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此話一出,周荇宜愣住了。

良久,她苦笑了一聲,搖了搖頭:“你祖父他……一開始不能算是想左右逢源,他只是想為他的姨母留下一條血脈。”

蕭阮愕然:“那他為什麽要納妾呢?”

“他的姨父在雷州老家,資助了一門名叫洪百會的江湖教派,結果被牽連進了一樁謀反案,洪百會被清剿,秦家則全家下獄,秋後問斬……”

謀反是重罪,按照大乾律法,秦家全家都難逃一死,蕭秦氏是秦家唯一的女兒,要想脫罪,唯一的方法就是以嫁人的名義去掉她的秦姓,不必跟随娘家被問斬。

蕭钊去獄中探望了姨母之後,便懇求周荇宜幫他為姨母留下唯一的一條血脈,以從前定過親事為名,将蕭秦氏納入府中為妾救她一命,等過個兩三年事情過去了,就把蕭秦氏放出府外,這樣便皆大歡喜。

“你祖父年幼時曾在他姨母處住過兩年,十分敬重他的姨母,我當時覺得,要替他還了這個人情,而且我也信任你祖父的為人,不會有負于我,便答應了。沒想到……”

沒想到的是,三年之後,正當周荇宜熱絡地替蕭秦氏相看合适的人家時,蕭钊告訴她,蕭秦氏懷孕了,是他的孩子,懇請周荇宜把人留下照顧。

“我不信,提了劍去問那蕭秦氏,蕭钊他拼命阻攔,差點被我傷了,他跪在我面前求我諒解,說是一時酒後糊塗做錯了事情,他在姨母面前發過誓,要保護這個表妹一生安康,如果我要殺了蕭秦氏,那他就要抱愧終生。”想起前事,周荇宜的聲音微微顫抖,忍不住閉上了眼。

蕭阮大悔,連忙抱住了周荇宜:“祖母,你別難過了,我們不提這些事情了,都過去了,祖父想必是被那人诓騙了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他心裏喜歡的,一定是祖母你。”

周荇宜笑了,摸了摸她的腦袋:“你祖父談不上有多喜歡我,我們倆的親事,原本就是我父皇賜的婚,更何況,那蕭秦氏溫柔體貼、小意迎奉,在他身邊陪了這麽多年,哪個男人能抵受得了這番溫情?”

蕭阮張了張嘴,可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前世祖母死後,祖父活着的每一日都是在煎熬,怎麽能不是深愛祖母呢?只可惜,這樣的深愛,對于此時的祖母來說,太過廉價,不提也罷。

“阮兒,別記恨你祖父,”周荇宜摸了摸她的腦袋,“他只是有負于我,但對你卻是真心疼愛,他也的确是一位才華橫溢、剛正不阿的大乾名臣,值得你的尊敬。”

蕭阮悶聲點了點頭。

“好了,不說了,我身上還是有些不利索,再去歇一會兒。”周荇宜起了身。

“祖母,”蕭阮憋不住了,“你這陣子一直身子不好,時不時地便頭暈、受寒,莫不是得了什麽病了?陳大夫到底是怎麽說的?還是趁早禀明了陛下,早些對症下藥才是。”

周荇宜神情自若地道:“不礙事,春夏之交忽冷忽熱,有些不适也是常事。”

蕭阮還要再勸,外面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了起來,報喜聲高興得都嘶啞了,響徹在半空中:“報!報喜!蕭家長孫蕭亦珩,位列殿試三鼎甲,被聖上欽點為探花郎!”

