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最是無情帝王家
元天穎的直覺向來很準,當日廣陵出事,她便十分不安,曾一遍又一遍在腦海導演整個逼宮計劃,排除了所能想到的各種不利情況,然而,最終還是一敗塗地。
這一次,廣安君的赴宴,她直覺便是不妙。但廣安君卻執意要去,以示他一片誠心。
不能讓他去!元天穎沉吟片刻,一個大膽的計劃便成形。
只見她身形一動,翩若驚鴻,又像一只蝴蝶輕輕點了一下水面,便朝着廣安君而去。右手一擡,準确無誤地劈暈了他。
家丁愣了愣,随即明白了元天穎的意思:“姑娘,小的這就去回了使者,就說公子染了風寒,不便進宮。”
“不必。”元天穎接住倒下的廣安君,“讓使者稍等。”若當真稱病,定然讓端木見淵疑心,質子府周圍的眼線就會盯得更緊,這顯然不利于逃離周國。所以,這場宴會,非去不可。但去的人,卻可以不是廣安君。
家丁又是一愣,更加明白了元天穎的打算:“莫不是姑娘想代公子前去?诶诶,姑娘跟公子身量是相似,僞裝一下确實看不出來,但我家公子天生的重瞳,卻不好僞裝啊。”
“我自有辦法。”
元天穎帶着廣安君進了他房間,讓家丁侯在門外,自己則取了一趟自己房間,取了一個木盒回來。
約莫半個時辰,廣安君的房門再次打開。
僞裝成廣安君的元天穎走了出來,果然活脫脫是另一個廣安君,就連眼睛都一摸一樣。
“姑娘怎麽做到的?”他聽說過易容,也聽說過掩飾眼睛顏色都法子,可是将一對正常眼睛弄成重瞳的模樣,卻是聞所未聞。
家丁好奇地朝屋裏看了眼。廣安君安靜地躺在床上,氣息均勻綿長,眼上覆着一塊白色紗布。床榻旁的桌上,有一盆滾燙的熱水,猶自冒着熱騰騰的水汽。盆裏是一灘血水,還有幾把細長的刀。水盆旁敞開的木盒裏,也有幾把刀,與盆中的刀一摸一樣。
元天穎沒有回答家丁,只是将手伸向家丁方向:“剛換下的眼睛,眼前血紅一片,視物不清,勞煩小哥帶我走一段。”
換眼?!家丁吃驚之餘,扶住了元天穎,看着元天穎的目光欽佩又感激:“姑娘有心了。”換了這眼睛,他家公子便再不會為那雙重瞳所擾。
雖然看不清家丁的表情,元天穎還是能聽出他的感激之意。然而,這感激,她卻受之有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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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安君面臨的這些危機,皆是拜她所賜。沒有她重提谶言一事,至少他與端木見淵之間仍可兄友弟恭。
這是她欠他的。
“從此,這世上再無元天穎,也再無廣安君。”元天穎取下了耳上那兩顆紅寶石耳釘,長袖一甩,那耳釘被掃入了身旁草叢中,“我入宮之後,你便想辦法将你家公子送出城去。府外那些眼線,我觀察了數日,發現他們午時交接,這中間約有一刻功夫較為疏懶,可趁此機會送出。”
“姑娘放心,我知道該怎麽做。”
天子設宴望夷宮,此番僅宴請了廣安君。
元天穎在馬車上稍作休息,視線已經清晰不少。她到時,端木見淵着一身日常衣裳,仍做魯王時的打扮,并沒有擺出什麽天子的架勢。
這一切,看上去就好像只是一個尋常公子家宴請好友。
見元天穎來了,端木見淵便走下來,路過為廣安君安排的桌案時,順手取過了那上面的酒杯。
“應之,今日來得甚遲,當自罰一杯。”端木見淵走至她身側,笑盈盈将酒杯遞了過去。
元天穎回憶平日裏廣安君應酬的模樣,學着他的樣子接了酒杯:“陛下說得是,臣領罰。”她接過酒杯,便一飲而盡,絲毫沒有遲疑。
“你的聲音……”端木見淵狐疑地看着她。
端木見淵心細如發,她只講了一句,便聽出與平日裏有些不同。
元天穎畢竟是女子,要僞裝出男子的深沉音線着實不容易。這一點,她早就知道,所以在馬車上之時就想到了應對策略:“前些日子偶感風寒,傷了嗓子。”
“原來如此,既是身體不适,來來來,快入座,別在這吹風。”
端木見淵拉着她入座,動作自然,既不顯得親昵,又不顯得疏離。
“來人。廣安君身體不适,将他桌上的酒撤了,換成茶。就上月齊國進貢的那個大紅袍,廣安君最喜紅茶。”拉她入了座,他又轉頭吩咐宮婢撤了酒水,換了新茶。
端木見淵這一系列行動,在元天穎看來,恰到好處,對待廣安君就像是鄰家兄弟,尋不出半分猜忌的感覺。
是不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說不定端木見淵是相信廣安君,相信秦國的。
諸侯國之中,齊國占地勢之優,有魚鹽之利,富饒強盛。嘴上說着尊天子,實際卻處處愛壓周國一頭。燕國與周齊接壤,向來搖擺不定,時而與周盟,時而又與齊共謀,趨利避害。
楚國自端木氏建周以來便已存在,有着最為廣闊的土地,更有比大周久遠的建國史。百年來,兩國誰也不服誰。所以,寧烈女帝執政的第三十五年,楚國可以不顧所謂的君臣之禮,驅兵直入。當年楚王的原話是“我蠻夷也”,換言之,他想做什麽就做什麽,無需師出有名。
