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小綿羊的龍頭有點歪了，郎霆宇試着想正過來，無奈缺少工具沒有成功，只能先丢在車庫了。他身上只帶了這輛英菲尼迪的鑰匙，所以也顧不上是不是被刮花了，只能開這輛車走了。

車子一路飛馳來到了國貿附近的一塊奢侈品牌集中地，郎霆宇把車子停在了vip車位，白羊羊卻犯了難——這些牌子她沒一個買得起。

松開了安全帶，郎霆宇卻發現白羊羊悶悶地坐在副駕駛一動不動，便笑着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我送你。”

“為什麽要你送，我有錢。”白羊羊并沒有回頭看他，微嘟着嘴嘟囔着。

郎霆宇笑意加深了，故意道：“那不就得了，下車吧！”

“買不起……”

“那你說怎麽辦？”他靠在椅背上，笑望着她。

他心裏其實有點小小的期待，想看看她怎麽打破這個僵局。

白羊羊側過臉看着窗外沉默不語，似乎在思考着什麽。忽然她眼睛一亮，轉頭問道：“你們公司的晚宴很正式嗎？

郎霆宇搖搖頭，“就是公司裏面的人自己玩，沒有媒體。”

白羊羊的臉色瞬間輕松下來，她擡手指了指街對面，“去那裏。”

街對面是一家商場，消費還算大衆化。

郎霆宇看了一眼，便又系上了安全帶，“你想好買什麽樣的了？”他轉頭問道。

白羊羊勾着嘴角，望向郎霆宇時已是神采飛揚，“天生麗質，穿什麽都好看，h&m也能穿出小香的風采來。”可她說完，頓時也為自己的臭屁感到害臊，擡手捂住臉笑起來。

郎霆宇下意識地想拉下她的手去輕撫一下那紅蘋果，微微擡起手卻又收了回來。片刻的愣神，他還是發動了汽車。

此時他的內心其實是有些為自己窩火的，從小他憑着自己的智商去擺平一切，但不可否認在感情方面他是生澀的。他能感覺到白羊羊內心玄妙的變化，可越到了該水到渠成的時候，他反而越忐忑起來。

越在乎的人，越患得患失。

車穩穩停在地下車庫，郎霆宇解開了安全帶準備下車，卻被白羊羊一把拉住。

“你在車裏等我，我一會兒就回來。”她表情無比認真，“你別上去了，待會兒被人圍住了不好脫身。”

“你一個人行嗎？”感覺到自己手臂上那只小手帶來的觸感，郎霆宇心跳快樂起來，聲音溫柔得溺人。

白羊羊咬着嘴唇低眼想了想，鄭重地點了點頭，“我想試試。”

絢爛的霓虹印在她的笑顏，綻放出的絢爛花朵，迷了郎霆宇的眼睛。要不是念及白羊羊好不容易有了獨自走出去的勇氣，他真的不想再強壓內心翻湧的情緒，在那芬芳的臉上，狠狠印下自己的印記。

“手機、錢包別忘了，遇到任何事都要及時給我打電話，衣服試穿了給我發張照片看看。”他溫柔道。

白羊羊點點頭，小鹿般地跳下了車。

要說一點不緊張，那是不可能的。可白羊羊此時無比迫切地想走出去，走出她藏了四年多小院兒，走出自己給自己壘起來的圍牆，走到那個人身邊去，哪怕只是多待會兒，也好。

她沒有傻到那種程度，她明白自己對于他的感覺在日複一日的打鬧鬥嘴之後，已經變了質。時間過得太快了，她有些不敢去想象不久之後當他離開小院兒，回到他光彩炫目的生活中後，自己該如何平靜地回歸到原來的封閉中去。

還沒有別離，便已經開始舍不得了。

時間有些晚了，商場人不多。白羊羊小心地走進一家品牌店，在偌大的賣場裏埋頭開始掃貨。店員正在盤點，似乎并沒有要圍過來跟她推薦的意思，這讓她心裏暗暗松了口氣。

別矯情！誰特麽認識你是誰！誰特麽知道你從哪裏來，要往哪裏去！大爺的，買買買！

心裏默默地念着經，白羊羊強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選衣服上不去想別的。所以說女人天生就是購物狂，她左一件右一件地選着，哪件都覺得好看，心情慢慢地也放松下來。

當微信鈴聲響起的時候，郎霆宇正焦急地敲着手指，她離開後的每一秒他都在擔心。解鎖手機的手指顯得有些慌亂，可當他看見白羊羊發來的幾張試裝照，卻又獨自在車裏笑得像個傻子。他仔細觀察着她的表情——沒有膽怯，她很開心。

“有沒有更性感點的？”他玩笑着發過去一條語音。

很快，回複便回來了。“沒有！”

“那條白裙子最好看，你穿上，轉一個圈我看看。”

白羊羊一聽這條語音就犯了難，對着鏡子怎麽轉？人一轉手機也會跟着轉啊！正想發信息回去拒絕，卻見一個來更衣室收衣服的店員走了過來。

“需要幫忙嗎？”那店員抱着一堆衣服，望着白羊羊笑得明媚。

白羊羊猶豫着張口想說話，喉嚨卻又發不出聲音了。

那條白裙子是她最喜歡的，他也喜歡，多讓人高興。白羊羊暗暗給自己打了打氣，咬着牙，對着店員點了點頭。

總得逼自己一把，不然永遠踏步出這第一步。

那店員人不錯，見她點頭便把剛收好的衣服放在了一邊，笑問：“是......衣服大小不合适嗎？”她上下打量了一下白羊羊，“我覺得這大小挺好的。你很有眼光啊，這裙子很挑人的，你是我見過的穿着最好看的了。”

