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他就是個倒黴鬼 (11)

溜秋的。

‘老叫花子’居然對着她笑,不對,是沖着她家小姐笑,九嫦打了一個寒噤,好在小姐看不見,否則指不定怎麽惡心呢。

九嫦突然發現這‘老叫花子’個子蠻高的,她頭剛及他肩高,‘老叫花子’身子骨不錯,寬肩,細腰,兩只胳臂長過膝,九嫦想‘老叫花子’都窮成這樣了,居然還能長得這麽壯實?

這是九嫦見過最大塊頭,最壯實的叫花子。

九嫦突然就有些犯怵,‘老叫花子’低頭打量着手中的毛線團,擰了眉頭,此刻,他一只手持了毛線的一端,九嫦想他該不會想綁架她家小姐?

見‘老叫花子’向着她們一步步逼近,九嫦護着榮楚湘步步後退說話有些打顫:“你……別過來,這裏是蒼……梧……書院。”

當‘老叫花子’手伸過來的時候,九嫦緊緊閉了眼睛,然後大喊:“青硯,你死哪裏去了?還不出來。”

九嫦話音未落,一抹青影斜刺裏掠了進來,手中軟劍唰唰唰甩了出來,然後,是鄒玄墨驚慌失措的聲音:“段叔,不得傷人。”

“衍之。”聽到鄒玄墨的聲音,九嫦心頭一喜。

鄒玄墨聲到人到。

青硯手中軟劍收了回去,護衛的使命完成,青硯又待離開,榮楚湘喚:“青硯,先別走,我有話說。”

青硯止步,抱拳,深施一揖。

榮楚湘說:“我今日做主,将九嫦許配與你,你可願意?”

青硯回頭去看九嫦,九嫦別開臉不看他。

青硯久久不做聲,垂眸,聽榮楚湘又道:“怎的?你還有意見?”

“青硯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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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楚湘沉了臉,道:“你是不敢娶九嫦,還是……”

“青硯……遵命。”青硯單膝跪地。

榮楚湘掀唇一笑,牽了九嫦手,将她推到青硯身邊,笑道:“你們兩個別扭了一輩子,我只說一句,珍惜眼前人。”

“你能這麽想我很高興,湘兒你看,你要不也珍惜珍惜我,我就在你面前呢。”‘老叫花子’突然說話了,驚得九嫦“啊”的一聲,九嫦看着面前突然大變樣的‘老叫花子’驚凝了眉眼,“你你你……你是?”

九嫦怎麽看怎麽覺得‘老叫花子’像極了蔣公子。

‘老叫花子’點點頭,說:“九嫦,我是蔣去病呀,你不認識了?”

榮楚湘聽到蔣去病的名字,身子一顫,一雙灰眸望了過來,蔣去病上前一步,九嫦下意識就閃到了一邊,蔣去病顫聲道:“湘兒,是我,我來找你了。”

“你……沒死?”榮楚湘這樣說。

蔣去病一呆,忽然咧嘴一笑,“在你心裏,你希望我死還是我活?”

鄒玄墨下意識扭頭看向身後站着看熱鬧的藏弓,道:“暗影不是應該在暗處?”

眨眼工夫,藏弓跑的沒影了。

“蔣公子,你這些年跑哪裏去了?讓我們小姐好……”榮楚湘一聲:“青硯,還不把你女人帶走,更待何時?”

“小姐,我不走,小姐——”

青硯拉了九嫦就走,經過蔣去病身邊,青硯拱拱手:“剛剛多有得罪,蔣公子。”

“我已不是公子很多年!”蔣去病伸手去捋胡須,下巴溜光水滑,他的胡子呢?

“段青硯,你敢剃老子的胡子!老子跟你沒完。”

“快跑。”青硯拉着九嫦就跑。

九嫦回頭喊:“我們走了,小姐怎麽辦?”

青硯說:“放心吧,有小胡子呢。”青影一閃,兩人蹿出門去。

小胡子?

