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1)

安良來到法蘭克福之後,雨就沒有停過。他穿着長到膝蓋的大衣,打着傘站在美因河邊,一直沉默地看着越漲越高的河水。現在還是嚴冬季節,雨水卻充足得可以引起河水上漲,真是少有的怪事。而且對于使徒會的風水格局來說,這只證明有資金源源不斷地流入。過了一會兒,他又舉起望遠鏡看向面前的鐵橋,再次聚精會神地檢查橋上每條鋼梁和每顆螺絲。他知道對于使徒會來說,成敗全系在這條鐵橋上。

安芸把《尋龍訣》和《禦龍訣》傳授給安良之後,等安良出門去找艾琳娜,自己開車到了位于曼哈頓下城的唐人街。幾天前劉中堂打過電話來,說已經回到紐約,馬上就想來拜會安芸,可是安芸正在給安良授課,無暇接待,于是把見面推遲到今天。

安芸提了兩盒糕點走進狹窄的唐人街,熟門熟路地走上一座不起眼的舊樓。這裏的樓房都有上百年歷史,其中一座還是當年孫中山先生組織革命、發表演講的會館。

沿着光滑發黑的木樓梯走上三樓,就看到一條曲折的走廊,走廊兩旁有很多緊閉的門,從門上的毛玻璃透出明亮的光線,看得出房間裏的光線比走廊好得多。走到最後是個寬敞的辦公室,房門大開,裏面坐着五、六個衣着斯文的華人,有幾個在聊天,有幾個正在伏案寫字。安芸放眼看進去,一眼就看到一個滿臉大胡子的高大中年男人站在最後的位子上提着毛筆寫揮春。

她輕輕敲門引起大家注意,那些人擡頭一看,一個剪了短發的中年美貌婦人站在門外,她身穿中國長衫,脖子上圍着一條白圍巾,超凡脫俗,有如得道仙家。這個幾十年不變的招牌造型無人不識,大家不約而同全站起來打招呼,辦公室裏響起一片叫“大師”的聲音。安芸看着他們不禁展開微笑,原來眼前一群高矮肥瘦的男人全都拿着雪糕,其情形像夏令營的休息時間。

劉中堂放下筆首先沖到大門拱手說:“安大師親移玉步上來敝館,真是蓬荜生輝。”

他腳下跟過來一只史納莎小狗,哼哼唧唧地圍着安芸的腳繞來繞去。安芸揚揚手說:“哪裏哪裏,叫我一聲芸姐就行了。扣扣也在這裏呀,來抱抱……”安芸抱起扣扣說,“我也經常找洪門兄弟幫忙,只是過去沒機會到你這裏坐坐,五洲致公堂和洪青體育會我都經常過去聊天呢。”

劉中堂連忙點頭說:“是,是,因為唐人街地方不多,我們的各個分館都只能按功能分開申請牌照,沒事時大家各忙各的,有事才到會館聚頭。我們這裏主要教小朋友學中文,傳承一下中國文化,芸姐以後要經常來中文會指點我們。”

安芸一往下坐就有椅子推到屁股下面,一伸手茶杯就來到面前,洪門裏的兄弟人人都認識號稱“生觀音”的風水宗師安芸,對其極為尊重。安芸認不出那麽多人,只好頻頻點頭微笑招呼。

安芸放下扣扣,托着茶杯四處看看辦公室裏的環境。這裏一眼看去像個教務處,唯一可以看出些洪門味道的是後牆上挂了一塊大牌匾,上面寫着鬥大的四個字——“禮義廉恥”,在入門的角落裏有個神龛,裏面供奉着關公。

安芸回頭看了一眼劉中堂,他挺不好意思地笑起來——他還記着安良在東京時使壞問他的問題:到底信了上帝之後還拜不拜關公?

