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他就是個倒黴鬼 (18)
。”
墨棋腳下剛動,榮楚湘說:“在查驗前,我要見阿奴,我要确保阿奴無恙。”
墨棋心想,你一瞎眼老太太,你拿什麽看?
墨棋将頭上罩了黑布巾的細奴給前面一推,細奴嘴裏含糊不清直嚷嚷,細奴嘴被布巾給堵上了。
“阿奴,是你嗎?”榮楚湘伸手。
細奴猛點頭,“嗯嗯。”
墨棋将細奴拉了回去,眼睛給車上瞟,薛六槐明白墨棋意思,說:“我們要先驗過銀子才能确定要不要給人。”
榮楚湘側身讓出道來。
墨棋歪了歪脖子,示意薛六槐過去看看,薛六槐撓撓頭,怎麽又是他?
薛六槐爬上車,手掀開車簾,眼睛登時就直了。
墨棋粗着嗓子喊:“錢夠不?”
薛六槐說:“夠。”兩個水靈靈的大美人夠不夠?
墨棋又喊:“是不是真的?”
薛六槐說:“是真的。”抵在他腰間的兩柄刀絕對是真的。
嘿,成了,五千兩輕而易舉到手了。
墨棋得意打了一個響指,然後就聽見薛六槐揚聲喊:“車裏有詐,快跑。”
什麽意思?
墨棋腳下剛動,榮楚湘五指張開,一股粉末撲面而來。
“老太太你使詐!”墨棋和細奴雙雙倒地。
“阿奴。”榮楚湘伸手在地上摸索。
“墨棋!”薛六槐驚呼,就要沖向墨棋,尚恩和彩環一左一右手持利刃架在他脖子上,兩人押着他從車裏跳下來。
彩環瞥了地上的墨棋一眼,嗤的一笑:“真夠笨的。”
尚恩對彩環說:“你看好他,我去看看少夫人。”
“你們把她怎麽了?”薛六槐一臉驚痛。
彩環說:“放心,她死不了,頂多睡一覺。”
“阿奴我的兒,你受苦了,摔着哪裏沒有?”榮楚湘抱着頭罩布巾的細奴,心疼壞了。
尚恩摘去細奴頭上罩着的布巾,傻眼了:“不是少夫人!”
“不是阿奴?”榮楚湘愣住了。
“啥?”彩環押了薛六槐近前,放眼一觀,果真不是細奴,彩環手中利~刃劃破了薛六槐脖子,怒道:“說,我們少夫人在哪裏?”
放在之前,薛六槐說不定心軟會告訴她,如今墨棋,傅卿書均被藥倒,薛六槐只覺得這瞎眼老太太心眼巨多,寧死就是不開口。
榮楚湘現在悔得很,她千算萬算,就是沒算到綁匪會用一個假細奴騙她,如今細奴也不知如何了?
好在她抓住了三個綁匪,手裏有了足夠的籌碼,細奴暫時應是安全的。
“駱一,把他們帶回去。”榮楚湘道。
剛剛充當車夫逃跑的駱一這時候又返了回來,将傅卿書和墨棋搬上車,尚恩扶榮楚湘上車,彩環押了薛六槐坐在最末。
馬車調頭給回走,彩環咧嘴開始哭:“我們走了,少夫人怎麽辦?少夫人還沒找到。”
榮楚湘眉心皺得愈發深了,是她考慮不周,可是現在說什麽也晚了。
駱一說:“有他們仨在,還怕綁匪不乖乖放人?”
彩環張嘴就罵:“駱一你個孬種,才剛車子剛到錦灰堆你就吓得屁滾尿流逃了,如今我們把人捉到了,你又回來說風涼話。”
駱一說:“我那不是逃,我是為了迷惑綁匪,綁匪以為就夫人一個,只當夫人眼睛看不見,自然就放松警惕了,你們倆才得手。”
駱一心道你當是你們倆的功勞?我好歹也有賣力的表演好吧。
“是他說的這樣子?”彩環将信将疑。
尚恩點頭,“虧了駱一機靈。”
駱一得意的很。
計劃再周密還是沒有救回少夫人,彩環心裏窩了一股火,胳膊肘狠狠撞向薛六槐心窩,“六尺高的漢子,幹什麽行當不好,偏學人當綁匪。”
薛六槐吃痛,一聲悶哼,心道他可是救死扶傷的郎中,才不是綁匪,雖說是他心甘情願幫忙,可到底是幹了一回龌龊事,謀財不成,反被人擒了,也不知等待他們的會是什麽?