這是在說他?伸手摸了摸,可不嘴唇上方蓄着短短的兩撇小胡子,蔣去病慶幸道:“算你老東西還有點良心,給老子留了點念想。”

“湘兒,我……”庭院裏,就剩下他和鄒玄墨兩個人。

蔣去病看了一眼臭着臉色的鄒玄墨,哼哈道:“大……大女婿,我和你娘那點事兒,想必你都聽段青硯那老家夥說過,我呢,想……”

“不準想。”門沒有窗戶也沒有,憑什麽他娘要和這麽個邋遢頹廢的老家夥有關系?

蔣去病現在拉下老臉不要了,賠笑道:“我和你娘是真心相愛,你看,我們錯過二十三年,段青硯都抱得美人歸了,我……”

“你不是段叔,九嫦也不是娘。”

“我是你世伯,更是你媳婦的幹爹,怎麽算也比段青硯要親吧,這親疏關系你怎麽就拎不清呢?”

“不行就是不行,親爹也沒得商量。”

“嘿,你小子在蔡莊的時候可不是這個态度的,你忘了你曾有求于我,你還下跪我,你,你,你,你還欠我診金……”

“拿去。”一張五千兩銀票丢過來,狠狠拍在蔣去病面門。

蔣去病氣得吹胡子瞪眼,吹了一口氣,銀票落在地上,蔣去病頗有骨氣道:“老子現在不要你的診金了,老子要你娘!”

“你別瞪我,再瞪我還是那句話,老子要你娘,聽清楚沒有?”蔣去病現在是吃了秤砣鐵了心要娶榮楚湘。

鄒玄墨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眼,恨聲道:“你瞧瞧你全身上下,哪點配得上我娘?”

大言不慚。

蔣去病低頭瞅了瞅,呵呵一笑:“我年輕的時候,你見過的,還是蠻帥的,你別看我現在邋遢,我是因為急着見你娘,掉泥溝裏,我洗一洗就幹淨了,你再給我整套像樣的衣裳,穿着勉強也是能看的,雖說不及你那風流倜傥的花心爹,但至少我也玉樹臨風不是?”

“哼,想得美!”鄒玄墨鼻子冷哼一聲,背轉了身。

“我想這一天想了二十三年,大女婿,你得幫我,你不能過河拆橋,大女婿,你去哪兒?”蔣去病擡腳就追鄒玄墨。

“別跟着我。”

“我沒跟着你,我的腿不聽使喚,我也沒辦法。”蔣去病耍起無賴,無人能及。

鄒玄墨止步,冷冷瞪着他,“你究竟想怎樣?”

“我不怎樣,我要你娘。”蔣去病點頭。

“信不信我把你抛下蒼梧山!”

“我信,因為你是鄒慕白的兒子,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我相信你做得出來。”

蔣去病回瞪過去。

“幹爹!”

細奴氣喘籲籲跑進‘蒼苔院’,就看見她家相公和她幹爹大眼瞪小眼,兩人誰也不說話。

“哇,幹爹,你變樣子了耶!”細奴發現她幹爹把他那雜草一般的絡腮胡子給修剪了,她差點沒認出來。

嘿嘿,他的寶貝閨女來了,來的太是時候了。

蔣去病左右側了側臉,撫了撫嘴唇上的兩撇小胡子,笑着問:“好看不?”

“好看。”細奴猛點頭,然後問:“幹爹,誰幫你修的胡子呀,我覺得反正不會是幹爹自己,手藝不錯。”

蔣去病伸手又撫了撫他那撇小胡子,得意道:“是段青硯那老家夥給我修的啦,到底見過世面的人就是會打扮,你說那老東西一把年紀了咋就不顯老!”

“回頭我給幹爹也備一身合适的衣裳,肯定比青硯叔叔還年輕,對了,青硯叔叔在哪兒?”細奴四處搜尋青硯身影,沒見着人,蔣去病說:“走了,帶着他女人走了。”

“誰?”