金榜一出,名動天下。

啓元十九的四月,注定是這些春闱學子被人矚目的一個月,寧國公之孫慕呈青高中狀元,蕭太傅之孫蕭亦珩被點探花,未及弱冠之年便站在了大乾科舉的最高峰,踏馬游街的那一刻,萬人空巷、擲果盈車,不知道有多少女子芳心暗許。

蕭家也是喜氣洋洋,每天賓客盈門,賀喜的人數不勝數。

倒是蕭亦珩并沒有太多的喜色,原本的少年意氣沉澱了不少,變得愈發穩重了起來,蕭钊很高興,破天荒地誇獎了他:“寵辱不驚,這才是真正的蕭家男兒。”

只有蕭阮知道,蕭亦珩并不是寵辱不驚,他在難過,難過沒能比得上慕呈青。

瓊林宴過後,蕭亦珩喝得半醉,抓着蕭阮說了很多話。

高中後他偷偷去了一趟歌館,但柳柳姑娘還是托病未出,讓人送了一首慕呈青的詩出來,婉拒了蕭亦珩。

“我是真的死心了,”蕭亦珩靠在榻上喃喃自語,“早知如此,我那天真不該救她,讓她被人調戲了,找慕呈青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救她好了。”

蕭阮倒也真的有點佩服這個柳柳了,能這樣揮劍斬斷情絲、又能在最後以命相酬的,也算是一名奇女子了。

“哥,你真的做得到視而不見嗎?”蕭阮取笑他。

蕭亦珩想了想,啞然失笑:“是,做不到。我不後悔遇見她,但我要忘了她了,母親已經在替我議親,等成了親後,我要一心一意地對待我的妻子了。”

蕭阮心裏有些發酸,勸慰道:“這樣也好,畢竟,如果她答應了你,後續是件萬分棘手的事情。你到時候要是辜負了她,還不如從來沒有開始。”

蕭亦珩閉着眼睛一臉的淡然:“說的是,按部就班地做我的蕭家嫡長孫吧。”

蕭阮不知道蕭亦珩是不是真的想通了,但至少表面上已經看不出什麽端倪了。這頭的心剛剛放下,那一頭的心又提了起來:周荇宜除了以前的那些毛病外,忽然總是頭暈目眩,記性也大不如前,有一次出門的時候被門檻絆了一跤,躺在床上好幾天才緩過勁來。

蕭阮心驚得很,這些症狀,前世都是周荇宜離開京師前才有的,怎麽這一世提早了兩個月就來了?

蕭钊也憂心不已,找了好幾個大夫來看,卻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一直替周荇宜看病的陳大夫急得很,在病房裏和長公主商量了大半天,改了一個新的方子,幾貼藥下去,病情總算有所緩解。

這一日天氣正好,周荇宜的精神好了很多,看着窗外忽然來了興致,說是要去龍潛寺還願:“上次我在寺裏許了三個願,其中一個便是亦珩能夠高中,趁着我還走得動,去還了願,省得菩薩怪罪。”

蕭阮怕她累着:“祖母,不如等三個願都中了再去,或者,我替你去還願,你看怎麽樣?”

“那怎麽行?”周荇宜失笑,“我還許了個願,願我家阮兒能夠嫁得一個好郎君,這要是菩薩怪罪了,不答應我了,你還不得哭鼻子?”

念空禪師外出雲游了,周荇宜也沒有以大長公主的名義出行,龍潛寺出來接待的是一個名叫了悟的僧人。聽說她們是蕭家的,了悟熱情地道:“真是趕了巧了,今日你們蕭家的大公子和他的同窗們在寺裏開詩會,新科狀元也在,好些香客都遠遠地看着想沾點書香喜氣,你們若有興趣,也可以去瞧瞧。”

“亦珩也在?”周荇宜倒是來了興趣。

蕭阮想起來了,再過兩日蕭亦珩他們這些前三甲的都要被委派差事,入翰林院的入翰林院,外出做官的做官,這是他們這些人最後一次這麽整齊地相聚了,一大早蕭亦珩就興沖沖地走了,沒想到居然會在這裏碰上。

添了香油、貼了金身,周荇宜還了願,便和蕭阮一起在了能的指引下往後山走去。

龍潛寺中有好幾位僧人也喜歡舞文弄墨,和一霄書院的白飛帛有舊,偶爾也會去書院中講一些禪理,為此,書院的有些活動也會在龍潛寺中舉行,這詩會便是其中之一。後山上有一排僧人清修坐禪用的禪房,視野開闊,旁邊就是飛瀑流泉,是文人墨客聚會的好去處。

