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他就是個倒黴鬼 (17)

中的蔡華,鄒骅宸擡頭,鼻子一酸,看着他,苦聲喚:“大哥。”

鄒玄墨将蔡華遞給身後緊跟着的藏弓等人,他扶起鄒骅宸,脫下自己外袍罩于鄒骅宸身上,吩咐小刀:“帶二弟下去換身衣裳,姜湯備着。”

“大哥,榮荻那個小人他……”

“我已知曉,你且去換身衣裳,當心着涼。”拍拍鄒骅宸肩,小刀扶着鄒骅宸走了。

尚恩‘噗通’一聲雙膝跪在地上,磕了三個響頭,哭道:“尚恩愧對主上栽培之恩,尚恩唯有以死謝罪。”尚恩仰身倒向池塘。

鄒骅宸回頭瞬間,看見投塘的尚恩,痛呼:“尚恩——”

66、066:分道揚镳 ...

一切發生的太快, 鄒玄墨出手已是不及,榮荻距離尚恩最近,出手只觸到尚恩一片衣角,尚恩落水。

一抹紅影如穿雲之箭一般涉水而來,手中紅綢抛出, 一卷,一收, 尚恩被紅綢攜裹出水面,細奴展臂接住尚恩, 攜尚恩躍上岸。

尚恩睜眼, 看見細奴的臉, 思及瘋癫的成玉郡主,泣不成聲, “早在十多年前, 我本就該死,少夫人為何還要救我?”

鄒骅宸趕至, 一把将尚恩擁向懷中,“我不準你死, 你聽見沒有, 你既答應我的求婚, 你一輩子只能是我的女人。”

榮荻眸色一深。

“二爺不要再說了, 尚恩自知罪孽深重,無顏茍活于世,只求速死。”尚恩淚落如雨, 推開鄒骅宸又要投水,細奴狠狠甩尚恩一記耳光,怒道:“成玉若知道你如此不知自愛,她當初一定不會将逃生的機會讓給你,尚恩,你對得起疼你,憐你的成玉嗎?”

“少夫人!”尚恩驚看向細奴,再轉眸看向深深閉眼的鄒玄墨。

“你還要繼續扮演成玉的角色到幾時?梁溫書。”榮荻看向細奴,話卻是說與鄒玄墨聽,聞言,鄒玄墨驚駭睜眼,緩緩轉身,不敢置信的眸光看向一臉歉然的細奴。

露餡了?

細奴臉色驀地一白。

鄒玄墨一步一步向她走來,細奴後退,再退,身後是池塘,她已經退無可退,擡手制止他前進的步伐,“你別再往前了,我這人惜命的很,我可不想年紀輕輕變水鬼,很恐怖的。”

鄒玄墨止步,看着細奴,眼神複雜,“娘子,告訴我,你是成玉。”

想不到還能再次聽他喚她聲“娘子”,細奴覺得已經賺了,擡頭望望天,良久,再看向他時,細奴用力抿了抿唇:“我,我沒想到謊言會這麽快就被揭穿,實在抱歉的很,我不是成玉,我是畫影細奴,如假包換,梁溫書是我的名字。”

鄒玄墨驚愕望住她,“你不是成玉!”

“自我十歲那年被太後擄進宮,就和成玉關在一起,太後給我的第一個任務就是模仿成玉。如果不是榮荻揭穿我,我想,我的演技還是不錯的。”她完全可以找借口掩蓋,可是她心累了,不想再違心的演下去了,她只想做回自己。

“你不是成玉,你不是成玉……”鄒玄墨反複念叨這兩句,腳下踉跄,搖搖欲倒,眼裏皆是驚痛,“你不是成玉,可真正的成玉又在哪裏?”