“段青硯帶走了九嫦。”

“诶?青硯叔叔為什麽要帶走嫦嬸?”細奴兩只眼睛眨啊眨,眨啊眨,她相公索性給他一個背,意思你別問我,問了我也不會回答你,細奴求教的目光看向她幹爹。

“傻丫頭,段青硯喜歡九嫦,九嫦喜歡段青硯,他們不在一起天理都難容。”蔣去病意有所指,回頭瞄了一眼鄒玄墨,細奴說:“幹爹,你和相公吵架了?”

“沒有啊。”這小子現在說話一言九鼎,他哪得罪的起,巴結讨好都來不及,好在他有個貼心的寶貝兒幫他排憂解難。

“丫頭,幹爹有個事求你。”蔣去病撓撓頭,很有些不好意思。

“幹爹請說。”

“其實吧,幹爹和你娘從前……”

細奴驚道:“我娘?幹爹見過我娘?”

“不不不,我怎能見過你娘呢,我說的是……湘兒,你婆婆。”蔣去病擡了擡下巴,細奴回頭看着緊閉的屋門,還是不明白,“幹爹想說什麽?”

“哎呀,臭丫頭,非要幹爹親口說想和你婆婆好,想給你找個幹娘,你才樂意?”

她好像錯過了什麽?細奴手指蔣去病,又指指緊閉的大門,來來回回,咧嘴一樂:“幹爹?婆婆?你們兩個……想處對象?是這意思?”

“嗯嗯,大抵就這意思。”蔣去病羞澀一笑,末了,他問:“丫頭,啥叫處對象?”

“處對象就是談戀愛咯。”一個不合時宜的聲音乍然闖入。

53、053:老不羞 ...

“公主!”

“诶?你剛剛叫我什麽?”衛瑟手指細奴, 故意沉了臉。

“呃,瑟瑟,你來書院怎麽不事先說一聲,我好下山去迎你。”細奴也是到現在才知道衛瑟到了書院。

“有那必要,我腳一擡就上來了, 對了,我可聽說當初你的花轎是擡上蒼梧山的, 就那羊腸小道,彎彎繞繞, 也真難為你了。”衛瑟是從東山爬上來的, 小腿肚子疼的厲害, 看見廊檐下的圈椅就一屁股坐了進去,伸手直拍打酸麻的小腿肚。

難道公主不是乘雲梯上來的?

不是吧。

細奴回頭看自家相公, 他家相公閑閑望了望天, 意思不關我事,我不知道這事兒。

“阿奴, 快給我揉揉,我腿難受死了。”她腳上都磨了好些個水泡, 早知道, 她也坐轎上來了, 就是擔心, 中途會不會把她給倒溝裏。

“我給公主揉揉。”細奴剛屈膝,蔣去病一把扯了細奴手臂,将她拽了回去, 不悅道:“有沒搞錯,真把自己當奴才啦,這裏可是你相公的地盤,哪能說跪就跪。”這丫頭看着和細奴差不多大小,憑什麽跪她?

鄒玄墨慢了蔣去病半拍,收回手,眉梢高挑,沉聲道:“正是這話。”

蔣去病亦點頭,“不能慣她這毛病。”

“喲,行啊,阿奴,你在這裏混的挺不錯嘛,這麽多人護着你。”衛瑟似笑非笑,回頭她喊:“阿奴,我肩膀酸,給我捏捏。”

“哦。”細奴剛一動。

鄒玄墨黑了一張臉,“公主睜大眼睛瞧清了,這裏不是大胤宮。”

“對,這裏不是大胤宮。”蔣去病跟着附和,偷偷瞧了鄒玄墨一眼,小子現在心裏有沒舒坦點兒,就沖老子這嗓門,這氣勢,絕對給你撐足了場子。

“阿奴,你到底聽誰的。”衛瑟不高興了。

“我……”一個是公主,一個是她相公,細奴很憂愁。

“自是聽我的,公主難道沒聽說過出嫁從夫這句話?”鄒玄墨過來,攬了細奴腰肢,一副我的地盤我做主,你能奈我何的架勢。

蔣去病道一聲:“對,出嫁從夫。”連忙給他大女婿鼓掌助威。

鄒玄墨瞥他一眼,心說你讨好我也沒用,我是不會同意的。

蔣去病心裏想的是,管你同不同意,老子這輩子娶定你娘了。

細奴總覺得她幹爹和她相公之間有什麽事兒,兩人這會兒又開始互瞪眼了。

“原來,你才是鄒玄墨。”

