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 此恨綿綿無絕期
雪,紛紛而下,飛旋着在蕲年宮漫開。優昙石花花蕊中的水在寒風中凝結成冰,冰柱一路向下,與池水相連。原本流淌的池水此時也逐漸凝固起來。
溫熱的血浸染衣袍,滴落在地上的那刻便凝結成冰霜。
容佾直直地盯着慕萱,淺綠色的眼睛閃過驚疑和心痛之色。他像是感覺不到疼痛,竟又朝前走了一步。
慕萱瞳孔一縮,舉劍的手抖得越發厲害。察覺到他的前進,她下意識就松開了手,人跌跌撞撞退了幾步。
“我以為,你只是不願留在我身邊,卻沒想到是要我的命。”容佾自嘲地笑了笑,“大祭司死了,玄天珠丢了。我知道,這一切必定有一個對天極宮了如指掌的內應,我懷疑過任何人,卻從未懷疑過你。”
“阿萱辜負了王上的信任。”慕萱不敢直視他的雙眼,別開臉看向別處,眼睑睫毛之上有一粒冰珠凝結。顯然,她哭了。
“阿佾!”容攸驚叫着跑向容佾。
一切發生得如此突然,容攸反應過來時,容佾站立不穩,腳下一彎半跪在了地上。蒼溟劍貫胸而過,不停有血水順着光滑的劍身流出,染紅了地面。
“阿佾。”容攸的聲音都是顫抖的,她抱住容佾即将倒地身軀,她雙手避開胸膛上的劍,抱住容佾的腦袋,一如小時候安慰他那樣,輕柔地一遍遍撫着他腦袋。
容佾虛弱地将腦袋靠在容攸肩頭,目光卻始終沒有離開過慕萱。他望着她,心碎而絕望:“阿萱,若我不是有容國國主,你可會傾心相随?”
慕萱愣了愣。沒想到在生命的最後,容佾要問的竟然是這樣一個問題。她心緒翻騰,但面上卻仍沒有什麽表情,回應的話亦是十分冷硬:“這世上沒有如果。”哪怕真有如果,她也不配。她的一生都獻給了颠覆有容氏的大業,自進入天極城那一刻起,她就沒有資格擁有一個普通女子的生活。
“我明白了。”容佾氣息虛弱地說完這句話之後,眼中光芒逐漸渙散,聞得一陣劇烈的喘息,便有大口大口的血自嘴角淌下。他只覺耳中嗡嗡作響,慕萱的身影模糊成一片,只能分辨出衣服的色彩。
終究是他奢求了。容佾嘴角幾不可見地扯了扯,眼皮越來越重。
容攸整顆心都揪了起來,淚水再也忍不住。她抱着容佾的腦袋哽咽,話是對着慕萱說的:“阿萱,阿佾待你如何?你如何下得去手?你有沒有心?”
慕萱看了眼容佾,眼中閃過複雜的情緒,她深吸一口氣,背挺得筆直:“王上待我恩寵無雙,榮祿兼及。是我對不起他,對不起公主,我愧對你們。可我問心無愧,我是為千千萬萬的蜉蝣百姓讨伐有容氏!數百年來,有容氏憑借着天賦血脈,以術法淩駕萬物之上,踐踏生命。長生輪轉術的泛濫,讓多少百姓惶惶不可終日,無以安身立命。公主,你可看到有容氏權貴的腳下有多少亡魂?鄉野之間,有多少怨聲?主君無道,蒼天不罰,我等便替天行道!”她答得坦坦蕩蕩,最後每一個字節都擲地有聲。
“好一個吊民伐罪!”容攸聞言冷笑,“如此手段不知配不配得上這冠冕堂皇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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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容氏術法天成,平民百姓自然不能硬碰硬。非常之事,行非常手段。”慕萱忽地跪了下來,朝容攸鄭重行了一個大禮,“阿萱承蒙王上與公主多年照拂,心有感激。然,阿萱更想看到一個衆生平等的世界,沒有恐懼,沒有迫害,每一個人都能自由幸福奔跑在大地之上。”
容攸靜靜地聽着,感受到懷中的軀體漸漸沒有了溫度。她悲痛地合眼,再也沒有說話。不知過了多久,她睜開了眼睛,側眸看向巫鹹,目光死寂:“我只問一句,這一切是不是你們一早安排好的?”
當慕萱刺中容佾那刻起,巫鹹和容瑾就已經停手。對上容攸的視線,巫鹹目光閃了閃,沉默以對。
“相遇、相知、相愛、相守,原來都是假的。只有我一頭熱,全心全意。可笑!可悲!”容攸低低地笑了起來,眼中有冰冷之色漸漸浮起來。
“不是……”巫鹹想要否認什麽,但一開口又再次沉默。他能否認什麽?設封天印對付有容國本就是他的主意,也是他一手實行的。
容攸緩緩将容佾的身體放平,指尖在容佾的蒼白的臉上流連:“我最愛的人和我最信任的人殺了我最親的弟弟!何其諷刺!”一串淚珠滴落,在半空中凝結成一粒粒冰珠,滾落一地。
“阿佾,他們不會成功的。我會為你報仇!”她的聲音陡然拔高,溫柔的嗓音不複溫柔,如刀劍般冷冽。她一把扯下頭上發冠,重重擲在地上,冠上寶珠零落,“今日起,你我便如此冠。你們的衆生大義我不想懂,我只知道,我是有容氏的長公主!肩負着有容氏的興衰榮辱,要亡我有容氏,還得問我同不同意!”說話間,她纖白瘦削的手搭在蒼溟劍劍柄,聽她繼續說道:“此劍乃阿佾親手鍛造,為我防身所用。可我從未用過它,誰能想到它第一次染上的竟是阿佾的血呢?”