“她還頑強的活着,她一直都在大胤宮,她一直盼着她的衍哥哥前來接她,這個信念一直支撐着她活下去。”

思及那個可憐的女子,細奴釋然了。

她走向榮荻,細指戳戳他心口,輕蔑一笑:“雖說你幫我完成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可我不會感激你,你的手段讓我很不恥,國舅爺。”

榮荻一把握了細奴手,将她拉近胸前,眸光瞟向呆若木雞的鄒玄墨,極具挑釁:“他不要你,我要你。”

細奴一聲嬌笑,“國舅爺可真擡舉我,我哪裏高攀得起。”

“跟了我,天下彙當家主母依然還是你,如何?”榮荻二指欣然擡起細奴下巴,一雙桃花眼泛着一抹得色。

“國舅爺現在的确很有錢,可是,你那錢來得不夠明路,我怕夜裏做噩夢。”細奴突然出手,“啪”一聲反手狠狠甩了榮荻一記響亮耳光,冷冷道:“這一掌是替尚恩打的,這是你欠她的。”在他發怒前,細奴已然縱身躍上對面廊檐。

駱一看向一動不動的師尊大人,再看看廊檐之上,急喊:“師母。”

“少夫人不要走。”這場變故來得太快,彩環急得哭了起來。

榮楚湘和蔣去病二人聞訊趕至,模糊中,榮楚湘看見一抹紅影站在廊檐上,榮楚湘喚:“阿奴,你站那高作甚?有話下來說,娘給你做主。”

“丫頭……”

“幹娘毋需多說,我鸠占鵲巢個把月,于心難安,愧對幹娘愛惜,我走了,二位多保重。”臨走,細奴複看了鄒玄墨一眼,而他也恰恰這時候迎頭望過來,細奴微微勾唇,揮揮手,說了兩字:“拜拜。”

要躍下的時候,細奴才發現自己站得的确高了些,竟有些頭暈目眩,細奴閉着眼睛,揚聲喚:“你們幾個熱鬧看夠了,還不過來扶我一把。”

“喲,你總算想起姐妹幾個了。”墨棋的聲音。

聲至人至,墨棋出現在細奴身後,接着是傅卿書,酒妹,阿詩以及小花,細奴嘆氣,“怎麽只有你們幾個?其他人呢?”

“聆風”

“停雲”

“冰雨”

“憶雪”

“夕霧”

“待霜”

“凝露”

十二個女子列隊兩行,單膝跪在廊檐,整齊劃一,齊拱手,“參見指揮使大人。”

細奴強顏歡笑:“姐妹們今天給我長臉了,是怕我提早退場面子上太過難看?呵呵,謝謝捧場,走了。”

離開榮園,十三個女子一路打馬狂奔。

傅卿書與細奴共乘一騎,回頭,忽然發現細奴臉色不對,勒馬,關切道:“阿奴,你還好吧?”

細奴滿臉皆是淚痕,擡袖擦了擦,怎麽都擦不幹,眼淚流的愈發猛烈了,傅卿書疑惑道:“阿奴,你怎麽了?”

“既放不下他,為何又要離開?”憶雪搖頭。

“我不知道,我明明已經服了斷念,可是心,依然會痛,很痛。”細奴捶打着心口,伏在傅卿書背上,眼淚簌簌滑下來。

墨棋撓撓耳鬓,道:“早跟你說不要入戲太深,你偏不聽,現在好了,愛得死去活來的,人家還不見得承你的情,人家現在心裏只記挂着宮裏那瘋丫頭,你說你又是何必呢。”

“墨棋,別說了。”傅卿書瞪了墨棋一眼,嗔怪她多嘴。

冰雨甩了一記馬鞭,道:“早晚被她害死,真麻煩。”

“到底還走不走了?太後發現我們集體叛逃,可就不妙了。”聆風問道。

“我這裏有一包銀子,姐妹們拿去分了,能走多遠,走多遠。以後都別再見了。”傅卿書從馬背上取下一個沉甸甸的包裹,遞給了聆風。

聆風接過墊了墊,夠沉的,少說也有好幾百兩,一時犯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沒了注意。

“你們不拿,我拿,姐姐我窮了一輩子了,最喜歡銀子。”冰雨手剛伸過去,墨棋一鞭子抽了過來,包裹已經到了墨棋手中,墨棋眼珠子一瞪:“你他娘缺錢怎的,有點良心好不好,別忘了,阿奴在宮裏是怎麽關照你們的。”