衛瑟哧的一笑,“阿奴,你也真是的,也不介紹下,害我差點以為……”衛瑟眼睛直給蔣去病身上瞟,啧啧啧直咂嘴,這老頭兒不修邊幅,太邋遢了,全身上下,也就那張老臉尚能看,身上穿的這都什麽呀,破破爛爛的,和街頭的老乞丐沒分別。

“瑟瑟,你該不會把幹爹當成了相公?”細奴苦笑。

謠言鄒夫子一把唬人的大胡子,老吓人了,她只當是個糟老頭子,還埋怨母後心狠,苛待細奴,原來他的廬山真面目竟是這麽俊。

“你相公和傳說中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

“你說呢?”還好意思問她?

“對了,這臭老頭是你幹爹?”

“對呀,我幹爹可是神醫,醫術很厲害的。”

衛瑟皮笑肉不笑,沖着蔣去病翻了一個大白眼,道:“還是個神醫呢,呵呵,沒看出來。”

被一個黃毛丫頭給鄙視了,蔣去病惱的很,“老子的本事要能讓你一雙罩子看出來,你都快成精了。”

“對呀,我就是白骨精,老頭兒,被你看出來啦。”衛瑟笑得歡暢。

蔣去病心罵老子要收拾裏,輕而易舉。

細奴撓了撓腮,四下瞅瞅,沒看見衛瑟的那些侍女,不解道:“瑟瑟,怎麽只有你一個?其他人呢?”

“哦,我剛把她們全都趕下山了,書院統共就這麽大,也住不下那許多人,再說,不是還有你呢麽。”

衛瑟的如意算盤打得精,鄒玄墨心中不忿,道:“娘子如今身份今非昔比,她不會再受任何人驅使。”

“對,今非昔比。”蔣去病上前一步,再度附和。

口鼻帶出濃烈的煙屎味兒,衛瑟一只手捏着鼻子,一只手作扇,扇了扇,惱道:“臭老頭兒,還不去把你拾掇幹淨,臭烘烘的跟着起什麽哄呀。”

“敢罵老子臭老頭,老子讓你這張如花似玉的臉即刻變麻子你信不信?”蔣去病說着就在給衣襟裏摸索,吓得衛瑟捂着臉直給細奴身後躲,“阿奴,他要幹嘛?”

細奴拍了拍衛瑟後背,笑着安撫她:“別怕,別怕,幹爹逗你玩呢。”

幹爹這個樣子确實不能看,難怪婆婆将他拒之門外。

看見門口進來的駱一,細奴喊:“駱一,帶幹爹去洗漱,換身像樣的衣裳,把人給我整得精神點些,要是敢怠慢了幹爹,我為你是問。”

駱一進來是彙報工作來的,哪裏會想到讓細奴半道給截胡,眼睛直瞅鄒玄墨,大意是師尊讓去,我便去。

鄒玄墨催促:“還愣着幹嘛,你可是書院的管事,不能光領薪水不幹事,世伯的衣食住行就交由你負責。”

他能說不嗎?

駱一相當郁悶。

他連這老頭姓甚名誰都不知道,真倒黴,剛安頓好了公主,如今又來個髒兮兮的臭老頭兒,駱一都快累抽抽了,好歹讓他喘口氣,駱一仰天哀嘆。

“老先生,這邊請。”

蔣去病客氣的很:“麻煩小哥了。”他的幸福可全看這小子一雙手了。

“我叫駱一。”

“駱一小兄弟今年貴庚?”

“今年剛滿十九歲。”

“十九歲好啊,幸福長長久久。”

“謝謝老先生。”

“你也別一口一個老先生叫我,我叫蔣去病,你可以叫我蔣老頭,抑或老蔣頭,但千萬別叫我老蔣,我頂煩這個稱呼。”

駱一訝異:“為什麽?”

