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李蘇葉星期天宅在家裏寫作業,快到中午時叫了一份外賣,這将是她一整天的食糧。

晚上五點多,她将中午剩下的飯菜放到微波爐,設置好時間後,就在一旁發呆。

明天是新一周的開始,興許會見到李盛海,她得打起精神。

想都不用想,李盛海見到自己,保準兒第一句話就是:李蘇葉,你到底想怎樣?

又或者,陰沉着臉一言不發,話題挑起者将是自己,三言兩語就會将李盛江氣得臉色漲紅,最後還是會問「你到底想怎樣」。

李蘇葉垂眼,輕哼。

三十秒到,微波爐「叮」的一聲,她立刻拉回飄遠的思緒,将熱好的飯菜拿出來,味同嚼蠟一般機械的吃了一點,直至飽腹。

但出乎意料,星期一到學校時,班主任并沒有私下找她談話,也沒有問上周五為什麽逃課半天。

星期二也沒有收到任何李盛海要到學校的消息。

星期三沒有。星期四沒有。

星期五……

風平浪靜的一周過去。

李蘇葉說不上心裏什麽滋味兒,有點失望,又有些慶幸。

等到周末,吳家歡提前告訴她這周不回來,說自己和學校一個社團去哪兒做集體活動,趕不回來,讓她記得要調劑調劑生活,周末不要宅在家裏雲雲。

她回了個好,長舒一口氣。

下周是高三聯考,所以這個周末她不打算出門,周六的英語補習也被她取消,準備好好在家裏看看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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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所有的知識已經學過一遍,此刻也不過是在調動在大腦內已儲存好的長期記憶,再多做一些練習題,應付聯考應該沒有大問題。

她對自己沒那麽多要求,成績只要看的過去,中等左右,不吊車尾就行。

考試從周五開始,周日考完,高三年級周一放一天假。而為了高三的聯考,高一和高二年級則是周五休息。

這次考場的分配并不是按照上次考試成績排名。而是系統随機打亂,李蘇葉考場被分在高二五班。

于是星期四下午放學,李蘇葉從高三年組班級路過,踏上西側樓梯,去樓上找找高二五班具體位置。否則明早來學校再找考場,興許考試會遲到。

這會兒大家都陸陸續續去食堂吃晚飯,教學樓裏沒有多少人,她沿着走廊向東走,高二(三)、高二(四)……

剛好走到高二五班門口時,聽到裏面有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還不及反應,一張臉霎時間出現在她面前。

眼見着倆人就要撞到一塊兒,李蘇葉往後退兩步拉開距離,剛想說聲「不好意思」,就聽見一道熟悉的聲音喊自己名字:“李蘇葉?”

語氣裏帶點疑惑和驚訝。

一擡頭,便看見齊放穿着件白色短袖,校服被他揉成一團在手裏拎着,空閑的那只手掌上還抓着一只籃球,就這麽愣愣地看她。

“你怎麽來高二部了?找我嗎?”齊放問。

從上次球廳一別後,兩人就再也沒碰過面。就算在這屁大個學校裏也沒有見過。

“?”李蘇葉往上看了眼班牌,高二(五)班。随後才想起上次齊放托自己幫他拿書包,他就是高二五班的學生來着。

但她不想費口舌解釋那麽多,只搖搖頭道:“來找考場。”

“哦。”齊放了然,他知道高三的明天要聯考,笑着随口問:“準備得怎麽樣?我感覺我現在高二都要被折磨的不成人樣了,上了高三還不得……”

話說到一半他就停了,強行咽了口水,小心翼翼的看了眼李蘇葉,後者依然是那副沒有情感的表情。

齊放松口氣,因為李蘇葉是複讀生,他不知道這是不是對方的敏感點。

雖然嘴巴永遠比腦子快一步,但好在他說到半路硬生生打住,否則場面會十分尴尬。

“還行。”她倒不介意,平淡的說。

“你們考試,我們明天放假耶。真的很爽,國慶放完以後就沒放過假了。”齊放抓着籃球,夾在自己胳肢窩下面,側着身倚在教室門邊。

她又颔首:“我知道。”

“……”他實在找不到話題繼續下去。

兩段幹巴巴的對話結束。

李蘇葉準備轉身離開的時候,齊放看了眼手表,向她發出邀請:“對了,你吃晚飯了嗎?”

