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Chapter 20: Covering Up 粉飾太平

直到黑羽快鬥坐在聖芒戈五樓魔咒傷害科外的長椅上的時候,他仍然處在一種不真實的感覺裏。

與江戶川柯南分道揚镳後,他幻影移形到了事發地點的附近,循聲趕去與巡邏的傲羅一同抓捕了滋事的食死徒們。本以為事情就這樣告了個段落,不料被抓獲的其中一個食死徒卻大笑了起來:“你們以為我們就只有一波攻擊嗎?”

“你——”

他的傲羅同事還沒來得及逼問,小鎮另外一頭就升起了一束猩紅的傲羅求救信號,在漆黑的夜幕中格外的刺眼。食死徒的笑聲更大了,正準備開口火上澆油,就看見黑羽快鬥像是想到了什麽,臉色頓時難看了起來,匆匆扔下了一句“我去檢查”後就消失在了原地。

出現在小鎮另外一端的林間時,黑羽承認,他已經不可抑制地有些慌了。

遠處隐隐約約傳來混雜在一起的拉丁語和尖利地咒罵聲,黑羽當機立斷就往聲源方向拔腿奔跑過去,手心開始冒出了涔涔冷汗。枯枝在頭頂交錯,只有悉數的冷光透過縫隙垂落,在黑羽的身後拉出了一道模模糊糊的影子。他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

工藤新一,你千萬、千萬不要出事。

然後他一轉角,就看到一個跪在地上帶着黑色面具的身影渾身上下沒有一處完好的地方,暴露在夜色之中的那一小截下巴和淡薄的唇色有些近乎透明的慘白,搖搖墜墜地想要擡手卻連如此簡單的動作都無法做到。站在他面前同樣也是狼狽不堪的三個人中已經有人舉起了他的魔杖,死咒已經念了一半,瑩瑩致命的綠光在他的杖尖凝聚。

黑羽的瞳孔驀地收縮。

接下來的一切對于黑羽來說都有些模糊,他全憑借着自己多年來練就的專業技術,大腦空白地制服了那三個已經被工藤消耗得已經是強弩之末的食死徒,有條不紊地施展出了三道一忘皆空,消除了三個人關于面具青年的所有記憶。他走到倒在血泊之中的面具少年邊上跪了下來,甚至沒有将他的面具揭開,握着魔杖鎮定地将能見的、在流血的傷口全都治療完畢,竟然還記得将那根本來不應該出現在少年身上的魔杖體貼地收到對方的袍子內口袋裏。在完成這一系列冷靜得幾乎有些可怖的動作之後,他才彎身将緊閉着雙眼昏迷過去的少年打橫抱起,在傲羅們還沒趕來之前就化作一團黑影消散在了原地。

他想,他本來應該是慌亂的,但他卻從未如此清醒過。

進了聖芒戈,他不顧衆人驚愕的目光,直接上了五樓找到了相識多年的聖芒戈醫生兼自己的多年損友白馬探的辦公室,無聲地讓門自動向內滑開,一眼也沒看擡頭瞪着他這個不速之客的白馬探,快步走到辦公室內的床邊,将失去意識的江戶川柯南放了上去,動作輕柔地移下了那個掩蓋了少年大半個面容的頭盔。

“這是……”白馬探已經起身匆匆走了過來,用自己的魔杖開始了檢查,一邊問道。

黑羽已經自覺地往後了退了一步,将空間留給了年輕卻頗負盛名的魔咒傷害科主治醫生,視線卻沒有從黑發少年的身上移開。半晌,他才聲音低低地說道:“救救他。”

白馬的眉頭深深地皺了起來,不耐煩地說道:“廢話。倒是這麽多黑魔法痕跡——”

“白馬。”黑羽這才發現自己的手在輕輕地發着抖,拿着魔杖的手都有些不穩,“……別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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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着茶色短發的男人的手頓了頓,側過臉瞥了一眼站在陰影之中看不清表情的黑羽快鬥。

“有些棘手,不過應該沒問題,你去外面等着吧。”

黑羽茫茫然地看着白馬忙碌的背影,一時間沒有任何動作。

白馬停下了手上的動作,無奈又好笑地轉過身,捏了捏自己的眉心:“黑羽快鬥,半年不怎麽來聖芒戈你就開始質疑我的專業能力了?”

“梅林,當然不是!”黑羽立刻搖頭,生怕對方馬上就甩手不幹了,緊張地否認道。

白馬笑了一聲,優雅地揚了揚自己的下巴,聲線溫柔沙啞:“那你還不快滾?”

“……”

黑羽這才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白馬的辦公室,憂心忡忡地關上了白馬辦公室的門。

“關心則亂。”白馬嘀咕道,随後轉身回到治療中了。

沒想到這一等就是數個小時,最昏暗的黎明已經姍姍到來。

黑羽從一開始的想要揪着工藤新一的領口惡狠狠地揭露對方的身份然後聲嘶力竭地咒罵一通,演變成了只要對方好好的什麽事都沒有他就願意陪他粉飾太平接着演下去,坐立不安地等待着,數次想要從口袋裏摸出煙盒又硬生生地止住了這個念頭。

他不想工藤新一醒來之後聞到自己身上的煙草味。

終于,白馬探辦公室的門打開了。黑羽猛地站了起來,穿着白大褂的茶發男人有些疲憊的對他做了一個萬事無恙的手勢,反手把門關上,拉着黑羽站到一旁有些不安地問道:“你老實說,他是什麽人?”

