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車停在了柳家別墅外面。
柳宜一望着通明的燈火,忽然不想進去了。
那些東西,她也不收拾了,反正在宋錦英那裏什麽都不缺,就是可惜了她的那一堆護膚以及化妝品。
她花了兩年時間才買齊了的化妝用品,還有諸多零零碎碎的首飾,都是她一樣一樣從各個地方精挑萬選買來的,可謂是耗費了大量精力和財力。
不拿走挺心疼的。
可進了柳家大門,迎接她的必定是一場大風暴,從她手機裏至今也沒收到柳宜雪以及柳池鎮的消息這點,就能看出來。
他們不吭聲,是怕吓到了柳宜一。
要是柳宜一自己不主動回去,他們也不敢到宋錦英那裏去要人。
“小小姐?”許叔叫柳宜一一直沒動作,輕聲詢問。
柳宜一收回視線:“走吧,我今天不回去收拾東西了。”
“好的。”許叔什麽也不多問,直接發動汽車。
洗漱後,柳宜一嘗試着看了眼物理書。
她高一高二的成績其實還不錯,看高三的教科書的時候覺得能懂一半,但一聽老師講試題就蒙圈。
還是基礎太差。
柳宜一翻看了兩頁就心浮氣躁,再也看不下去,拿着手機約施詩打游戲,謹記上次的教訓,柳宜一沒再大聲喊話。
平靜了的過了兩天之後,柳宜一的母親年知青給她打了一個電話來。
那時柳宜一剛洗完澡準備打游戲。
年知青打電話過來一般是為錢,再不然就是期末考試的時候突然興起,象征性的過來問問柳宜一的考試成績,再說兩句好好念書的表面話。
柳宜一到陽臺上,迎着夜風接通了那個電話。
“依依啊。”年知清聲音溫和,帶着幾分刻意,“你在幹嘛呢?”
柳宜一抓着陽臺欄杆,捏了捏,說:“沒幹嘛,準備睡覺了。”
“哦……你最近挺好的吧?”年知青笑着說,“我聽你爸爸說……你要結婚了?”
柳宜一指甲扣着光滑的金屬欄杆,不知道為什麽,也笑了一下:“嗯,是的,我要結婚了。”
“你這孩子,要結婚了,怎麽不和我說?”年知清責怪道,“這麽大的事情,我還是從別人口裏聽說的……”
柳宜一道:“你平時不是挺忙的嗎,我就不打擾你了。”
“你結婚的事情,怎麽是打擾呢?”年知青不贊同。
柳宜一繼續摳欄杆,不說話。
安靜了幾秒,年知青道:“你爸說,她挺有錢的……”
柳宜一嗯了聲。
年知青默了會,道:“那她……對你好嗎?”
柳宜一動作頓住,繼而用力的握住冰冷的欄杆,母親的這一句話,竟然讓柳宜一酸了眼睛。
她以為,年知青不會關心這個的。
“還行吧。”柳宜一忽然有種多說幾句宋錦英的事的沖動,那些事一直在她心裏沉甸甸的壓着,她也想找個人傾述,好讓自己可以內心輕松。
“她其實……”
“依依……”
兩人同時開口,柳宜一立馬道:“你先說吧。”
年知青道:“那位宋總給的聘禮,是不是在你那兒?”
柳宜一垂下頭,半響後,她道:“是啊,在我這裏,你要要嗎?”
年知青幹巴巴地笑了笑:“既然是聘禮,那我哪有不收的道理。”
柳宜一道:“哦,那你給我準備了什麽樣的嫁妝?”
年知青愣了一會:“那個、那……我給你買輛車子怎麽樣?”
柳宜一笑了:“我還在念書,駕照都沒有,要車來幹什麽?”
“那……”年知青下狠心似的,“那我給你買套房怎麽樣?”
柳宜一只笑,不接話。
年知青大概也知道自己吃相不好看,尴尬着說:“三千萬也不是筆小數目,你還小,身上放那麽多錢不合适。”
柳宜一放下了手,冷然道:“那錢我還給宋總了。”
年知青錯愕:“什麽?”
柳宜一道:“我這裏沒有什麽三千萬,那張支票當天晚上我就還給宋總了。”
年知青一下子怒了:“你怎麽那麽傻!你還給她幹什麽?”
柳宜一不說話,她想挂了這個電話。
“依依,有錢人都薄情的,就像是你爸爸那樣。”年知青激動道,“可能你們結婚期間,她就給你這一次錢,你還給她了,等你們離婚,你就什麽也拿不到了!”
柳宜一吸了口氣,下意識的就演起了戲,她語氣無措:“那怎麽辦呢?支票我已經還給宋總了,難道還能再去要嗎?”