“可是現在不是逃命嘛,都自顧不暇呢。”冰雨低頭。

“你們先去咱們事先說好的地方藏身,我們随後就到,還不快去。”墨棋喝道。

聆風等人不情不願上馬。

“害群之馬。”待霜這樣說。

“你她娘再說一遍。”墨棋揚了聲線。

傅卿書面色亦是一沉,道:“做人要憑良心,這包銀子是阿奴這些年的私幾,她全拿出來了,你們還想怎樣?要走便走,她又不欠你們什麽。”

停雲說:“我們本來好好的回去領賞,都被她害得,只能亡命天涯,誰知道明天是什麽樣子呢,不如大家把錢分了,各走各的。”

傅卿書心中一片寒涼。

墨棋聽了心裏不痛快,閉了閉眼,吸氣,吸氣,再吸氣,她得忍到何種程度才不致甩出那一記馬鞭,墨棋索性将包裹抛了過去,“走,走,走,有多遠走多遠,以後橋歸橋,路歸路,各不相欠。”

“保重。”

聆風等人看了蜷縮在馬背上的細奴一眼,相繼打馬離去。

墨棋手中馬鞭狠狠抽在身邊的楊樹上,帶起木屑紛飛,墨棋破口大罵:“都他娘什麽玩意兒,一幫見利忘義的孫子。”

“你這脾氣,誰受得了。”傅卿書笑着搖頭,“走了也好,十三人在一起目标太大,能逃幾個是幾個,總好過被太後一窩端。”

“你身上還有多餘銀子沒?”墨棋問。

傅卿書說:“全在那個包裹裏。”

“啊?為什麽不早說,早知道我就不那麽慷慨了。”墨棋叫苦不疊。

傅卿書笑着從懷裏摸出一疊銀票:“銀子沒有,銀票管夠。”

“啊哈,就知道你心眼賊多。”

現在有了銀票不發愁,可是她們能去哪兒呢?

墨棋問:“現在怎麽辦?”

“先找地方安頓下來。”

“也只能這樣了。”墨棋吐出一口濁氣。

七日後,

蒼梧城一個叫集賢的小鎮。

墨棋三更半夜在鎮上溜達一圈兒,好不容易捉了鎮上唯一的大夫薛郎中,罵罵咧咧回來了,進門就喊:“卿卿,阿奴如何了?”

傅卿書正在幫細奴擦額上汗,搖頭說:“不知道呢,從午後就開始有發熱跡象,到現在還沒退下來,真真急死我。”

“你還愣着幹嘛,還不去給我妹妹看看。”墨棋擡腳就給了薛郎中屁股一腳。

薛郎中吓得瑟縮上前,剛望向床上女子的臉,眼睛一亮,好漂亮的姑娘,小腿肚子一疼,又被墨棋踹了小腿肚一腳:“你他娘給哪看?讓你看病,你看臉幹什麽?信不信我讓你立馬變太監。”

“姑娘息怒,我無心的。”薛郎中吓壞了,怯怯道:“中醫講究望聞問切,我就看看,我沒別心思。”

“都什麽時候了,你還啰嗦什麽。”傅卿書扯了薛郎中近前,“大夫別在意,我妹子性子急,快些過來給看看她到底患了何症?到了晚上就屢屢發熱,第二天又奇跡般好了,這是何故?”傅卿書讓向一邊。薛郎中來到床前。

薛郎中覺得這個女子挺好說話的,點點頭,近前,探上那如雪皓腕,靜靜凝聽,末了,又換了另一只手腕,眼睛滴溜溜轉了數轉,瞥見墨棋警告眼神,薛郎中吭哧半晌,不知該不該說。

“你倒是說話啊,人咋了這是?”墨棋擡腳又待踢,薛郎中吓得跪地求饒,“這姑娘不打緊,她只是有喜了。”

“有喜?喜從何來?人都快死了,哪裏來的喜?你他娘真會說笑。”墨棋手中馬鞭就要落下,吓得薛郎中抱頭告饒,“我沒說笑,這姑娘就是喜脈。”

“墨棋,你能不能消停會兒,大夫說,阿奴這是有身孕了。”傅卿書道。

“啊?”墨棋眨眨眼睛,然後盯着細奴平攤的肚子瞧了瞧,道:“你說這裏面有個小娃娃?”

