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回首向來蕭瑟處
子母鈴幻境的主人是容佾,容瑾和慕白蔹始料未及。不過仔細想想,确實早有端倪。只是兩人先入為主,覺得子母鈴是長公主的,那利用子母鈴制造幻境的也該是公主。更加沒有想到容佾還利用了欽天鑒,欽天鑒映照萬物,通曉因果,靈氣充沛。通過它編織的幻境才會有如此逼真的效果。
幻境雖是破了,但兩人還是沒法離開。原以為容佾會放他們幫忙離開子母鈴,誰知他竟然甩甩手,随意地說了句“不會”,還敷衍地告訴容瑾昭華殿藏書裏有破解之法,要離開子母鈴,就自己去找書,自己去琢磨。
作為八百年前的第一術士,幫忙解個封印不過擡手舉手那麽簡單。說不會,明顯就是诓人的。奈何他輩分高得壓死人,實力又在容瑾之上,容瑾只得作罷,老老實實自己去琢磨了。
慕白蔹呢?她的小日子過得相當惬意。在容瑾埋頭為封印愁眉不展之時,她在同容佾探讨古今美食。在吃這件事上,兩人頗為投緣。容佾将他所知的有容國特色菜肴一一介紹給慕白蔹,慕白蔹也着手做了許多外面世界的食物。短短數日,慕白蔹幾乎将幻境裏所有新奇的事物都吃了個遍。
吃喝睡,她只需要做這三件事。這小日子就像回到了在天權峰之時,每天都有新奇的吃食。更妙的是,這裏沒有容瑾時不時的折騰,每天都是笑着從夢裏醒過來的。不過,心寬體胖,腰上不知不覺貼了秋膘。
是夜。
酒足飯飽,容佾拿出了壓箱底的瓊花釀。碧透的液體傾入杯盞,一股花果的醇香彌散開來。
慕白蔹吸了吸口水,聞着清甜的果香,小口淺嘗起來。酸酸甜甜,口味似葡萄,又似水蜜桃,細細回味似乎還有幾分迦葉果的感覺。
這滋味美妙極了!入口便唇齒留香,教人欲罷不能。慕白蔹一口氣喝了三杯,正欲喝第四杯,被容佾制止了:“瓊花釀可不是這麽喝的。”
慕白蔹頓了頓,驚疑不定:“釀?”但凡帶個“釀”字,都是酒。她方才喝的液體,果香四溢,絲毫喝不出酒的味道,讓她錯以為是果露,這才連喝了三杯。
慕白蔹臉色變了變,已經發覺臉頰滾燙滾燙,容佾的聲音飄渺,時近時遠。她能聽清他說的話,可已經給不出其他反應。
“瓊花釀滋味甘甜,不見酒味,後勁卻是極大,喝它需耐着性子淺嘗。”容佾慢條斯理解說。
慕白蔹費了好大勁總算擠出了一個笑容:“一杯倒的酒量喝了之後會怎樣?”
