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他就是個倒黴鬼 (7)

了扇風,看到優哉游哉品嘗糕點的鄒骅宸,道:“二爺今日貌似很清閑嘛。”

“小刀,大哥這個點了還沒起身,你去給催催。”

“二爺說笑了,主上與少夫人天未亮就動身去蔡莊了。”

“主上去了蔡莊!”尚恩覺得她這管家當得挺失職,主上幾時離開的,她竟然不知道。

鄒骅宸很憋屈,好不容易起個大早來貞觀樓堵大哥,想不到大哥竟然在他之前就離開了。

“住的好好兒的,大哥為什麽走的如此突然?”

小刀說:“主上好不容易得了空子,自是帶着少夫人四處逛逛,估計是怕在山上悶壞了少夫人,我是這麽認為的。”

“蔡莊有什麽好的?”鄒骅宸一臉費解。

“主上說是要帶少夫人去看他的牧場。”

“大哥臨走難道都沒留下什麽話與我?”

小刀說:“有的。”

鄒骅宸心頭一喜,“大哥說了什麽?”

“二爺請擔待,主上并不曾留話給二爺,主上只留話給了尚恩。”

“主上說了什麽?”尚恩問。

“主上說,總商這邊目前沒什麽要緊事,沐仙館重開張在即,老劉又告了長假,沐仙館急缺一個主事的,尚恩若是得空就過去沐仙館多幫襯幫襯。”

“主上真這樣說?”尚恩呆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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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刀說:“我騙你作甚。”

大哥可真是及時雨呀,到底是親兄弟,一句話便解了他的燃眉之困,原來大哥一直都有關注他,關注沐仙館的進展。

尚恩辦事大哥放心,故而,大哥将尚恩派給了他。

看吧,他和大哥想到一處去了。

鄒骅宸今日登門不為別的,就是找他大哥借人來了,這個主意還是阿全給他出的,鄒骅宸覺得阿全的這個點子可行。

得知尚恩要來沐仙館主事,鄒骅宸喜在心裏,面上卻不動聲色,“尚恩又沒經營香湯館的經驗,她行嗎?”

小刀心想,二爺你可真能裝,你今日來貞觀樓,不就是為尚恩而來。

“主上原話是這麽說的,二爺那邊要是有更好的人選,權當小刀才剛什麽也沒說,二爺,好走不送。”小刀推了尚恩向外走,“大楞成親在即,要不要上大楞家一起幫忙去。”

“對了,飛燕說還有兩件衣裳沒裁。”尚恩去裏屋在針線笸籃裏找了剪子出來。

小刀一怔:“飛燕那裏又不缺剪刀使。”

“我用順手了自己的,別個我不習慣。”尚恩道。

鄒骅宸挺身擋了去路,懊惱道:“不行,你今兒哪裏都不能去,你忘了大哥讓你去沐仙館幫我的忙。”

“二爺不是不放心尚恩嘛,尚恩去了也是多餘。”小刀說。

“才剛逗你們玩兒,尚恩願意幫忙,我巴不得呢。”鄒骅宸趁尚恩不備,突然出手,一把奪了尚恩手中剪子,擡腳就向外走。

“喂,你拿我剪子幹嘛。”尚恩追上來。

鄒骅宸腳下未停,道:“這東西可是利~器,還是我幫你收着,你要用時管了找我要。”其實他心裏想的是,待得空他一定要尚恩也為他裁幾身衣裳,尚恩的手藝一般人是見識不到的,他只要想到有朝一日能穿尚恩親手裁的衣裳,他心裏就像吃了蜜糖似的泛着甜。

“好吧,待忙完沐仙館事宜,二爺一定記得将剪子還我,我還要幫飛燕裁衣裳呢。”尚恩再三提醒他。

鄒骅宸笑得狡黠:“記着呢,忘不了。”

出得貞觀樓,小刀坐在車轅上,看見他們,小刀說:“上車,我送你們過去。”

鄒骅宸本想拒絕,稍作思索,他點點頭:“辛苦你了,小刀。”

鄒骅宸上車坐了,回頭,他喊:“上來呀。”

尚恩犯難了。

小刀低聲說:“管了上車,沒事的,他要敢再對你毛手毛腳,我第一個不饒他。”那日他已經提醒她了,還是被二爺給吃了豆腐。

聽小刀話中意思,莫非那日的事讓小刀看見了?

