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有所發現

“大師!”

石榴一愣,扔了菜就跪倒在常和大師身旁着急的晃着他的身體,“大師你快起來,你怎麽了,你別吓我們……”

常和大師了無生息,石榴的眼淚吧嗒吧嗒掉在了常和大師已經逐漸僵硬的手臂上。

“大師……”石榴嗚嗚的哭着。

有小僧不忍見此情狀,眼圈一紅上前扶起她道,“施主節哀,常和大師他,他已經走了。”

“不可能,不可能!”石榴搖着頭喃喃道,“大師還沒吃上素燒鵝呢,他不可能就這麽走了……”

石榴甩出的淚花落到了明遠慘白的臉上。

明遠手上圓圓的包菜掉在了地上,咕嚕咕嚕滾到了常和大師的腳邊。

明遠呆呆的望着師父的屍體,一共一百零二根,師父身上一共有一百零二根軟骨針。

明遠一遍又一遍的數着。

“明遠?明遠?”石榴晃晃明遠的手臂,見他面色慘白緊抿着嘴巴,呆呆的不哭也不笑。

“明遠你怎麽了?”石榴擦着眼淚急道,“你倒是哭出來呀!”

明遠仍是定定的立在那兒,一遍又一遍的數着常和大師身上的軟骨針。

石榴趴在明遠肩頭嗚嗚嗚的哭了起來,“明遠明遠,你這是怎麽了?”

這時智宣禪師聞訊第一個趕到了竹屋。

他見到常和大師慘死的情狀大驚,連連後退兩步,捂着胸口急痛道,“這是怎麽回事?”

“我們正在打掃石階,聽得竹屋裏有動靜,便過來瞧了一眼,沒想到常和大師已經……”一個小僧說明着情況。

“這是謀殺……這是謀殺!”

智宣禪師目眦欲裂的悲怒道,“你們沒有看清楚是何人所為嗎?”

“小僧并未看見任何人……”

智宣禪師握緊了拳頭,“我一定會将此事查個水落石出!”

他上前握住了常和大師的手掌咬着牙含淚道,“師兄,我一定會讓你瞑目的。”

智宣禪師站起身擦了擦眼淚拍拍明遠的肩膀道,“逝者已矣,保重身體。”

随後趕到的雪正、慧覺、可悟等人,見此情狀無不淚灑當場。

天色漸晚,星星也黯淡的爬上了天空。

常和大師的遺體已經被運走了,而明遠仍是在常和大師死去的地方呆呆的站着。

他水也不喝,飯也不吃。

石榴既哀痛于常和大師的突然逝世,又心焦于明遠此時的狀态。

她見明遠嘴巴上因急火攻心而起了一層幹皮,于是端了一碗水想要明遠喝一些。

“明遠,你好歹喝點水吧。”石榴心疼道。

明遠沒有反應。

石榴又帶着點哭腔叫他,“明遠,你別不說話呀。”

明遠的眼珠動了動。他定定的看着面前的一碗水,猛地揮手推開。

石榴一驚,只見明遠雙手抱頭仰天痛吼一聲,轉身跑進了竹林裏。

石榴吓壞了,趕忙跟在他身後跑進了竹林。

竹子刮的明遠的衣裳嘩嘩作響,他發了狂似的飛奔着,往日與師父相處的點點滴滴從腦子裏一一浮現。

明遠跑了一陣,跪倒在滿地碧綠的竹葉上痛哭了起來。

“明遠!”石榴叫着他,追上來之後急忙走到明遠身邊。

石榴抱住明遠抖動的雙肩抹着淚哽咽道,“明遠明遠,以後就剩咱倆相依為命了。”