傅卿書含笑點頭,現在頂多是顆小黃豆。

墨棋直覺驚奇:“這娃娃是怎麽進去她肚子的?”

“當然是她相公種下的。”傅卿書又是一笑,真是個傻丫頭。

“這要怎麽種?我也想要種個小娃娃在肚子裏,一定相當好玩。”墨棋傻呆呆,一臉向往。

這又不是種花種草,說種就能種的,這可是種娃娃,需要男人和女人共同配合才種的出來,簡直笑死他了。

薛郎中哧的沒忍住笑出聲來。

墨棋轉頭,手中馬鞭高高揚起,“我想給肚子裏種個小娃娃,你笑什麽?”

“沒,我沒笑。”

“可你剛剛就是笑了,我聽見了,也看見了,休要糊弄我。”

傅卿書忙用手堵上墨棋的嘴,瞥了一眼薛郎中,薛郎中忙待捂上耳朵,頭搖得撥浪鼓似的:“我什麽也沒聽到,我真的沒聽到。”

“得了,就說怎麽開藥吧。”傅卿書将紙筆推過來。

薛郎中說:“夫人胎像不穩,我給開一副固胎的方子,姑娘照這方子每日按時煎服即可。”

“有勞大夫了。”

“不麻煩,不麻煩。”薛郎中開了方子,墨棋看了看,問:“哪裏有藥?”

薛郎中說:“我的藥鋪就有。”

“那你為何不事先帶上藥,讓姑奶奶我再跑一趟?”

“姑娘也沒說這位夫人的症狀,我怎敢亂配藥。”

“說得也是,那趕緊走啊,抓藥去。”墨棋扔了薛郎中上馬,躍上馬背,打馬直奔薛郎中的藥鋪去了。

薛郎中名喚薛六槐,是集賢鎮唯一的大夫,父母早亡,今年二十有三,尚未娶妻,經營祖上留下的一間小藥鋪,平日就睡在藥鋪裏,睡到夜半時分,被墨棋的敲門聲給驚醒,被她抓上馬,直奔集賢村去了。

如今薛六槐再次被墨棋抱在懷中,一路打馬狂奔,女兒家綿軟的胸在他後背蹭啊蹭,蹭啊蹭,薛六槐大氣都不敢喘,心裏說不出的心悸,任墨棋将他圈在臂彎一路疾馳。

薛六槐私心的想,如果路在長些就好了。

女兒家的身體怎麽可以這麽軟,薛六槐悄悄向後靠攏,墨棋的鼻息噴在他後勁,透着淡淡馨香,薛六槐整顆心都酥了一截兒,身後的女子渾然不覺。

有馬兒代步,很快就到了薛六槐的藥鋪,墨棋抱薛六槐下馬,她這時候才發現薛六槐居然流鼻血了,墨棋手指薛六槐鼻子,直嚷嚷:“喂,你流鼻血了。”

“啊,是嘛。”薛六槐伸手一摸,可不正是,抹了一手的血。

墨棋龇牙咧嘴,扔了方帕子過去,說:“趕緊擦擦,擦完了,好抓藥。”

“哦,謝謝墨棋姑娘。”薛六槐臉紅紅的,手忙腳亂擦了擦,開門進去,點了燈,開始核對方子抓藥。

墨棋實在困了,坐在桌前等着,單手托腮,打了個哈欠,很快墨棋就睡着了,直到迷迷糊糊中,被薛六槐推了推,墨棋睜眼,問:“什麽事?”

薛六槐晃了晃藥包說:“姑娘,你的藥。”

“哦,謝了。”墨棋伸了一個懶腰,拎了藥包,急急出門,打馬走了。

薛六槐從袖口裏摸出那方帕子看了又看,心裏歡喜的很,跑到井臺打了水,将帕子清洗幹淨。距離天亮還早,薛六槐脫了衣服,剛躺上床,門又響了,薛六槐有了前車之鑒,手裏拎了木棍,耳朵貼在門上,顫聲問:“誰?”