尚恩登時覺得尴尬的不行,索性在車轅坐了,她才不要進去車廂坐,那樣更尴尬。

尚恩寧願坐車轅,也不願與他共處一室,鄒骅宸登時一臉便秘的表情,他有那麽讨人厭?

“不是距離蔡大娘的孫子滿月還有半月?”

小刀說:“這你就不懂了,主上已經很多年沒有正兒八經休息過了,現在有東方先生坐鎮書院,主上難得有時間攜少夫人去莊子散散心,這是好事呢。”

尚恩點頭,小刀說得何嘗不是,主上是該借此機會好好休息下。

“小刀,你進來。”鄒骅宸忽然道。

小刀不明就裏,鑽進車廂,鄒骅宸将小刀按坐在位子上,道:“蔡莊一來一回差不多也要四個時辰,趕了許久的車,想必你也累了,今天讓你感受下做爺的滋味。”

在小刀詫異的目光裏,鄒骅宸出了車廂,在車轅坐下,正好與尚恩比肩,他笑得快意,甩了一馬鞭,馬車動了。

“二爺使不得。”尚恩驚呼。

“閉嘴。”不就充當一回車夫,至于大呼小叫的,她不進去車廂坐,那他出來駕車陪她看風景,貌似也不錯。

這人怎跟牛皮糖似的,怎麽哪哪都有他,尚恩十分頭痛。

車廂裏,小刀伸長腿,歪在榻上,吃着糕點,品着茶,那模樣好不惬意,小刀覺得鄒二爺真真有福不會享,放着好好的主子不當,非要當下人。

主上才不會像二爺這般沒譜。

話說蔡莊窮山惡水,又在山坳,不知主上與少夫人在蔡莊可住的慣?

蔡莊。

晌午那會兒,鄒玄墨攜細奴剛抵達蔡莊,小馬駒黑莓恰恰這時候誕生了,黑莓是一匹純黑小馬駒兒,名如其馬,通身黑不溜秋,黏膩膩的,皮毛透着亮光。

蔡大娘的獨子蔡華征詢鄒玄墨意思:“主上給取個名字吧。”

鄒玄墨正想着取個什麽名兒好,細奴看見牧場裏漫山遍野的藍莓,忍不住道:“黑莓怎麽樣?”

鄒玄墨眼睛一亮,喜道:“好名字,就叫黑莓。”

“黑莓,你有名字了,開心嗎?”細奴手裏抓了一把青稞,去喂黑莓,黑莓卧在地上曬太陽,小嘴巴湊過來嗅了嗅,別開頭,細奴又繞到另一邊,道:“吃吧,很快就會長大了哦。”

“它現在不能吃那個,你見過哪個剛出生的孩子會吃東西?”

“對哦,我給忘了。”細奴開懷一笑,但見自家相公長袍下擺挽在腰間,廣袖也卷了起來,躬身在一側修損壞的護欄,細奴将青稞喂了老馬,然後她拍拍手過來了。

“相公以前常來這裏嗎?”細奴幫他扶住木樁,鄒玄墨掄了木槌将樁子一根根楔好。

“和你一樣,頭回來。”

“青山橫北郭,綠水繞東城,卻是個好地方呢。”細奴忽然就想起這兩句詩,忍不住脫口而出。

鄒玄墨此刻正蹲在溪邊洗手,聽到細奴吟詩,轉過身來,贊道:“娘子這詩吟的不錯。”

“是相公教的好。”細奴抿唇一樂,笑眼彎彎。

“我可是要收利息的。”對上她烏黑的眸子,鄒玄墨的眼神越來越幽深……

45、045:故人 ...

“你說過分文不取的。”記性真差, 細奴甩他一記白眼,見他還在望着她得意的笑,細奴氣不過,幹脆伸手撩了溪水淋他。

鄒玄墨也不避,直被她淋了一頭一臉的水花, 反倒是細奴自己心疼了,上前持袖幫他擦, 口中不住埋怨:“我下手沒輕重,你也不知避一下, 呆頭鵝似的。”

他是呆頭鵝, 她是什麽?