安芸走到關公面前,按洪門禮儀上了一炷香。這給劉中堂表明一個态度,她不會在意劉中堂怎麽拜神。她坐回來的時候,劉中堂的眼神裏幾乎充盈着熱淚,這是多大的理解啊。

“劉兄弟,這一路回來順利嗎?”

劉中堂拉了椅子坐到安芸身邊說:“回來的時候邊防查得很緊,我是翻山越嶺走過邊界的,雖然是辛苦一些,幸好還算順利。不過時間上就拖慢了,在路上奔波了大半個月。”

“我是特地來登門道謝的,為了我的事情你出了不少力。我回來後給你們龍頭大哥打過電話,警察局沒有給你找麻煩吧。”

劉中堂把安芸拿來的糕點給其他人分了,對安芸說:“沒有沒有,本來局裏就有我們的兄弟,而且這次事關重大,我又能回來報到,所以警察局那邊願意把那幾個星期的報到給我填上,當成是去外州做慈善工作了。現在每周要抽一天帶扣扣去殘障福利會做義工,給殘障人士講解帶狗的知識,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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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旁邊傳過來一個聲音,安芸轉頭看去,是個瘦小的男人在說話:“劉秘書去了一個月,我們就慘了。他那輛雪糕車天天要找人開,雪糕天天要找人買,我們這些老師都吃得拉肚子了,家裏的冰箱還要塞滿雪糕。”

他的話一說完,辦公室裏就響起一陣哄笑。

安芸笑着說:“想不到給大家添麻煩了,我一會兒給大家開張好藥方養養胃……劉兄弟,這次我來還有件事情想和你商量,這裏有說話方便的地方嗎?”

劉中堂把安芸帶到另一個課室,現在是寒假期間沒有小朋友來上課,所以課室一直空着。劉中堂關上門,安芸在前排坐下來說:“你也知道連太郎把我捉到東京是為了《龍訣》,上次艾琳娜又把使徒會的東京基地摧毀,使徒會不會善罷甘休。安良有個搞電腦的朋友叫達達,他分析過小賢交給安良的機器是對腦波攻擊的武器,而且連太郎幾次對我思維掃描,我想他們已經有了找《龍訣》的線索,為了保險起見我想盡快轉移《龍訣》。”

劉中堂馬上問道:“芸姐有什麽安排?”

“我想你陪我到馬裏蘭州走一趟……”

劉中堂的眼裏閃出異樣的光彩,安芸知道他的心思,看着他笑起來。原來位于紐約南面三百多公裏的馬裏蘭州正是安婧的聖神修女院所在地,劉中堂在那裏坐牢才有機會認識安婧,他對馬裏蘭州太有感情了。現在聽說要去那裏,他馬上想到可以見到安婧。

劉中堂試探地問道:“是找婧修女嗎?”

“呵呵,這麽重要的東西怎麽會在這個傻姑娘手裏,她在一個月前都不知道世上真的有《龍訣》。不過劉兄弟,你可要替我保守這個秘密,我們安家守護《龍訣》一千多年,洪門的兄弟也曾經為《龍訣》出生入死,你……”

劉中堂明白地舉起手掌小聲說:“洪門白扇劉中堂當天起誓,《龍訣》一事終生守口如瓶,如有洩密死在萬刀之下。”

從這種老派的發誓方式,安芸知道劉中堂對洪門歷史和傳統極為尊重,她點點頭說:“難得劉兄弟仁義忠勇,我看中你就是這一點。因為他們會盡快下手,此去必然有些危險,但是我看你山根①有橫紋克破,第一次婚姻有隔角之刑,妻子已經不在身邊了,小孩卻不能不管,你如果不方便的話可以說出來。”

劉中堂也笑起來:“芸姐的相法很精微啊。我前妻在我坐牢時和我離婚了,不過兒子由她帶着,問題也不大。我算過自己的命很硬,不會有什麽危險的。”

“不,我們的對手能讓人死于命數之外,你不要掉以輕心。”