“怎麽不能?”年知青道,“三千萬啊。依依,你我母女兩個,兩輩子也賺不到那麽多錢。”
“那我試試吧。”柳宜一說,“她現在在出差,等她回來了,我就問她要回來。”
“對。”年知青說,“你別臉皮薄,能要錢的時候就要,那些都是你以後的保障。”
柳宜一冷着臉,不說話。
年知青忽然嘆了口氣,說道:“依依,你千萬不要像我這樣,年輕時候跟了你爸爸一場,還生了你,可最後什麽也沒拿到。”
她說着哽咽起來:“當初我生病,那樣求他,他還是一分錢也不給我。最後要不是讓你回了柳家,我現在早死成灰了。”
柳宜一閉上眼睛,沉默。
年知青忽然緬懷起了過去,又道:“我知道你在柳家的日子過得不好,可你跟着我,不也一樣吃苦嗎?媽媽是個沒本事的女人,只會打麻将和讨好男人,你跟着我,就是表子的女兒,遭人白眼,還沒吃沒穿。可你回柳家了,至少衣食不愁。”
柳宜一睫毛發顫,喉嚨裏一陣酸澀:“你覺得我回柳家,不愁吃穿,就真的比之前過得好嗎?”
年知青道:“我知道你怨我,但媽媽也沒辦法了啊……”
柳宜一道:“是啊,我要是不回來,你就要病死了。”
年知青吸了吸鼻子,止住哭說:“我們不說過去的事情了好嗎?這周末你回來一趟,媽媽做頓飯給你吃。”
柳宜一道:“再說吧。”
年知青問:“沒空嗎,是不是學校要補課?”
柳宜一一笑:“不是,是我要陪宋總啊,媽媽你也知道,嫁個有錢人不容易。”
年知青被堵得半響接不上話,最後道:“那媽媽周末來看你好不好?”
柳宜一還是那句“再說吧”,說完就挂了電話。
她把手機扔到床上,然後趴在欄杆上,沉默地盯着寂靜的夜色。
窗外是小山巒,樓下的圍牆上立着白色圓燈,光芒柔和,映出一小片安靜的園林和磚牆。
柳宜一把臉埋進手臂裏,感到莫大的無力與悲哀。
她有時覺得年知青自私極了,為了讓自己活下去,為了讓自己有錢揮霍,不惜把她留在柳家的那個火坑裏。
有時候,她又覺得這一切或許是某種無法駁斥的命中注定。
她不能改變自己私生女的身份,也不能真的看着年知青病死,她除了聽話的回柳家,還能有什麽辦法呢?
沒有其他的路走,結局是注定的。
柳宜一最後決定回去一趟。
她不回去,年知青可能真的會找到這裏來。
柳宜一周六那天回去的,沒帶那張支票。
年知青租着一個新小區的一室一廳,她不愛收拾,以往屋子裏都亂糟糟的,但今天卻格外幹淨,牆壁上還挂了一個新電視,正放着狗血電視劇。
客廳裏充盈着飯菜香氣,混合電視劇的聲音,竟有幾分熱鬧。
“來了,餓了沒?”年知青熱情的把柳宜一迎接進去,她畫了妝,穿着一條很顯年輕的姜黃色連衣裙,一改曾經的頹廢,神采飛揚道,“先坐會,我炒兩個菜就能吃了。”
柳宜一安靜地坐着等了片刻。
菜很快擺上桌子,年知青還拿了一瓶紅酒出來,擺了三個杯子。
柳宜一問道:“還有其他人要來嗎?”
“嗯,你爸爸也來吃飯。”年知青仔細地調整菜的位置,臉上帶着一種興奮和雀躍,“你要結婚了,你爸爸也很高興……”
柳宜一定在原地,冷聲道:“是不是他讓你叫我回來吃飯的?”
年知青看着柳宜一的冷臉,皺了皺眉:“怎麽你爸爸來和你一起吃飯,你還不高興?”
柳宜一冷笑:“她以前怎麽對你,怎麽對我的,你難道忘了嗎?”
年知青撐着桌子,坐了下去,神情落寞下來:“我怎麽會忘……只是,人總要向前看不是?他說他以後會對我們母女好的。”
說着她眼底又亮起了光:“我們苦了那麽多年,我現在身體也不好,現在終于可以好好享福了,這不是好事嗎?”
柳宜一不可置信:“享福?你怎麽享福?”
年知青緊緊拉着柳宜一的手說:“你爸爸說了,讓給我借給他兩千萬,年利息百分之十,以後他每年都給我兩百萬!”
柳宜一漠然的看着年知青的手。
盡管年知清早年生活不幸,還因為手術落下了病根,但她也沒吃過大苦,不做家務,也不做苦力,雙手都白淨豐腴,可柳宜一只覺得刺眼。
她用力抽回了手:“我沒有三千萬。”
年知青表情一僵:“為什麽?你沒去問宋總要嗎?”
柳宜一盯着年知青着急的眼睛,緩慢問道:“媽,拿我的賣身錢過日子,你就真的不會感到愧疚嗎?”
作者有話要說:悄悄地我改了個通俗易懂的書名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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