容佾眉頭一挑,這表情與容瑾如出一轍,看得慕白蔹有些恍惚。
恍惚歸恍惚,她腦子卻還算清醒,分得清眼前的人是誰。
“一般來說,一口氣灌下去可以醉倒十頭牛。一杯倒的酒量嘛——安靜些,睡個三天三夜;難受些,吐個昏天暗地;鬧騰些,也就發發酒瘋。醉酒,無非也就三種後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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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選睡上三天三夜。”慕白蔹扶着幾案站起來,目光迷離,身體略有些搖搖晃晃,“老祖宗,明日再約。”
一杯倒的酒量,慕白蔹原本是不知道的。無論在東海郡還是杏林谷,她都不曾沾過酒。第一次喝到酒,還是因為姚雍和。有天去落英樓喝茶聽故事,姚雍和突發奇想要跟她喝酒。她嘗遍美食,卻沒嘗過酒的滋味,而且不在杏林谷,沒有家人管束,自然沒有二話應下來了。當然,誰也沒想到,一杯酒下肚,她就不省人事。至于發生了什麽,她至今不知道,只記得第二日姚雍和神色驚恐,一副好像馬上要被人扒皮丢鍋裏煮的樣子。從此,他再也不敢跟她提酒這個字。她估計,她醉酒之後的行為可能相當恐怖,給老姚留下了陰影。
念及此,慕白蔹加快了離去的步伐。她只想趁尚有幾分清醒之時,回到房間自己敲暈自己,以防做出什麽驚駭的舉動。
容佾提着酒壺,目送慕白蔹進了卧房。
回廊轉角處,容瑾一襲白衣走了出來。容止爾雅,風度卓然。
他見到容佾手上的酒壺,眉頭不經意間皺了皺。不過,畢竟對方是自己的老祖宗,心裏縱有不滿也不好放在明面上,他徐徐行至容佾身前,躬身作揖:“我王。”
“昭華殿的那些書可都記全了?”容佾憑欄,遙舉酒杯對着天邊的圓月,問得随心。
“已記下七七八八,一書不差,一字不漏,尚需些時日。”看似是容佾懶,不願幫助容瑾和慕白蔹解開子母鈴的封印。實則,他是想要容瑾記下昭華殿書籍的內容。容瑾何等聰明,自然看得明白。
“後生可畏。”容佾由衷誇贊,看着容瑾的目光帶着幾分欣慰與期待,“我以我最後的力量保留了這些有容國的風物,可畢竟過了數百年,這幻境能存多久,猶未可知。所幸有生之年,得逢後輩,我有容氏重見天日之期不遠矣。”
“容瑾定不負使命!”他的聲音堅定,淡定從容的背後有幾分不達目的不罷休的堅決。
容佾卻微微搖了搖頭,走到容瑾身前,拍了拍他肩頭:“你別誤會,小後生。封天印确實要破,但你不必将此重任安在自己一人之肩頭。”
容瑾詫異擡頭,聽他繼續說道:“人活一世,責任該擔的要擔,但請量力而行。破封天印非朝夕之功,一人完不成,便留給子子孫孫。你必須要做到只有一件事,将昭華殿所有書籍留存于世,延續有容氏之傳承。”
“是。”
“說起來,你帶來的小姑娘着實有股傻勁。”忽地,他話鋒一轉提到了慕白蔹,意識到自己用詞不大妥帖,他趕忙換了個說辭,“是天真爛漫、純真無邪,若我的阿萱性情如她一般,也許結局不至于此。”
月光投射在他面頰,映襯得冷白皮膚越發光潔。容佾再次給自己斟了一杯酒,舉着酒壺的手指向宮闕之下的一方蓮池。
睡蓮亭亭。
“我第一次見她便是在蓮花池邊,她被人欺辱推入了池子。那可是數九寒天,她從池子裏爬上來,凍得全身發紫。即使狼狽至此,眼中也沒有露出屈服的神色。她對那些人說,‘毫無靈力怎麽了?今日你們以強力欺辱于我又如何?諸君膚淺傲慢,定然走不長遠!’那些人哄笑着散了,誰也沒想到,她一個靈力全無的南方蜉蝣之民真的得到了我長姐的青睐,入了流霞宮,還做上了管事姑姑。長公主宮中的管事,內闱大小諸事皆決于她,身份地位可比相邦,早将那些人遠遠甩在身後。”容佾将杯中瓊花釀一飲而盡,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我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倔強、死心眼!恃寵而驕!她所謀之事,我多多少少是清楚的,我也早看有容氏那幫老頭子不順眼。她要改變天下格局,她要衆生平等,我也可以幫她達成所願。只是沒想到她們竟選了封天印這個法子,更沒想到她能狠心到親自殺我。口口聲聲為衆生之義,那有容氏族人就不是衆生一員嗎?在我看來,有罪的只是踐踏平民的權貴們,可整個有容國除了權貴,尚有百萬民衆呀!”