呆頭鵝娘子。

一股力道将她席卷至他胸口, 細奴被他箍得緊緊的,聽到他輕不可聞的喟嘆:“成玉。”

細奴身體一顫, 竟是忘了反應。

他認出她了?

“突然這麽乖, 又想着怎麽捉弄我?”伏低頭,綿延的吻落了下來, 細奴唯有被動的承受,腦子裏卻還在想才剛是否幻聽, 她分明有聽到他喚她成玉。

大手游走在她腰間的細肉上一陣揉捏, 細奴扭了扭身子, 嘴裏不滿哼唧, 他聽在耳中愈發得趣,叼了她嘴唇深深淺淺的吸吮着,直恨不能将她吸到身體裏去。

蔡華來到溪邊喊二人吃飯的時候, 就看到這樣辣眼睛的一幕,蔡華雙手捂住眼睛,慌亂中腳下踢到石子,到底驚動了面前深情擁吻的一對鴛鴦。

細奴掙脫開他的鉗制,頭垂得低低的,臉頰直到脖頸一片潮紅,鄒玄墨擡眼看向那個闖入者,咧嘴笑了笑,心裏卻琢磨着下回得找一個僻靜點的地方。

他喚:“小華。”

“娘叫我喚主上和少夫人回去吃飯。”蔡華捂着眼睛說完,撒腿跑了,許是跑得急,被石子絆了下,蔡華一個趔趄,繼續跑,就像身後有狼群在攆他。

聽到腳步聲遠去,細奴恰恰回過頭來,看見蔡華那個受驚的樣子,撲哧一笑,“好歹也是做爹的人了,還這般害羞。”

“山裏糙漢子,哪能與風~流倜~傥的榮荻相提并論。”此話一出,連他也嗅出一絲酸味兒。

細奴原本燦笑的臉登時一僵,悶聲道:“回去了,蔡大娘喊咱們回去吃飯。”細奴撇下他,獨自走了。

鄒玄墨心下暗暗着惱,好死不死的提榮荻做什麽?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他想他一定是瘋魔了,居然拿蔡華和榮荻比,她以前是榮荻未婚妻不假,如今她實實在在已嫁他為妻,可他心裏始終無法釋懷,榮荻臨走那夜送她的那碗烏冬面。

細奴回來莊子時,蔡華正端了菜給小桌上擺放,見了她,蔡華臉紅得能滴出血來,說話也不利索了,“少……夫人,請上……坐。”

“我去竈房幫大娘。”細奴面上微顯尴尬,擡腳進了竈房。

大鐵鍋上架了籠屜,蒸汽騰騰,細奴近乎聞到了蒸鹿尾的濃香味。

蔡大娘系了圍裙正在切絲瓜,細奴沒敢出聲喚她,生怕驚到蔡大娘傷了手,細奴回望了一眼案板,差不多都做停當了,就剩下最後一道菜,細奴索性在竈前蹲了下來,幫着添柴火。

蔡大娘在炒鍋裏放了些豬油,驀然看見一位神仙似的美嬌娘蹲在竈前就着竹筒吹火,蔡大娘驚得不輕,“少夫人快停手,你怎能幹這個,使不得。”

細奴笑笑,“大娘,不礙事的,我沒嫁相公前,在宮裏啥活都做的。”

細奴出身大胤宮,蔡大娘一早就知道的,主上大婚那日,蔡大娘曾親上書院幫廚,原來聽說是一回事,由當事人口中說出來又是另一回事。

蔡大娘持握了細奴手,瞥見她掌心發黃的老繭,就知道細奴說的是實情,如此可人疼的姑娘家被困在那吃人不吐骨頭的大胤宮,那得遭多少罪,蔡大娘想想都覺得心疼,一時也不知說什麽好,只重重點了點頭,道:“主上是好人,少夫人嫁他算是嫁對人了,以後啊有享不盡的福,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往後的日子才是緊要的。”

“大娘說的是,相公待我……很好。”