“沒有原因,就是不喜歡呗。”

“哦,我還是叫您蔣大叔吧。”

“成。”

臨到門口,蔣去病墊着腳瞅了眼,依然緊閉的屋門,揚聲喊:“湘兒,我去洗白白了,我很快就回來,等我啊。”

鄒玄墨倒抽一口涼氣,吩咐道:“駱一,将他給我丢下蒼梧山。”

那一大一小有說有笑已經出了蒼苔院。

“湘兒該不會是老不羞的相好?”衛瑟問,細奴扯扯衛瑟袖子,瞥見自己相公愠怒的一張俊臉,示意她小點聲兒,細奴小聲道:“湘兒是我婆婆啊,回頭慢慢與你細說個中緣由。”

“哇哦,現實版的癞□□吃天鵝肉?歐耶,馬上有好戲看了,我喜歡。”衛瑟雙拳緊握,笑得連眼睛都眯成了一縫兒。

細奴很不理解,問她:“瑟瑟,你做什麽開心成這個樣子?”

“激動嘛,你要知道這是電視裏都看不到的超嗨情節哦,夕陽戀你懂不懂?最美不過夕陽紅,溫馨又從容……”

“瑟瑟,你唱得什麽啊?”公主的思維細奴總覺跟不上節奏。

“說了你也不懂,有人唱歌給你聽,你就好好欣賞,不要問東問西的。”

“哦。”她就是好奇。

歌詞挺好,就是瑟瑟那老牛拉磨的聲音,真不咋地。

衛瑟停了唱歌,攬了細奴,與細奴勾肩搭背道:“有很長一段日子沒見,去我那兒,抑或去你那兒坐坐,我們找個沒人地兒說說體己話。”

“好啊。”

“想好去哪兒沒?”

“我有個更好的去處,瑟瑟你想不想去?”細奴想了想征求衛瑟意見。

衛瑟打了一個響指:“狗狗狗,來次狗。”

細奴有樣學樣:“來次狗。”

“鄒玄墨,借你娘子我們聊聊天,放心,我不會欺負她的。”衛瑟喊話鄒玄墨,不待他反對,拉了細奴跑出蒼苔院。

鄒玄墨看着瘋瘋癫癫的衛瑟,直接擰了眉心,他覺得有必要限制他娘子的自由,和這種極品在一塊兒,他娘子都有點不正常了。

還狗狗狗,來次狗。

真當他聽不懂外語呀!

他好歹是師尊好不好,太小瞧人了。

鄒玄墨在院子僵立了一會兒,見他娘始終緊閉房門,他上前,敲門,喚:“娘,他們都走了,我能進來嗎?”

半晌沒人應聲。

鄒玄墨又呆立了片刻,實在擔心他娘,伸手拍門,然後,門開了一縫兒,門竟沒上闩!娘這是?

鄒玄墨忽然有些明白了,擡腳進去。

榮楚湘背對他坐在桌旁,貌似正在抹眼淚,見他不請自入,擡手阻他近前:“有什麽話,就站那說吧。”

“關于蔣世伯……”

“除了他,你難道就沒別的話題?”

她只當那人發生了不測,心裏雖不希望是那樣,事實她一直沒有忘記過對他的承諾,才會傻傻的在懷陽等他歸來,只盼着出現奇跡。

如今奇跡真的出現了,他來找她了,她喜悅歸喜悅,可她的心卻早已被無情的歲月消磨得疲累不堪。

“娘,段叔為什麽會突然出現在書院?”鄒玄墨避而不談蔣去病,只問青硯。

“這有什麽稀奇,九嫦在哪兒,青硯自然在哪兒。”榮楚湘回道。

“不,我想不止是因為嫦嬸,自娘公布與爹和離的消息後,,我就沒再見過段叔了,我想,段叔之所以會在懷陽出現,一定是受了爹的指示。”青硯這些年一直都在暗處保護娘的安全,他其實一直都知道。

“青硯在哪兒,又管鄒慕白什麽事,他人死都死了,還能拘着青硯一輩子。”

“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你幾個意思?”