“……江戶川柯南。”

白馬緊緊地盯着雙目布滿血絲的黑羽快鬥,對方的表情沒有絲毫的動搖。半晌,他才嘆息了一聲:“那就奇怪了。”

黑羽頓時有些緊張了起來:“怎麽了?”

“你敢相信嗎?”白馬看着黑羽的眼睛,“他沒有任何醫療記錄。”

“……”

那一瞬間,黑羽以為白馬猜到了。

其實就算讓白馬知道也沒什麽,白馬不是信不過的人,但是莫名的,他就是不想讓對方知道這件事。于是他腦中飛快地編造好了幾個合情合理的背景,挑了其中一個最使人信服的說了出來:“江戶川柯南——他之前一直在國外生活。”

“但我們的醫療系統是——”

“全歐洲共享。”黑羽飛快地接到,“是的,他在東方長大。”

“那他怎麽……”白馬摸了摸下巴,“嗯,在這裏?”

黑羽眨了眨眼睛:“我現在是霍格沃茨的教授。所以江戶川他是我的學生,暫時住在我家。他父母一直都很忙,聽說霍格沃茨是全日制學校才把他送了過來,之前一直是家庭教育。”

“這麽說,他是黑魔法使用者?”

“……”黑羽高深莫測地看了好友一眼,沒說話。

白馬沒好氣地嗤笑一聲,擺了擺手終結了這個對話:“行,不問了。滿嘴跑火車。”

“喂喂!你這是在質疑我——”

“我沒理由這麽做嗎?”白馬無辜地反問。黑羽頓時沒話說了,嘟囔了一句“我也有你的黑歷史誰怕誰”之後就扭頭走了,推門走進了白馬辦公室。

白馬聳了聳肩,打了個哈欠轉腳往休息區走去。

黑羽本來想着在工藤邊上守着,卻沒想到視線剛落在床上就看到黑發青年屈着腿将臉埋在膝蓋上,渾身打顫地坐在那裏,緊緊地抓着自己的頭發痛苦地低喊着,削瘦的蝴蝶骨透過自動換上的寬大聖芒戈病服突兀地立了出來。

黑羽頓時就懵了,三步并作兩步到了工藤的病榻邊,有些手足無措:“……柯南?”

工藤仍然處在巨大的恐慌之中,一邊搖頭一邊喃喃,語言支離破碎又悲恸欲絕:“……不要!帶走他……拜托,帶走他……不能讓他留在那裏……不要,不要……放開我!放開我——”

黑羽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工藤新一,怔怔地站在原地。

對方聲音裏清晰可見的痛苦猝然襲來,險些壓垮了他,讓令食死徒聞風喪膽的傲羅幾乎連站都站不穩。

他動了動嘴唇,一個字都說不出來,恨不得承受所有痛苦的是他而不是自己放在心尖尖上的人。

——該怎麽辦,該怎麽辦?

他惶惶伸出了手,指尖才剛碰到了對方的手背,對方就反應激烈地反手拍了出去,手上傳來火辣辣地疼痛。黑羽全然不覺,只看到江戶川柯南避如蛇蠍地往後縮了縮,背脊緊緊地貼着冰涼的牆壁,指節泛白地抓着自己膝蓋上的布料,力道之大像是要将自己的骨頭都捏碎,垂着眼呼吸急促,額頭上蒙着一層亮晶晶的汗水,抖得更加厲害了。

黑羽不敢再動了,只能局促不安又小心翼翼地輕聲道:“我是快鬥,黑羽快鬥。你……你別怕。”

然後他看見江戶川柯南僵了一下,緩慢地擡起了頭,濕漉漉的漂亮藍色眼睛裏失去了神采。青年的臉上的血色盡褪,好不容易才将視線聚焦在眼前的黑羽快鬥身上。

黑羽死死地咬着唇,一動也不敢動。

良久,柯南才微不可聞地喚道,仿佛要泯滅在寂靜的黑夜裏:“……快鬥?”

黑羽也不知道當時自己的心情是怎麽樣的,像是滅頂的悲傷和從天而降的喜悅同時砸了下來,讓他的腦袋都有些迷糊。

他愣了愣,時間忽地放慢了腳步,只留下黑羽一人獨自溺斃在那雙眼裏。

最後他單膝跪在了柔軟的床上,俯身将江戶川緊緊抓着布料的手指耐心且細致地一根根掰開,極盡溫柔地放了下來,伸手把毫無反抗全身僵硬的黑發青年擁在了懷裏,猶豫着将手放在了青年的烏黑的發上,眼眶忽然有些發紅。

工藤的鼻尖擦着對方肩上的衣料,呼吸間充斥着對方的氣息,體溫透過薄薄的衣料傳遞了過來。

所有的恐慌不安局促在那個瞬間奇跡地如潮水般退去,耳邊所有嘈雜的聲音消失得幹幹淨淨,只剩下令人心安、來自黑羽快鬥有力的心跳聲。

咚咚,咚咚。

工藤無聲閉上了眼。

咚咚,咚咚。

……怎麽回事?

咚咚,咚咚。

黑羽快鬥對自己下了什麽魔咒?

然後他聽見黑羽的聲音,又急又低,卻又無比鄭重,在泛起魚肚白的天際下籠上了一層毛茸茸的暖意。

他說:“別怕,我在。”

工藤就知道了。

——原來他喜歡上黑羽快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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