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他就是個倒黴鬼 (8)

掃中,一聲悶哼,然後門開了,很快又關上,将那股香風也帶出門去,室內重歸寂靜。

細奴将竈間打掃幹淨,出門,伸了一個懶腰,明天早上,丹鳳就能喝到她親手為她烹制的下奶湯,細奴舒心一笑,向着他們居住的屋子去了。

黑暗中,一個黑影跌跌撞撞竄出門來。

身為畫影的細奴腦中登時警鈴敲響,有細~作潛入?

順手抄起庭院稻草棚上晾曬菌菇的笸籮框向那黑影丢了過去,預期中的景象并沒有發生,然後,笸籮斜飛了出去,細奴聽到他沉怒的喝聲:“還不走!”

黑影跌跌撞撞跑了,細奴清楚看到那黑影進了蔡華的屋子,透過門內溢出的燭光,細奴看到那黑影的側臉,丹鳳!

大晚上的,小蒙為何啼哭不休?

丹鳳又為何從她與相公居住的屋子出來,屋內甚至沒有點燈,他們剛剛在做什麽?

相公将她抛出的笸籮震飛,相公在維護丹鳳,相公與丹鳳是什麽關系?

細奴僵立在庭院,一股難言的絞痛自胸口蔓延至四肢百骸,猶如淩遲,一刀一刀割在心口,天旋地轉,喉間是再難抑制的腥甜上湧,血順着嘴角汩汩湧出,失去意識前,她看見一襲黑袍慌亂無措向她急奔過來。

47、047:急人之困 ...

丹鳳形容狼狽進屋, 蔡華心知不好,急火火沖出門,就見主上抱着暈厥不醒的少夫人,一聲聲喚:“成玉,成玉。”

難道少夫人就是郡主姐姐!

“郡主姐姐!”蔡華喜極而泣。

看見痛哭流涕的蔡華, 鄒玄墨心中有氣,喝道:“還不快去請郎中。”

“我這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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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子的最西頭住着一個懂醫的老者, 姓蔣,人稱蔣老漢, 蔡華來到蔣老漢家, 屋裏尚亮着燈, 蔡華喊:“叔,你睡了嗎?”

聽到蔡華的聲音, 蔣老漢在屋裏答了腔:“是小華啊, 進來吧,門沒闩。”

蔡華推門進去, 蔣老漢披衣橫卧炕上正吧嗒吧嗒抽旱煙,煙熏缭繞的, 他問:“大晚上的你不守着你媳婦, 跑我這嘎達做甚?”

蔡華扯了蔣老漢胳臂給炕下拖, “叔快跟我走, 等着你前去救命呢。”

“誰又要生了?我記得你媳婦前不久剛生了娃兒,總不至是你那老娘鐵樹開花,也要生娃?”蔣老漢哈哈一笑, 煙鍋子在炕沿磕了磕,蔡華臉一紅,說:“不是,你別瞎說。”

“我知道不是你娘,逗你呢,楞娃子。”蔣老漢搖頭深笑,将披着的衣裳穿好,撈了櫃子上的黑漆匣子向門外走,蔣老漢道:“你家統共也就那幾口人,說吧,誰病了?”

“路上和你再細說,你快些跟我走就是了。”蔡華推了蔣老漢出門。

蔣老漢想起油燈還亮着,又倒了回來,嘴裏直喊:“等等,油燈還亮着,等我滅了燈先,油老貴了,別浪費。”

“哎呀,人命關天。”這老頭可真磨叽,蔡華鼓着腮幫子吹了吹,沒吹滅,看見炕角掃炕的笤帚,蔡華找準燈芯扔了過去,油燈滅了,笤帚帶起一串火星子掉在炕上,與此同時,門從外面關上了。

“看不出來,你小子還挺有準頭。”蔣老漢由衷贊道。

蔡華耙耙頭發,澀澀一笑。

路上,蔡華抱了醫藥匣子在前面小跑,蔣老漢在後面追得直喘氣,蔣老漢問:“快與我說說到底誰病了?大晚上看你急火火的。”

“是……”郡主姐姐這幾個字可是禁忌,會給郡主姐姐招來麻煩,蔡華轉口說:“是我們少夫人。”