鍋裏的豬油七八成熱,細奴接了蔡大娘手中倆雞蛋,‘咔咔’單手磕進小鐵鍋裏,鏟子翻攪兩下,将絲瓜倒了進去。

蔡大娘看着她娴熟的手法,一看就是做慣了這些,眼睛不由一熱,想她那兒媳婦雖是童養媳出身,她一直寶貝兒般的養着,寵着,別說做個粗使活,就是連廚房都不曾進來過,兩手更是不沾陽春水,日日喝馬奶,養的白白胖胖的,一雙手豆腐似的水嫩,如今給她生了孫子,又在月子裏,吃飯更是百般挑剔,讓她生了一肚子閑氣。

打量了一眼細奴身量,倒像是個會生養的,就是太瘦了,蔡大娘說:“主上年歲不小了,少夫人不妨在這裏多住陣子,待大娘幫你将身子好好調理調理,來年給主上也添個一男半女,讓咱們夫人也高興高興。”

細奴臉羞得通紅,嬌喚一聲:“大娘。”

細奴将菜盛進碗裏,端了出去。

小飯桌上,鄒玄墨已經泰然就坐,看見細奴,沖她咧嘴一笑,細奴板了面孔,看也不看他,将菜重重放下,折身又進了竈房。

鄒玄墨讨了沒趣,望着桌上的絲瓜炒雞蛋發了會兒呆。

少頃,蔡大娘端了蒸鹿尾出來,會心一笑,“我昨兒才捎了消息,主上今兒就到了,主上這回信了我老婆子的話了吧,不是我吹,莊子上今年加上小華媳婦,這都得了三個大胖小子了,主上急着添丁,這蒸鹿尾可是補身子上好良品。”

“我早膳都沒用,肚子都留着呢,大娘這裏有好吃的盡管上來。”這道蒸鹿尾上桌,蔡大娘的心意他已經接收到了。

“你看,小華今年才剛滿十八,都是做爹的人了,主上也該加把勁了。”蔡大娘是真心替他着急。

鄒玄墨面色微紅,道:“此番來莊上小住,就是想娘子能放松心情,呵呵,不瞞大娘,我們正在努力。”

他已經很勤勉很努力了,只是細奴的肚子一直沒有動靜,他想是不是他心急所致,故而攜細奴來蔡莊,一來向蔡大娘取經,二來,都說蔡莊是風水寶地,只要在蔡莊住上陣子,包你生個大胖小子,蔡大娘将這個消息捎給他的時候,他不帶絲毫猶豫,天不亮就帶着細奴來了。

“湯來喽。”細奴端了菌菇湯出來,兩根手指揪了揪耳根,蔡大娘向鄒玄墨使了一個眼色,笑着招呼細奴上桌,将她安置在鄒玄墨身邊,細奴微不可察的拉開與他的距離,扶蔡大娘在主位坐了,“大娘快些就坐,我都等不及要開吃了。”

蔡大娘笑笑說:“我牙口不好,你們吃你們的,不用管我。”

細奴幫蔡大娘夾了些她能咬得動的小菜,又盛了湯,回頭看見縮在角落裏,屁股下坐了一個木墩的蔡華,細奴喊:“小華也過來坐吧,一桌子菜,就我和相公兩人也吃不了啊,你怎麽一個人坐那疙瘩,快過來坐。”

蔡華端了碗,頭埋得更低了。

“別管他,狗肉上不了席面。”蔡大娘笑罵。

“小華就是有些認生,待熟絡就好了。”鄒玄墨搖頭笑了笑,知蔡華還在為才剛溪邊的事情不好意思,于是出聲喚:“小華,過來。”

聽到主上傳喚,蔡華嘴裏尚叼着粗粉條子,端着碗過來了,蔡華一吸溜兒,将粉條子重重吞咽入腹,喚:“主上。”

鄒玄墨說:“坐下。”

蔡華:“哦。”

有沒搞錯,這可是你家,這麽拘謹做什麽,鄒玄墨拿公筷夾了根雞大腿給蔡華,說:“吃吧。”

“謝謝。”蔡華偷看了細奴一眼,低頭,側身,持了雞腿就啃。

細奴到現在才發現蔡華異于常人,蔡大娘嘆氣,就聽細奴問:“丹鳳可有用過飯?我給她盛些菜送過去。”