劉中堂聽到這話板着臉說:“洪門重義輕生,幾百年來為國為民抛頭顱灑熱血,從來沒有半句怨言。如果芸姐不想我做這件事就不會找我,找到我就不必這樣試探……”

安芸笑着拍拍他的肩說:“明白明白,對不起啊劉兄弟,我一個女人只是家長裏短地關心一下,無心之言你不要放在心上。這樣的話我們馬上就要出發了,這次要麻煩你開上雪糕車,我聽阿良說你的車相當不錯。”

她說完意味深長地看着劉中堂,劉中堂又笑起來:“說起那輛車就厲害了,用起來可以頂一個野戰排,不過最好用不上,賣完雪糕平安回來大家都開心呀。我和其他老師說一下,下午就可以出發。”

“還有,劉兄弟今年貴庚了?”

“小弟行年三十三。”

“芸姐覺得你都有四十了,留了胡子很顯老。我見過你剃光胡子的樣子……一樣很有男人味,還特別顯年輕。再說……”安芸左右打量了一下劉中堂的臉形,“你下颌方正,地閣圓厚,本來就不需要留胡子補充相格,留了大胡子還把運氣拖低了,你買的房子一直在貶值吧?”

劉中堂像關公一樣捋着胡子,皺起眉頭看着安芸,腦子裏尋思着她的弦外之音。按理說這種小事安芸不會無端提起,莫非是暗示自己換個形象婧修女會更加喜歡?他想了五秒鐘,然後堅定地說:“一言驚醒夢中人,多謝芸姐指點,我回家就剃……芸姐,要不要我布置些兄弟來配合?”

安芸很欣賞劉中堂這一問,可見他已經把事情攬上身,而且開始全盤考慮路上可能遇到的情況,劉中堂的确是一個成熟可靠的男人。她溫和又有點神秘地說:“有需要的話我會再找兄弟們幫忙,不過現在我們已經有幫手了。”

劉中堂要先回家收拾行李,然後把雪糕車開出來,于是順路送安芸下樓。這時樓梯上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兩人從樓梯轉角看下去,見到兩個學生打扮的外國女孩子正跑上樓。劉中堂和安芸都不禁愕然地對視一下,這裏是教華人兒童的中文學校,樓下的牌子寫的全是中文,怎麽可能有洋人跑上來?

劉中堂拉開一扇課室門把安芸推了進去,自己低頭走出去迎向兩個女孩。他遠遠就用一副華人口音的英語問道:“有什麽我可以幫忙嗎?”

一個女孩子有禮貌地停下說:“嗨,我們想學中文,這裏可以上課嗎?”

另一個女孩子嘻嘻哈哈地跑進走廊裏左看右看,劉中堂大聲叫住她:“嘿!現在是假期沒有人上課,而且我們只教兒童。”劉中堂把手掌壓到腰間比畫了一下,“明白嗎?只是兒童。”

兩個女孩互相看了看笑起來:“我說過了這裏不能學中文,你非要上來試試……謝謝你,我們這就走……”

兩個女孩轉身就跑下樓梯,劉中堂也想走下去,伸腳就鈎向其中一個女孩正在踏空的重心腳,女孩被他一絆幾乎滾下樓梯,劉中堂伸手一搭就要把她拉回來。可是那女孩卻在失去重心的情況下憑空抽回被絆住的腳,驚叫一聲兩腳竟穩穩站在樓梯上,劉中堂連對方的衣袖都碰不到。這不是一個運動神經良好就可以完成的平衡動作,這是千錘百煉的格鬥術。

劉中堂向兩人一番道歉後送出大門,回來就對安芸說:“她們是來殺你的‘天使’,你先回辦公室,我開車過來接你。”

安芸任由劉中堂作安排,她知道使徒會下手代表連太郎已經從她的腦影像中找到藏《龍訣》的地方,她已經沒有存在的價值;而且這麽急于殺自己,當然是擔心自己進一步威脅使徒會的計劃,那麽說,安良也會被刺殺。想到這裏,她立刻撥通了安良的電話。

