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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不誇張的說, 江義是個奇才。他的醫術在十裏八鄉都是出了名的,不僅如此他在蠱上同樣造詣匪淺。但是很少有人知道他是蠱師, 就連梅争寒也只是知道他師父對蠱很感興趣。江盛雪是江義帶大的, 跟在他身邊學了很多關于蠱術和醫術方面的東西。

蟲人在滇西被禁止, 但是耐不住有人嘗試。江義就曾遇見過用蠱蟲培養蟲人的蠢貨, 那個時候他也束手無策, 只能看着一條鮮活的生命在自己面前逐漸失去溫度。而此事給江義留下很深的印象, 他從那時起便開始專研和蟲人有關的東西, 終于找到破解之法。

可是這東西是一把雙刃劍, 能破解蟲人之法也可以完善蟲人之法,江義最終沒有讓它問世。他只是粗略的記載一個大概以防不時之需,更詳細的東西他口述給江盛雪聽,讓她能記住多少就記住多少。

那群滇西來的蠱師一開始并不是沖着江義來的,他們的目的就是把這裏變成自己培養蟲人之地, 只是他們沒有想到這裏也有一個厲害又愛管閑事的蠱師。江義幾次破壞這群蠱師的計劃招來懷疑, 蠱師大會上他們旁敲側擊猜出江義的身份, 開始有預謀的計劃除掉江義。

對于那些暗處的危險江義知道的一清二楚,但是他沒有退縮, 而是和這群人鬥到最後。他的确是個手無縛雞之力, 拿不起刀劍的鄉野大夫,可是他身上有着不屈的熱血豪情。他以一己之力守護整個樵縣的百姓,默默地對抗那些外來的敵人, 并把生死置之度外。

然而他的死沒能結束這一切,能完善蟲人之法的東西還是被那些蠱師知道。他們威逼利誘江盛雪想從她的身上得到更完整的記錄, 卻低估江盛雪的倔強,兩相周旋之下,因為梁簡的介入,江盛雪得以逃出升天。

江盛雪對梅争寒的隐瞞是出于江義的考慮也是出于江盛雪的擔憂,她心知這種東西知道的人越多給她和梅争寒帶來的麻煩越大,所以她一直閉口不談。甚至在逃亡路上被梁簡旁敲側擊時,也保持沉默不肯多言。

江義之死真相大白,梅争寒沒再追問江盛雪什麽。一直以來他們兄妹二人就走在不同的道路上,他們各自有着不同的選擇。

樵縣困局也從單純的蠱師入侵變成複仇之戰,仇人梅争寒已經手刃一個,其他的自然也不會放過。只不過這一次他不會在沖動行事,而是老實的聽從梁簡的安排。

次日,天剛蒙蒙亮,一|夜無眠的梅争寒從床上爬起來。為了不驚擾梁簡,他的動作放的很輕。他下床穿上鞋子,提上自己的銀槍出門。

梁簡在黑暗中翻了個身,睜開眼睛看着梅争寒的床,枕着手臂躺着,直到聽見門外練武的聲音他才起身。梅争寒心事重重一|夜未眠,梁簡同樣如此。盤膝在床上坐了一會兒,直到四周寒氣漸起,梁簡才披上衣服出門。

他推開門倚靠着門框,借着朦胧昏暗的晨光欣賞梅争寒練武的英姿。少年心裏揣着事,手上的動作浮躁而狂亂,掃起一地枯葉,發洩心裏的不甘。

梁簡一直沒有出聲,等梅争寒練完槍法回身瞧見他時,他才彎了彎嘴角。梅争寒在原地頓了片刻,提上銀槍過來。

梁簡為他拂去肩頭落葉,溫聲道:“還在為昨天晚上的事情糾結嗎?”

梅争寒點頭,也不嫌地上的石板涼直接坐下去,揪了一根枯草拿在手上。他看着露白的東方,心裏是對過往的懷念。他曾在心裏默默發誓要保護好江盛雪,不讓她受委屈,可是現在看來他才是被江盛雪護着哪一個。他空有一身武藝到頭來卻不能為江盛雪遮擋風雨,若不是遇見梁簡,說不定他和江盛雪的下場就如同他之前做的那個噩夢一般。

武力不能變通和蠻力也沒什麽兩樣,單一的武力又怎麽比得過權利。

梁簡在梅争寒身側坐下,将他的銀槍放到另一邊,道:“要是還想不明白就和我說說,其實我挺好奇你師父是個什麽樣的人。他在明知有危險的情況下還和那群人争鬥,有魄力有膽識,頗有幾分江湖俠客的風采。”

梅争寒忍俊不禁道:“我師父就是個醫術不錯的普通大夫,心腸軟,看見不平事總愛去管一管。你看,盛雪就特別像他。我印象裏他對很多事情都看的很開,唯獨不喜歡官場,可是這一次他卻做了本該當官的人去做的事。 ”

蠱師入侵,殘害百姓,這本該是縣官該管的事,最終卻讓一個大夫接過擔子。梅争寒不知道他師父去阻止的時候是怎麽想的,單純的又是因為善良作祟,還是深知就是告訴官府也無濟于事。他身為蠱師了解蠱術,但說到底還是無權無勢。在權利這尊龐然大物面前,他是如此渺小。

