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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房間裏的衆人都在一瞬間安靜下來, 離着房門最近的朱彥看了一眼衆人,發現每個人手上都拿了包零食在拆, 這僞裝做得相當到位, 朱彥嘴角一抽,把房門給打開了。

笑容溫柔的接待小姐站在門外, 用着還算流暢的華國語說道:“大部分的國家代表隊都已經到了,現在晚宴要開始了,請華國代表隊的衆位大師跟我一起來。”

“哦, 好的。”朱彥對着接待小姐說了一聲, 又扭頭看向屋內,接待小姐也跟着一起看向屋內,速度極快地掃視一圈, 發現幾乎每個人手裏都拿着一包零食在吃, 不由微微放下心來。

華國人也是心大。

屋內的衆人自然也都聽到了那位接待小姐的話,一個個都站起來,跟着接待小姐向外面走去。

晚宴是在別墅群最中心的別墅舉行, 依然采取的是自助式,他們一行人到的時候, 大廳裏已經有不少國家的人了, 接待小姐一路将他們引進來就自覺退到一邊,把整個大廳都留給這些代表隊的大師們。

在這種場合下, 遇到熟人簡直再正常不過了。

沒幾分鐘,丁穹幾位大師就和其他國家的玄學師繞起了圈子,連口水都沒來得及喝上, 蘇華殷看了一眼,果斷拉着季松朗去挑東西,折騰到晚上八點,她其實真餓了。

“吃完東西你回去吧?”蘇華殷看了一眼季松朗,心裏嘆了一口氣,要說這毛病最痛苦的一點就是,你永遠不知道他會在幾點的時候變成小甜甜。

季松朗幫蘇華殷拿了一塊她喜歡的芒果奶酪夾心布丁,微微皺了皺眉,低低道:“你趕我走?”

那聲音裏有些莫名地不滿和小情緒。

蘇華殷長長地嘆息,一雙黑亮的眼眸充滿憂郁和傷感地看着季松朗,漸漸的,她的眸子裏染上一片水霧,身子甚至晃了兩下,悲痛地看着季松朗。

季松朗心裏“咯噔”一下,整個人都懵了三秒鐘,他只是想逗逗蘇華殷,絕對沒有別的意思!

蘇華殷用一種悲痛、傷心、難過的眼神看了他三秒,然後慢慢垂下了頭,露出一段白皙優美的脖頸,她的指尖用力地捏着自己的衣角,那神情動作難過又傷心,讓季松朗剁了自己的心都有了。

那一瞬間,季松朗可是體會到了手足無措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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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個時候,蘇華殷的手指飛快地掐了一把季松朗腰間的肉,那一下子不算疼,但是卻讓季松朗猛地清醒起來,蘇華殷連頭都沒有擡,以季松朗這個角度,只能看到她的牙齒用力咬着自己下唇的樣子。

季松朗瞬間就明白了蘇華殷的意思。

她是故意的,雖然他不知道她為什麽要做出這麽一副樣子,但是他知道,他需要配合蘇華殷。

“哦對了,我現在的人設是單蠢無辜的小女孩,記得不要破壞我的人設喲。”

“我想體驗一把廢柴逆襲和扮豬吃老虎的快感,你們一定不要拆穿我哦。”

蘇華殷在房間時輕快的聲音仿佛在耳邊響起,季松朗心裏一個激靈,他知道該怎麽做了。

單蠢無辜的小女孩……嗎?

各種思緒在腦海裏微微一轉,面上卻沒有露出分毫,這時候季松朗不由感謝自己那張面癱臉,要不然早就壞事了,蘇蘇還不得打死他?

這般想着,他臉上的神色更冷了幾分,眼眸裏還露出了幾分不耐的神色,那種不耐像堅冰裏的霧,看似不清不楚,卻又實實在在存在,十分符合季松朗的人設。

感受到落到身上的目光,蘇華殷身子更是抖了抖,她插起一個布丁喂到季松朗的嘴邊,面上含着幾分期待和委屈,季松朗心肝都在顫啊!

這可是蘇蘇第一次這麽喂他吃東西!