※※※

安良來到法蘭克福之後,雨就沒有停過。他穿着長至膝蓋的大衣,打着傘站在美因河邊,一直沉默地看着越漲越高的河水。現在還是嚴冬季節,雨水卻充足得可以引起河水上漲,真是少有的怪事。而且對于使徒會的風水格局來說,這只證明有資金源源不斷地流入。過了一會兒,他又舉起望遠鏡看向面前的鐵橋,再次聚精會神地檢查橋上每條鋼梁和每顆螺絲。他知道對于使徒會來說,成敗全系在這座鐵橋上。

在紐約的時候,艾琳娜就告訴過他使徒會的總部藏在德萊克教堂,安良一眼可以看出這是經過風水師嚴密選址的結果。美因河彎彎曲曲地流過法蘭克福,把城市分成南北兩片,河流在彎曲的過程中産生了吉祥的“順弓”形态和兇惡的“反弓”形态。“順弓”形态陸地向外突出,河水繞着陸地流過;對岸的陸地恰恰相反,因為河水沖進來後又流出去,地面形狀像缺口一樣退縮而被稱為“反弓”,德萊克教堂正位于法蘭克福最大的“順弓”位置上。

美因河南岸這一段“順弓”形态的河岸長達一公裏,如果僅僅是位于濱河大街就說人家看過風水未免牽強。可是加上教堂前面一片位于河心的淺灘做“案山”,以對岸左方的金融區大廈群做“青龍峤星”,教堂左右二百米遠處正好有兩座橋做龍虎護手,這樣完美的風水布局呈現在眼前,說這是偶然的選址安良絕不會相信。

今天是元旦後第二天,剛剛度過幾天新年狂歡的城市沉寂了下來,安良正好借着這個機會走到鐵橋邊作最後的檢查。達尼爾對威斯銀行的攻擊計劃設計得像天羅地網,安良要做的就是直接到使徒會總部對其風水格局進行同步攻擊,确保每個步驟都可以事半功倍。

威斯銀行的主體是面向大衆的商業銀行,這種性質和高風險運作的投資銀行有很大區別。商業銀行只要在世界上存在得足夠久,在街頭屹立幾十年的招牌總會給人信心,居民總有一天會把錢放進去,從理論上說最後一定會成為不可擊倒的龐然大物。可是威斯銀行同時擁有其他投資部門,給這種穩健埋下地雷。

使徒會由支持納粹發動第二次世界大戰的貴族組成,德國戰敗後,這些貴族也随之破産沒落,逃亡各國。可是他們沒有就此罷休,經過十多年的休整後,重新組織起來要實現祖先們沒有完成的霸權夢想,于是産生了這個秘密組織,威斯銀行就是使徒會通往成功的引擎。

在全球反納粹主流下的威斯銀行只能低調行事,穩健經營,所得利潤慢慢流向使徒會在全球各洲建立的軍事科研基地和特務機構。這樣一邊賺錢一邊花錢,威斯銀行在很長一段時間裏發展緩慢,于是使徒會致力發展低成本、高效率的特工組織。他們收養戰後遺孤,交給蓋世太保殘餘特工培訓,很快擁有一支代號叫“天使”的特工隊伍。“天使”活躍在世界各個領域,沒用幾年就名氣大振,除了完成使徒會下達的任務,也接受來自外界的委托,居然成了可以為使徒會賺大錢的組織,以至于不太了解其歷史的秘密客戶們根本不知道“天使”發源于使徒會。

随着華爾街創造出花樣百出的金融衍生證券,威斯銀行找到一條吸金捷徑,他們和華爾街一起瘋炒各種證券,收入暴增之後科研經費也充足起來,于是馬上投入巨資秘密開發腦波控制系列武器。經過第二次世界大戰戰敗的貴族們相信,控制人的大腦比殺死人簡單得多,這種武器一旦成熟,他們就可以發動一場無形的戰争,在幾個月之內得到世界的控制權。當然,這種武器首先由“天使”應用到實戰任務中。