“我,開門。”墨棋的聲音。

薛六槐對這姑娘是又愛又怕,還是壯着膽子開了門,看見墨棋,薛六槐直覺得眼前冒星星,聲音柔了許多:“姑娘還有何事?”

一張五十兩銀票拍在他面上,墨棋道:“抱歉,剛剛忘了,這是給你的診金還有藥錢。”

薛六槐看了看,說:“姑娘給多了,我去給姑娘找錢。”薛六槐出來,已經沒了墨棋的影子,薛六槐望着門口發了會兒呆,将門關上。

“我也想要種個小娃娃。”思及那天真無邪的聲音,躺在床上的薛六槐,咧嘴呵呵笑了。

67、067:姐妹的算計 ...

三天後的傍晚, 薛六槐急火火來了集賢村。

剛進庭院,薛六槐腦門上一疼,薛六槐擡頭,墨棋貓着腰坐在牆角的棗樹枝丫上正摘棗子,墨棋鼓着一邊腮幫子, 看着薛六槐,問:“你來幹嘛?”

薛六槐四下望了望, 朝墨棋勾了勾手指,說:“快下來, 我有緊急事情與你說。”

“你能有啥事兒?”墨棋吐出棗核, 還待給高處爬。

“你先看看這個。”薛六槐從衣襟下掏出一卷紙, 将其中一張展開,墨棋看了一眼, 躍下樹, 一把搶在手中:“哪來的?”

“鎮上到處都張貼了,我剛來的時候, 村口也有,被我給揭了, 吶, 全在這兒了。”薛六槐将他揭下的懸賞告示統統交給了墨棋。

墨棋說:“有人看見你揭告示沒?”

“沒有, 我趁着沒人時偷偷揭的, 我怕你們有麻煩,特地過來給你們提個醒。”薛六槐看着墨棋微擰的眉頭,說:“你放心, 我不會出去亂說的。”

“這次多虧了你,薛……”

“薛六槐。”

“你人很熱心,薛六槐。”墨棋說。

薛六槐心裏吃了蜜一般泛着甜,将五十兩銀票塞回墨棋手中,“這個你收回去,以後有事說一聲就成,出門在外挺不容易的,留着錢傍身用。”

墨棋一愣,“看病不收錢你怎麽活?”

薛六槐在墨棋背着的花布兜裏抓了一把棗子,回頭,說:“這個權當抵藥錢了。”

這樣也行?

眼瞅着薛六槐要出門了,墨棋喊:“回來。”

他未及同意抓了一把棗子,難道她惱了?薛六槐吓了一跳,只當墨棋要找他算賬,撒腿跑了。

“嘿,這人!我又不吃人,你跑什麽?”墨棋笑道。

墨棋拿了懸賞告示進屋,傅卿書一手執碗,一手幫細奴拍背,細奴趴在窗沿又在幹嘔,臉色蠟黃蠟黃的,墨棋一臉憂愁:“怎麽又吐了?”吃啥吐啥,早晚還不給餓死。

墨棋接了碗放下,傅卿書扶細奴躺下,人顯見瘦了一圈兒,傅卿書不由得嘆氣:“你這可咋整呢?”

細奴只不說話,閉了眼睛,眼角有淚滑下,傅卿書見她這副樣子,也不好再說什麽,拉了墨棋出門,問道:“剛剛你和誰在說話?”

墨棋說:“薛六槐。”

“誰?”

“就那小郎中,還能有誰。”墨棋說。

“他來作甚?”

“做好人好事呗。”墨棋拿了懸賞告示給傅卿書看,“吶,全是懸賞阿奴的。”

“五千兩!”傅卿書睜眼。

墨棋不識字,聽傅卿書說有五千兩,墨棋亦圓睜了眼睛,“媽呀,薛六槐那腦子有病,我要是他我一早舉報讨賞去了,他竟然把那五十兩給退回來了。”

“什麽五十兩?”傅卿書不解。

墨棋說:“阿奴的藥錢啊,我沒有零的,就給了他五十兩銀票,他剛又退還給我了,說什麽出門在外不容易,叫留着傍身用。”

“他會如此好心?”傅卿書不信。

墨棋說:“你還別不信,他就是這麽說的,他還說以後有什麽事管了找他。”

“他跟咱們八竿子打不着,他憑什麽幫咱們?”傅卿書問。

“對呀,我也是這麽想的,我問他看病不收錢如何生存,他抓了一把棗子跑了。”墨棋點頭。

“嗯,如此看來,他還真是個熱心腸的,以後少不得麻煩他。”

墨棋擔憂道:“卿卿,咱們集體叛逃,太後為什麽只通緝阿奴,不通緝咱們?”