蔡大娘心想,少夫人如何知道她媳婦閨名喚作丹鳳,搖手阻了她:“不用勞煩少夫人,她早就吃過了。”說着話,将蒸鹿尾送到了鄒玄墨碗裏。

細奴看見只做不見,低頭嘗了一口燒菌菇,連聲說:“好吃。”

鄒玄墨嘗了一口,覺得口感不錯,看來蔡莊之行是來對了。

“好吃就多吃些。”蔡大娘幫細奴又夾了菜團子,将蘸醬送過去,說:“我們莊戶人都喜蘸這個汁子吃,口感更好。”

“嗯嗯,這個我還不曾吃過,看着都要流口水了。”細奴吸溜了下嘴,夾了菜團子喂鄒玄墨,他愣了下,張口吞了,眼裏漸漸有了笑意。

蔡華傻愣愣盯着二人瞧了瞧,默默低了頭,繼續對付他的雞大腿。

看着兩個小年輕恩恩愛愛的樣子,蔡大娘眉開眼笑:“老婆子山裏人,沒見過世面,做不出那些個精細吃食,難得主上和少夫人不嫌棄。”

細奴說:“大娘做的這些都是平日裏吃不到的稀罕物,很可口,我是自來熟,不挑食,相公也是葷素不忌。”

蔡大娘今天難得高興,讓蔡華去梨花樹下,将他老伴兒生前埋在梨花樹下的一壇花雕啓了出來,與鄒玄墨喝了兩盅兒,細奴見他已然微醺,扶着他顫顫巍巍回房安置。

細奴非要幫蔡大娘刷碗,蔡大娘攔不住,便由了她。

蔡大娘坐在竈下的木墩上抽煙鍋,細奴見了,忍不住問:“大娘來莊上之前,可有在別地兒待過?”她總覺得蔡大娘像極了一位故人。

“那是十多年前了,我和老伴兒都在東昌侯的牧場做事,後來東家犯了事,全家老少在那次朝廷的圍剿中都死了,牧場也被朝廷查封,我們一家三口無家可歸,所幸遇上公子,哦,也就是現在的主上,他給我們在這牧馬山安了家,重新建了一個牧場,也就是如今的蔡莊。”

細奴手下一頓,失手打碎了碗,她伸手去揀,割破了手指。

蔡大娘一個激靈,蹿了起來,持了細奴手,拿帕子裹起來,自責道:“都是老婆子懶,害少夫人傷了手。”

“不,不是大娘的錯,是我笨手笨腳打破了大娘的碗。”細奴眼裏噙了淚花,她沒看錯,蔡大娘就是當年牧場的蔡嬸子,想不到她竟還有幸見到蔡嬸子。

細奴哽了聲線,“大娘,我很高興能再次遇到你。”

“少夫人一定是疼的厲害,我讓小華去找郎中來。”蔡大娘說着張嘴就喊蔡華,細奴說:“真的不礙事的,我就是遇到大娘,想起了小時候,有些傷懷罷了。”

“少夫人可是想念太守大人?”

知蔡大娘說的是義父梁大鐘,細奴輕輕點了點頭,眼淚流的愈發猛烈。

“主上非是不通情理之人,少夫人要是想家了,不妨讓主上陪少夫人走一趟河間郡省親也不是不可。”

細奴搖了搖頭,“不是那樣的,大娘,求您不要再說了,細奴只想抱抱大娘,一會兒便好。”細奴伏在蔡大娘肩頭嘤嘤啜泣。

東昌侯府除了她和孟達,秦蹇,丹鳳,還有蔡嬸子和小華,他們都還活着,原來并不是她一個人,她還有很多的親人在世。

細奴喜極而泣:“謝謝你大娘,我真的很開心。”感謝蒼天,他們都還在。

46、046:女人心,海底針 ...