而可悲的是,他不能吃。

更可悲的是,他不僅不能吃,還要表現出強烈的厭惡和反感。

季松朗整個人都不好了。

用盡全部的毅力壓抑着自己想要吃下這個補丁的欲望,季松朗生硬地蘇華殷的手,扭頭走向一邊,背影看起來格外冷酷而堅定。

蘇華殷呆呆地看着他遠去的背影,然後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失落地把盤子放在了一遍,一手揉着自己的眼睛,一手揉着自己的太陽穴,看起來格外傷心而失落。

“讓美麗的小姐失落,真的是一名紳士的失職呢。”一個含笑的聲音在蘇華殷的頭頂上響起,蘇華殷有些茫然地擡起頭,正對上一雙充滿笑意的桃花眼。

那是一個看起來十分儒雅溫和的男人。

他的五官沒有任何侵略性,看起來十分溫柔儒雅,一雙桃花眼更是閃着迷人的色澤,金色的短發看起來十分陽光,他手裏端着一杯紅酒,淺淺微笑,當蘇華殷擡頭茫然地看向他的時候,他的眼眸裏閃過一絲驚豔。

他從桌上拿了另一杯紅酒,輕輕搖晃一二,遞與蘇華殷,聲音低沉而溫柔,那雙桃花眼更是有一種讓将人溺斃的柔情,他懶洋洋道:“怎麽能讓一個美麗的小姐失落?我真是痛心急了。”

蘇華殷似乎被他逗笑了,她笑了一下,輕輕地抿了一口紅酒,臉頰上多了幾分動人的紅暈。

“哦……你是……你是——!”男人眼裏閃過一抹狂熱和激動,他的聲音控制不住微微拔高,身子更是微微前傾,這一切都在表明他已經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他的目光牢牢地盯着蘇華殷的臉,那雙眼眸裏的狂熱贊嘆和激動讓人臉紅。

“你是……蘇華殷對嗎?演繹《鳳還》中盈豐公主的那個蘇華殷?”男人的目光太過激烈,蘇華殷臉上的紅暈更大,她微微點了點頭,雖然有些羞澀,但還是露出一個淺淺的笑意,“如果你說《鳳還》中豐盈公主的扮演者,确實是我。”

“哦,天呢!”男人激動地說了一連串本國的語言,然後勉強壓下自己的激動,驚嘆般看着蘇華殷,用流暢的華國語道,“哦,天呢!”

“真沒有想到會在這裏看到盈豐公主的扮演者,那是我這兩年最喜歡的一部電影,我反反複複看了數十遍,很多臺詞我都可以背下來了!”

“真沒想到我竟然可以在這裏看到盈豐公主,哦天呢,今天真是幸運的一天,這個交流會我真是來對了,”男人目不轉睛地盯着蘇華殷,“你能給我簽給名嗎,盈豐公主?”

“當然可以,”蘇華殷臉上蕩漾着笑意,她似乎也沒想到自己會在這裏遇到一個喜歡自己角色的人,目光之中也有幾分親近。

一來二去,圍繞着蘇華殷的影視作品,兩個人的關系似乎突飛猛進,甚至已經到了可以直呼姓名的地步,

蘇華殷也知道這名男人來自西元國,有一個華國名字叫裘封,其中“封”字就是源于盈豐公主的“豐”,可見他對這個角色的喜愛。

半個小時下來,裘封華語流暢、風趣幽默、溫柔體貼,更是不動聲色地順着蘇華殷在說,沒一會兒,更是讓蘇華殷把人引為知己,兩個人相談甚歡。

裘封一看時機差不多了,也不再繞圈子,而是笑道:“蘇,剛剛看你似乎不高興的樣子,發生了什麽?”

蘇華殷楞了一下,眼眸瞬間就黯淡下來,勉強笑道:“……并沒有什麽。”

蘇華殷的那個表情就像是寫着“快來問我吧快來問我吧”,裘封心疼地看她一眼,似乎是知道她不想說,又将話題岔開,但是沒一會兒又将話題引回來,但是這一次十分隐秘,話裏話外的意思都是讓蘇華殷不要傷心,甚至還找機會給蘇華殷講了幾個笑話,把人逗得笑了起來。

話題的主動權似乎一直都掌握在裘封手上,蘇華殷成功地扮演了一個因為失落茫然的戀愛中的女孩子形象,似乎被裘封騙取出不少信息。

但是裘封心裏也急啊,這個蘇華殷看起來十分好騙,又是一副無知單蠢的樣子,很是讓他套出了不少信息,但是她對于華國代表隊的了解非常少,很多問題問出來,她都是一副茫然的樣子,連專有名詞的意思都不知道,還要裘封替她解釋。

蘇華殷露出一副歉意又茫然的樣子,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選上我,難道不是來旅游度假的嗎?校長說這是國影老師的福利啊,而且這座島嶼不是旅游勝地嗎?我覺得我們學校的福利還真的很不錯,我本來以為是要住在小旅館的,沒想到住在別墅裏。”

“我昨天來的時候拍了不少照片呢,主任也沒有制止啊,反而和我一起拍攝,我真的以為是旅游呢,我還帶了我男朋友,心想度個蜜月……”