或許這話有店員的職業性恭維成分，但于白羊羊而言，确實很受用。她臉漲得通紅，緩緩遞出了自己的手機，暗暗清了清嗓子，終于發出了蚊子般的聲音，“您……能不能……幫我拍個小視頻？”

“啊？啊，好的，沒問題！”那店員熱情地接過手機看了看，“是發給這個......大灰狼嗎？”

車裏的郎霆宇猛地打了個噴嚏，他輕輕揉着鼻子，暗自懷疑今天估計騎小綿羊的時候着了冷風了。

而這一頭，白羊羊正準備轉圈，卻被店員指導着，拉起裙角轉，效果更好。于是還在暗暗思量待會要不要順便帶點板藍根回去的郎霆宇打開手機，便看見了白羊羊穿着他選的白裙子，拉着裙角在燈光下微笑、旋轉，發尾伴着裙角，翩然起舞。

換下了裙子，白羊羊的心情卻依舊飛揚着。

跟着幫忙拍照的店員去付款臺的路上，那店員轉過頭對着白羊羊笑着：“大灰狼是你男朋友嗎？”

白羊羊一愣，臉又燙起來，忍不住嘴角的笑意，想了想，點點頭。

“你還真是害羞啊，一說話就臉紅，你男朋友肯定愛你愛得不得了！”那店員笑道，“他怎麽沒陪你逛？在加班嗎？”

“他......腿摔斷了，過不來。”

白羊羊不知道怎麽跟店員解釋，想也不想就胡亂編了個理由。她不知道在車裏的郎霆宇此時正揉着忽然發疼的腿，暗暗懷疑最近是不是練得有些過量了。

心情很好地交了錢，白羊羊抱着衣服坐電梯回到了地下車庫，可電梯門開她直接傻了眼。

那麽多車，哪一輛是剛才自己坐過的？她根本就還不太記得那車長什麽樣，地下車庫又大，現在她看着那一排排停放整齊的車輛就像是看着對家碼放整齊的麻将——都一個樣。

沿着記憶中來時的路，她一輛車一輛車看過去，駕駛室都黑黑的，沒有人在。無奈她掏出電話，好死不死，這個從來沒有斷過電的手機竟不知何時無聲無息地斷電了。

這下真是嗝屁了！

車庫的燈光很昏暗，沒有什麽車來車往，安靜極了，原來看過的恐怖片的情節慢慢在她腦海中浮現出來。她暗暗抱緊衣服的包裝袋，心裏慢慢焦躁起來。

“霆宇……”

她小聲地呼喚，卻發現在這偌大的車庫裏她的聲音甚至連回音都沒有激起來。心中越來越慌，她加快了步伐，卻始終沒有辦法讓自己平靜下來。

“霆宇！！”

車裏的郎霆宇聽見聲音猛地擡頭，便看見了四處焦急張望的白羊羊。他閃了閃大燈，又按了下喇叭，開門下了車。

印象中這是白羊羊第一次叫他的名字，之前她總“诶”“喂”地叫着，沒個正經。那兩個他再熟悉不過的字眼，從她嘴裏叫出來，竟意外地好聽。

他站在門邊對着已經發現了車子的白羊羊揮了揮手，她在看見他的瞬間便綻放出了宛若星辰般的笑容，發現了歸鄉路似的，朝他奔了回來。

她腳步的節奏踏出的是一個全新的世界，溫暖而纏綿，郎霆宇情不自禁地向她張開了雙臂，他無法再等，他現在就想把那個有她的世界緊緊擁在懷裏。

心是相吸的，腳步便再也由不得自己了。白羊羊奔跑着，猛地沖進了郎霆宇的懷裏。她将自己深深埋進了他的胸膛，她的左耳将将好貼在他心髒的位置，“咚咚！咚咚！”那一下下有力的心跳，似乎恰巧和自己的節奏完美地重合在了一起。沉溺在這溫暖裏，白羊羊決定讓自己再放縱一次，拼了性命也要再勇敢地愛一次。

“沒有小綿羊，你明天早上還陪我跑步嗎？”

郎霆宇的聲音溫柔地從頭頂傳來，随着他說話，他的胸腔也跟着共鳴，那甕甕的感覺讓白羊羊的臉感覺到了一丁點兒的酥麻，可那感覺很奇妙，像是......在傾聽一臺古老的留聲機，綿言細語地訴說着時間和愛情。

不由得又将環抱着他的雙臂緊了緊，白羊羊閉着眼睛，輕輕地感受着他周身好聞的氣息，勾着嘴角點了點頭。

“嗯，一直陪着你。”

溫柔的吻就是在這時向她靠了過來的，夾雜着他特有的清冽氣息，像是帶着魔力般地，白羊羊踮起腳尖向那絲溫暖迎了過去。就像在黑暗中待了太久的眼睛忽然迎來了光明，那幸福和快樂直叫人睜不開眼睛。人世間最美的不過愛和希望，白羊羊覺得，此時自己什麽都不缺了。

花已謝，可月正圓，本該是個好夢相伴的夜晚。

小床上的白羊羊雙眼緊閉，滿頭冷汗地掙紮着，終于擺脫了夢魇的糾纏，猛地睜開了眼睛。時隔多時，那雙粗糙的手，那張猥瑣臉，那些濺起的血花又在她的夢中出現了。她躲在被子裏，重重地喘着氣，眼前一片黑暗，這好像才是現實。

該怎麽辦？最不濟的，便是愛有了，希望卻不會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