她如實回答:“還沒。”

“那正好,不如一起吃吧。”齊放松了胳膊上的力氣,單手将籃球扔回教室。

雖然看起來是輕松一投,但準确無誤的進了教室後排裝籃球的筒裏。

哇哦,好準。

李蘇葉表情冷漠的想。

其實她并不想吃晚飯,但眼看着齊放已經将校服穿上,又鑽回教室拿出外套,一邊将胳膊伸進外套袖子裏,一邊往外走。

她只好說:“去梁姨那兒吧,正好是飯點,也能幫一把。”

自從上周末那趟後,她這周都沒去過面館。

齊放也正有此意,他好不容易有一次老老實實的在學校上課,還不得回家在爸媽眼前晃一圈,讓他們看看今天的他也很乖?說不定爸媽心情好,還可以天降零花錢。

省得梁钰欣成天念叨他不好好學習不天天向上,說他和不三不四的人鬼混。

每次齊放都要自我糾正:我只是貪玩,并不亂玩。

氣得梁钰欣想抽他。

兩人并排往校外走,路上碰到幾名齊放的同學和他打招呼,他都笑着回應。

齊放是個自來熟加熱心腸,長得又不錯。所以在學校裏人緣極好,而李蘇葉也是校內幾乎人人熟悉的「頂流」,這兩個在外人眼裏八杆子都打不到一起去的人,今天竟然走到一塊兒,令大家百思不得其解,路過時目光有意無意的往李蘇葉身上打量。

就連和齊放打招呼的同學也是,個個都斜眼用餘光瞥着她。

雖說這些奇奇怪怪的目光并沒有聚集在自己身上,可齊放卻覺得不舒服極了。

于是他邁開步子,領先李蘇葉一步,将她擋在自己身後,希望能夠減少一些□□的目光。

似乎感受到齊放的動作,她微微擡眼,看了看走在身前人的後背,抿了下唇,沒吭聲。

齊放從前也聽過一些風言風語。但大多都當成了耳旁風,比如最開始有人說李蘇葉的爸爸是個很有背景的人,學校新翻修的科技樓就是她爸爸出錢贊助的。

後來不知怎的,關于李蘇葉的故事被傳的越來越誇張,比如一則全新故事說她家境一般。

但她是被人包養的,所以只有「金主」才有能力出這份翻新教學樓的錢雲雲。

學校裏有些女生甚至還拿出「證據」,去搜索李蘇葉曾穿過的衣服,在校貼吧裏列舉一件一件,明碼标價,說這些大牌普通學生根本不可能買得起,更別說生活在這種小城市的他們了。

林林總總,更有甚者還說李蘇葉整過容,就為了釣凱子……反正要多離譜有多離譜。

齊放雖然不懂這些那些牌子,但他實在有些看不過眼惡意造謠的人,部分言論難聽的他都想摔手機,更別提作為風暴中心的本人看到後是何感想。

并且在貼吧上傳流言的也幾乎都是女生們,此前他從未想過原來同性之間敵意會如此大,看完後齊放直呼震驚我媽。

身邊的男生們也曾公開讨論過李蘇葉,說她是學校裏最漂亮的女生。但相較于李蘇葉,他們都更喜歡高二年級的許枝。

同為美女,後者平易近人,同學關系處理的也很融洽,有些鄰家女孩的感覺。

換句話來說,許枝是大家能摸得着觸得到的現實,而李蘇葉則代表的是更為理想化的高冷女神,只可遠觀的那種。

作為學校流言的主人公,似乎李蘇葉根本不知道學校裏那些人怎麽讨論她似的,又或者她心裏清楚,只是表現出來的樣子很冷漠。

據齊放的觀察以及他平時聽到的消息,沒人見過李蘇葉與她班上同學有什麽親近互動,甚至連交流的次數都屈指可數。

所以他們究竟憑什麽要評價一個根本不熟悉的人?齊放簡單分析過,假如說根本原因是能從造謠中夠獲得樂趣,令自己的心态平衡甚至是優越感,那他斷定這類人就是典型的吃飽了撐的閑出屁來,傻逼。

……

他偷偷轉頭看,李蘇葉在學校女生裏身高不算最高。但個子應該有一米七,走路時腰板也挺得很直,目不斜視。

齊放想起以前他家樓下住的一位姐姐,走路也是這樣的姿勢,背脊永遠挺直,下巴微擡,脖頸兒又長,很好看。

那位姐姐是從小就學舞蹈的,體态氣質都是絕佳。

李蘇葉也是學舞蹈的嗎?

