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推開單元樓大門， 陳拆的身影立馬撞進她視野裏。

他背對着自己，和下午相見時不同的是，他又将外套換成黑色長羽絨服， 手抄在兜裏，從後面看只能看到他短短的發茬，及露出的兩只耳朵， 耳朵尖是紅透了的。

聽到身後的聲音陳拆才轉過來， 那張面孔上帶着淡淡的笑，但下一秒眉峰便攏起。

“要命啊你？”他斂了笑容，語氣不佳。

李蘇葉跑出來的急，還穿着吊帶短褲， 只是外面套了件大衣， 拉鏈還只拉到胸的位置。

他就簡單掃了下， 又将眼神定格在那張臉上。

從保齡球房兩人「不歡而散」開始，才短短幾小時沒見，李蘇葉卻覺得時間久的好像過去了幾天。

尤其是在回家的路上， 她仔細回想了下當時的場景， 以及倆人的對話。

一切都進行得很完美， 直到……

她頓住，不願再想了。

“着急下樓嘛， 就沒注意。”李蘇葉撇了下嘴， 解釋道， “家裏很熱。”

陳拆輕輕挑了下眉尾， 倒是沒繼續就着這個話題展開，向前走了兩步， 與李蘇葉站在同一水平線上， 卻向前又探了下身子， 一手拉開單元門的大門。

“拿着這個趕緊進去。”

說着他從羽絨服寬大的兜裏掏出那顆被包裝好的平安果，包裝紙在他手裏捏着發出細微的「咯吱咯吱」的聲響，而後猝不及防的将它塞進李蘇葉懷裏。

她還沒反應過來，大衣後的帽子便被兜住，眼前視線陡然一暗，他的掌心輕輕扣在頭頂戴的帽子上，一股力道帶起來，李蘇葉還發着呆就被他推搡着送進了單元門裏。

她便下意識的擡腿越過門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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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進樓道內後，頭頂上那股力道就消失了。

再一看，陳拆胳膊抵在門邊，輕帶上單元門，在自己身後走進來。

樓道裏要比外頭暖和太多，他倆一進來，一樓的聲控燈便自然的亮起。

她一臉茫然的瞅着陳拆，又低頭看了看被硬塞給自己的物什。

一瞬間，只覺得血液都向上湧，沖得她頭暈眼花。

當日的第二次失語。

所以只是為了送這個才來找自己的嗎。

冷白調的燈光映在倆人身上，照的李蘇葉衣擺下那雙細長的腿更是白花花的。陳拆甚至覺得有些礙眼，刻意想要忽略掉這份視覺美好。

“走了。”他說，“下回再叫我看到你穿這樣出門……”

頓了下，陳拆又決定不說了。

年輕的女孩總是愛美的。

……

“你怎樣？”她饒有興致的問道。

“不怎麽樣。”他聲音低了幾分，似乎有些無奈，“拿你沒辦法。”

她躲在帽檐後的陰影下笑了笑，眼睛都眯起來。

陳拆說：“真走了。”

李蘇葉捏着他送給自己的平安果，叫住他：“陳拆。”

手剛碰到大門，又轉身看她。

“謝謝。”她這會兒已經冷靜下來，語調平平，手臂稍稍擡高，朝他揮了下手裏的東西。

随着她手臂上揚的動作，外衣也随之向上竄了竄，原本就裸露在外面的大腿又顯了一截。

陳拆別開眼，驢唇不對馬嘴的說了句：“周五，我接你放學。”

李蘇葉愣住，轉而又笑了，淺淺的。

原先說好的是周末，他倒是買二送一。

于是她回了個「好」字。

他一點頭，這次真的開門離開。

“平安夜快樂，李蘇葉。”

這道聲音随着大門緊閉而被隔絕在外面的世界，像是他的主人一般消失在這個雪夜裏。

四下歸為寂靜。

李蘇葉拿着那份禮物，站在原地未動。

也祝你平平安安——

她長了張嘴，什麽都沒說。

等再爬上樓的時候，就見家歡已經提前把門打開，靠在門邊，一臉審視的看着自己。

她推了推人，意思讓她別擋路，然後閃身進家門。

吳家歡跟在她屁股後面一個勁兒說：“李蘇葉啊李蘇葉，可真有你的！萬萬沒想到你和那個大帥哥還能有後續！快點來講講！我最愛聽故事了。”

她剛才趴在窗邊，額頭抵在冰涼的玻璃窗往下看了半天，光看見一道颀長的身影站在雪地裏，再多餘的就看不清晰了。當她想費力地打開窗戶向外探頭時，這倆人卻消失，進了樓棟裏。

家歡着實是好奇的很，像是機關槍似的的說着話，詢問李蘇葉有關陳拆的信息。

“他多大？大學生嗎？還是工作了？做什麽的啊？”

“我看他身高得起碼一米八三吧……”

“而且我目測身材應該是很好的那種，我想象下大概倒三角？沒那麽誇張的話也是寬肩窄腰大長腿。啧，說起來腰是真的很重要，你有機會摸摸看。”

“還有，還有，大腿也很重要，男人的大腿！我們俗稱下盤要穩。這就是為什麽我鐘情體育生的緣故……”