初升的日頭自東邊升起,戚檀和鄒骅宸母子在門口來回踱着步子,馬車剛到榮園,鄒骅宸急火火迎了上來:“駱一,大嫂救回來曾?”
駱一搖頭,哭喪着臉道:“綁匪很狡猾,弄了個假的,我們被騙了。”
“啊?”鄒骅宸張口結舌,“那大嫂現在豈不是很危險?”
彩環押了薛六槐下車,鄒骅宸看着臉上胡子掉了一半的薛六槐,問:“他是誰?”
“綁匪。”彩環道。
“我屮艸芔茻。”鄒骅宸擡腳就給薛六槐一記窩心腳,薛六槐趴在地上,鄒骅宸猶不解恨,擡腳還待踢,尚恩扶一臉疲累的榮楚湘自車裏下來。
“住手。”
鄒骅宸還是補了兩腳,大娘叫他住手,他用的是腳。
榮楚湘沉聲道:“改之。”
鄒骅宸收腳,喚了聲:“大娘。”
“姐姐。”戚檀上前。
榮楚湘遲疑道:“都累了一天一夜,別杵門口了,進去再說。”尚恩扶了榮楚湘進去了。
紅兒扶戚檀跟上。
駱一喚:“來人,把人給我弄下來,關進柴房。”
鄒骅宸看着從馬上上相繼搬下來的兩個女人,呆住,問:“她們又是誰?”
駱一說:“綁匪的同夥。”
“嘿,女綁匪!給爺瞧瞧長啥模樣?”他都沒見過女綁匪,鄒骅宸好奇的很,手剛伸過去,薛六槐喊:“別碰她們。”
“她們不是綁匪,我也不是,這一切都只是個誤會。”薛六槐覺得到了這個時候,有必要道出真相,道:“你們放心,她很好,沒人綁她。”
彩環驚問:“快說,少夫人現在哪裏?”
“你們要找的人在集賢村,我可以給你們帶路。”
“小子,你最好不要耍花樣,你敢騙爺,爺讓你吃不了兜着走。”鄒骅宸惡狠狠道。
薛六槐說:“我都這樣了,我沒必要撒謊。”
馬車一路直奔集賢鎮去了,約莫到了傍晚時分,馬車到了集賢村。
薛六槐來到墨棋等人下榻的院子,說:“就是這裏,人就在裏面。”
彩環推門,門從裏面反鎖着,彩環拍了拍門環,喊道:“少夫人,我是彩環,我們來救你了。”
許久,裏面并無動靜。
鄒骅宸擔心細奴有什麽不測,以身體撞門,駱一也過來幫忙,很快,門撞開了,一行人沖進去,是個不大的小四合院,統共三間正房,外加一個小廚房。
彩環跑在最前面,每間屋子都挨着找了,就是沒找見人,彩環哭喊:“少夫人?你在哪兒?”
鄒骅宸問:“人呢?”該不會是耍他玩兒呢。
薛六槐也納悶了,“就在裏面呀。”
他昨天就在外面等着,傅卿書和墨棋三更半夜翻牆出來與他彙合,別的他真不知道啊。
“你大爺的,耍爺很好玩是不是,我這暴脾氣呀!”鄒骅宸上來就是一通拳打腳踢,薛六槐自知理虧,也不還手,任打任罵。
墨棋帶着榮楚湘找來時,就看見鄒骅宸在打薛六槐,墨棋喊:“住手,你再敢動他一指頭,我讓你們永遠都找不到阿奴。”
“墨棋。”薛六槐看見墨棋,向她爬過來,薛六槐持握墨棋手,将她上上下下細細打量一番,“她們有沒把你咋樣?”
