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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在幹什麽?”房門口一個清亮的男聲響起。
陳加韓擡頭看去,只見傅哲大步走了進來,他看了看躺在床上面色潮紅的蔣安,又拿起放在桌上的藥片看了看:“怎麽發燒了?”
“估計軍訓的時候着涼了,”陳加韓把紙巾扔到了垃圾桶裏,拍了拍手問:“你什麽時候回國的?”
“安穎生日結束後就回國了。”
陳加韓笑了起來:“說到安穎,剛剛蔣安睡覺了還在念她的名字呢?”
傅哲心裏咯噔一聲,不動聲色的問:“哦,他說什麽了?”但據他觀察,陳加韓也不像發現了什麽的樣子。
“你說至于嗎?去年咱們趕不上安穎的生日的确是咱們理虧,今年也是真的有事,安穎又不是不講道理的人,難道還會記恨這個?”不過陳加韓總覺得哪裏不對,皺着眉頭想要說什麽,傅哲見狀連忙道:“讓蔣安休息,我們出去吧。”
“行,”陳加韓很容易被岔開話題,下樓後還對蔣家的保姆說了一句:“你做點蔣安能吃的東西。”
保姆連忙道:“傅少陳少放心吧。”
陳加韓問傅哲:“接下來還準備出去嗎?”
傅哲搖搖頭說道:“一個人出去久了就沒意思,跟他們出去又累的慌,現在都快九月了,我馬上也要去英國了,幹脆在家待幾天。”
陳加韓知道傅哲說的他們兩人跟蔣安混在一起前交的朋友,也是他們圈子裏的人,只不過大家的過法不太一樣,那些人更喜歡游戲人間,怎麽獵奇怎麽來,反正什麽都不缺,也不用為生活發愁。他頓了下說道:“之前不是還挺好的嗎?還說聯系的少了要多聚聚。”
傅哲眉目間有些悠遠,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半響後,他開口道:“安穎生日過去後他們約我一起去了一次泰國,簡直是紙醉金迷,不知人間幾何。你說這都沒什麽,可是他們陷進去後不願意爬起來。”
陳加韓也沉默了下來:“現在說這些還太早了,以後誰說的定呢?”
“是啊,”傅哲拍了拍陳加韓的肩膀:“本來想約你們一起吃飯的,既然蔣安病了,那就改天了。”
說好了改天,沒想到短時間裏大家都抽不出空來,蔣安病剛好就要和陳加韓兩人入學,傅哲英國聖安德魯斯醫學院的錄取通知書也到了,很快就要去蘇格蘭。他的母親突然因為又結石掉落要住院手術,傅夫人心理脆弱,這個時候傅哲怎麽也要陪在身邊,頓時忙的兩邊頭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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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只是給蔣安打了個電話,把寧安穎在美國的狀況告訴了他,還說寧安穎在美國挺好的,聽說年底已經約好了和幾個校友環游歐洲,還要去迪拜。
蔣安沉默的拿着手機,傅哲猶豫的聲音傳來:“蔣安,你聽得出來的吧,安穎可能過年也不會回國了。”
蔣安恩了一聲:“我知道了,這個計劃挺好的。”
寧安穎今年确實不準備回國了,她享受大學裏的生活。學生公寓裏,她聽着音樂,躺在床上看國內帶過來的一本書。她之前整理的時候還以為沒有帶過來,沒想到是被壓在了衣服底下,手中的頁碼又翻動了一頁,沒想到從裏面掉出來一張照片。
她拿起照片看了看,目光有些發怔,嘴角忍不住勾起了一個淺淺的弧度。照片上是一個可愛的男孩子,五六歲的年紀,穿着白襯衫,黑色的背帶褲,手中舉着一張A4紙,上面用黑色的記號筆寫着‘我114厘米’幾個大字。當時蔣安年幼無知,在莊凝的哄騙下拍下了這張照片,成為了為數不多能夠成為實質證據掌握在寧安穎手中的黑歷史。
因為這張照片,蔣安沒少向寧安穎妥協,她自然不能讓他找到,便好好的藏了起來,到後來,連她自己都找不到了,沒想到被夾在了書裏。寧安穎把照片放在了床頭櫃上,然後低頭繼續看書。
時光如白駒過隙,一晃一年多過去了,寧安穎到美國也快兩年了,她向麻省理工學院申請的生命科學課程也獲得了批準,可以說,只要她畢業了,就能夠得到韋爾斯利和麻省理工的雙學位。
兩個學校間隔并不遠,開車三十分鐘就能到,寧安穎一周起碼有四天要往那裏跑的,只不過沒想到在麻省理理工大學的門口,她還能遇到一個熟人。
“寧安穎,”對方是從身後叫住她的。
寧安穎轉身,愣了一下:“葉佳?”