“你哪只眼睛看見通緝兩字了,懸賞。”

“通緝和懸賞有什麽區別?”墨棋問。

傅卿書說:“當然有區別,這是蒼梧王的印绶。”

“蒼梧王?那不就是……”

“沒錯,就他。”傅卿書眸色一亮,“墨棋,你要是有五千兩,你會做什麽?”

“別整那些沒用的,那根本就不現實好吧。”

“萬一實現了呢?”傅卿書笑得好不得意,她說:“我們這一路逃亡,吃飯,穿衣,住宿,哪樣不得花錢,光買這座宅子就花了我們一半的積蓄,我們又不能露面,不能出去找事情做,等于坐吃山空,這些銀票花完怎麽辦?你可有想過?”

墨棋搖頭,“我沒想那麽遠,卿卿,你有什麽計劃,不妨說出來聽聽。”

傅卿書瞥了屋內一眼,湊近墨棋耳邊說了一句話,墨棋驚呆了,“你想把阿奴給賣了?”

“你小點兒聲。”傅卿書直擺手。

墨棋橫眉立眼,“我真沒想到你的鬼點子居然打到阿奴身上了,你太不仗義了。”

“去你的,金錢面前就沒有幾個不折腰的。”傅卿書說:“我就是替阿奴抱不平,他把阿奴肚子搞大了,總得給些補償吧,咱們又不要他多少錢,五千兩足矣,到時候可就不是如今緊緊巴巴的日子了,吃香的喝辣的,任你喜歡。”

墨棋聽得有些心動,又不免擔憂:“阿奴知道會不會生氣?”

“被讓她知道就行,我們只是問他讨些銀子花,阿奴要實在不願意回去,就還跟我們一起過,孩子生下來我們一起養。”傅卿書細細與墨棋說道一番,墨棋連連點頭,“好主意,我怎麽沒想到。”

“糟糕!”墨棋拍桌子。

“你別一驚一乍的好不好,阿奴還睡着呢。”

墨棋小聲說:“他的錢不是都讓那個姓榮的給偷走了?他現在哪裏來的銀子給咱們?”

“你別忘了,他可是蒼梧王,堂堂王爺會缺銀子使?”

“說的也是,那,幹一票?”墨棋有些躍躍欲試。

傅卿書賊兮兮一笑,“就等你這話呢,不過,光我們倆可成不了事,還得一個人幫忙才行。”

細奴躺在床上還在傷春悲秋,她的兩個好姐妹卻在算計着怎麽利用她敲詐鄒玄墨一筆。

墨棋當天夜裏又來了薛家藥鋪。

薛六槐都睡下了,聽到敲門聲,想也沒想就開門了,墨棋背了一個口袋進屋給桌上一撩,說:“傍晚我叫你,你跑什麽?”

“我沒跑。”

墨棋心道跑得比兔子還快,還說沒跑,騙誰呢?

“你既然愛吃棗子,我就又給你送了些過來。”墨棋将布袋打開,紅彤彤的棗子,透着甜香,格外誘人。

薛六槐聽說墨棋是給特特送棗子來的,心中狂喜,嘴上卻說:“孕婦吃棗子好,我吃浪費。”

墨棋說:“一點都不浪費,我還要你幫我個小忙呢。”

薛六槐一聽有活來了,就問:“我很願意幫忙,就是不知道我笨手笨腳的能做什麽。”

“很簡單,具體是這樣的。”墨棋湊在薛六槐耳邊一說,薛六槐吸氣,我的媽呀,他這是遇上女土匪了,墨棋竟然要拉他入夥敲詐蒼梧王?