細奴逗黑莓玩了一會兒, 黑莓顯見困了,卧在草地上懶洋洋的眯起了眼睛打盹,細奴起身,順着牧場遛了一圈,舉目四顧, 豁然發現漫山遍野火紅的枸杞已然成熟,細奴出了護欄, 爬上山坡,摘了好些枸杞用帕子兜了給回走, 路上遇到前來尋她的蔡華。

“主上酒醒不見少夫人, 正四處尋少夫人。”蔡華低頭說。

記憶中的蔡華很活潑, 也很可愛,小時候常跟在她屁股後面一口一個郡主姐姐叫她, 想不到成年後的蔡華, 變化竟如此之大,話少, 人也失了以前的伶俐勁兒,細奴問:“小華, 丹鳳對你好不好?”

蔡華思索了半晌, 說了一個“好”字。

細奴看得出來, 蔡華沒有說真話。

丹鳳是家生子, 比細奴大三歲,丹鳳爹曾是東昌侯府管事,丹鳳娘是細奴的乳母, 丹鳳自小與細奴要好,又是她身邊一等大丫鬟,口齒伶俐,模樣兒生得周全,性格較跋扈。

尚恩初初來侯府,丹鳳總刁難她,為這事,細奴沒少數落丹鳳,惹得丹鳳不滿,總說她偏心尚恩。

丹鳳與兄長相戀的事,細奴是一早就知道的,當時她也曾想着适當時候将丹鳳送給兄長,成全了那對鴛鴦,可誰會想到大禍從天降,東昌侯府一夜間慘遭朝廷屠戮。

細奴兄妹模樣皆随了侯夫人,堪稱人中龍鳳,試問丹鳳又怎會看得上老實巴交,且相貌平平的糙漢子蔡華。

細奴側頭打量蔡華,末了,她問:“丹鳳性跋扈,你是不是很……怕她?”

蔡華聞言一呆,半晌沒有做聲。

細奴知她言中了,心中惱丹鳳不像話,不知感恩。

上午剛來莊上的時候,細奴有帶了些補品給蔡華媳婦,待見了卧在錦被內好眠的蔡華媳婦,細奴認出,蔡華媳婦便是昔日自己身邊一等大丫鬟丹鳳,蔡大娘将丹鳳照顧的很好,丹鳳模樣基本沒什麽大的變化,就是比以前成熟,豐盈不少,顯見這些年日子過得甚逍遙。

“你毋需怕她,你是她丈夫,是她的依靠,你要拿出男子漢的雄風,重振夫綱。”

這個貌似有點難,蔡華頭垂得更低了。

細奴又道:“她要問你誰教的,你就說是我說的。”

“小華,你怎麽了?”細奴突然發現蔡華的異常。

“我配不上娘子。”蔡華嚅嚅說。

細奴一駭,“可是丹鳳有這樣罵你?”

蔡華鞋尖撚了撚腳下的石子,再次默不做聲了。

細奴幽幽一嘆,她問:“小華,你還記得郡主姐姐嗎?”

蔡華驀然住腳,直愣愣盯着細奴,眼眶通紅通紅的,道:“她死了,被大火燒死的,公子很傷心,害了一場大病。”

公子?蔡華說的是榮荻?

“若是我告訴你,郡主姐姐沒有死,她還好好的活着,你可信?”

“少夫人騙人。”蔡華哭喊道:“娘說,人死是不能複生的。”

“我從不騙人,小華,郡主姐姐一直都記得東栅牧場的小華弟弟,她現在依然保留着小華弟弟送她的小馬鞭。”細奴突然自己不好意思了,出宮時,她将馬鞭交給了墨棋保管,此刻并不在她身上。

聽到細奴提及小馬鞭,蔡華眼睛一亮,“郡主姐姐沒死,是真的嗎?”

細奴笑着沖蔡華扮了一個鬼臉,說:“你果真不識得我了麽?小華,我就是你的郡主姐姐啊,你再好好瞧瞧。”

蔡華上上下下看了看細奴,始終無法将她與少時的郡主姐姐重合在一起,蔡華果斷搖頭,“你是少夫人,不是郡主姐姐。”

“小華,我真的是成玉,你的郡主姐姐。”

“你不是。”

“小華,你要帶我去哪兒?”蔡華拉了細奴就走,這不是回家的路,蔡華要帶她去哪兒?