容攸緩緩抽出那柄蒼溟劍,神情寂然。
就是現在!容瑾目光一淩,只見他白衣一動,在衆人驚異的目光中搶先一步拔出蒼溟劍,反手便刺入容攸胸口:“你的夢該醒了。”
蒼溟劍刺中了容攸,但幻境卻沒有結束。
風雪驟急。
蕲年宮柱子上也凝了一層冰,已有體質較弱的宮人在冷風中凍暈過去。
錯了?容瑾一愣,随即轉頭望向慕白蔹。
慕白蔹今日很聽話,他讓她不要妄動,果真一步都沒動。她捧着香爐,在寒風中瑟瑟,凍得小臉發紫。
他記得,她最是怕冷的。別人穿一件衣裳,她必要多穿一件。
慕白蔹哆嗦着上前問:“結束了嗎?”嗓音被凍得微微喑啞,帶着幾分鼻音,聽上去像是受了什麽委屈在哭鼻子。
容瑾眉頭微微一皺,有些心疼,立刻脫下外裳披在她肩頭:“再忍耐片刻,然後重複一遍魇術中看到的場景。”
慕白蔹吸吸鼻子便開始描述。
水中優昙?身着優昙花白衫的人?這些場景聯系在一起,指明了是有容氏王族之人。可如今容氏兄妹皆被蒼溟劍刺死,幻境卻沒有結束。究竟是哪裏出了錯?容瑾凝眉思索,不經意間目光落在池中欽天鑒之上,腦中靈光一閃。
“小白蔹。”他輕柔地喚了一聲,“倘若今日你我要一起死在這裏,你害怕嗎?”
慕白蔹眨眨眼:“不怕。你是禍害,要留千年的。我就沾沾光,抱緊你大腿,所有困難都不怕。”
容瑾輕笑:“借你吉言。”話音一落,他手一揚,掌中蒼溟劍飛射而出。一聲清脆的“咔嚓”聲,欽天鑒應聲碎落。
頃刻,狂風驟雪停歇。蕲年宮內衆人在飛雪中化為光點,随風旋轉着沒入破碎的欽天鑒。只見一道白光閃過,欽天鑒完好如初。
欽天鑒中映照出方才的場景,只是劇情細節略有不同。
巫鹹行刺之際,慕萱憑借着容佾對她的信任自身後用發簪偷襲。容佾震驚之餘露出破綻,被巫鹹一劍貫胸。長公主因兩人的雙重背叛悲憤交加,她提着蒼溟劍借由鬥轉星移陣來到水華臺,大殺四方,想要阻止封天印。然而,巫鹹等人早有準備。她殺了一批,便有新的一批補上。最終她力竭而亡,沒能中斷封天印。
水華臺之上,血流成河。
容攸以蒼溟劍為支撐站在蓮華紋路的中心,身上早已分不清是汗水還是血水。她的身前是保護一衆術士的巫鹹和慕萱。
“巫鹹,我詛咒你,生生世世愛而不得,孤寂一生。”容攸憤然發出詛咒,目光随之落在慕萱身上,眼中的冰冷更甚,“還有你慕萱!慕氏子子孫孫皆被所敬所愛之人所殺!我讓你的子孫後代都嘗嘗阿佾死前的傷心與絕望!”
話音一落,容攸舉劍刺向心口。立時便有兩粒血珠飄了出來,片刻之後飛射而出,沒入巫鹹與慕萱眉心。
慕白蔹:“原來,慕家的詛咒是這麽來的?八百年前,慕萱跟我還真的是一家。”
這時,欽天鑒白光一閃,鏡中畫面随即消失。
蕲年宮的溫度恢複了正常,外面鳥鳴陣陣,暖陽高照。
容瑾懸着的心,終于放了下來。
所有人消失了,整個大殿只剩下容瑾、慕白蔹,還有——容佾。
随着幻境的消失,容佾胸口的血也逐漸消失。衣上繡着風騷大鳥的衣袍逐漸淡去,暈染開一般變為優昙花紋路,紫黑色外袍化為一身白袍。他睜開眼站起來,淺綠色光芒流轉,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
這幻境的主人,不是長公主容攸,而是國主容佾。
慕白蔹恍然大悟:“這幻境是國主容佾假借欽天鑒靈氣編織的,我們一開始就想岔了,怪不得容哥哥次次失敗,根本就是搞錯了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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