”
“切,你就是嫉妒!”
……
氣氛終于好了些,軍師拍了拍桌子,“別吵了,說正事兒了。”
原本鬧哄哄的将軍們立刻安靜下來,就好像只要軍師一句話,他們就可以立馬提刀上陣、浴血奮戰去。
“世子受傷才堪堪一日,目前消息還算是封閉,畢竟世子那天是拼命撐到營帳中才倒下的。但是現在戰事緊急,王爺又不在,軍中本就惶恐,想必不就就會傳出消息來。這一日蠻夷那邊也安靜的不太對勁,估計馬上就會派人試探,所以這幾日軍中一定要注意些,別讓他們鑽了空子。我們也要打出勝仗來,不然容易軍心不穩。”
“目前軍中情況差不多就是這樣,我們要逐一相處對策來……”
正在此時,一聲音劃破空氣,如北山鐘鳴般不容忽視。
“果然是我離家太久了,軍師怎麽安排都沒想到我頭上來,我鎮北王府可不養廢人,我林佑,就不能當那廢人!”
林佑?林佑!
這兩個字不講道理地撞進每一個人耳朵裏,大家望向帳門走進來的那個年輕人,身高八尺,英氣十足,眉眼間那神似老王爺的氣質給了每一個人力量。
林佑風塵仆仆,一身衣裳也髒的不像樣,面上帶着藏不住的疲憊,他大步向前,在次席坐下,那是衆将士留給世子爺的位置,在座十幾個人,沒有一個人有異議。
即使林佑離開北境已有四年,但是在座的沒有人并不知道他,光是聽世子爺念叨就快聽的耳朵生繭了。
從剛出生的時候就比別家的小猴子好看,到十三歲的時候捉弄教書先生,從學說話到詩詞驚人,一切有關鎮北王府小少爺的事情,他們那位連這些漢子看來都活的很糙的世子爺,都能具體到他家佑佑的每一個小表情、每一個字。
雖然傳聞中的這位天之驕子是個真正的纨绔,嗜酒如命、人稱酒狂、成日花天酒地,無所事事……外人眼裏的他是個敗家子弟,但是他們從來不相信這些。全天下人還都說他們鎮北王要反呢!他們還不是一年又一年的拼命守護着大晉江山。
天下人怎麽想,他們從來都不在乎。
即使因為他們過度的不在乎,在別人眼裏又成了他們坐實謀劃造反的證據,不過那又怎麽樣,他們連這個也不在乎。
這是他們北境的小少爺,大晉的小王爺。
當然,他們也不會忘記,每次世子爺喝醉之後,那一句句的客居他鄉。
現在,他們的小少爺回來了。
離開四年,摸不清楚林佑現在的脾性,大多數人也不敢随便說話,也擔心那晉京腐敗的水土養壞了這個十五歲離家的孩子。
還是何洋先開了口,他依舊像個沒事兒人一樣,打趣道:“喲,小崽子回來了,在北境你就保不住那纨绔的名頭了哦!”
軍師就冷靜的多,為鎮北王出謀劃策二十餘年,可以說是看着這個小少爺長大的,“佑兒,你私自離京,可是殺頭之罪。”
這下衆人才反應過來林佑是北境的質子,他皇帝一心要握在手裏的把柄,質子無昭不得私自離京,就像異姓王無昭不得私自入京,是注定要骨肉分離的權衡之術。
林佑哂笑道:“看來恒叔也知道,皇上是一心不想讓我們鎮北王府千秋萬代的。”
千秋萬代?這話說的大了。
沒有人不想千秋萬代。
皇帝是最想。
而他林佑偏偏是說了,如果鳳臨在這裏,一定會覺得他此時的表情像極了他舉杯自稱京城第一纨绔時的樣子。
林佑很快收起那滿是嘲諷意味的表情,他輕輕拍了拍桌子,“我叫林佑,林堯的孫子,林路的弟弟。”
他這樣介紹自己,簡單粗暴而無可置疑。
而衆人眼裏,他像極了鎮北世子描述的樣子,是一個真正的頂天立地的優秀的男人。雖然他們世子爺比較喜歡用孩子這個詞。
“祖父過世,兄長重傷,我很難過我昨天才得到這些消息,不用擔心,你們保密工作做得很好,但是不妨我有一個厲害的朋友,我很感謝他讓我選擇出現在這裏。私自離京,是殺頭大罪,但若北境覆滅,我林佑願下閻羅地獄,受百世酷刑,永世不得脫身!”
“我們一起撐下去,等兄長醒來,為我北境千萬英靈報仇。”
這一瞬間,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征戰多年的老将看着這個年輕人眉眼間的氣質,越發覺得像他們追随了大半生的老王爺,而他們不知道的是,那個老王爺,就在他們身旁,一動不動。
百川聞言轉頭看九凊,“閻羅地獄?”