沿途果然有香客神色激動地朝着山上指指點點,有幾個還雙掌合十,嘴裏虔誠地念叨着,要不是有小沙彌攔着,可能都要上去摸一摸這些下凡文魁星的文氣了。

到了禪房,蕭阮一看,人還到得挺齊,可能是一輪詩會剛過,白飛帛笑吟吟地坐在主位,邊上一個學子正在慷慨激昂地說些什麽,藺北行居然也在,懶洋洋地一個人靠在外面的長凳上,一副百無聊賴的模樣。

藺北行率先發現了她們倆,眼睛一亮,倏地一下站了起來,剛剛跨出一步,卻忽然想起了什麽,矜持地站在原地看着蕭阮。

周荇宜饒有興味地看了他兩眼,壓低聲音問:“這人是誰?長得倒是很精神,就是一股子煞氣,一點兒都不像個讀書人。”

蕭阮抿着唇笑了:“祖母的眼力真好,他是靖安王世子藺北行。”

周荇宜恍然大悟:“是他!”

“祖母也知道他?”蕭阮有點納悶。

周荇宜像是想起了什麽,嘴角露出了一絲笑容:“這孩子兩三歲大的時候,我還抱過他,當時靖安王一家三口進京替先帝祝壽,這一晃眼,就十五年過去了。”

話音剛落,白飛帛、蕭亦珩他們瞧見了這兩位不速之客,一個個地過來見禮,頓時把蕭阮和周荇宜圍在中間,藺北行在外圍連蕭阮的臉都瞧不見了,臉頓時黑了兩分。

慕呈青最為高興,毫不遮掩他的熱情:“蕭師妹來了正好,我們正在品評書畫,你的眼光獨到,一定會有不一樣的見解。”

話音剛落,同窗們的目光都齊齊地朝他看了過來,眼神驚愕。

“呈青兄,我的耳朵這是聽岔了嗎?”

“你這樣誇人,真是聞所未聞。”

……

周小王爺也湊上來挖苦道:“慕狀元,原來你成天只會在我們面前趾高氣揚的,見了我家阮妹妹便抽了傲骨了?”

慕呈青這才感覺到了幾分窘迫,強自辯解:“我哪有成天趾高氣揚的?”

周小王爺沖着大家問了一句:“你們說有沒有?”

大家哄堂大笑了起來。

“有!”

“這個實話實說,有的。”

“實話說,我們以前都不敢離你三步之內,深怕說錯了什麽話被你恥笑。”

……

藺北行在外面瞧着他們說說笑笑,卻沒人搭理他,臉又黑了兩分。

說話間,白飛帛把人請了進去,周荇宜在主位坐下,再三和大家說了,只是路過,随意聽聽而已,讓大家不要拘謹。

藺北行幾步就到了離蕭阮最近的位置,拍了拍坐着那人的肩膀,示意他讓開。

這個煞星人人都有點怕,那人無奈,只好讓位了。

藺北行和蕭阮之間剛好隔着蕭亦珩,從他的角度,剛好可以看見蕭阮精致的側臉,小巧的鼻尖、微翹的唇珠,還有幾近完美的下颌線條……

她聽得很入神,時而淺笑、時而凝神、時而蹙眉,中間的時候還應邀對一張字畫進行了點評,那聲音沒有了掩飾性別的刻意,自然而然地帶了女子的嬌軟,宛如出谷黃莺,分外好聽。

不知怎麽的,藺北行的心裏急躁了起來。

怎麽也不看他一眼?明明那晚一口一個藺大哥叫得歡,今天就裝不認識了嗎?

作者有話要說:醋哥:瞧你這沒出息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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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夫甲:菲菲,我喜歡你騙我的樣子。

前夫乙:我的財産可以全給你,只要你和我在一起。

……

前夫丁把岑菲菲按在了十六樓的落地玻璃上,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在她耳側輕撫,聲音喑啞:寶貝兒,你欠我一個孩子,是時候補上了。

岑菲菲:……

岑菲菲:先生,你哪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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