“少夫人是誰?”蔣老漢不明就裏。

蔡華說:“你管瞧病就成,別管她是誰。”

“嘿,小子,我問問怎麽了?還問不得了?又不是月中的嫦娥仙子,還遮遮掩掩的。”

“嫦娥算啥,她和我們少夫人壓根沒得比。”

“嘿,把你小子能耐的。”

蔡華說:“叔,給我們建牧場的那位恩公你聽說過吧,就是蒼梧山上的那位貴人。”娘多次跟蔣大叔提過主上,想必蔣大叔是聽說過主上的。

“哦,敢情是那小子。”蔣老漢恍然大悟,末了,他問:“他來蔡莊了?”

“嗯,晌午到的。”蔡華點頭。

“他病了?”

蔡華搖頭,說:“不是主上,是他娘子,也就是少夫人。”

蔣老漢眼睛一亮,“鄒玄墨那小子成家了?”

“嗯,快一個月了吧,咦?蔣大叔認識我們主上?”蔡華一呆。

蔣老漢背着手,梗着脖子走了,撇下三個字:“不認識。”

蔡華納悶了,蔣大叔話裏話外明明就和主上認識,為什麽要否認呢?

想到蔡華那媳婦丹鳳,蔣老漢心裏就來氣,道:“要實在過不下去就讓她帶着她兒子走人,我們小華如此能幹,又不是娶不到好媳婦,何苦在那一顆爛梨樹上吊死。”

蔡華默不作聲。

“我最煩你小子動不動裝孫子這熊樣,想你爹當年也是個人物,怎生了你個缺心眼子。”蔣老漢就是覺得蔡華娘一個婦道人家經營一家牧場不容易,蔡華被丹鳳轄制,給蔡華戴了綠帽子,蔡華屁都不敢放,蔣老漢實在看不過眼,別人不知底細,他最清楚不過,丹鳳生的那孩子壓根就不是蔡華的種。

“叔,我曉得你是為我好,可丹鳳離開我們家,她能去哪兒?”

“你管她去哪兒,願意養她的人從莊子東頭排到西頭,她既然有本事讓人搞大肚子,你還愁她沒人養?”

“娘一直以為小蒙是我的孩子,我怕娘知道真相,會傷心。”蔡華心裏更憋屈,被自家媳婦戴了綠帽子,是男人心裏都無法接受。

“那你忍心騙你娘,含辛茹苦替別人養孩子?”

“可是……”

“別可是了,你個楞娃,真心氣死老子,懶得管你那糟心事兒。”

蔡華和蔣老漢二人只顧着給莊子東頭趕,壓根不曾看身後,莊子西頭此刻火光沖天,近乎映紅了半邊天,那裏正是蔣老漢家的位置。

蔣老漢走着走着腳步緩了下來,他問:“對了,你小子吃了我配的藥,感覺有沒起色?”

“還……行吧。”他以前看丹鳳沒啥感覺,現在只要看見丹鳳給小蒙喂奶,他那處就高昂了頭,漲得難受,此刻,更因為蔣大叔一句話,似乎又被喚醒了。

“什麽叫還行,不是應該生龍活虎嘛,我給黑三吃了,不出小半年黑三就把王寡婦家那頭老母驢肚子給搞大了。”蔣老漢借着月光打量蔡華,眼睛直給他胯~下瞄,蔡華一激靈,伸手捂住,嘴裏嘟囔:“黑三是驢,你拿我跟驢比,人跟畜生能一樣嘛。”

“問題關鍵你那活兒又發揮正常男人的性能了,你得感謝我。”蔣老漢眼不瞎,看見了蔡華胯~部高高支起的帳篷,樂呵呵一笑。

蔡華說:“我記着呢,我家牆角的梨樹下還留有我爹當年埋的兩壇花雕,晌午啓了一壇招待主上,回頭我把剩下的那壇也給啓出來,孝敬叔。”

蔣老漢一聽有酒喝,笑了:“算你小子不忘本,這酒我喝,人,我也要。”

蔡華不解:“蔣大叔想要誰?”