說到這,蘇華殷的表情又黯淡了下來。

裘封趕忙安慰。

季松朗在不遠處看着這個外國男人和蘇華殷言笑晏晏的樣子,只覺得心裏有一把火在燒,但是他知道蘇華殷是想要做些什麽,自己又不能去破壞,只能任由自己心裏的火焰越燒越旺,這也導致他臉上的表情越來越差,難看到極點,這一切都被旁邊觀察季松朗的人看在眼裏。

一個博國接待人員捅了捅同伴的胳膊,對着季松朗的方向努了努嘴,又向着蘇華殷的方向指了一指,只看蘇華殷和一個英俊的男人交談甚歡,而季松朗明顯是看到了這一幕,臉色十分難看。

那同伴小聲地“啧”了一聲,低頭小聲地用博國語道:“我覺得那對男女根本不需要盯着,這遲早要掐起來。”

“昨天聽耀強說這女的多麽多麽花癡腦殘,我還懷疑着,今天一看,還真是,”那人搖了搖頭,有些幸災樂禍道,“把大有來頭的男朋友冷在一邊不管,跟一個陌生男人相談甚歡,好不容易釣上的大有來頭的男朋友都不打算要了,這腦子是有多蠢啊?”

“而且那男人的表情多難看啊,這女的也真是個心大的,那男的盯了她那麽一會兒,愣是什麽感覺都沒有?”

“可不就是嘛,那男的不過離開幾分鐘取個食物,這女的扭頭就跟別人搭上了,就不管這男的了,這男的看到這一幕,心裏可不定怎麽暴跳如雷呢。”

“帽子有點綠啊……”

話音未落,只聽他的同伴有些激動道,“看看看,這男的過去了!”

“這是實在忍不住了吧?估計是氣炸了?”

季松朗一步一步地走過去,那些視線他怎麽可能感受不到?一個從小在各種午宴晚宴成長起來的人,又有那般特殊的經歷,對于人的視線最是敏感不過。

他大約明白蘇華殷是想做些什麽了。

那麽不妨順着蘇華殷的路子來,反正他家蘇蘇是不會吃虧的,蘇蘇就是扮豬吃老虎,也不是真的“豬”啊,至于自己……

沒關系,他相信蘇蘇會給他一個滿意的補償的。

當然,如果蘇蘇不願意給,他不介意自己親手來取。

裘封自然也看到了那個冷面男人走過來,那人的臉色比剛剛難看了不知道多少倍,他心裏就一陣暗喜,好了,一個拉近關系的機會又送到他面前來了!

裘封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那人的神情,一張臉冷得讓人心顫,更不用說那雙眼睛,又黑又冷,別說蘇華殷一個女人,就是他一個大男人,心裏都有幾分顫。

“我回去了。”與蘇華殷保持着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季松朗扔下這四個字,掉頭就走。

他走得十分幹脆利落,一個眼神都沒有給蘇華殷。

蘇華殷身子一抖,下意識地就想要追上去,但是季松朗的步子十分大,一點也沒有等蘇華殷的意思,轉眼間就消失在人群裏,蘇華殷的手還保持着想要攔住人的姿勢,眼圈有一些發紅,看起來十分可憐。

裘封好意地安慰了她好幾句,蘇華殷小幅度地搖了搖頭,然後向裘封道了一句再見,就向外面走去。

季松朗走得很快,有一個人在他身邊走過,他的腳步頓時一頓,然後扭頭看着那個人的背影,目光之中露出幾分深沉,

這個背影……可真像啊。

真像孫家老爺子年輕的時候啊。

可是沒有聽說過孫老爺子有一個這麽年輕的兒子啊?難不成是孫子?可是孫老爺子不是只有一個孫女嗎?

季松朗微微皺起眉,這世上,真的會有無緣無故長得那麽像的人嗎?

**

蘇華殷走後,裘封也沒有再繼續的意思,他在大廳環顧了一圈,精準地找到自己的同伴,然後微微點頭,便找了一條隐蔽的路,也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大廳。

第一棟別墅三層,西元國代表隊的房間。

裘封回來的時候,房間裏還有不少人,田家那位著名的美豔狠辣的田晔潤也在,她面色十分難看,見裘封進來,房間裏的人都下意識地看向他。

房間內設了法陣,不需要擔心消息洩露。

裘封聳了聳肩,道:“真不知道你們為什麽對那位蘇華殷女士這麽警惕,要我看,她真的是一位單蠢無知的小女孩罷了。”

“我們博國兩次行動,都毀在她身上!”田晔潤冷笑着站了起來,“看來我們的失敗,一點也沒有讓你們意識到她的危險啊。”

“兩次行動都毀在她身上?”裘封似笑非笑地重複了這一句話,冷笑道,“難道不是毀在你們的無知和策劃上了嗎?”