墨棋搖頭說:“沒有。”看着被揍成豬頭的薛六槐,墨棋眼睛一酸,“薛六槐,對不起,是我害了你。”
“不關你事,我自願的。”薛六槐咧嘴笑笑,忽然問:“傅姑娘呢?”
墨棋抹了抹濕濕的眼角,說:“她沒事,她們怕我跑了,所以把她留下了。對了,阿奴呢?”
薛六槐搖頭說:“我們也是剛到不久,沒有找到梁姑娘,你知道她去哪裏了麽?”
墨棋臉色一變,“阿奴不在屋裏?怎麽可能?”墨棋沖進細奴住的屋子,哪裏還有細奴的影子,她又去櫃子翻,屬于細奴的東西全都不見了。
“阿奴——”墨棋沖出門,倉皇四顧。
河間郡,梁府。
此刻的梁府被官兵重重包圍,門口圍了好些圍觀群衆,在低低議論着。
一輛馬車緩緩行來,車夫道:“姑娘,前面道路不通,我們要不要改道?”
“過去看看。”
見有馬車駛來,圍觀群衆向兩側散開,讓出一條道來。
有将領模樣的男子向馬車走來,揮手喝道:“走開,走開,官府正在辦案,此路已封,請繞行。”
“軍爺,好好的為何要封路,敢問這裏發生何事?”車簾撩起一角,一個頭戴紗帷的女子坐在車內,看不清臉,聲音端的好聽。
那将領道:“犯官梁大鐘涉嫌東昌侯謀反一案,蒼梧王命我等即刻羁押梁大鐘進京候審。”
扶着窗簾的手一顫。
車簾掀起,頭戴紗帷的女子從車裏下來。
這時候,大門開了,有官兵押着身穿囚服,頭戴刑枷的老者出來,此人,便是河間太守梁大鐘,在他身後是虢國夫人,簡蕙,也是梁大鐘嫡妻,正牌的太守夫人。
在簡蕙身後,是一衆哭天喊地的女眷們。
簡蕙回頭一瞪,道:“都給我閉嘴。”
擾人的哭聲,總算停了。
“還當自己虢國夫人呢?簡氏一族早都倒臺了。”有官兵持戟就要落在簡蕙背上,長戟被人一把握住。
“喂,你這女子,不要幹擾官兵辦案。”那将領腰中佩劍出鞘,揮向那頭戴紗帷的女子。
女子絲毫不懼迎上他,那将領及時收劍,紗帷裂做兩半,掉了下去,頭上束發的發簪斷裂,長發披垂而下,露出女子傾城傾國的一張臉,那女子正是細奴。
“阿奴!”簡蕙乍見細奴,眸色立變,“你怎這時候回來了?快走!”
梁大鐘吸氣:“書兒!”
“阿爹,阿娘。”細奴唇角含笑,搖頭道:“女兒身為犯官家屬,逃得一時,焉能逃得一世,女兒不悔。”
“大人,我本犯官之女梁溫書,自願伏法。”細奴雙膝跪地,伏首。
“書兒,你這傻孩子。”梁大鐘一臉驚痛,眼睜睜看着愛女被官兵上戴上刑枷,梁大鐘搖頭道:“書兒,你不該回來。”
“女兒與阿爹分開十載有餘,女兒想念阿爹。”阿娘屢屢進宮還可得見,想見阿爹一面就難了,只因太後不準。
簡蕙心頭大恸,一時抱着細奴大放悲聲:“我兒糊塗啊。”
一襲蟒袍聞得哭聲,随後跨出門來,見門口聚了一堆人指指點點,貌似出了什麽事情,遂道:“怎麽回事?”
“回王爺,犯官之女梁溫書前來投案。”那将領如實回禀。
身着蟒袍之人聞聽梁溫書的名字,身子莫得一僵,唇間輕念:“梁溫書。”
“是的,她親口承認她是犯官之女梁溫書。”那将領手指簡蕙護在懷中,長發委地的白衣女子。
聽到那熟悉的聲音,細奴身體一窒。
簡蕙老淚縱橫,嘴裏絮絮叨叨:“你這傻孩子,你走上一條不歸路你可知道。”
面前停了一雙雲紋皂靴,細奴順着那靴子望上去,一襲紫衣蟒袍映襯得他愈發俊逸出塵,他眉心深皺,唇角微張,看着她亦是一驚,出口竟是:“你來此作甚?”