蔣老漢老臉一紅,手搔搔頭,哼哈道:“你也知道我缺個屋裏人,沒人給我做飯,我都快餓死了,你覺得你家還有誰比較适合我?”莊子東頭的王寡婦中意他,撩撥了他多次,可他就是不來電,他比較中意蔡華他娘,蔣老漢拿眼偷看蔡華反應。

蔡華搖頭說:“反正丹鳳不行,太年輕,你們不合适。”丹鳳不守婦道,在莊子裏大小也算個風流人物,試問他都守不住,別說蔣老漢一糟老頭子。

“呸呸呸,你埋汰我呢。”蔣老漢擡手抽了蔡華後腦勺一耳刮子,“你那婆娘一肚子壞水,白給我都不要,我說的是你……”

“他蔣叔,你可來了,快些随我看看那孩子到底是咋了?”正說着話,蔡大娘就迎了上來,将他給屋裏迎。

蔣老漢有些飄飄然了,平日裏別說進蔡華家,門口路過都不行,都說寡婦門前是非多,蔡大娘人多的時候鮮少給她好臉,跟他撇的很清,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了,蔣老漢想,他這是占了鄒玄墨他媳婦的光,才能有幸進了蔡大娘的家門。

“到底咋回事?聽小華說人晌午才剛到莊上,咋到了晚上就突然病倒了?”蔡華說的含糊,蔣老漢到現在都沒搞明白。

蔡大娘說:“可不是呢,那會子還好好的,與我在竈上忙活,是個閑不住的,又燒得一手好菜,才剛還給丹鳳捯饬下奶湯,我就離開一會兒人就抽過去了,我覺得吧,莫不是中了山裏瘴氣,抑或邪祟入體,你要不來,我正琢磨要不要找王寡婦給驅驅邪,畢竟這蔡莊就你們兩個我信得過的能人。”

“王寡婦懂個屁,也就騙騙你們這些個沒主心骨的老娘們。”蔣老漢聽蔡華娘拿他和王寡婦比較,心裏就不平衡。

說着話的工夫,人進了細奴居住的屋子。

鄒玄墨半蹲在炕頭,手握着細奴手,已經失了冷靜,看見蔡大娘領着一老頭子進來,知是郎中到了,也顧不得許多,張口就喊:“娘子吐血暈厥多時,老先生快給看看。”

蔣老漢眼睛在鄒玄墨臉上溜了一圈,依稀是舊時模樣,顯見因為擔心他娘子沒認出他,遂道:“你讓開,擋着光了。”

鄒玄墨退到一邊,虛垂的手依舊有些發顫,千萬不要是流琴那個樣子,他現在已經足夠相信,娘子被太後逼着服用了玉真散,鄒玄墨現在心神俱亂。

蔣老漢剛捱到炕邊,蔡華打了水進來,喊:“叔,你才剛抽了煙鍋,洗個手吧。”

三人皆是一怔,鄒玄墨沒做聲,蔡大娘唯唯點頭,“小華說得對,把手洗了先。”

蔣老漢十分氣憋,狠瞪了多事的蔡華一眼,想他堂堂避世神醫,給人看症,還要洗手,心裏很是不樂意。

不情不願挪過去,蔡大娘拉了他手浸在水中,又塗抹了些皂豆,搓洗幹淨,接過蔡華遞上的布巾幫他将手擦幹,蔣老漢突然就移不開眼了,他覺得洗手這個主意貌似還不錯,因為蔡華他娘幫他洗手,搓手,還擦手,猝不及防就美夢成真了,他摸到了蔡華他娘的手,心裏突然就蕩漾的不行。

蔣老漢手指在蔡大娘掌心撓了撓,看着她風韻猶存的臉兩眼直冒星星。

“洗好了。”蔡大娘抽出手,心裏直罵老東西,趁機吃老娘豆腐,回頭要他好看。

手中一空,蔣老漢略顯失落,折回炕邊,瞥了一眼蹙了眉頭昏睡的女子,心中喟嘆:确是個妙人兒,模樣就跟天上的仙女似的,鄒玄墨那小子豔福不淺吶。

正準備給細奴探腕脈,蔡華拿了塊絲帕又跑進來,給了他娘,蔡大娘明白過來,将絲帕擱上細奴雪玉般皓腕,說:“他叔,可以了。”

蔣老漢直想拿煙鍋子抽蔡華一頓,要不要這麽狗腿子,不讓摸,怎麽看病,真他娘事多,想他一把年歲了,當着這麽多人面,他還能把人給咋?