“我就是覺得爹對娘還是很關心的,爹最愛的還是娘,否則,娘離開了,爹也不會震怒下給了簡敏致命一擊。”

“你是想在娘好不容易愈合的傷口上再補一刀是不是?”

“我沒有。”

“衍之,娘最擔心的還是你,你難道一點都不擔心……”榮楚湘眉心深擰。

知道娘擔心什麽,鄒玄墨無謂笑笑,寬她的心,“兒子身正不怕影子斜,沒什麽可擔心的,倒是娘,我始終放心不下,如今九嫦也走了,娘不論做何打算,我都不會反對。”

只要娘晚年過得幸福,他沒什麽看不開的。

榮楚湘伸手,将他攬在懷中,一遍遍撫着他的發,無奈道:“你呀,就是心寬,養兒一百歲常憂九十九,待你到了娘這個歲數,你就明白了。”

“到那時,又再說。”

“你是師尊,娘是拿你沒轍,合該細奴丫頭來治你。”戳了他眉心一記,母子倆相視一笑。

他傲嬌道:“她才不舍得,她心疼我還來不及呢。”

“看把你美的,你什麽時候給我生個孫子出來,再來和我炫耀。”

難得見娘高興,他打趣道:“只要娘高興,生個七窩八窩都不成問題,就怕娘到時候又嫌鬧得慌。”

“你當下豬崽兒呢,還七窩八窩,當心給細奴丫頭知道,晚上将你給踹下床。”

“娘不說,我不說,誰知道?”

“我要不要把耳朵堵起來,否則,我可管不住我這張跑風的嘴。”蔣去病在身後一搭腔,驚擾了這對難得好心情的母子。

“你怎麽進來的?”鄒玄墨火大的不行,好好的氣氛全給他破壞了。

蔣去病指指門,道:“門開着,我就進來了,見你們娘倆說話,我就沒好意思出聲打擾。”

這還叫沒打擾?

“你就不能多等會兒。”喲呵,老家夥洗剝幹淨了,換身他的儒袍,還挺人模狗樣的,雖說上了年歲,倒也精神,看着也不是那麽磕碜了,尚能入眼。

“呵呵,我穿你這身兒咋樣?”

蔣去病張着手繞地一圈兒,樂呵呵的看着他。

鄒玄墨左手托了下巴,右手輕叩桌面,閑閑道:“穿着儒袍也不見得像個師尊。”

“哼,老子是師尊他後爹。”

54、054:骨肉相連 ...

“哼, 老子是師尊他後爹。”

蔣去病話音尚未落地,鄒玄墨冷面冷口,揚聲道:“藏弓,你還等什麽,還不緊了把他給我丢下蒼梧山。”

“嘩”的一聲, 頭頂瓦片掉落,一個黑影‘嗖’的從天而降, 屋頂登時就破了一個大窟窿,藏弓提了蔣去病領子就要從屋頂躍上去, 蔣去病兩只手直撲棱, 急喊:“放開老子, 當心老子讓你飛不起來,湘兒, 你不能見死不救, 湘兒——”

“你們當我空氣是吧!”榮楚湘氣的拍桌子,怒道:“都給我出去。”

“撒手。”還是他的湘兒對他最好, 蔣去病瞅瞅屋頂,狠瞪藏弓一眼, 心罵破壞狂, 回頭還得勞煩老子動手修屋頂。

放着窗戶不走, 偏走屋頂, 吃飽撐的呀!鄒玄墨亦惱藏弓,主仆兩人退了出去,藏弓見蔣去病居然沒跟上來, 說:“屬下去把那老家夥抓出來。”

“叫誰老家夥呢,沒大沒小。”鄒玄墨沒好氣道。

是主上下的命令,他才急匆匆破瓦而入的,主上的心思當真難猜。

瞅瞅天色,應該還沒散學,鄒玄墨去了文淵堂。

這老頭,主上不管了?