細奴自嘲一笑:“王爺都親來查案了,我緣何不能來?況,我本是犯官之女。”
“住口。”他冷聲喝止,回頭冷睨那将領一眼:“你搞錯了,她不是……”
“蒼梧王不必多言,先不論梁溫書是否犯官之女?單她在做影衛指揮使期間,曾參與刺殺朝中大員一項,就難逃國法制裁,我這裏有榮太妃口谕,太妃命我等務必生擒影衛指揮使梁溫書歸案,好在蒼梧王大義滅親,竟先我一步擒獲此女,多謝蒼梧王出手相助,榮荻感激不盡。”
榮荻打馬而至,揮手,禦林軍手中箭矢齊齊對準細奴。
“末将羅贊參見國舅爺。”
“羅将軍辛苦了。”榮荻笑道。
那叫羅贊的将領颔首:“國舅爺客氣了。”
“國舅爺待如何?”鄒玄墨上前,持握細奴手,将她護在身側。
“不如何,太妃是怕有人私放重犯,故,命我前來為蒼梧王保駕護航。”榮荻動動手指,弓箭手退後,列隊,整齊劃一。
鄒玄墨重重握拳,眼睛一瞬不瞬凝在細奴臉上,有日子不見,她清減了許多,下巴明顯尖了,她的手冰涼冰涼的,眸色一深,握着她的手不由一緊。
榮荻看向兩人十指相扣的手,勾唇又是一笑,回眸看向身後,細奴順着榮荻目光望向他身後緩緩行來的一輛豪華馬車,會是誰?
總不至是榮太妃親臨?
“衍哥哥,你們兩個又吵架啦!”光聽那嬌甜的聲音,細奴知道那是成玉。
握着她的手緩緩松開,細奴臉色一白,看這他疾步過去。
“成玉,你又不乖了。”鄒玄墨道。
車裏蹿下一個頭戴紗帷的粉色身影。
羅贊拱手:“末将羅贊參見郡主。”
成玉不管不顧投身那襲紫衣蟒袍懷中,撇嘴就開始哭:“衍哥哥壞死了,又把我一個人撇下,要不是榮荻帶我來,你打算躲我到什麽時候?”
身後,榮荻一聲冷喝:“還不将一幹重犯押上囚車。”
鄒玄墨轉身,梁大鐘夫婦正被官兵分別押上兩輛囚車,那抹纖細身影矗立風中随時都有可能被風刮走,他說:“成玉,幫我個忙。”
69、069:其實女人笨點好 ...