薛六槐直搖頭,“不可,不可,這可不行。”

“吶,我該說的都說了,你不幫忙,我現在就殺了你。”墨棋亮出馬鞭給薛六槐脖子一繞,墨棋手下使力,薛六槐臉憋得紫紅,墨棋覺得這小子倒是個說一不二的,手下略略松了些,她沒想要他命,就是吓吓他。

薛六槐又是咳嗽,又是大口喘氣,“我真沒幹過,真幫不了你們。”

來時卿卿叮囑過,硬的不行來軟的,有些人天生吃軟不吃硬,不知道薛六槐是屬于哪一種?

墨棋突然就收了鞭子,一聲:“六槐哥,你就幫幫我嘛,我那混蛋妹夫他不是人,他喜新厭舊,有了新人忘舊人,我妹妹大好年華葬送在他手裏,你也不想她生下孩子緊緊巴巴過日子是吧,我們不多要,就五千兩,你就幫幫忙嘛,六槐哥。”

墨棋索性坐在薛六槐腿上,東摸摸,西揉揉,窩在薛六槐懷裏嬌聲直哼哼。

幸福來得太快就像龍卷風,薛六槐有些暈陶陶,他敗給了自己的本心,說:“好吧,只此一回,下不為例。”

墨棋想也沒想在薛六槐臉上‘啵’的叨了一口,薛六槐感覺鼻子一熱,墨棋一下子跳将開來,直喊:“喂,你又流鼻血了。”

“天氣幹燥,我近來有些上火。”墨棋對薛六槐的這個說辭有些不敢茍同,前日不是才剛下了三五天的連陰雨,空氣濕潤的很,哪裏就幹燥了。

薛六槐清理了鼻子上的血跡,距離墨棋遠遠的地方坐着,就聽到墨棋說:“你坐過來些,我跟你具體說說我們的計劃。”

薛六槐怕自己又留鼻血,坐着不動,墨棋幹脆将椅子搬到了薛六槐身邊,與他低低咬耳朵,然後問:“我說的你可都記下了?”

“你剛說什麽了?我沒聽清。”薛六槐假裝沒聽清,墨棋覺得薛六槐鼻子不好,耳鼻喉應該也都有些毛病,于是又貼上他耳朵細細說與他聽。

薛六槐再次體驗到耳膜處傳來那種癢癢,酥酥的心悸。

“聽清楚了?”

他點頭,“清楚了。”

“好,趁着蒼梧王人在京城,我們正好辦事。”墨棋拍板。

細奴早起梳頭的時候,發現自己左耳的耳墜子非但掉了一只,就連她的頭發也短了一小撮。

傅卿書說:“你記錯了吧,原先都是彩環給你梳頭,現在自己梳頭,感覺肯定就不一樣了。”

細奴說:“可是我的耳環怎麽就找不到了,昨晚還在的,早起就沒了。”

墨棋說:“你再好好找找,指不定掉那旮沓了。”

細奴在床上翻遍了也沒找到,回頭看向那二個,一個在洗筆,一個則在磨墨,細奴怎麽看那人都覺透着怪異。

“老實交代,誰拿了我的耳環?”

“沒有。”二人異口同聲。

“你們沒拿,我的耳環還能長腿飛了?”

“說不準是你肚子裏的小娃娃拿的。”墨棋猜想。

細奴搖頭嘆氣,她說:“墨棋,你該嫁人了。”是該找個男人給她好好上一課,太沒常識了。

墨棋說:“我才不嫁。”

“為什麽?”細奴問。

“姐妹幾個,屬我脾氣最臭,我就是想嫁,也得有男人願意娶我。”

細奴說:“那可不一定,你是刀子嘴豆腐心,會有好男人娶你的,回頭我幫你多留意些。”

“成,我的終身大事就拜托你了。”墨棋破天荒沒有反對。

傅卿書見細奴望過來,忙擺手:“我就免了,你也知道孫耀祖才死沒多久,我一時半會兒還沒調整好,女人嫁漢子最忌遇人不淑。”

細奴坐在桌邊繡了一會兒花,冷不丁問:“最近可有什麽消息?”