“你師父高義,等這件事情塵埃落定也該為他正名。”

梅争寒笑了笑道:“無所謂,我想師父不會在意這些的。你看他連我都不告訴,讓盛雪一個人獨自背負這些。”

這一場善意的隐瞞對于梅争寒而言并不是保護,他為此感到深深的自責。

梁簡拍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道:“每個人都有自己應該背負的命運,你師父不告訴你是因為你對蠱術并不了解,無法背負。這是盛雪的命運,誰也幫不了她,她只有靠自己的努力勇敢地走下去。我們能做的是幫她清一清道路上的阻礙,讓那些不入流的阿貓阿狗滾遠點。”

江氏夫婦對兩兄妹的培養各不一樣,顯然一開始就給他們定下不同的人生軌跡。梅争寒即便知道也不可能去插手江盛雪的人生,把本該她背負的東西放到自己的肩上。梁簡不希望他鑽牛角尖,總有一天他會明白其中的不同。

梅争寒沒有反駁梁簡的話,他擡手擋住面前的光,在心裏苦笑道:“那我該背負的命運是什麽?這雙眼睛帶來的不幸嗎?”

晨光突破重重黑暗降臨,灰蒙蒙的濃霧散去,冷風卷起枯葉打着旋飄向遠方。

聽音閣的人臨近中午才趕到此地,他們沒有全部現身,而是來一個人和葉晟接頭。這個人在閣中地位不低,認得葉晟也認得梁簡等人,對他們客客氣氣。葉晟身上有傷,梁簡出于對他身體的考慮沒讓他參與這次行動,而是讓他留守後方。

葉晟還想和那個拿劍的蟲人一決高下,對梁簡的提議略微不滿。

梁簡不想在這個時候和他磨嘴皮子,順毛道:“我們都走了這裏的人怎麽辦?你們在這裏又不是隐秘的事,難保那些蠱師不會前來找麻煩。有你坐鎮,我們也能放心一些。”

葉晟聞言看了眼不會動身的江盛雪,孩子氣似的哼哼兩聲,勉強接受梁簡的說辭。

他們這裏收留的都是普通人,如果能有讓那群蠱師感興趣的人,大概就是江盛雪。不管怎麽說,葉晟也算承了江盛雪的人情,自然不會丢下她不管。

對面只有兩個蠱師,梁簡并沒有采取多麽精妙的計劃,直接整合力量劫大牢。先斬蠱師爪牙逼兩個蠱師現身,再取他們性命。

聽音閣的人來之前葉白衣就交代過讓他們聽從梁簡的命令,所以這會兒對梁簡的安排并無異議,大家定好時間後就集合行動。

府衙的大牢并沒有因為昨夜遇襲而加強防範,依舊是那幾個蟲人。梁簡留下兩人放哨,其餘人等随他一起沖進去和守衛的蟲人兵刃交接。

這些蟲人都很強悍,和之前被梁簡斬殺那位完全不一樣。他們之間還會簡單的配合,威力不容小觑。加上他們沒有痛覺,就是被砍下手腳也無所謂,只要能拿動刀劍還是會撲上來。聽音閣的人對此早有防備,他們兩人一組合力對抗,招式多是攻擊蟲人的頭。

聽音閣的領頭人蕩開蟲人的攻擊,幾個躲閃退到梁簡身邊,對他道:“梁城主,這裏我們尚能對付,你和梅公子可以去大牢營救其他人。”

梁簡掃了眼戰況,見聽音閣的人占上風喊了一聲梅争寒的名字,兩個人一頭鑽進大牢。

大牢的光線依舊昏暗不明,四周安靜的只有梁簡和梅争寒的腳步聲。梁簡一路上都在警惕昨夜那個蟲人,可是讓他沒有想到的是他們走完大牢也沒瞧見那人。昨夜哀嚎的百姓都安靜的躺着,隔着牢房梁簡不知道他們是生是死。

一路的死寂在黑暗中發酵,讓人心裏的恐慌無限放大,梁簡心裏升起一股強烈的不妙感,他快步走到大牢盡頭,看見許澤和其他人也躺在地上不知死活。他心裏一緊,砍下大牢的鐵鏈奔入牢房,蹲下身試探許澤等人的鼻息。

“怎麽樣?”梅争寒稍晚一步,他掃了眼四周沒瞧見聞堯,心裏有些疑惑。

手指感受到的氣息雖然微弱,但好歹沒有斷絕,梁簡松了口氣,給許澤切脈道:“暫時沒有危險,得趕快把他們轉移出去。那個蟲人和聞堯都不在這裏,不知道他們打的什麽主意。”

梁簡的話剛說完,大牢的一頭就傳來慌亂的腳步聲。梅争寒神色泛冷,握緊手上的銀槍,冷冷的看着進來的路。

奔跑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火光下穿着聽音閣衣服的人闖進來,手上的刀還滴着血。他看見梁簡和梅争寒,抱拳道:“兩位公子,縣衙着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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