葉佳看了看寧安穎手中抱着的課本,問道:“你也來上課?”
寧安穎的目光有一瞬間的飄忽,不是她小看葉佳,但是按照葉佳中學時候的成績,她可以到國外上大學,但是絕對進不了麻省理工大學的門檻,不過她并沒有問出來。
葉佳身邊還跟了一個高大英俊的白人男性,他穿着黑色的夾克和洗的發白的牛仔褲,看着寧安穎的黏膩的目光像是毒蛇垂涎的看着獵物一樣,暧昧的對着葉佳說道:“這是你的朋友,可以介紹給我的好哥們認識。”
寧安穎眉頭一皺,心裏感到非常不舒服,還沒說什麽,葉佳先冷笑着看着這個好像是她男友的男人:“她還沒有成年,你大可以試一試。”
白人男性誇張的笑了起來:“她拿着二年級的課本,你說她沒有成年,雖然亞洲女性不管哪裏看去都小,但是你可不能把我當傻子。”
葉佳現在連冷笑都沒有了:“威克利夫,我比你也小兩年,你不是也跟我同一個年級?”她伸手指着路口,尖利的說道:“離開這裏,這周不要讓我再見到你。”
把車停在學校外坐在車上等着的王烨已經走了下來,他站在寧安穎身後低聲的喊了一句:“寧小姐。”
那個白人男性不過是一個混混類型的人物,這樣的人沒什麽本事,察言觀色還是會的,他的視線在王烨腰間瞄了一眼,誇張的一攤手:“好吧,你贏了。”然後吊兒郎當的轉身離開,還揮了揮手。
葉佳一直提着的肩膀這時才放松下來,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跟寧安穎說道:“對不起,我不該貿然叫住你的。”
寧安穎點了點頭:“沒關系。”
葉佳咬了咬嘴唇,而後比了下手問道:“我到美國也快兩年了,只遇上你這麽一個中學同學,也算是有緣分,要不要一起吃午飯。”
也許是寧安穎沉默的太久了,葉佳笑了一下,假裝無所謂的說道:“也是,我們之前在國內鬧得也不算愉快,你不同意也是應該的。”
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寧安穎總覺得,她要是真的不同意,葉佳下一刻就能哭出來,于是拒絕的話在舌尖滾動了一圈,還是咽了回去:“好啊,我知道附近有一家店不錯。”
當葉佳在炸雞店裏坐下來的時候,還有些回不過神來,她像是想起了什麽,樂不可支道:“我以為,你說的不錯的店,要麽是三星級以上的西餐廳,要麽要高檔的咖啡廳。沒辦法,你以前和蔣安他們一起,而且那樣子看去太讓人覺得高不可攀了。”
炸雞和可樂端了上來,還有顏色不同的醬料,寧安穎不接她的話介紹道:“紅色的是番茄醬,這個不用我說了,淺棕色的是焦糖,深色的是火辣,我個人比較喜歡焦糖。”
寧安穎吃了三個雞翅放下了,咬着可樂的吸管看着葉佳。葉佳還在吃,一手拿着雞翅蘸着深色的醬料,她的眼淚大顆大顆的落下來,用另外一只手抹了一下,大卷的頭發垂到身前沾了雞翅上的醬料也沒有去撥,掩飾一般的說道:“不知道這個火辣的醬料是用什麽做的,真的很辣。”
“韋恩·威克利夫,”葉佳咽下嘴裏的雞肉又喝了一大口可樂,說道:“就是剛才那個站在我身邊的白人男性,他是我後媽找來監視我的,哦,不止是監視我,最好能夠讓我堕落,落在泥裏永世不得翻身。”
寧安穎把紙巾推了過去,她溫和的說道:“你可以拒絕的。”
葉佳抽了一張擦了擦手,又抽了一張擦幹眼淚:“沒錯,但是她會想出更惡毒的方式,因此我還不如留着他,至少他自大又愚蠢,我還能夠應付。”
“對不起,跟你說這些。”從剛才偶遇到現在,不超過一個小時,葉佳已經道了兩次歉了,而寧安穎也說了兩次沒關系。
葉佳情緒平複了很多:“其實你看出來了我不是麻省理工學院的學生了吧,我要是能考上麻省理工而不是什麽随随便便就能交錢進去的大學,她也沒有辦法讓這樣一個人來接近我。”