聽說要她和梁大鐘的女兒梁溫書共乘一車, 成玉的瘋病突然發作了,驚叫着瑟縮在他懷裏不出來,無法,鄒玄墨只得抱成玉上車,軟語安撫。
榮荻瞥了細奴一眼, 細奴目光望向虛空,榮荻示意羅贊可以走了, 羅贊翻身上馬,大手一揮, 揚聲道:“啓程。”
成玉的馬車走在隊伍最前面, 細奴的囚車在最中間, 轉彎時,隐約可見前方馬車裏模糊的兩個人影, 成玉坐在他懷裏, 整個兒窩在他胸口。
細奴吹了一口氣,收回目光。
榮荻的馬就走在馬車旁邊, 将細奴的反應看在眼裏,榮荻笑得一臉諱莫如深, 他打馬過來, 道:“我怎麽聽說你被綁票了, 想來消息有誤。”
綁票沒有, 身為階下囚倒是真的,但是細奴不後悔,她終于可以和阿爹相認。
“你戴着那個東西累不累, 要不要我叫人幫你去掉。”
囚車位置逼仄,僅露出縛着的雙手,以及戴着刑枷的腦袋,細奴索性閉上眼睛,不予理會。
“他不在乎你的死活,我在乎。”
“自打在書院第一次見到你,我就對你有好感,尤其是你燒得那道醋溜果子貍,那叫一個香。”榮荻微微迷了眼,一臉陶醉。
“國舅爺這一路嘴不曾停歇,你不累麽?”細奴閉着眼睛道。
“不累啊,我就是話說多了,有些口渴。”榮荻接了榮安遞上的水囊,拔去塞子,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口,砸吧砸吧嘴,抹抹唇上水漬,然後,水囊伸了過來:“要不要來點兒,你看你嘴唇都幹裂了。”
細奴的确很渴,可她不打算向他低頭,閉着的眼睛始終未曾睜開過。
榮荻讨了沒趣,仍舊道:“說真的,我覺得你挺傻的,梁大鐘可是太後嫡系大臣,他身上背負的冤假錯案不少,你此去兇多吉少,你說你跑都跑了,又何必再趟這渾水,太後當初給你的身份可是梁大鐘養女,你完全可以置身事外。”
細奴說:“事實我就是我阿爹的親生女兒,我即便跑出天外,你們不是同樣有辦法找到我這犯官之女,太妃的字我識得,那個滿大街懸賞我的告示正是出自太妃之手。”
“可上面明明蓋的是蒼梧王的印绶?”
“這大概只有太妃自己知道了。”
“其實女人笨點好,慧極必傷這個道理你該懂得。”
榮荻對梵梵的這個決策其實是不贊同的,可梵梵已經布置下去了,身為弟弟的他只得服從,他真心希望她能逃得遠遠的,永遠不要出現,可事實,這個讓他不知該誇聰明還是罵笨的女人跑回來自投羅網,那他之前所做的一切豈不是徒勞無功。
“國舅爺的美意我心領了,我說過,我不會感激你,因為你傷害了尚恩,尚恩是個好姑娘,你不該那樣對她。”
不做也做了,他希望她恨他比愛他多些,長痛不如短痛,她早晚有一天會明白,他不想她在他身上耗費太多精力。
細奴搖頭,幽幽一嘆:“你可知吞服斷念的後果會如何?你其實完全可以換種方式的。”
“我要是有更好的法子,也不至铤而走險。”
榮荻這些年想了很多辦法,皆不湊效,榮梵在宮中的處境愈發艱難,榮荻苦無良策。
斷念,令榮荻看到了希望,同時,榮荻也知道只有自己做到絕情絕念,兄弟反目,鄒玄墨才有可能破了當初永不出仕的誓言。
大胤平定百十年,鄒十三功不可沒,啓隆大帝的另一半虎符就握在他胞弟鄒十三手中,代代相傳,作為七代蒼梧王的承繼者,鄒玄墨有責任有義務出仕,除奸後,撫幼帝,匡扶社稷是蒼梧王的使命。
“榮荻,說真心話,在你心裏,難道真就沒有觊觎過天下彙?你心裏真就沒有嫉妒過他所擁有的一切?”
“我說沒有,你肯定不信。”
“值得嗎?”細奴睜眼,看着他。
榮荻不答反問:“值不值得我不知道,我只知,若是早先遇到你,你會是我命定的紅顏知己。”
“切。”細奴笑笑。
前方馬車裏平靜的很,細奴說:“你不去看看?她可是你未婚妻呢。”
“我也想,關鍵他在車裏,我就不去湊那熱鬧了。你不知道,他現在恨我恨得牙癢癢,我們近乎見面就會起争執,朝中皆知蒼梧王與榮國舅不對付,勤等着看我們笑話。”
“你知道就好。”鄒玄墨出現在二人身後。
“嘿,偷聽他人談話可不是個好習慣。”榮荻揚唇深笑。
鄒玄墨忽然道:“停。”
隊伍緩緩停了,羅贊打馬過來,“王爺有什麽吩咐?”