銀行業務發展得很快,可是各種經費的開銷也越來越大,使徒會陷入了高速發展的惡性循環裏,組織中沒有一個部門可以停下來,他們只能不停地擴張,業務手法越來越貪婪,風險越來越大。同時他們通過各種手段令銀行上市發行股票,有了自己的證券,就更方便從股市中抽取資金。

達尼爾認為直接收購一個龐大的銀行集團成本太高,他要先把銀行的股價打下來,然後引起客戶恐慌産生連鎖反應,這樣美洲聯合才可以坐收漁人之利。他已經通過駭客技術入侵威斯銀行業務部,查找出大批客戶名單,還寫好一封數據充分的揭發信,準備向客戶公開銀行早已經在次貸危機中虧空的真相。不過,這個真相只是他編的故事,如果計劃順利,這将會在七天內成為事實。

安良不敢在一個地方停留太久,他在鐵橋邊站了一會兒就向德萊克教堂的大門走去。在出發前安芸給他打過電話,提醒他“天使”已經在行動,這次不再像李孝賢那樣使美人計,很可能會直接殺人。安良馬上把手機號碼換掉,還準備了幾個備用號碼,以防備“天使”跟蹤訊號。同時他知道任何刺客都擅長狙擊,如果自己傻乎乎地站着,說不定人家看不慣就扣下扳機,還是四處走走的好,不要引人犯罪。

只要教堂是使徒會總部,這裏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相信“天使”不會在自己家門前幹掉他,除非“天使”想警察上門大搜查,從教堂裏找出狙擊槍。他站在教堂前拿出手機,指着四周的建築物看了一下。

手機經過達尼爾進一步改良,已經不只是指示方位的電子羅經,還可以連接民用衛星地圖服務,排列出同一方向上有什麽建築物和計算出距離,這對于推算風水數據有很好的效果。安良再也不用看完羅經後從電腦對照複核地點,不确切時還要親自走過去确認。

不過作為一個風水師,就算看到衛星圖依然會用雙腳走到現場。現場環境因為有人影響而千變萬化,從電腦中看到的圖像也不可能最終取代肉眼觀測。最重要的是如果不把羅經放在目标地點上,就看不到針尖細微的運動和變化,無法簡捷準确地勘察地磁和氣場。從大衛集團事件裏,安良重新學會了尊重手上的中國風水羅經,它可以做到電子羅經做不到的事。

一個和安良一樣裝束、長相白淨斯文的中國青年端着兩杯咖啡跑過來,他是安良從紐約帶來的助手小餘,他的下巴上還貼了一撮和安良一樣的方形小胡子。安良在出發前向艾琳娜提出,就算公司給自己配備一支特工隊,他也要帶個助手,因為神秘的中國風水不能讓外人知道怎樣運作。

小餘把咖啡遞給安良,然後鑽進安良的傘下看着他手裏的羅經說:“午山子向,乾宮來水,這裏風水挺好嘛。河水從左流向右,正好從西北後天水方位得到真水流入,我想得後天水的教堂地下可埋着不少黃金寶物。”

安良吱溜溜地吸了一口咖啡說:“是啊,在這種旺財風水地建個教堂,擺明了動機不純。在三元風水學裏,先天水旺丁,後天水旺財,人家建教堂是想多吸引教衆,感化世人,多募集善款可以到處發錢幫助人,最好的地方就是旺丁不旺財,這裏卻正好相反,這麽大的教堂沒幾個人進出,卻藏了一個大財局,哼哼……”

小餘摸着下巴上的胡子,擡頭看着教堂精美的門飾說:“有後天水支持的財局可以撐幾十年運氣,達達說要放倒這家銀行談何容易啊?”