“沒有這個地方,是凡人自己杜撰的。”
百川顯然是不信,鬼界怎麽可能沒有地獄呢?最多不叫這個名字。
九凊看着百川直愣愣的視線,有些不自在的繼續說道:“不過鬼界的确有個關押有罪之人的地方,叫無間地獄。”
百川了然,心想回鬼界了就找個機會去看看。
九凊像是知道他在想什麽似的,補充道:“不是什麽好地方,你不要去。”
地獄嘛,我當然知道不是什麽好地方。百川撇撇嘴沒有說出來。
而一旁林佑在與衆将士商議着應敵之計,九凊早已受夠了這些殺戮,見百川興趣了然,就早早與老王爺告辭,回了客棧。
此後,二人在北境小城裏租了一個小院,住了下來,關注着事态動向。小城還算太平,二人也過得自在。
寧康六年秋,鎮北王府林佑私自離京,震驚朝野,皇帝陛下當即決定下旨讨伐,并派出安國将軍親自前往北境,讨伐逆賊。晉國第一皇商寧家家主手持皇家開國先祖聖旨面聖,聖旨曰:鎮北王府反,不可伐。
消息一出,舉世皆驚。
同期,鎮北小王爺林佑帶領北境将士大舉反擊,穩定戰局,擺脫戰場劣勢。
寧康七年春,鎮北世子妃生子,取名林安。
寧康七年夏,鎮北世子林路得神醫賀令醫治,遂康複。
寧康八年秋,鎮北王府兄弟攜手,大戰匈奴,大勝,匈奴承諾不再北下,供十五城。
寧康九年春,鎮北王府小王爺林佑抵京,僅帶一百鎮北輕騎。
大晉朝堂之下,林佑一身玄色長袍,“我林佑又來當這京城第一纨绔了,請以北境軍功換三年回家三月。”
陛下準,當堂立旨。并以親王之禮祝賀林路襲王位。
次日,林佑醉游鬧市,像幾年前那樣,與友人當街唱和,琴音不絕。
酒一杯又一杯,那個在北境戰場厮殺了幾年的年輕人依舊如以往那般大放厥詞。
“我鎮北王府,一代代都沒有辜負那份世襲罔替。”
“我林佑,是自願來當這京城第一纨绔的。”
……
一句一句,沒有一個人敢反駁,他依舊是他的鎮北小王爺,依舊是全京城權勢子弟裏最不能招惹的那個人。
末了,他對着黃昏引下最後一口酒,小聲嘆了句:“人人都要我鎮北王府反,我鎮北王府偏不。”
沒有人聽見,但是九凊聽見了,百川也聽見了。他們就坐在街道旁的那顆大榕樹那兒吃着小食,看着這場林佑一個人攪起來的人間鬧劇。
也看着最後灑出來的那杯酒,在旁人看不見的時候變成虛空,繞樹三圈,最後盡數湧入百川眉心。
百川揉揉眉心,突然愣住,許久,才流下兩行淚來。
“哀。”
作者有話要說: 小林路:弟弟呢?快給我看看弟弟!
小林佑:唔唔唔……
小林路:我弟弟怎麽長得像只猴子
小林佑:哇……(大哭)
小林路:就算是猴子也是最好看的猴子,比別家的小猴子都好看!!
☆、哀8
見百川除了眼眶有些紅,沒有其他的不妥,九凊才放下心來,然後在百川一意孤行的安排下與林佑在鳳臨酒樓門前“偶遇”。
九凊一臉冷意,他是真的不想來這個地方啊,鳳臨一直對百川無事獻殷勤,現在都不知道他有什麽陰謀,他可不想百川再卷入危險,一點點都不行。
可是百川明顯不這樣想,林路襲位、老王爺了願轉世,七情之一歸位,怎麽看都是最好的結局。九凊不不知道那杯滿載了七情之一的酒,給了百川這樣的感受,一路上的沉默讓九凊有些不安。
百川是盤古開天地以來天上地下唯一一個有七情的神,誰也不知道丢了七情再歸位對神格有什麽影響,這讓他格外不安。
百川許是看出了九凊的欲言又止,在北境小鎮兩三年的朝夕相處,百川已經足夠了解九凊,雖然那段時光對他們長長久久的生命來說顯得不值一提。他對九凊彎了彎眼,笑道:“我并沒有什麽不舒服,就是心裏有點不自在。”
九凊知道他在說什麽,他忘不了老王爺在北境戰場逐日殘缺的魂魄,忘不了林佑兄弟二人滿身的傷痕,忘不了皇帝想要一舉将鎮北王府埋于污名下的野心。
“林佑,歡迎回來!清睦、瑾和,好久不見!”
桌上鳳臨依舊是那樣,灼灼生華,好看的耀眼,或許是因為得友人歸,顯得格外開心一些,又補充道:“三年前欠下的一桌飯,又在今日補上了,當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數啊!”
林佑站起身來,給自己倒滿了酒杯,“此番鳳臨助力良多,日後若鳳臨有需要,林佑再死不惜。”
“談不上什麽幫忙,當年寧安帝将此事托付于家父,這是我的責任。”
之前九凊就于百川解釋過了,大晉第一皇商背後是明鏡閣,看來此事卻是鳳臨一手安排的了。
“你一向如此,不計恩德,但是有些事你不說我也是知道的,這份恩情我是記定了。”
看着有人執拗的模樣,鳳臨也不反駁,笑着說道:“那是,我鳳臨又不是真成了仙,無欲無求,人生在世,自然有想要的。”說着,眼睛還有意無意的瞟過百川。
他的眼神模樣絲毫掩藏,直接的讓人避無可避,在座三人都看出來了,九凊一臉寒意,百川卻是面上不變,依舊是一副溫和模樣,像是沒有聽懂他在說什麽似的。
林佑感覺到其中的微妙,自然也意識到“瑾和”、“清睦”二人怕是不簡單,不然也不會得鳳臨如此對待,大晉男風盛行,鳳臨怕是對這瑾和公子有什麽念頭,可人家堂哥明顯是不願意啊,而且看這兩人的模樣,說不定早已互生情緒,尤其是那清睦,雖說面上不顯,可是對瑾和公子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