鄒玄墨伸手。
“什麽?”羅贊不解。
鄒玄墨說:“鑰匙。”
羅贊覺得這個要求有些過分,很有些不配合,不由得去看一臉閑閑的榮荻,希望得到他的聲援。
榮荻卻道:“羅将軍看我作甚,我不過是個外戚,人家可是正兒八經的皇叔呢,這點親疏關系你比我拎得清。”
榮荻的話,羅贊深感意外,蒼梧王的權柄可不是他一個小小的校尉能僭越的,羅贊二話不說,自腰間解了鑰匙遞過去。
鄒玄墨打開細奴脖子上的刑枷,以及手上鐐铐,細奴覺得腦袋輕松許多,脖子似乎也沒那麽僵硬,那麽酸,細奴心道到底與他翻滾多次,他即便不念舊情,多少還算有點良心。
“你不會又點了成玉的昏睡穴?”
鄒玄墨眼睛一瞪,“不說話會死啊。”
“不會死,某人會憋瘋。”得到他的一記白眼,榮荻卻道:“你突然這是怎麽了?臉色如此難堪?”榮荻看見了細奴的不适。
細奴這一路站久了,脖子上一松快,剛調整了一下站姿,小腿肚子一抽,細奴登時花容慘變,僵着身子半晌不敢有所動作。
“阿奴?”鄒玄墨驚問。
“別,別碰我。”細奴攢緊眉心。
鄒玄墨打開囚車,要抱細奴出囚車,細奴卻一屁股坐在囚車裏,伸直了腿,重重吸氣,喊道:“別動,我腿抽筋了。”
“左邊還是右邊?”
細奴閉着眼睛不說話。
大手握住她伸直的右小腿,小腿肚觸手的僵硬,他确信應是右腿無疑,手在她右小腿上來回捋了幾下,細奴張嘴直吆喝:“叫你別動,難受死我了。”
“阿奴,出了何事?”簡蕙在前方聽到了細奴的聲音。
“阿娘,我沒事,腿抽筋了。”
簡蕙拿眼去看鄒玄墨。
鄒玄墨半蹲在細奴面前,兩只手掌着細奴右小腿,手下未停,從小腿直捋了下去,直達腳踝,他問:“現在感覺如何?”
細奴經過這番折騰,額上滲出薄薄密汗,長出口氣,道:“我沒事了。”
然後就聽到小刀的聲音自身後響起,“主上,車子已備好。”
鄒玄墨二話不說,抱了細奴向身後的馬車走去。
羅贊情急,喊:“王爺,這不合規矩。”哪有王爺抱着女囚乘車的道理,開了刑枷已經法外施恩,他怎麽還得寸進尺呢?
“告訴他,梁溫書是誰?”鄒玄墨扔下句話,抱着細奴走向小刀才剛去附近鎮上找來的一輛馬車。
羅贊一頭霧水,“梁溫書不就是梁大鐘的女兒,影的指揮使?”
榮荻哧的一笑,“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還請國舅爺不吝賜教。”羅贊拱手。
“确切說,在沒有收到蒼梧王的休書前,梁溫書目前應該還算是蒼梧王的嫡妻,原配夫人,诶?羅将軍幹嘛這副表情看着我?”榮荻笑得一臉幸災樂禍。
羅贊驚呆了。
梁溫書是蒼梧王的原配夫人?為什麽沒人告訴他?
羅贊驚了一身冷汗,他猶記得梁府門前,他差點一劍削去梁溫書首級。
怪不得蒼梧王會親來河間,即便梁大鐘涉嫌東昌侯一案,蒼梧王對梁大鐘始終禮遇有加,并無言語上不敬,原來蒼梧王與梁大鐘之間竟還有這等千絲萬縷的連系。
羅贊覺得他有必要向蒼梧王示好。
可是他應該怎麽做,才會令蒼梧王滿意呢?
羅贊挖空心思想啊想。
将羅贊的惶惑看在眼裏,榮荻無聲一笑,這就是權柄的魅力,轉眸望向身後的馬車,榮荻微擰了眉頭,一旦入京,他們的夫妻緣怕是也走到了盡頭,只因,梵梵對衍之始終未曾忘情,太後倒臺,梵梵一人獨大,細奴勢必成了梵梵眼中釘肉中刺。
車廂裏,細奴安靜的很,任他抱坐在懷裏。
“有關懸賞令......”