容佾一邊說着,一邊飲酒。說到慕萱刺他一劍之時,他眼中浮現些許憤懑之色,索性扔掉了掌中白玉酒杯,仰頭喝起酒壺中的酒。
瓊花釀清香彌漫。
容佾很快便有了醉意。
“小後生,我乏了,先回了。”他用袖角擦了擦嘴角的酒液,回眸還給了容瑾一個笑容,欣慰中帶着幾分悵然,“慕家這小姑娘甚合我意,好好把握。同出慕氏,差別怎如此之大?但凡阿萱有她三分豁達,怎至于你死我活。”
肩頭的優昙花在月光中絕世獨立,容佾将酒壺中的瓊花釀盡數飲下,足尖一點,人便朝着蓮花池方向翩然而去。遠遠的,他缥缈的吟唱聲斷斷續續傳來:“我本将心照名曰,奈何明月照溝渠。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無心戀落花。”
亡國滅族,他不曾恨她,但獨獨對刺他那一劍耿耿于懷,始終無法釋懷。
慕白蔹豁達又如何?同出慕氏,倔強是深刻在骨子裏的。容瑾像是想到了什麽,翡翠色的眼眸浮現複雜難懂的情緒,他在慕白蔹門前駐足良久,待聽到屋裏有些動靜才輕手輕腳推開門走了進去
三杯瓊花釀下肚,後勁确實大。慕白蔹一接觸床沿邊感覺失去了對四肢的掌控,她想要讓自己睡一覺,可腦子卻奇異得挺清醒,身周數米的動靜似乎也被放大了許多。容瑾本是悄無聲息進來的,可還是被她敏銳地發現了。
清淺的桃花香竄入鼻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味道。
慕白蔹挪了個位置:“容哥哥你來了,被窩已經暖好了。”
容瑾眉眼一笑,在床沿坐下:“小白蔹,今日怎如此自覺?”他并沒有像往日那般厚臉皮鑽進去,只是給慕白蔹掖了掖被角。
慕白蔹眼神時近時遠,迷迷蒙蒙,如江南煙雨一般。她對容瑾的行為不甚滿意,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腕:“是不是老姚跟你說過什麽?你怕我喝醉了做什麽?”
“他沒同我說過什麽,我也不怕你發酒瘋。僅是三杯酒,也不至于做什麽失了理智的事。”
慕白蔹不信,嘟囔道:“可是,以前老姚跟我喝了一杯,他就避我如蛇蠍。之後,哪怕曉得了我的弱點,可再也不敢拿這點來對付我了。”
“這事——”容瑾輕笑一聲,“當日你一杯酒下肚,拽着他不撒手要吃水煮肉片。我估摸着阿姚正值少年,水靈肉嫩,拿他來做水煮肉片再合适不過,便命聽風架鍋準備煮了他。”
“……”是個狠人,慕白蔹腹诽。
“小白蔹,你說你除了吃,還會做什麽別的嗎?”
慕白蔹有些不服氣,容瑾這話說的,好似她就只是個吃白飯的人。她不滿地哼哼兩聲:“除了吃,姑娘我還會寫話本子。說出來你都不知道,昆侖城閨閣姑娘們人手一本的《百曉生三惹君心》可是我執筆的。”
容瑾面露古怪的神色:“百曉生和燕君斷袖情深那本?印鑒用的乃是我落英樓的桃花紋?”
“對對對!容哥哥你知道呀?”慕白蔹雙眼大放光彩,拽着容瑾的手拽得更緊,語調也高昂了起來,“你看過嗎?寫得如何?精彩否?”
“跌宕起伏,一波三折,極是精彩。”容瑾随意地評論了一番,眼底浮現哭笑不得的神色,“你這話本子不僅昆侖城受歡迎,在燕國也是反響極大。”
“嘿嘿,別誇我,我會驕傲。”慕白蔹得意地笑出了聲,很是受用這番誇贊,并沒有聽出容瑾話語背後的不尋常之意,“吳不曉那厮編排我什麽強搶民男、見色起意,也沒見掀起什麽波瀾。看來話于本一道,還是我更勝一籌。”
容瑾捏了捏眉心,輕輕嘆了口氣:“罷了,燕君的小本子上也不差多這一樁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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