那二個直搖頭,表示不知。

細奴嘆了三嘆,自語道:“太後的手段大家都清楚,按理不會如此平靜?”

“保不準太後現在自顧不暇呢。”

“為何?”細奴覺得傅卿書話中有話。

“你卧床這些日子,朝中變天了。”墨棋說。

“咦?小皇帝親政了?”細奴來了興致。

傅卿書說:“也差不多,這麽和你說吧,就是北海王親迎蒼梧王回朝,北海王和蒼梧王強強聯手非但為東昌侯翻案,還查到簡尚書父子為官期間的一些惡行,小皇帝震怒,責令雙王合力督辦此案,總之,太後好日子快到頭了,她顧不上我們了,我們暫時是安全的。”

“蒼梧王?”細奴啞然,不曾聽說過有這號人物呀。

墨棋咂舌:“少來,蒼梧王別人不知底細倒也罷了,你還不清楚他的來路?你與他在床上沒少翻滾。”

是他!

他入京了?

還受封蒼梧王!

東昌侯案得以昭雪,他現在應該和成玉在一起了吧。

“阿奴?”

“卿卿,我沒事的,成玉能夠昭雪,我也替她感到高興。”細奴笑笑,很快起身出去了。

眼淚都下來了,還說沒事?

傅卿書與墨棋面面相觑。

榮園。

尚恩出門時,耳邊鳴箭聲響,然後,看到門板上的羽箭懸着一個荷包,尚恩打開荷包,裏面是一撮頭發,還有一只耳墜子,尚恩覺得這個耳墜子像極了細奴的,于是命人叫來彩環。

“這是少夫人的耳墜子,我認得。”少夫人總算有下落了,彩環喜上心頭。

“你別高興太早,看了這個再說。”尚恩遞了紙條過去,彩環翻看,搖頭,“我不識字,看不懂上面寫的什麽。”

“要想梁溫書活命,拿五千兩來換。”尚恩念道。

“啊?少夫人被綁……”彩環驚叫一嗓子,人跟着倒了下去。

“駱一,你幹什麽?”尚恩驚問。

駱一接住彩環下跌的身體,說:“這丫頭沒經過這事兒,難免到處嚷嚷,這事越少人知道,少夫人越安全,你去報官,我這就發消息給主上。”

然後,又有人拿了荷包進來:“尚管家,剛剛發現的。”

“這是……”

“這一定是少夫人的頭發,這上面的綁繩我認識。”彩環說。

駱一摸摸後腦勺:“诶?你怎麽醒了?”

“就你那三腳貓工夫,回頭再找你算賬。”彩環白了駱一一眼,對尚恩說:“主上不在,要不要告訴夫人一聲。”

“也只能這樣了。”尚恩憂心忡忡道。

68、068:犯官之女 ...

錦灰堆, 距離蒼梧城約莫十裏地,有一處荒棄很久的墓群。

傅卿書将交贖金地點最終選在了那裏。

是夜,有馬車緩緩朝着這邊來了,到了目的地,車夫跳下車跑了, 少頃,從車裏下來一紫衣婦人, 張着雙手,摸黑過來了。

看見來人, 墨棋一愣:榮楚湘!

誰會想到, 前來交贖金的會是一盲眼老太太, 也好,省了很多麻煩。

墨棋收了架在細奴脖子上的刀。

薛六槐盯着盲眼老太太, 心裏有些不落忍, 薛六槐後悔了,他就不該答應墨棋幹這缺德事, 欺負一個盲眼老太太,很不厚道。

察覺薛六槐的心思, 墨棋在他屁股狠狠擰了一把, 薛六槐吃痛, 低聲道:“你掐我幹嘛?”

墨棋說:“說話啊!”

“說, 說,說什……麽?”薛六槐現在是騎虎難下,心發虛, 腿發軟,牙齒打顫,說話有些結巴。

“問她錢帶了沒有?”墨棋低聲說。

薛六槐清了清嗓子,喊話:“錢……帶來……沒有?”

榮楚湘說:“都在車裏,五千兩不多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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