“我知是太妃所為,太妃的目的無非就是逼我現身。”
她總是那般善解人意。
他一定會設法保住她。
“相公。”細奴突然伸手環住他,這樣獨處的機會以後大概不會再有。
這一路細奴想了很多,她覺得自己今天不夠冷靜,看到父母淪落階下囚,她當時能想到的就是與父母在一起,能多陪一會兒也是賺了,她近乎忘了自己有身孕這回事,站了近兩個時辰,她的體力已經透支,要不是他中途喊停,細奴估計她撐不到洛都人就倒下了。
“餓不餓?”良久,他問。
“嗯。”
接過他遞上的吃食,細奴發覺自己早餓得饑腸辘辘。
“慢點兒,當心噎着。”身被成玉絆着,心卻早飛到了她這邊。
細奴伸手去拿水囊,鄒玄墨先一步打開塞子,喂她,細奴又餓又渴,直灌了三大口,才覺得胃裏不那麽難受了。
“剛剛收到駱一的飛鴿傳書。”
知他問的是綁票案,細奴搖頭:“卿卿她們就是缺錢花,想訛些錢財,沒別意思。”
“你一直與傅卿書她們在一起?”
“嗯。”
“為何突然來了河間?”
“我想我阿爹阿娘,我聽說你正在為東昌侯翻案,阿爹是當年東昌侯一案主審,勢必波及,故而回來看看。”
本來他已經安排好了,卻獨獨算漏了她會來了河間,還主動投案,計劃有變,也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
将她擁向胸口,鄒玄墨說:“我會設法保你。”
“嗯。”即便為了肚裏的孩子,她現在也不可以再任性,她應該聽從他的安排。
“我不敢求你開釋我阿爹,我阿娘真的很無辜,她只是空有虢國夫人的頭銜,人前光鮮罷了,太後從來都不喜歡阿娘,一直視阿娘為眼中釘肉中刺,自打有了我,太後将對阿娘的仇恨繼而轉嫁到我身上,阿娘不該替太後背負太多的債。”
這是鄒玄墨第一次聽細奴說起她阿娘,鄒玄墨對簡氏姐妹,又有了新的認識,說到底,簡蕙是他岳母,他有義務保全她,他向細奴保證。
“我明白。”他點頭。
“謝謝你。”除了這兩字,細奴不知道還能說什麽。
“我們是夫妻,毋需跟我客氣。”
夫妻?
也罷,權且享受這片刻的安寧,她從來都是随遇而安的人,很珍惜手邊的幸福,細奴頭枕在他肩頭,緩緩閉了眼睛。
細奴喚:“相公。”
“什麽?”他低下頭。
“我,我有件事要跟你說。”現在不說,以後恐怕沒機會了,在他的吻落下來的時候,細奴以手掩住他唇。
“太妃要你代傳的口信我已知曉。”他截了她話頭,綿密的吻落了下來。
不是,她其實想告訴他,她有了他的寶寶。
“衍哥哥,你在哪兒?”情至濃時,外面突然傳來成玉的哭喊聲。
“別鬧,衍之不在這裏。”榮荻的聲音。
“榮荻,你要相信我,那個壞女人搶了我的衍哥哥,她是個騙子。”
看着不管不顧埋首懷中的他,細奴推推他,說:“你去看看她,我累了,想睡會兒。”細奴整理好淩亂的衣襟,坐直身體。
見他要下車,細奴喚:“相公。”
“乖,我很快回來陪你。”俯身吻了她額頭一記,細奴看着車簾一起一落,那紫衣蟒袍消失在她視野。
手撫向尚平坦的小腹,細奴苦笑,自言自語:“寶寶,你來的很不是時候呢。”
70、070:風雨路,女兒嬌 ...
成玉的胡攪蠻纏, 令鄒玄墨十分頭痛,且為難。
投宿客棧,用餐時,鄒玄墨幫細奴夾菜,從而激惱了成玉, 滾燙的茶碗砸向細奴,好在榮荻手中紙扇适時出手擋了一下, 終究還是沒能避免少數茶湯濺在細奴手上。
細奴左手背上紅腫一片,成玉猶不解恨, 又待拿榮荻的茶碗丢細奴, 榮荻忙待按住:“成玉, 別太過分!”