話說,他就是有想法,也是對蔡華娘有想法,別個就是生得月中嫦娥模樣,他也瞧不上。

更何況面前這女娃還是鄒玄墨他媳婦,是他的晚輩。

蔣老漢右手二指搭上細奴腕間絲帕上,凝聽了一會兒,眉頭繼而隆起,鄒玄墨心頭一緊,“老先生?”

蔣老漢左手微擡,鄒玄墨噤聲。

靜靜凝聽了一會兒,蔣老漢又換了細奴另一只手,這回他沒擱絲帕,直接探脈,蔡華在身後急的不行,蔣大叔摸了郡主姐姐手腕,偷看一眼鄒玄墨,但見他劍眉緊鎖,一臉堪憂的焦躁神情,蔡華想人命關天,蔣大叔只是看病,沒壞心思,心裏釋然了。

蔣老漢直起身,又翻看細奴左右兩邊眼皮,蔣老漢看着面前了無生氣的女娃,只想說準備後事吧,回頭見他一副死了爹的憂傷表情,蔣老漢臨到口邊的話又吞咽回去。

“他叔,少夫人到底是咋了?你倒是說句話啊。”

“幸虧遇到我,還有的救。”

“求老先生施以援手,救救娘子。”鄒玄墨差點就跪下磕頭了,躬身拜了下去,他拜,蔡華也拜,蔣老漢心想,你小子拜我做甚,我還不是你爹呢,看把你小子急的。

“他叔菩薩心腸,急人之困,我一輩子都感念你的好。”

蔣老漢等的就是蔡大娘這話,心裏美滋滋的,道:“自家人不說兩家話。”

蔡大娘面色略顯尴尬,心罵臭不要臉的,今天要不是急着救命,還能讓你老小子占了口盡口頭便宜。

蔣老漢伸手說:“拿來。”

“什麽?”蔡大娘問。

鄒玄墨摸了一錠金子伸了過來,蔣老漢倒抽一口涼氣,心想,這鄒家人都特麽不是東西,小子他爹鄒幕白當年一擲千金,生生把他寶貝多年的親親小師妹魂給勾搭走了;如今這小子雖不及他爹豪邁,拿錠金子亮瞎他一雙老眼,他很想說還有沒,管了拿金子砸死我,老子這輩子沒啥別的嗜好,就是愛金子,還有就是臆想蔡華他娘。

礙于蔡華娘在,他還得刻意裝出高冷的樣子,對金子很是不屑,冷了張臉,看蔡華。

“小華,我的藥匣子。”

蔣老漢沒有理會鄒玄墨,不是氣他小氣,他是怕自己會忍不住撲上去膜拜他掌心的那錠金子,從而讓蔡華娘輕看他,真他娘折磨人。

蔣老漢盡量做到目不斜視,只管走向盯着鄒玄墨手中金子發愣的蔡華。

哇,這就是金子啊!蔡華眼睛都直了。

“小子有點出息好不好。”蔣老漢屈指敲了敲蔡華頭,從蔡華懷裏取過自己的藥匣子,說:“診金呢我早晚會來收,不急這一時半刻。”蔣老漢雖是看着蔡華,話卻是說與鄒玄墨聽,他是神醫,他的診金很貴,向來是看人說話,你家不是有錢嘛,那我就專宰你這只肥羊。

“鄒某銘記老先生大恩,有勞先生。”鄒玄墨再度拜下去。

蔣老漢覺得鄒玄墨比他那爹謙虛多了,看着也順眼了些。

“記住你說過的話就行。”

“蔡大娘母子為證,我鄒玄墨說話從無更改。”

“從無更改?老夫會讓你改口的。”他不是從來不承認師妹?他有的是辦法逼這小子就範。

鄒玄墨一愣,這老先生何意?