在鄒玄墨轉身的工夫,藏弓即時消失在他視野。

經、史、子、集、簿,鄒玄墨已經都講過了,東方暨明主要負責教授六藝,東方暨明道:“六藝中禮、樂、射、禦,稱為大藝,是貴族從政必具之術……”

透過半暢的窗戶,鄒玄墨窺見衆弟子們坐得端正,認真聽講,居然沒一個開小差的,鄒玄墨龇牙,驸馬爺的身份到底比他的戒尺管用得多。

駱一将近幾日弟子的課堂表現都登記在冊,呈了上來,“師尊請過目。”

鄒玄墨象征性翻了翻,完全印證了他的猜測,全勤不說,還都争着搶着表現,鄒玄墨唇角微揚,看來請東方來書院是明智選擇。

距離下課還有不到半個時辰,鄒玄墨索性坐在不遠處的陶然亭等着東方暨明下課。

約莫半個時辰後,東方暨明手持折扇出來了,緊随他身後的承影眼尖,看見陶然亭裏泰然就坐的鄒玄墨,眼睛一亮,喚:“東方先生快看,師尊回來了。”

東方暨明一樂,道:“今天我講的六藝,日後諸位學子入世皆用得到,明天我會檢查,切記溫習。”

“弟子們謹記先生教誨。”

目送東方暨明上了陶然亭,弟子們聚在一處議論開了,龐三更說:“驸馬爺就是驸馬爺,比師尊謙和多了。”

“去去去,馬屁精。”韓葵撥拉開龐三更,加入了八卦,“兩位可都是當世有名大儒,我們能拜入他二人門下,那是我們的福氣。”

李大頭卻說:“當官多累,我也要當驸馬,公主好好看,好高貴哦。”

含光撇嘴:“我見過比公主更好看的。”

“切,你說的是你的狐仙美人吧,她在哪兒,長什麽樣我們誰也沒見過,指不定是你發夢呢騙我們呢。”

“騙你們做甚,說了是真的,怎就不相信呢。”含光覺得和這些凡夫俗子沒什麽可說的,默不作聲。

“你們說,師尊回來了,師母是不是也回來了?”韓葵道,師母來了書院近月餘,他們居然誰都不曾見過。

“師尊将師母藏得可真嚴實。”

“就是。”

“你們知道什麽呀,聽說師母的父親就是河間太守梁大鐘,師母嫁師尊前,可是禦前一等侍茶大宮女呢。”傅卿書一語道破玄機。

含光道:“你怎麽知道?”

傅卿書自知失言,含糊道:“我就是知道,我發夢的時候夢見的。”

“我好像記得師母就是姓梁?”含光扭頭去看承影。

承影拍了拍含光肩,道:“你才知道?走吧,用過午膳,又該回去溫書了。”

“我就說梁溫書那小子突然就人間蒸發了,敢情他是師母扮的呀。”含光一掌拍向自己腦門,承影笑道:“還以為你早知道呢。”

含光覺得師母把他們全給耍了,師母當時可是嚷嚷着要入書院,怪道師尊堅決反對。

“那時候她作儒生打扮,誰知道她就是師母。”

“要我說,衆弟子中也就你見過師母女裝的樣子,你敢說沒見過?”承影這樣說。

含光腳下一頓,“啥時候的事,我怎麽不記得有見過師母?”

承影說:“你見過的。”

“我見過?”含光還是不甚明了。

屈指敲了敲含光頭,承影道:“笨啊,你仔細想想,梁溫書是不是像極了你繪的那副小像。”

含光一驚,恍然大悟。

他他他,沒對師母做什麽出格的事體吧,他記得他當時差點就抱了師母,被師母給避開了,含光臉漲得通紅。

“含光,你臉紅什麽?”

“我,沒有呀。”含光心虛的很,那時候他在沐浴,師母突然就闖了進來,不知道師母可曾看見?

含光臉愈發紅了。

“趕緊的,回頭飯菜又被他們搶光了。”承影催促,我去那邊,記得給我占個位子。

含光排隊打飯的時候,瞥見他前方墊着腳的傅卿書,含光低聲問:“你和師母是不是認識?”