“可是我想振作起來了,我還有機會,我以後想要繼承我媽媽留給我的公司,我想要好好經營它而不是什麽都不懂,”葉佳像是滿不在乎一樣,可是她全身上下的行為舉止都在證明她很在意:“所以我今天來是想去商學院裏聽霍華德·戈斯的經濟管理課程。”
寧安穎看着猶如困獸一樣找不到出口的葉佳,平靜的說道:“霍華德·戈斯是商學院的王牌教授,他的課程不對外開放。”
葉佳不停的點頭,眼淚又要落下來了:“是,我剛剛已經知道了,所以無功而返。”她站起來想要離開,全然沒有了國內時那種嚣張不可一世的天真:“謝謝你的午飯,要是下次再見,我來請你吧,如果有機會的話。”
寧安穎叫住了她:“霍華德·戈斯的專業課不對外開放,但是他每周五有一節兩個小時公開課,只不過你要聽的話,得提前搶位置了,畢竟,好的導師總比好的學生受歡迎。還有,麻省理工商學院其他的教授也很優秀,他們大部分都對外公開,你也可以選擇去聽他們的課程。”葉佳頓了下,坐回了椅子上,寧安穎拿出一張紙寫下自己在美國的聯系號碼:“要是有什麽困難的話,可以聯系我。”她把手機號碼推到了愣在那裏的葉佳面前,先一步站起來向她告別,最後還溫和的說了一句:“努力之前,總要先善待自己。”
“謝謝。”
背後葉佳有些哽咽的聲音傳來,她仍舊坐在那裏,可是已經把臉埋在了手中,手中緊緊抓着那張紙條。
寧安穎慢慢的晃悠在街上,她以為葉佳是因為自己傾聽了她的話才說的謝謝,亦或者是告訴他霍華德·戈斯的課程安排,連一直跟在她身後的王烨也是這麽想的。
但是只有葉佳心裏知道,不止是這樣,謝謝你願意聽我說卻不問我,像你這樣的人永遠都不明白,當一個人孤立無援的時候,能夠聽到一句鼓勵的話是多麽可貴的事?還有謝謝你當年那一句‘那麽多年了,你叫着她媽媽喊着葉雪妹妹的時候,有沒有想過去你母親的墓上看一眼。’
她去了,她也知道了,只比她小一歲的葉雪是她同父異母的妹妹,而那個時候,她的母親還在世上。葉佳吸了吸鼻子,無視了店主不斷看過來關心的眼神,抽了一張紙巾慢慢的把粘在頭發上的醬料擦幹淨,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難看的微笑,也站起來離開了。她的背挺得直直的,腳步堅定的往外走,好像義無反顧的奔向戰場。
晚上,寧安穎坐在琴房的藤椅上,并沒有開燈,只有微弱的月光帶來一點朦胧的亮度,她一動不動的支着頭,淡淡的百合花香氣彌漫開來。那時候她剛剛跟葉佳分開沒多久,心情不知道為何也沒有了上課時的愉快,路過花店的時候便拐了進去,買了第一束送給自己的花,回到公寓後,她在歐式的透明玻璃花瓶裏裝了水,然後把花放進去,放置在鋼琴邊上的高腳桌上。
“它可以在花瓶裏放半個月而不凋謝。”當時花店的店主是這麽跟她說的。
不知道半個月後,它還能不能保持像今天一樣淡雅的香味。
敲門聲響起,寧安穎一驚,看着琴房關上的門直起身體問了一句:“誰?”
“寧小姐。”是王烨的聲音。
寧安穎握着手機的手才一松:“進來吧。”
王烨推開門進來,他沒有想到寧安穎并沒有開燈,不過借着窗外的月光和走廊上的燈光,也能看到藤椅上坐着人的輪廓。平淡的聲音傳來:“這麽晚了,還有什麽事嗎?”
王烨并沒有走進來,他聽的出來寧安穎情緒有些起伏,恐怕生氣了,于是言簡意赅的說道:“寧小姐,是國內打來電話,寧老爺子重病,他親口吩咐請您立刻回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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