“你別再搞那些胡子了,是不是不想扮我的樣子?想要我剃光胡子扮你嗎?”

小餘一本正經地說:“安先生還是這麽小氣,我這胡子是粘上去的當然有點癢了。虧我這麽低工資幫你幹活,現在還要扮你的樣子幫你擋子彈,不就是想跟你學點真風水嘛……”

“你不想玩,可以撕了胡子,脫掉防彈衣,回紐約找阿美呀。”

“安先生,你也太不厚道了,我只是問問你這個局怎麽破。”

安良的确是逗小餘玩的,他大聲笑着說:“我就覺得你是垂涎阿美的美色有意在我事務所裏蹲點,想玩一場唐伯虎點秋香是不是?哈哈哈哈!”

小餘一臉沒勁地說:“不教就算了,還要講這些話……”

安良把雨傘塞到小餘手裏,用手搭着他的肩慢慢走出街道,語重心長地說:“這裏是使徒會總部,我們一出現就被他們盯住了,說不定什麽時候開槍,也不知道我們的話會不會被竊聽,現在的集音器很遠都可以定向竊聽你知道嗎?所以我不能在這裏和你解釋風水。他們那邊有很強的風水師,知道我怎麽搞他就會破解了。我回去再慢慢教你,現在叫那些大個子開車來接我們。”

小餘悶哼一聲算是接受了安良的解釋,他把咖啡杯伸到雨傘外往地上倒了一點,這是招呼人過來的暗號。過了幾秒鐘,不知從哪個角落突然蹿出三臺一模一樣的黑色奔馳轎車,急剎在他們身邊,氣勢洶洶、水花四濺,把安良吓了一跳。安良罵罵咧咧地上了車,小餘上了另一輛車。

安良問穿西裝、戴墨鏡的大個子司機:“你們是不是CIA的特工,開車怎麽跟電影裏面一個樣?”

司機一踩油門把車飙出去,然後才冷酷地說:“我們的任務只是接受你的部分指令,不包括回答問題。你在回別墅之前還要去什麽地方嗎?”

轎車橫移一點讓過後面追上來的車,馬上又追上了隊伍,安良湊到司機旁邊說:“朋友,你可以不在車隊裏一直穿插嗎?我很頭昏啊。”

司機仍是冷酷地說:“安先生,我們保證你安全,不一定保證你舒适。三臺車每三分鐘就要換一次排列,這樣使狙擊手不容易确認你在哪輛車上。”

安良聽到這種冷冰冰的話,沮喪地彎下腰用雙手捂着臉說:“我現在也不知道自己在哪輛車上了……”

一個穿着細羊絨西服的清瘦少年站在德萊克教堂三樓窗戶旁邊,他的打扮傳統得有點古板,從貴族學校出來的氣質和同齡人相比顯得格格不入。他托着望遠鏡看着安良上車離開,在他伸手可及的牆邊靠着一支狙擊槍。他轉過頭說:“想不到中國風水師真的來這裏了,看來長與先生的推算是正确的,一定有一場大風暴在醞釀中。”

馮·腓烈特瘦長的身影一直站在托米身後,他拿過狙擊槍坐在沙發上說:“不要在這裏殺他。托米,記住無論做什麽事情,不要自己動手,也不要被證明和我們有關。輸了什麽都可以再贏回來,可是把自己輸出去,要贏回來就很難了……風水師出現,證明對方很快會出手,現在還不知道他們想幹什麽,不過做好教堂的保安最重要。安芸和安良是很危險的人,必須要處理,本來這是連太郎的工作,不過安良既然來了就在這裏盡快解決。華爾街那邊的融資情況怎麽樣?”