蔣老漢從藥匣子取出一套針盒,蔡華瞥見蔣老漢的針盒上別滿了金光閃閃的金針,眼睛賊亮賊亮的,哇哦,蔣大叔原來真人不露相啊,這東西他還是頭回見到,早知道他該偷藏一根,反正那麽多金針,蔣大叔也數不過來,不見得會發現。

“今天救人要緊,先不予你計較,你需記得今日欠我一人情。”

“老先生有什麽需要盡管吩咐,鄒某定當竭力而為。”

“這女娃兒運氣不錯,之前定是遇到高人搭救,及時施針封穴,如今金針破體而出,才會若此,我便依葫蘆畫瓢,再行施針,你們倆出去,蔡華娘留下。”若他眼力不差的話,施針手法酷似師妹,只是這女娃因何中毒實令人費解。

鄒玄墨很想全程陪着細奴,蔡華知道蔣老漢脾氣,怕他半途撒手不救,于是扯了扯他袖子,如今有求于人,鄒玄墨心中再不願,也只得随着蔡華出門,一雙黑眸盯着緊閉的大門,他問:“這老者是何方神聖?”

“我也不知道他打哪兒來,自打我們搬進牧馬山,他就在這兒了,就住在莊子西頭,人稱蔣老漢。”蔡華将他知道的都告訴他。

“蔣老漢?”鄒玄墨口中輕念,記憶中似乎有誰也姓蔣,一時半會兒居然想不起來。

“他家中還有何人?”鄒玄墨又問。

“就他一個,沒別人。”蔡華搖頭。

“他還有沒有親眷?”

“沒有。”蔡華搖頭,不多會兒,蔡華想起件事,他說:“我想起來了,蔣大叔曾和我提過,他有個非常漂亮的師妹,貌似挺厲害,聽說嫁了一大戶人家,巧了,那家人和主上同姓,也姓鄒,不過,她不是原配,是繼室。”

“原來是他!”

鄒玄墨終于知道蔣老漢是誰了,蔣老漢就是戚檀的那位師兄,蔣去病。

多年前,他曾與蔣去病有過一面之緣。猶記得那日,父親大宴親朋迎娶戚檀進瀾香山,他為母親抱不平刻意滋事,父親一怒下将他逐出瀾香山,然後,他在門口遇到了前來喝喜酒的蔣去病,得悉蔣去病便是戚檀的同門師兄,他還出言嘲諷他與戚檀蛇鼠一窩,蔣去病當時說了什麽?

是了,蔣去病原話是這麽說的:“檀妹瞎了眼才會嫁給你爹,小子,你所看到的,未必就是真相,日久見人心,早晚有一天,你會明白檀妹的苦衷。”

俗話說,不是冤家不聚頭,鄒玄墨如何也想不到,想他富甲天下,終有一日,他竟先後有求于蔣去病師兄妹。

真真冤孽!

48、048:世伯 ...

半柱香過去, 門開了,蔣去病臂彎夾了他的藥匣子出來,鄒玄墨微愣,蔣去病目不斜視,挺直腰背, 高昂了脖子,走了。

身後, 鄒玄墨深施一禮:“世伯請留步。”

嚯,總算想起他是誰了, 還不算太笨。

蔣去病止了腳步, 他并未轉身, 道破細奴所面臨的危險:“那女娃兒暫時沒有性命之憂,但是, 我不保證她日後也如今日這般金針脫落不會毒發身亡。”

郡主姐姐中毒了?

蔡華驚震。

“世伯高義, 請世伯搭救娘子,晚輩銘感世伯大恩。”鄒玄墨陡然雙膝跪地。

“主上。”蔡華大駭, 主上怎能給蔣大叔下跪,這于理不合。

“主上身份尊貴, 蔣大叔, 求您行行好, 就別再為難主上了好不好。”蔡華跪下就磕頭。

蔣去病也未曾想到鄒玄墨為了細奴會做到如此地步, 更氣蔡華對鄒玄墨的一再的維護,長嘆一聲,轉過身來, “你們跪我也沒用,我是醫者,又不是神仙,我救不了她。”

“大叔騙人,王寡婦被毒蛇咬了,半截身子都快入土的人了,還不是大叔一貼藥從鬼門關給救了回來,大叔能救回王寡婦,就一定有法子救少夫人,求你了,大叔。”蔡華是打心底佩服蔣去病的超凡醫術。