鄒玄墨早抱了細奴去找大夫。
“衍哥哥!”成玉哇的一聲,坐在地上蹬腿, 嚎啕大哭。
“成玉, 這就是你不對了,人家又沒招惹你, 你說你……”榮荻搖頭,一臉拿她無可奈何。
“她不要臉, 她勾引衍哥哥。”成玉哭着控訴。
有嗎?
細奴自打坐下, 就一直默默低頭扒飯, 菜也不曾碰, 更不曾擡頭,她拿什麽勾引人?
“我下午什麽都看見了,下車的時候, 衍哥哥非但抱她,還親了她。”成玉越想越氣。
榮荻嗤笑,“你也說了,是你的衍哥哥親了人家,又不是人家親了你的衍哥哥,怎麽說都是人家吃虧好吧。”
“總之就是她不對,誰讓她長了和我一樣的臉總在我面前晃。”若非梁溫書像極了她,衍哥哥怎會被騙得暈頭轉向。
榮荻睨一眼被茶湯毀的面目全非的紙扇,道一句:“可惜了。”
這是榮荻頂喜歡的一柄扇子,就這樣毀了,榮荻說:“成玉,他可以容忍你偶爾的小脾氣,可不代表他會遷就你的無理取鬧,你再如今夜這般刻意傷人,只會将他推得更遠,我說這些,你可明白?”
雖說成玉此刻的智商只停留在十歲,榮荻知道,以她的聰明,她聽得懂他在說什麽。
成玉漸漸止了哭鬧,“榮荻,你教教我,我該怎麽做?”
“你什麽也毋需做,保持以前的童真就好。”
“我以前是什麽樣子?”她的記憶越來越模糊,她不大記得從前了。
“以前的你善良,可愛,可以說人見人愛。”榮荻笑着摸了摸成玉頭。
“我現在也很善良,可愛呀,大家也很喜歡我。”成玉很得意。
究竟是喜歡還是憐憫?榮荻不想掃了她的興致。
“我一會兒跟衍哥哥道歉,他是不是就原諒我了?”成玉還在糾結。
榮荻點頭:“道歉是必然的。”
“那好吧。”成玉道。
小刀方圓十裏找了一圈也沒有找到大夫,待回來,鄒玄墨已經幫細奴手上擦了獾油,聽客棧老板娘說,這個獾油治療燙傷效果特別好,還不會留疤,小刀總算放心了。
“你也知道成玉的病,她控制不了自己。”成玉瘋了,什麽事都幹得出來,鄒玄墨希望細奴不要和成玉計較。
細奴說:“我不怪她。”
以前剛和成玉關在一起時,比這更恐怖的事她都經歷過,譬如夜半醒來,發現成玉将夜壺倒得她滿頭滿臉都是,更甚有一次,成玉拿燭火将她頭發給引着了。
“阿奴,你這麽好,我不知道還能說什麽。”将她納入懷中,他心都快為之融化了。
“她還是個孩子。”細奴反手抱緊他。
簡蕙聞訊進來時,就看到二人相擁在一起,簡蕙心中急切,只問:“阿奴,燙到哪了,快給阿娘看看。”
“阿娘?”阿娘不是被關押着?
簡蕙說:“我聽說你燙傷了,不放心,故而央求羅将軍帶我過來看看。”
“羅将軍厚誼,本王甚慰,我們出去談。”鄒玄墨和羅贊一前一後離開,留那對母女說體己話。
簡蕙心疼壞了,囑咐道:“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你切莫再招惹那瘋丫頭,她如今可是什麽事都幹得出來,還讓你拿她無可奈何。”
“阿娘說的女兒都明白。”細奴賴在簡蕙懷中不出來。
簡蕙道:“怎麽說你也是走明路嫁給他,那瘋丫頭再心有不甘,也是她理虧,她有什麽可怨恨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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