“……”

“什麽？理發店打工的？不是吧。真的假的？上次我們不還在夜店見到他了，卧槽，他不會是氣氛組的吧……就在後頭蹭別人卡，搖花手的那種？”吳家歡垮起臉，不可置信地問。

李蘇葉喝了口冰飲，這才開口說：“你別問了，以上的問題我也不知道。”

“啊？”家歡嘴巴張開，一臉的不相信。

“講這麽多話，你不渴，都給我說渴了。”她又翻個白眼。

“不是呀，這些基本情況你都不了解，你們要怎麽繼續發展。難道是他故意瞞着你？卧槽他不會都成家了吧？所以才偷偷摸摸的不敢告訴你。”吳家歡用一種恨鐵不成鋼的憂傷眼神看着李蘇葉。

她将水瓶放回原處，漫不經心道：“他也不知道我的情況，除了我是個九中的學生外，他甚至不知道我還是複讀生，說起來我們算是雙向隐瞞。”

“……”家歡扁扁嘴，“天啊。你們這是什麽，盲盒愛情嗎？一打開不是驚喜全是驚吓的那種？”

李蘇葉糾正她：“你用詞不恰當，「愛情」這倆字在當下的情境不适用，我們倆頂多算作「好感」或者「暧昧」，尚在接觸中。”

“行吧，我還以為你好事将近了呢。”她氣餒了，“那你不打算進一步？”

出乎意料的，李蘇葉陷入沉默。

面對這道簡單的問題，她一時不知道要如何作答。

進一步，就需要确定關系。

退一步，做普通朋友。

這一回總算讓她體會到什麽叫做「進退兩難」。

她搖搖頭：“我還沒想好。”

不過，面對這份擺在眼前的心動，她沒法否認。

吳家歡像是靈光一閃，雙眼瞪大，話題一轉：“所以你下午是去約會了？”

她接着用肩膀撞了下李蘇葉的肩，壞笑道：“說說吧，大帥哥帶你去哪裏鬼混了？還有上次，你們一起吃飯，去吃什麽了？”

“下午去打保齡球了，上次，去小吃街吃的麻辣燙，然後就送我回家了。”她回憶了下後說道。

“啊，這兩個地點都挺意外的。”見慣了多數男生花手段後的吳家歡。對于這份答案确實驚訝，看陳拆的外表其實很像大學校園裏所謂的渣男海王。可怎麽約會地點聽起來如此純情，又令人摸不着頭腦。

李蘇葉從大衣兜裏拿出那顆平安果，放置在桌子上。

家歡拿起來端詳一番，挑挑眉，又無趣的給放回去，“平安夜禮物？我還第一次看有帥哥真送平安果的，擱我肯定不會買的，說真的這麽些年過平安夜也沒見誰送過平安果給我。”

“笑死，這包裝怎麽土裏土氣的！沒想到啊，這帥哥的品味好像有些問題，該不會真是氣氛組的精神小夥吧……”

李蘇葉涼涼的看了她一眼：“你這會兒不需要借住我家了是吧。”

“哎呀這平安果誰選的呀，這麽上檔次，看看這個塑料紙包裝的。啧啧，還有批發市場一分錢一個的小粉蝴蝶結，也太精致了！”吳家歡咂咂嘴。

李蘇葉嘴角牽起笑，也盯着這顆平安果看。

明明只是一顆普通的紅蘋果，在這節日裏，穿上了件俗氣的塑料外衣，就成了價格比原先貴出幾倍多的「平安果」。

李蘇葉從小到大遇見過不少男生送來的禮物，各式各樣的，貴重的有趣的實用的，她都見過，但這還是她頭一次接受。

盡管只是顆蘋果。

她也覺得稀罕。

甚至都想得到，陳拆買它時，也許還會被水果店老板或是節日裏路邊的小販花言巧語的，說這平安夜必送禮物，吃了平安果後的新年才會平平安安雲雲。

一想到他有可能真的是因為這些話語被騙的買下來，又大老遠的送過來，就覺得好笑。

看他來時的模樣，該不會是走路來的吧……怪不得耳朵尖那麽紅。

思及至此，她立刻拿出手機，給陳拆發了條消息，囑咐着他回家燒些熱水喝。

他說好。

“笑什麽呢你？太吓人了。”吳家歡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李蘇葉斂去笑容，擡了擡下巴，問她：“你車呢？我回來怎麽沒看到？”

“沒油了……我停小區對面了。”家歡聲音越說越小，“你要用車？借我二百，我去加油，回頭給你當司機。”

李蘇葉不置可否，當即微信轉給她一千塊，家歡秒收款，然後她便聽到李蘇葉說：“接我上下學。”

吳家歡「啊」一嗓子，立刻苦着一張臉，“姐姐，從你家走路去學校十分鐘都不到，你這是讓我的小紅剛起步就停車的意思啊。”

李蘇葉這會心情好着，接她茬：“這麽冷的天兒，你舍得讓你老板冰天雪地裏挨凍？”

“不敢不敢。”家歡笑的眯起眼睛，“只要錢到位，一切都聽老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