“晚輩懇請世伯搭救娘子,晚輩願為當年出言不遜向世伯磕頭賠罪。”言出必行,鄒玄墨伏地就磕頭,蔣去病怎好意思受他如此大禮,将藥匣子丢給蔡華,出手相扶。

“你能為那女娃兒做到如此地步,說明你對她是真心實意的,如此可人疼的女娃兒,我又豈會眼睜睜見死不救,只是這毒太過陰狠,要解此毒,你總得給我些時間配置解藥不是。”

他這是答應救娘子?

“多謝世伯。”鄒玄墨忽然就看到了希望,喜出望外。

這小子還真喜怒無常,蔣去病就是見不得他高興,忍不住又兜頭澆他一盆冷水:“別高興太早,我且勉力一試,若是沒有成效,也只能怪她紅顏薄命。”

“晚輩相信世伯有那個本事。”那些都是後話,主要蔣去病肯幫忙,細奴就能争取更多的時間。

“你小子少給我戴高帽子,我蔣去病不吃你那套,記住,切莫再做誘她毒發的蠢事,否則,神仙也救不了她。”拿過蔡華手中托着的藥匣子,蔣去病輕哼一聲,走了。

“晚輩謹記世伯教誨。”瞥了眼蔡華屋子所在方向一眼,鄒玄墨黑沉了臉色。

原來蔣大叔叫蔣去病,聽名字,都知道醫術非凡,蔡華在心裏牢牢記住這個名字。

“晚輩恭送世伯。”鄒玄墨躬身拜了下去。

“叔,我送你。”蔡華反應過來,親自送蔣去病出門,才剛他再次觸摸到了蔣大叔的藥匣子,他居然忘了偷藏一根金針,大好的機會就這樣白白錯過了。

“回去吧,我認得路。”蔣去病隔着籬笆門阻了出門的蔡華。

蔡華回返,鄒玄墨已經進屋去了,蔡華猶豫了下,折身朝着自己屋去了,少夫人之所以毒發,少不了丹鳳的推波助瀾,他想是時候與丹鳳攤牌了。

蔡華推門進去的時候,丹鳳正趴在門邊偷聽院裏動靜,冷不防蔡華推門,撞到額頭,丹鳳擰了眉頭,罵道:“你作死啊,進來也不吱一聲,疼死我了。”

丹鳳一邊揉了揉被撞疼的額頭,一邊偷偷觀察蔡華的反應。

蔡華本想将門重重甩上,又擔心吓到小蒙,最終輕輕将門阖上,丹鳳見他還如往常一般謹小慎微,見了她就跟老鼠見了貓似的小心翼翼,心中愈發得意,揚了揚下巴,問道:“蔣老頭幹嘛來了?”

她也有臉問,要不是她給少夫人添堵,少夫人至于毒發?

蔡華虛垂的手繼而緊握成拳,擡眼,看向丹鳳,眼裏是止也止不住的熊熊怒火,丹鳳被他這一望,唬了一跳,嘴硬道:“你看我幹嘛?老宮女就是矯情,大晚上的都不安生。”

“閉嘴。”蔡華撲上去就捏住了丹鳳脖子,蔡華紅了眼睛,寒聲道:“還不都是你幹的缺德事!”

丹鳳拳打腳踢,伸手就給蔡華臉上抓,蔡華手下加了力道,丹鳳臉漲得青紫,手摸到啥都給蔡華身上砸,炕上的瓦枕被她手劃拉到了地上,摔得四分五裂,那落地聲響驚到了熟睡的小蒙,“哇”的一聲,驚醒了急紅眼的蔡華,他松手,丹鳳捂着脖子直喘氣,心中到底氣不過,揚手就給蔡華臉上嚯了一巴掌,丹鳳猶覺不解氣,又抓又撓,蔡華臉上很快就挂了彩。

蔡大娘聽到小蒙哭聲,進來的時候,就看到丹鳳一臉潑婦相正對她兒子拳打腳踢。

“你鬧夠了沒有。”蔡大娘若還不明白今夜發生了什麽事,那她這輩子也就白活了,她想是她錯看了丹鳳,錯愛了丹鳳,以致丹鳳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戰她的底線。