“你!”田晔潤臉色更冷了下來,“你什麽意思?”

“停停停,別吵了。”有人打圓場。

裘封坐下,懶洋洋地舉起高腳杯,輕輕搖晃起來,紅酒在裏面有着動人的光澤,裘封反問道:“難道不是嗎?你們所謂的兩次行動,都十分愚蠢,當然,那是在學校,人手有限。”

裘封聳了聳肩,又道:“而且,哪有一次是這位蘇華殷女士主動破壞?似乎每一次都是陰差陽錯,所以說,少年人還是要多在國內做做鍛煉,別貿貿然帶出去,毀了自己沒什麽,毀了一個團隊可就不好了。”

田晔潤冷冷地凝視着裘封,那樣子恨不得直接把裘封生吞活剝,她的同伴趕忙制止她,田晔潤硬邦邦地吐出幾個字,“那她算計我的時候呢?她算計我的時候,可是讓我毫無反擊之力。”

“她一個混娛樂圈的,能沒有點心計?”裘封笑了起來,“沒錢沒勢,抱上了季家這條金大腿,沒有點心計,能行?”

“而我們田大負責人,”裘封懶洋洋地笑道,“女人對女人,和女人對男人,是完全不一樣的,你是個女人。”

裘封意味深長地說道,“在男人面前傻白甜,這樣才會有人愛,可見我們蘇小姐深谙此中的道理啊。”

“不過她是裝出來的傻白甜,還是真的傻白甜,又有什麽關系呢?”那一杯紅酒被裘封一飲而盡,他的桃花眼中盡是迷人的色澤,“反正在我面前,都是傻白甜而已。”

這種一眼就能看破的演技,這種一眼就能看透的心機,明明博國都有曾經見識她兇悍一面的人,她卻僞裝的太過,過猶不及啊。

裘封有些不屑地笑了起來,他舔了舔唇角,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

“——并沒有什麽區別。”

他沉沉說道。

**

“你就不怕你僞裝的太過?”季松朗坐在蘇華殷的床上,面無表情地驅趕着那只白色的小貓,這床是他和蘇蘇的,拒絕其他生物的靠近。

“過猶不及啊。”蘇華殷舔了舔嘴唇,笑了。

“人都是複雜的,尤其是裘封這種自傲的人,這麽多年來沒遭受過什麽挫折吧?沒關系,我教教他怎麽做人。”

蘇華殷喝了一口酸奶,對着季松朗道:“我要是僞裝的那般巧妙,在他們眼裏,就成了心機可怕的女人,他們只會對我更加警惕,但是我要是僞裝過了,就是過猶不及,就是蠢。”

蘇華殷眼眸裏浮現出幾分意味深長的笑意,“人啊,真是一種複雜又奇妙的生物啊。”

他們永遠不知道,他們看到的,究竟是別人想要他們看到的假面,還是真實。

正如他們永遠不知道,究竟誰是獵物,誰是獵人。

季松朗一想,便明白了蘇華殷的意思,這裏是博國,總有曾經與她交過鋒的人,如果蘇華殷想要僞裝成一個傻白甜少女,那麽僞裝的太好,反倒成了一種罪過;

像這樣,僞裝的過了,反而成了“蠢”,那才是蘇華殷想要的效果。

季松朗帶入自己想象了一下,如果是第一種,他肯定會暗中更用力地觀察,如果是第二種……

啧。

太蠢了。

沒必要。

過猶不及,過猶不及,

蘇華殷是故意做出一副過的樣子啊,因為太過了,所以他人一眼就能看穿,有心機又太蠢,簡直沒有需要觀察的價值。

“想明白了?”蘇華殷拍了拍季松朗的肩膀,笑道,“其實傻白甜無知單蠢的少女人設挺好玩的,我今天觀察出了不少信息,他還一點沒有察覺。”

“哦?”

“比如說,這位裘封同志,身上有我們田負責人的香水氣息,也就是說,在來到大廳之前,他們接觸過一段時間,這時間應該不短,那味道沾的比較濃了,也就是說,兩個人應該在一個密閉的環境裏待了一段時間,我們可以大膽地假設,他們在房間裏待了好一會兒,由此可以推論出,西元國和博國聯手了。”

“雖然我們不知道他們為什麽聯手,據丁大師說,西元國明明和華國十分友好的。”蘇華殷聳了聳肩。

“其實,我對着一些,并沒有興趣,”季松朗慢慢地說道,他放下手中的酸奶,一雙眸子緊緊地凝視着蘇華殷,緩緩道,“我想知道,我會得到什麽樣的獎勵,”

“或者說,補償。”

蘇華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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