明遠緊緊抓住了石榴的手臂,一滴又一滴的淚珠落在了石榴的衣袖上。

這一天的劇變讓兩人都筋疲力盡了。

東方漸白,又是新的朝陽。

一大早石榴就找不到了明遠,正在園子裏急的團團轉之際,忽聽得常和大師房裏有些動靜。

石榴開門一看,見明遠正在常和大師房裏打掃着衛生。

“明遠……”石榴小聲的叫着他,怕他又變成昨天那不吃不喝的吓人樣子。

明遠回了頭,見是石榴,沖她招手道,“師父生前最讨厭東西亂放了,咱們幫他整理整理房間吧。”

“明遠明遠,你沒事了?”石榴眨眨眼松了一口氣。

只見明遠搖了搖頭,勉強扯出一個笑容道,“師父常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數,生死在天,盡力活過了就好。活着的人切不可為死去的人太過耽溺傷神,應該歡歡喜喜的送他們回另一個家。”

石榴聽了點點頭道,“對,常和大師一定不願意看到你為他傷壞了身子。”

“所以我要振作起來,盡早查清師父的死因。”明遠握起了拳頭。

石榴也激動的握着拳頭想去拍拍明遠的肩膀。

一個沒注意裙角勾到了竹節書架,她向前一走,整個書架眼看就要倒下。

明遠急忙扔了笤帚跑過去扶住了書架,書架晃了晃,這時一個竹筒從裏面滾落了下來。

石榴撿起竹筒瞧着,“這是什麽呀?”

明遠接過竹筒,只覺得有點眼熟。他拿起來瞧瞧又一想,是了,這就是那天師父讓他拿的那節竹筒。

石榴盯着竹筒的底部,只覺得那兒有些奇怪,她伸手向外扯了扯,只見竹筒嘣的一聲被打開了。

石榴一愣,一張帶字的白紙晃晃悠悠的落到了地上。

石榴撿起來一看,“明遠……明遠我走?”

石榴皺眉念着第一排小字,明遠我走?什麽意思?難道大師知道他自己要走嗎?

“明遠我徒,”這時明遠拿過紙張念了起來,“人生相遇,自是有時,伴君數載,終須一別。當你看到這封書信,恐為師不在人世已矣。天地之大,靜雲寺終究不是你的歸宿。見信速去,不必尋仇,切記切記。”

“什麽意思?”

石榴琢磨着信裏說的話問道,“怎的常和大師像是知道自己會被人害死似的?”

明遠捏緊了書信,他抿起嘴巴含着淚目光堅定道,“我一定要為師父報仇!”

石榴往竹筒裏翻了翻,只見裏面還有兩本書。

她拿出來一看,眉頭皺的更高了,“這,這不是《大般涅槃經》嗎?”

剛入寺時因這本書鬧出的風波她可記得,所以将這幾個字記得牢牢的。

“這靜雲寺的鎮寺之寶怎的會在常和大師這兒?難道……”

難道是常和大師偷的?難怪他前段時間的行跡總是躲躲藏藏的。

石榴沒有将後半句話說出口,而是一臉疑惑的看着明遠。

只見明遠也疑惑的皺了眉,他拿起另一本書一看,是一本宋代提點刑獄官所寫的《洗冤集錄》。

明遠不解,他翻開了書本,只見在書的尾部夾着一片書簽似的竹葉。

明遠仔細看了一下,夾着竹葉的這一章分明記載的是正常溺亡與死後抛屍江河的區別。

明遠腦子裏有什麽東西閃了閃,有些片段好像很重要,可又連不起來。

一連幾日明遠都處于眉頭緊鎖冥思苦想的狀态,像極了先前的常和大師。

“明遠,你到底在想什麽啊,”終于忍不了的石榴問道,“是在想常和大師的事嗎?”

明遠點了點頭,“有些地方不太對。”

“哪裏不對,你說出來嘛。”石榴不滿道,“你為什麽什麽都不告訴我?你把我當外人?”