“做人要憑良心,且莫忘本,丹鳳,你這是給蔡華臉上抹黑,給你死去的爹娘抹黑,更是給郡主抹黑,你究竟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麽?”蔡大娘抱着啼哭的小蒙哄着,眼中噙了淚,難道真要她捅破那層窗戶紙嘛。

“婆婆說什麽,我聽不懂,夜深了,我們要休息了,婆婆請回吧。”丹鳳一把從蔡大娘手裏搶回小蒙,擰身就要給炕上躺,蔡華伸臂阻擋她上炕。

“還讓不讓人睡覺了,你們母子還講不講理。”丹鳳拔高了聲線。

蔡華說:“帶上你的兒子滾出蔡家。”

“小華?”蔡大娘心頭一噎,閉了閉眼,側轉了身。

丹鳳一窒,“你剛剛說什麽,再說一遍。”

蔡華過去門邊,一把将門拉開,狠聲道:“我叫你即刻帶上你生的小孽種,滾出蔡家,聽到沒有,這個孩子是怎麽來的,你我心知肚明。”

“你……”丹鳳一個踉跄,不敢置信看着蔡華,他讓她滾出蔡家,他不要她了?

不,不行,離了蔡家,她還能去哪裏?

她在蔡家過慣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優渥日子,出了這道門,她就再也沒有那個資格了,丹鳳深深明白這個道理,她抱着小蒙噗通一聲就給蔡大娘跪下了,“婆婆,求您說句話,丹鳳不要離開蔡家,不要離開婆婆。”

蔡大娘老淚縱橫,哽聲道:“丹鳳,我知道小華身子不好,委屈了你,可我始終相信人心都是肉長的,我一直待你不薄,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背着小華偷漢子,我想着蔡家不能無後,這孩子既然生在蔡家,我認了,可你今夜的行為,實在令人不恥,少夫人因為你的舉動,險些去了半條命去,你讓我如何再留得你。”

婆婆知道小蒙不是蔡華的種!

丹鳳臉色青白,顫着嘴唇苦聲哀求:“婆婆,丹鳳錯了,求婆婆不要攆丹鳳走,婆婆,你忘了郡主了嗎?我是郡主貼身婢女,郡主不在了,你不能不管我的,婆婆。”

蔡大娘抹了把眼淚說:“正因為你是郡主的婢女,我才高看你,不忍你在蔡家吃苦受累,你扪心自問這些年,我可曾薄待過你。”

“說來說去,你們還是怪我不守婦道,那能怪我嗎,要怪都怪蔡華無能,他那玩意兒不頂事,他不是男人,想我丹鳳貌美如花,憑什麽一生葬送在一個廢人身上守活寡,我不甘心輸給一個老宮女,沒錯,我是勾引主上,這不還沒成事嘛,殺人不過頭點地,你們憑什麽将我攆出門?”

蔡大娘轉過身,再不看丹鳳,她說:“主上不殺你是念在你是蔡家的媳婦,他不聲張,是給我老婆子臉面,怕我一把年歲丢不起那人,并不代表你丹鳳面子大,他不敢把你怎樣。憑你的容貌,少夫人一根腳趾頭你都比不上,你未免自恃過高了,山裏光棍漢沒見過世面,稀罕女人,才将你當香饽饽。今天我還你自由,你只要踏出蔡家門,你想跟張三李四王麻子好,我也不攔着,只一點,你踐踏了蔡莊,按理是要沉塘的,到底相識一場,念在郡主面上,我不揭發你,天亮前離開蔡莊,永遠不要回來,我要說的都說完了,你走吧。”

“蔡華……你說句話,你真的要……攆我走?”丹鳳始終不相信蔡華會舍得讓她走,丹鳳妩媚一笑,伸手去摸蔡華臉,被他側身避過,就聽蔡華道:“跨出這道門,你與蔡家從此再無瓜葛,還不快滾!”