細奴哪裏想到蔡華會帶她來了一處花田,大片的金盞菊曳麗多姿,長勢喜人,細奴随着蔡華進了花田,細奴漫步美麗的金盞菊從中,仿似回到了幼時,手撫着朵朵花瓣,感受着花的芬芳,然後,她聽到蔡華說:“到了。”

蔡華此刻矗立在花田中央一個微微隆起的小土丘前面,細奴一愕,“這是?”

“郡主姐姐就睡在這裏面。”蔡華說。

細奴後知後覺道:“你是說,這是郡主姐姐的墳?”

“确切的說是衣冠冢。”公子當時是這樣說的,蔡華俯身将小土丘上滋生的雜草拔除幹淨,從懷裏拿出一個蘋果放在了小土丘上,他的樣子看起來很悲傷。

這是榮荻給她立的衣冠冢?

細奴立在自己的墳頭很久,然後,她聽到蔡華說:“太陽快下山了,我們該回去了,主上會着急。”

細奴渾渾噩噩跟着蔡華往回路走,快到莊子的時候,細奴對蔡華說:“不要告訴相公,你帶我去了郡主的墳頭。”

蔡華想了想,點頭,“我誰都不說。”

細奴說:“小華,謝謝你。”

蔡華說:“不謝。”

鄒玄墨負着手站在籬笆門前,看到他們回來,鄒玄墨疾步迎了上來,“你去哪裏了,讓我好找。”

細奴揚了揚手帕子裏包裹的枸杞,說:“我去摘了些枸杞。”

“好端端的摘那個作甚?你要喜歡,大可讓下人去采摘,哪裏用的着親自動手?山裏有野獸出沒你知不知道?”鄒玄墨冷面冷口,顯然是動了氣。

細奴臉色亦不好,冷聲道:“你大可放心,區區幾個野畜還要不了畫影的命去。”徑直越過他,細奴朝着竈間去了,她的身份不消她明說,又如何瞞得過他的法眼,細奴索性挑破那層窗戶紙。

鄒玄墨未曾料到細奴會有此一說,愣住了。

蔡華見氣氛不對,回了自己屋,趴在門縫向外張望,主上與少夫人貌似吵架了,他不該帶少夫人去郡主的墳頭,這事要不要告訴主上知道?可他已經答應了少夫人誰都不說的。

丹鳳坐在妝臺前正在描眉,透過銅鏡看到自家男人趴在門縫向外偷看,丹鳳撇了撇嘴,說話陰陽怪氣的:“不就是個飛上枝頭的老宮女,瞧把你稀罕的。”

蔡華沒啃聲,将門阖上。

丹鳳抿了抿口脂,看見躺在床上,眼睛一眨不眨望着床帳的蔡華,狠狠剜他一眼,寒聲道:“喂,你洗過沒有就給床上躺,你不惡心,我還惡心呢。”

蔡華只做沒聽見,幹脆閉上眼睛。

丹鳳眼珠一轉,扭着豐~臀來到床前,伸手捅了捅蔡華胳臂,蔡華沒有吱聲,丹鳳附耳過去,低聲問:“主上是不是和那位關系不好,我聽聲氣兒像是兩人剛剛拌了嘴。”

蔡華翻身給她一個背,丹鳳整個身子捱了上來,言笑晏晏:“問你話呢,別跟我裝死人。”

“不知道。”蔡華憋了半天憋出三個字,丹鳳登時柳眉倒豎:“死相,要你何用?”

蔡華拿被子蒙住頭,丹鳳還在罵個不休,“這輩子跟了你這個窩囊廢,算我倒了八輩子血黴。”

丹鳳透過銅鏡,整了整鬓發,又将細奴上午送她的珠釵簪好,腕上套了副水綠镯子,撫了撫耳鬓,側身照了照,鏡中的她越發的妩媚動人,複挺了挺傲人的胸,盈盈一笑,她上午見了那老宮女,身段不錯,到底沒生養過,哪裏能和她比,她現在這雙櫻果可是貨真價實能咂出水,她能嘛?