托米坐下來看看面前的電腦屏幕,威斯銀行的股價一直随DAX指數慢慢走平,在年度最後一天12月31日以略低于開盤價結束,收得每股46歐元。這是一個全球金融衰退的時代,不想在這時顯山露水的公司,就算沒有受到重創也不會輕舉妄動,有納粹背景的威斯銀行更是随行就市隐沒在幾千只股票裏。這個股價對威斯銀行來說處于歷史高位,這只股票在十三年裏一直處于比DAX指數波動得大一些的緩慢上升趨勢,這給市場獻上一副業績良好的面孔,順利吸引了各類型穩健投資。

托米對馮·腓烈特說:“我們的股價一直穩健,華爾街那邊卻搖搖欲墜。KK集團在清理一些次級貸款之後想置換成優良資産,趁市場低迷廉價切入銀行業,已經決定收購我們10%股權,他們的要求只是價錢要壓得更低——和華爾街相比德國市場價格更高,他們怕吃不消。這幾天他們都在業務部對賬,三天後星期天和我們簽訂合約,到時我們會有超過三億歐元進賬。”

馮·腓烈特低聲地說:“他們的策略倒和我們很相似,只是我們吃的魚不同,他們是吃一條大魚,我們要吃很多條小魚。簽訂合約後要好好控制,不要讓他們過多介入業務,記住我們遲早要把他們趕走。三天時間不算短,很容易發生意外,你要多了解洽談情況。”

“是的,馮·腓烈特先生。KK集團還有一個要求,他們想看到威斯銀行股價明天下跌5%,在這個基礎上簽訂合約,你看行不行?”

馮·腓烈特的眉頭馬上皺起來,股價突然波動5%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這會讓其他優質客戶大吃一驚,對銀行的信譽有很壞的影響,而且這樣做相當于還沒有交易就給KK集團打了個九五折。但這是托米第一次主持使徒會的工作,他不想過多左右孩子的思想,他問道:“你的看法是什麽?”

“我請他們先向我們兌現八百萬歐元,在我們沖減了損失的前提下可以同意他們的條件。”

馮·腓烈特的胡子動了一下,笑着說:“如果對方同意的話,這也是個好辦法。”

這時托米的手機響起來,他拿起手機講了兩句就挂斷,對馮·腓烈特說:“對方同意付款了。”

安良作為運作中心的別墅和德萊克教堂一樣位于法蘭克福南岸,這邊地大人少,建築物低矮,最重要的是容易被衛星監視,方便防守。別墅裏裏外外有二十多個警衛把守,這一隊人馬由安良特別指定,他們是參加過東京地下基地攻擊的雇傭兵,安良知道他們的辦事能力,所以特別放心。

回到別墅客廳,安良随手打開電視機,小餘坐到電腦前打開了法蘭克福地圖看來看去。這裏已經被布置成指揮中心的樣子,四周的門窗緊閉,門後和窗旁都坐着警衛隐蔽地防衛。

安良脫下大衣扔到一旁,對拿着量角器貼在地圖上的小餘說:“不用量了,用地圖加量角器這種玩法不可能取代羅經在現場的讀數,地球上每個地方都有不同的磁偏角,地圖上不會出現這個角度。”

小餘放下量角器問道:“可是我看你有時也會這麽量呀?”

“那只是從大局上有個方向性的分析,真到了實用時還是要從現場讀出羅經的指向。”

小餘想了一下,奇怪地問安良:“不對呀,你用磁針羅經在現場量出來的方位,不是一樣受磁偏角的影響嗎?航海、航空用的羅盤也要先減去磁偏角的數據才可以定向,那麽用羅經量出來的不準确數據有什麽用呢?”

“小餘,我們不是生活在宇宙真空裏,風水要看的也不只是一盤數字,如果我們可以忽略磁偏角的存在來計算方向,我們就可以忽略風水局之外的各種外因了。地球的大磁場是相對穩定的,可是影響人的磁場卻是這個有磁偏角、有無數樹木河流、還有水泥鋼筋和電器機器共同影響下的環境。我們如果量出方向之後把全部磁偏角和被電流影響的波動都減去,只留下一個純數值的話,我們根本就不需要羅經,用衛星圖和量角器就行了。”

安良說完拿過小餘手上的量角器扔到另一邊的圖紙堆上,其實這只是他用來畫圖的工具。

“用羅經就是為了取得不準确的方向?”