丹鳳一聲嬌笑抱了小蒙出門,她喊話蔡華:“蔡華,沒有我,你注定打一輩子光棍,你會後悔的。”

蔡華将門狠狠關上,回頭,見自家老娘哭成淚人一般,蔡華雙膝跪地,喚:“娘,兒子對不起您。”

蔡大娘早已泣不成聲,撫着蔡華頭,母子二人抱頭哭作一團。

丹鳳抱了小蒙渾渾噩噩出了蔡家門,實在無處可去,便熟門熟路去了劉成家,屋裏亮着燈,說明,劉成還沒睡,伸手剛要敲門,聽到屋內隐隐傳來男人粗急的喘聲,以及女人滿足的哼哼聲。

丹鳳對這聲音再熟悉不過,曾經劉成與她也如這般夜色裏,行那風流之事,只是那時候,劉成向她發誓此生只愛她一人,這才過了幾天,劉成就勾搭上別的女人。

透過窗戶上的投影,男人肩上扛了女人兩只腳,正埋頭苦幹。

丹鳳臉色唰的白了,附耳在窗根聽了聽,就聽到女人嘻嘻哈哈的讨饒聲:“說好一次的,這都三回了,便宜你了,嗳,你答應給我的耳墜子呢?說話可得算數。”

“這不就是。”劉成好像給了什麽東西女人。

女人一樂,“算你有良心。”屋裏的動靜愈發大了,丹鳳的心涼到了腳底。

她覺得自己真的做錯了,錯的離譜,她不相信老實巴交的蔡華,卻相信了油嘴滑舌的劉成,她是真的咎由自取。

蔣去病去而複返,他的模樣着實吓到了追出籬笆門的蔡大娘,“他叔,你這是咋了?”

“沒了,全沒了。”蔣去病一屁股跌坐地上,嘴裏始終念叨這兩句。

蔡大娘翹首向外張望,問:“啥沒了?你把話說清楚點,沒頭沒尾的,誰知道啥沒了?”

蔣去病看見蒙頭蹲在籬笆門邊發愣的蔡華,從脖頸抽出煙鍋子就掄了過去,“都是你小子幹的好事,你不是自诩準頭好嘛,老子房子讓你一把火給點着了,全他媽燒沒了,你說咋辦吧。”

蔡大娘回頭看蔡華,“關小華啥事,他一直在這兒,都沒出去過。”

蔣去病說:“你這蠢兒子拿笤帚砸燈芯,燈是滅了,笤帚染了火星子掉在炕上,才剛急着出門救那女娃,我也沒多想,誰知道等我回去,就剩下一堆焦炭,你還說不幹他事。”

蔡華也不作聲,讓蔣去病在肩頭掄了幾下,然後,蔡華站起來說:“叔,今晚你在我家住下,改明兒我就給你蓋個新的。”說完,蔡華跑了出去。

“嘿,三更半夜的,你這是去哪兒?”蔣去病喊。

蔡大娘長嘆一聲:“別喊了,他找丹鳳去了。”

“丹鳳?她又出去偷漢子了?”蔣去病話出口就後悔了,支吾半晌,“我嘴臭,說錯話,你別往心裏去。”

“你也別瞞我了,自打你偷偷給小華配藥,我拿了你配的方子問過城裏的大夫,我那時候就全知道了,謝謝你為了老蔡家的名聲,沒有把小華不育的事說出去。”

蔣去病一愣,搔搔頭說:“我……你別難過,小華已經痊愈了,待來年,一準給你添個大孫子。”

“沒指望了,丹鳳抱着小蒙剛剛離開了蔡家,走吧,走吧,我們蔡家注定留不住她。”

“啥,丹鳳走了?”蔣去病心下尋思,才剛似乎看見一個影子朝河邊去了,蔣去病撒腿就給外跑。

“他叔,你這急火火的又幹嘛去?”

“哎呀,來不及和你說了,救人要緊。”蔣去病來去一陣風,出了籬笆門。

“主上,那個女人要不要屬下……”藏弓在窗下低聲詢問。

鄒玄墨緊握了細奴手,一臉憔悴,沉聲道:“将人帶回來,她,還不能死。”

“屬下明白。”黑影一閃,消失在夜色裏。

49、049:我們結拜吧 ...

細奴是被窗外叽叽喳喳的山雀聲給吵醒的, 她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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