他看着她頭頂的發旋,默默想。

出了班級後齊放就一直揣着小心思,李蘇葉更是沉默寡言。于是倆人一路步行到面館門口,都沒人再開口。

梁钰欣見到自家兒子和李蘇葉前後腳進店時還是吃了一驚,在她印象中這倆人好像從來沒有交集。僅僅見過幾面,也不過是點頭之交。

她剛洗完手,手背上全是水,在腰間的圍裙上蹭了兩下,問他們:“你倆一道兒來的?”

“是啊媽。”一進屋熱氣撲面,齊放趕緊把外套扣子解開,脫了扔到收銀臺上。

李蘇葉也跟着點點頭。

梁钰欣雖然覺得奇怪,但沒再問什麽,讓齊放趕緊幫着忙活起來,卻死活都不讓李蘇葉動手,趕她到收銀臺後面坐着,又端了份剛出鍋的蓋澆飯給她,讓她趁熱吃。

齊放仰天長嘆:“媽,我是你親兒子不?”

梁钰欣被問得一愣,木讷的點點頭:“廢話,不然你以為你是充話費送的還是垃圾堆裏撿的?”

“那憑什麽我要幹活,不能吃飯?”

梁钰欣嗆他:“人家蘇葉上高三,學業繁重,你呢?再說了,你是男孩子,身強力壯的,蘇葉那麽瘦還不得多吃點!”

齊放挺挺胸膛:“我明年也高三了。”

“那你就明年再吃飯!”梁钰欣撂下這句話,将桌上的的抹布塞到齊放手裏,推搡吆喝他趕緊去幹活。

齊放:“……”

他氣的翻了個白眼,轉頭朝李蘇葉說:“我媽也太偏心你了點。”

她十分無辜的聳聳肩膀,表示與自己無關。而後又将面前的那份蓋澆飯向前推了推,“你餓了?先吃。”

齊放撇撇嘴:“你快吃吧,就你這點小飯量,還不夠我塞牙縫的。”

她心情頗好打趣道:“那你該補牙了。”

……

齊放一時語塞,拿上抹布掉頭去收拾桌子。

李蘇葉扒拉幾口飯,就覺得有飽腹感了。

她通常都會在有飽腹感後就停止進食。因為之前有過暴食的經歷,那種過分飲食後的愧疚感和罪惡感促使她催吐,趴在馬桶邊上,手指伸進喉嚨眼裏用力,邊哭邊吐,最後吐到整個腸胃都幹淨的一塌糊塗,那種滋味兒實在是不好受。

後來她便每頓飯都只吃到八分飽,只要沒有空落落的感覺就行。不管怎麽說,身體健康才是最重要的。

這邊她正好撂下碗筷,手邊的座機電話便響了起來。

打給面館的,李蘇葉接起來:“喂?您好,盛意面館。”

“你好,今天能送餐不?”

她想了下,今天是周五,于是回答:“可以的。”

“太好了!就想吃你們家的面來着。那我來兩份雞蛋打鹵面,一個苕子面微辣,拌雞架也來兩份吧,老式鍋包肉,炒個四季豆,再來個拌腐竹。”

李蘇葉正拿筆記着,電話那邊聲音似乎遠了些,她聽不真切,“诶,拆哥——你要吃什麽?”

黃毛喊了一句,躺在沙發上的人慢悠悠回:“油潑面。”

“又是油潑面,次次都是油潑面,聽着我都要吐了。”黃毛嘀咕着,下一秒就飛來一個軟紙殼,正好砸中他後腦勺,黃毛哀嚎一嗓子,“錯了,錯了錯了哥!”

揉了揉被砸的地方,黃毛繼續點餐,“然後再加一份油潑面。”

“好。”

李蘇葉又重複了一遍菜名,确定好後問地址。

“中山路51號石揚造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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