聽聞他們吵架了,這可是她接近他的大好時機。

“你看好孩子,我出去透透氣。”丹鳳說。

蔡華再也躺不住了,跳下床,伸手擋住丹鳳開門的手,“你又要幹嘛?”坐月子都不安生,吹了風有她後悔的。

“我不幹嘛,就出去走走。”丹鳳到底心虛,沒敢看蔡華眼睛。

“主上不是你能招惹的,回去待着。”蔡華把住門口,就是不讓,他女人什麽德行,他再清楚不過,他絕不能放她出去給少夫人添堵。

“讓開,別賴我翻臉。”丹鳳伸手就擰蔡華耳朵。

蔡華不為所動。

丹鳳嘆氣,這死東西今天是和她杠上了,丹鳳索性道:“我不幹嘛,我就出去上個茅廁,我就回來了。”

蔡華說:“上茅廁需要塗脂抹粉,打扮得花枝招展?”

嘿,死東西還不笨!

丹鳳說:“我是怕茅廁臭,才把自己拾掇得香噴噴。”

蔡華說:“以後別抹那些個,我給你點根香,你拿着就聞不到臭了。”

“好,你去點根香我。”丹鳳妥協。

蔡華說:“你站着別動,我很快就好。”蔡華記得尚恩姐姐上次來時,有給丹鳳捎了一盒上好的熏香,蔡華翻箱倒櫃開始翻找,最後,在一個朱漆木盒中找到了,他點了香,轉身,門邊哪裏還有丹鳳的影子。

“丹鳳?”蔡華喚。

“哇——”搖籃中熟睡的小蒙被他吓醒,張嘴嚎啕大哭,蔡華皺了眉頭,看着搖籃中的小小嬰孩,蔡華登時手足無措,拿了撥浪鼓搖了搖,小蒙依舊啼哭不止,蔡華滿頭大汗,想出去找丹鳳,小蒙又哭得厲害,蔡華想伸手抱他,那麽小小的一團,蔡華又怕自己粗手粗腳弄疼他,只能看着他哭,蔡華幾近崩潰。

正在竈間忙碌的蔡大娘聽到她寶貝孫子一聲高似一聲的啼哭聲,心早都亂了,當即撇了木盆,就向外沖,回頭她喊話細奴:“小蒙一直在哭,我去瞅瞅,少夫人回去早早歇了是正經。”

“大娘管了去,這裏交給我就成。”細奴将事先泡好的糯米搭上籠屜,覆上籠布,蓋上鍋蓋,蹲在竈下添柴火。

她聽聞蔡大娘說,丹鳳奶水不夠,公主曾經教宮裏的嬷嬷一個下奶的好法子,就是将糯米提前浸泡,然後撈出,上籠屜大火蒸約莫一個時辰,待熟了,冷卻,淋上些許酒曲,盛在盆裏,覆上籠布捂好,悶上約莫一天待發酵,吃的時候,鐵鍋裏燒開就可直接食用,聽說産婦喝了,一天內就能下奶,比喝藥調理要好得多。

細奴在這邊捯饬着怎麽幫丹鳳下奶,丹鳳卻一心算計着怎麽勾搭鄒玄墨。

鄒玄墨左等右等細奴不回,便尋到了竈間,見她正教蔡大娘做吃食,看見門邊的他,便說:“我剛燒了水,讓夥計送去房中,相公先去洗沐,我一會兒就回。”

她不生他氣了?

心頭一喜。

鄒玄墨返身回房,褪了衣裳,置身熱氣騰騰的浴桶中,他才泡進水裏沒一會兒,就感覺身後一股撲鼻的香風刮了進來,然後,燭火滅了。

“淘氣,做什麽吹燈?”他寵溺一笑,坐着沒動。

黑暗中,那香風向他靠近。

一只凝脂酥手顫顫巍巍搭上他右肩,接着,是另一只搭向他左肩,那手很不規矩,順着他脖頸一路摸索上去,直摸到他耳朵,臉頰,甚至嘴唇,那香風微喘着有些迫不及待,雙手掌了他臉頰,向他嘴唇靠了過來,起初,他只當細奴,當那股作嘔的香風迄今口鼻,他渾身一個激靈,喝道:“你不是細奴。”

香風一怔,下一秒,嘴唇在他臉上一陣狂親,亂啃,手向他胸口摸了下去,他已經十分确定這個女人不是細奴,一怒下,一記掌風毫不留情揮了出去,香風為他掌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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