“怎麽能夠?”傅卿書一噎,這家夥不會是發現了什麽。

“因為你掌握的信息比我們準确,比我們多,所以,你肯定認識師母,那天晚上,師母其實是來找你的,結果錯入了我的屋子。”

傅卿書搖頭,“不認識,我不認識師母,我也沒見過師母。”匆匆打了飯菜,走了。

含光打了飯菜,瞥了角落的傅卿書一眼,含光過去了。

“你跟着我幹什麽?”傅卿書眼珠子咕嚕數轉,提防的眼神盯着含光。

含光索性在傅卿書對面坐下,他看着傅卿書,笑得頗意味深長。

“你看着我做什麽?”傅卿書再也吃不下飯了,直瞪着笑得十分可惡的含光。

就聽含光低聲說:“那日孫耀祖帶人前來書院滋事,你第一個沖上去阻擾,被他手下惡奴擰脫了胳臂,榮公子要幫你,你不讓看,然後師母就回來了,她一定是聽說你胳臂脫臼的事,前來探視你,結果錯入了我的屋子。”

“你別胡說,沒有的事。”臭小子,舉一反三,全說中了。

“第二天,你的胳臂莫名其妙就自己好了,是師母幫你的對不對?”

“師母大名便是梁溫書。”

傅卿書張口結舌,四下看看,默默點頭:“我,我和師母的确認識,你別出去亂說啊,我絕對沒有勾搭師母,我們是清白的。”

“我知道,你也是女子嘛,勾搭師母也沒用,要勾搭也是勾搭師尊。”

傅卿書徹底淩亂了。

“你放心,我會替你保密。”含光道,順帶,将他盤子裏的一根豬大排給了傅卿書,适時轉了話題:“這道菜有個很有意思的名字。”

“什麽?”

“骨肉相連呀。”含光笑道,“禮尚往來,你不能光占我便宜。”

傅卿書瞧了瞧自己的盤子,就一盤番茄炒蛋,含光手中勺子伸了過來,呵呵一笑,“這道菜也有個頗有趣的名字。”

“不就是番茄炒雞蛋。”

“錯,這叫關公戰秦瓊。”一個紅臉,一個黃臉,這名再合适不過,看着傅卿書突然暴走,含光哈哈大笑,引來無數探究目光。

“吃個飯也能樂成這樣?”承影打了面條,正四處找空位,看見含光,他擡腳過來。

“你又吃面條,不膩呀。”含光皺眉。

“承影說,我随咱爹,喜面食,你又不是今天才知道。”發現盤中有番茄炒蛋,筷子剛伸過來,含光全撥拉到了自己碗裏,“這個你吃不合适。”

承影黑了臉:“那我吃什麽?”

“吃這個。”含光将傅卿書沒有動過的豬大排又附贈給了哥哥承影,含光說,“有一種愛叫骨肉相連。”

“豬大排就豬大排,還骨肉相連?你還是留着自己吃吧,你知道我只要吃肉一準肚子疼。”承影擺手。

“吃,必須得吃,就沖這菜名,就沖兄弟我這份情義,大哥,你必須吃光了它。”含光還就不信那邪,吃肉還能肚子疼,他今天就要逼着承影破例。

“你看,我都吃了,啥事沒有,吃吧,可香了。”

承影從小到大是不吃肉的,含光又一再誘惑他,承影覺得這菜名取得确實不錯,就吃了,含光笑得歡快,下山前,他一定要把承影的那些壞習慣全給他改了。

他們是孿生兄弟,他天天大魚大肉的吃,啥事沒有,承影只要吃肉就害肚子疼,含光其實是不信的,他就是想親眼驗證下,究竟承影的肚子有多神奇?

承影一上午都好好的沒啥事,含光覺得是承影小題大做了,他就說了,吃肉怎麽肯能會肚子疼。

直到傍晚的時候,承影感覺肚子隐隐有些不适,正準備下床沐浴的承影來不及喊含光,一股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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