“不是不準确,而是現實存在的方向。”安良從大衣口袋裏拿出羅經說,“室內和室外量的方向有時差距大到十度,像飛星派這種不需要太高精度的家居風水術,就會從室外沒有其他電磁影響的地方量出一個地球磁場,如果用精度更高的三元風水就沒有這個必要了,可以直接量出各個位置不同的指向,就用這個現實存在的方向來論吉兇,因為這才是測量點散發出來的真正力量。受磁偏角或者什麽電磁影響的不是磁針,而是人,我們就是要算人嘛,為什麽要關心磁針有沒有偏呢?”

小餘點點頭說:“有道理,而且就算磁針偏了也偏不到哪裏去。”

“當然不會偏得南北倒轉,這樣的話在古代會認為是有鬼怪。不過一般磁偏角也有一兩度的偏差,所謂‘分金差一線,富貴不相見’,一兩度偏差足以扭轉乾坤了。三元風水把周天三百六十度分了六十四個卦,每個卦又有六個爻,一共有三百八十四個刻度,每條爻線比一個角度還要小,幾度偏差就可以從這個卦跳到那個卦。你學習過龍門八大局,這是三元風水的基本功,龍門八大局以八個方位論吉兇,可是這世上怎麽可能只有八個風水局呢,所以你看出德萊克教堂是好風水,從大方向上說是對的,可是看不出細微的破綻也很正常。”

小餘垂頭喪氣地說:“這要學到什麽時候?”

安良看了看手表說:“這得看我有多空閑,要不我回去給本書你自己先看看。”

“書我也有,你直接教教我德萊克教堂的破解吧。”

安良坐到小餘身邊把地圖放大到可以俯視教堂和美因河的幅度說:“你看到的是一個近乎完美的風水局,可是再好的風水局也會受到時間的影響,因為它們也是生命,只要是有生命的東西就随着時間有變化。教堂的風水完全傾向了財運的需要,從左邊流過來的美因河為教堂帶來源源不斷的金錢。但是在教堂的左右各有一條大橋,左邊的鐵橋把河水帶來的財氣截下一半,水流經過這裏的時候會減速和産生輕微的紊亂,也就是說使徒會在經營上一直是節制保守的,他們不會狠狠地賺大錢,也不會把錢露出來在社會出名。可是今年如果他們不把橋拆掉的話會很麻煩。”

“他們想要更多的錢嗎?”

安良端着咖啡說:“鐵橋不存在的話的确會讓他們猛賺一筆,他們一直不拆橋是因為這橋為他們帶來權力。左方青龍位代表權力,有橋接通就可以從對岸的恺撒大教堂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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爽文 掠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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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無敵大宗師

英雄無敵大宗師

被噩夢折磨幾近要挂的徐直決定遵循夢境提示,他眼前豁然打開了一個新世界,不僅不吐血,還身強了,體壯了,邁步上樓都不喘息了。更牛的是,夢境世界中某些技能和東西居然可以帶入到現實世界,這下,發啦啦啦。即便是一只弱雞的叢林妖精,那又有什麽要緊呢,徐直笑眯眯的手一劃,給隊友頭頂套上一層綠光……(參考元素英雄無敵4,英雄

唐雪見肖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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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雪見肖遙是唐雪見肖遙的經典玄幻小說類作品,唐雪見肖遙主要講述了:唐雪見肖遙簡介:主角:唐雪見肖遙站在離婚大廳的門口,唐雪見想到了八年前和肖遙領證結婚的日子。
也是這樣的下雪天,很冷,但心卻是熱的。
不像此時,四肢冰涼,寒氣入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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