“沒有沒有,”明遠急忙解釋道,“我怕你知道太多了會遇到危險。”

“危險?危險就更應該告訴我了,難道我會眼睜睜看着你遇險嗎?”石榴氣道。

明遠見石榴氣鼓鼓的模樣,想了想只得将所想和盤托出。

“你還記得嗎?之前師父問過我,溺水的那次鼻口之中有沒有灌入泥沙。”

石榴想了想,點點頭道,“記得。”

“我說有,之後師父就疑惑了搖了搖頭,說沒有泥沙。他說的是誰口鼻之中沒有泥沙呢?”

石榴又想了想,那段時間正好是濟度住持剛剛溺斃身亡,她一拍桌子道,“大師說的是濟度住持!”

明遠點了點頭,拿出《洗冤集錄》又道,“這書裏記載,溺斃身亡的人因為嗆水,口鼻之中定有泥沙的存在。而人死之後再将屍體抛入水中,則口腔之中不會有泥沙存在。”

石榴聽了心裏一驚,這豈不是……

“你是說,濟度住持是死後被人扔到清涼河裏去的?”

“恐怕是這樣。”

明遠面色凝重的點了點頭,“怕是師父一早就發現了殺人抛屍的兇手,所以被兇手滅口了。”

“那,那兇手是誰?”石榴脊背一陣發涼。

明遠皺着眉搖搖頭,他心裏只有一個猜測而已。

“師父曾說過,沒看過《大般涅槃經》,他怎麽會知道裏面的內容。這個他,九成就是兇手。所以師父才去藏書閣盜了經書,肯定是為了驗證兇手說過的話。只可惜我們不知道是誰。”

石榴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忽然又道,“當初常和大師問你,說不定就有深意所在呢,不然他怎麽不問我不問別人?”石榴越想越是這麽回事,“我看你也應該看看這本經書,說不定就發現什麽了。”

“可是這《大般涅槃經》……”明遠猶豫。身為佛門弟子,怎能犯戒偷看佛門之寶?

“沒什麽可是,破案哪顧得了那麽多條條框框?謝姐姐說過,破案時人要靈活,随機應變。大師留下這麽大一個線索在這兒,你還可是什麽?”

石榴說的頭頭是道。看來她那幾天在山下跟謝令君學到不少。

明遠想想也是,往後自己還是不是佛門弟子且不好說呢,為了師父看看又何妨?

沒兩日明遠就看完了《大般涅槃經》。

原來裏面除了一些博奧的內功心法,還記載了不少閉氣養身的功夫,在經書的最後還附了幾頁精妙的劍譜。

明遠看的如癡如醉,這劍法比《桃根劍譜》裏所寫的招式不知高超多少。

他不由得拿着石榴給他刻的桃木劍好一陣比劃。

翻到最後,明遠見經書上面寫了四個字,很明顯是師父的字跡。

只見上面寫着:上游…下游…

明遠的思緒從劍法裏被拉了回來。

這是什麽意思?

他想起來在濟度大師溺亡的那幾天裏,依稀好像聽師父念叨過。

“呀,明遠,”石榴澆完花擦擦手上的水皺眉過來道,“你這衣袖怎的被劃了一個這樣大的口子?”

明遠低頭一瞧,想必是自己剛才舞劍太過入神,沒注意劃傷了衣裳。

“你坐好別動。”

石榴回屋拿了些針線出來,坐在小竹凳上就給明遠縫起了衣裳。

上游?金佛廟就在上游…下游是彌勒廟…屍體是在彌勒廟附近被發現的…《大般涅槃經》…如海師叔…

明遠定定的想着這些頭緒,突然站了起來。

石榴拿着針的手一個沒防備,針尖刺破了明遠的手臂。

“哎呀。”石榴卷起明遠的衣袖,只見白皙的手臂上冒出一個血點子。

石榴急忙低頭含住傷口。

石榴柔軟濕潤的櫻口在明遠手臂上吮吸着,明遠覺得整條手臂都酥酥的。

驚覺自己居然很享受這個過程,明遠急忙扶起了石榴道,“我沒事。”

他拉回了被石榴香唇帶跑的思緒,皺眉問道,“石榴,如海師叔死的時候,你有沒有覺得哪裏很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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