比之這三國,秦國與周親厚許多。自周天子封西面于流氏建秦國,兩國始終關系親密。秦為周抵禦西面戎狄,周為秦提供糧草物資。而且,端木氏與流氏亦世代通婚,兩國朝堂之上,更是周人秦人混雜,可謂是周有秦臣,秦有周臣。
這樣一個秦國,讓周與之斷交,着實不容易。或許,她以谶言之計離間,根本沒什麽作用。元天穎看着端木見淵,如是想。
這邊元天穎觀察着端木見淵,那邊他已三四杯酒下肚,紫眸朦朦胧胧,似乎有些醉意。
端木見淵倚在身後憑案上,望着宮殿上方的浮雕,絮絮叨叨講起了同秦君的一些往事。
那些事,元天穎都是知道的。
昔年,流順之還未承國君之位,只是拜于國師門下的秦國質子。因着國師着一層關系,他相對會多照拂一下端木見淵。加上端木見淵時常被她和廣陵欺負得眼淚鼻涕一直流,模樣甚是可憐,流順之便更偏心了一些。
狩獵時廣陵多獵了些兔子,端木見淵落後了,流順之就會把自己的一些獵物丢給他,稍微充充門面。有時,女帝留了課業,若他做不出來,流順之也會不厭其煩解釋。
這種待遇,曾讓她和廣陵嫉妒不已。因為每次她們有疑問,流順之都只是指着某本書,說那裏有答案,讓她們自己找去。
端木見淵說到往事,不免有些懷念和傷感:“自你兄長離開,已是十八年,宮門前的牡丹花都換過十幾茬。”
他似乎真的只是拉廣安君來想念秦君的。元天穎喝着茶,觀察着端木見淵的表情,至始至終,都看不出有什麽不對勁。
“應之,你第一天來昆侖時的場景,孤還記得一清二楚呢!轉眼間竟是過去了這許多年,你我都長大了。”他迷蒙着雙眼看廣安君,又是一陣感慨。
秦昭公殁,秦國需要流順之繼承君位。廣安君便帶着國書來替換兄長,大殿之上,對答如流。女帝都忍不住贊了一句“有乃父乃母之風”。
那一年,廣安君九歲。
“當時,在殿上看着你,明明是稚童之齡,本該同孤一般是天真爛漫的時候,卻要裝作大人應對我大周上下,着實心疼。當時,孤就想,順之待我如親弟,孤也當待你如親弟,絕不讓你被阿元和皇姐欺負了去。”
元天穎露出了微妙的表情,在心裏說道:流順之離開的時候,我和廣陵的樂趣早就不是欺負你了!
“孤也想如順之回護我一般,回護于你。可是,做不到了。”
元天穎一愣,她一直沉浸在端木見淵述說的往事中,并沒有發現端木見淵的表情已經變了。她轉頭想去看端木見淵,卻忽覺頭暈眼花,失去意識之前,她看到端木見淵朝這邊走了過來,眼底暗沉一片。
對!就是這個眼神,這才該出現在他身上。她直覺沒有錯,端木見淵對廣安君動了殺意。
元天穎再次醒來,是在一陣鑽心的劇痛中。
她睜開眼便看到頭頂一圈圈夜明珠,還有那黃金樹葉。她被兩個人按在玉樹樹幹上,一枚透骨釘便硬生生将她釘在了上面。
透骨釘鈍鈍的被敲入玉樹之上,那摩擦聲聽着就讓人寒毛直豎。
端木見淵立在她身前:“相傳用七七四十九根透骨釘,可将人魂魄釘在玉樹之上。應之,此後你便化為玉魂守我大周列祖列宗吧。”
透骨釘,鎮人魂。他是怕明瞳子轉生為人,繼續謀大周天下。元天穎突然覺得諷刺,前一秒還如鄰家兄長一般與廣安君大談感情,連她都騙過了。下一秒卻又将人活活釘在玉樹之上。
果然,最是無情帝王家。凡威脅到他權位之人,無論親疏遠近,都逃不過一個死字。
一枚枚透骨釘入體,元天穎痛得說不出話。在端木見淵的眼底,她看到自己那張痛到扭曲的面孔。
端木見淵又走近了幾步:“應之,你是不是想問孤為何要如此待你?你示以誠心,孤亦是想坦誠相待。可是啊……”
他忽而笑了起來,那笑容有些陰沉:“這世上真的有可以相信的人嗎?當年,孤是那麽相信阿元,可是她呢,也不知皇姐許了什麽,她竟然毫無征兆地背叛了我!更是多年來,連和皇姐欺我!”說到此處,他表情突然猙獰起來,眼底滿是恨意。
元天穎怔了怔,當年她這随心一舉,竟讓他恨了這許多年嗎?
“先帝那般信任皇姐,可是皇姐呢?她卻勾結楚國,盡想着拉母親下臺。血親尚且如此,孤怎敢輕易信了你,信了秦國呢?”忽而,端木見淵的臉色又緩和下來,看着元天穎的眼神又複現那種鄰家兄長般的溫暖,“應之,其實這于你也是一種解脫,你再不必為重瞳所擾。你也不必害怕孤單,你的母親、你的兄長,很快就會在九泉之下與你相逢。”
最後一句,他說得輕飄飄的,但話語背後卻令人背脊發涼。
元天穎雖痛得無法集中精神,但聽了最後一句,還是大為震動。端木見淵不僅要對廣安君下手,還要對整個秦國下手!
她知道他小氣記仇,卻沒想到能絕情至此,更沒想到會如此喪心病狂。
元天穎說不出一句話,但端木見淵卻還是讀懂了她的神情。
“有孤一日,天下便再無明瞳子!”
伴着他這一句瘋狂的話語,最後一枚透骨釘也落了下來,正中元天穎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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