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柳宜一最後帶着沒畫好的眉毛在二樓客廳喝粥。

邊喝邊想宋錦英。

她當真是心細如發, 做事處處圓滿不帶分毫含糊。就算人不在這裏，也能把柳宜一的起居生活安排妥帖, 一個地方也不漏下。

到底要多深沉的心思, 才能做到如此滴水不漏？

想着柳宜一又兀自點頭肯定，宋錦英就是那樣強大的人，她要是哪天疏忽犯錯，那就不是宋錦英了。

吃過飯，柳宜一重新畫了眉, 用心的給自己畫了個得體的淡妝。

看着鏡子裏的黑色短發，柳宜一總覺得單調了些, 挑染個顏色或者帶一對合适的耳環, 或許就會好很多。

但她的小首飾全在柳家, 連現在用的化妝品都是她後面慢慢買的。

十點，柳宜一準時出門。

上車前, 許叔直誇她漂亮，還說黑色的頭發很襯柳宜一，顯得幹淨年輕。

柳宜一禮貌的回了謝謝，許叔又說了一句：“老太太也會喜歡您這樣的。”

“老太太？”

許叔道：“就是大小姐的奶奶。”

柳宜一心裏一跳，心想宋錦英該不會是要帶她去見老人的吧？可她這會裏面正穿着那套內衣啊！

“許叔, 我們現在是去哪兒啊？真的是去見……奶奶嗎？”

許叔道：“大小姐讓我帶你去公司接她。”

也就是說, 現在宋錦英還在公司工作, 真是……一天也不休息。

車開了四十多分鐘才靠近那棟宋氏集團的大樓, 距離這麽遠, 難怪宋錦英不常回來。

車子減速, 通過欄杆，緩慢的開進去。

柳宜一好奇的往外看，高聳的雙子樓，帶一個露天壩，雖然是周末，卻停着不少的車，偶爾有行色匆匆的白領快步走過。

車子駛到大門，柳宜一擡眼，看到了宋錦英。

她今天穿了一件風格大氣的黑色西裝外套，內搭一字吊帶，胸口處還是繁複的镂空系帶，幹練又性感。放下了長發，畫了稍微明豔的妝，眼尾拉長，暈開淡淡的眼影，冷豔妩媚。

她側頭和秘書說着話，發絲裏偶爾閃過一抹金屬亮光，是她帶的條形長墜耳環。

不過遠遠看了一眼，柳宜一就開始臉熱了。

聽到車聲，宋錦英看了過來。

車窗明明是防窺的，可柳宜一還是有種被她眸光擊穿的錯覺，慌得急忙移開視線。

車停，宋錦英走帶着秘書走了過來。

柳宜一又忍不住去看她，宋錦英大步走近，擡手別起一邊發絲，露出了那個銀白色的細長耳墜。

蘇秘書快步過來拉開車門，宋錦英随即坐進來，攜着一股淡淡的香水味道。

空間一下子被壓縮了，柳宜一感到難言的窒息。

蘇秘書坐在了副駕駛上。

宋錦英露出耳環的那一邊對着柳宜一，銀光晃動，不停地吸引着柳宜一的注意力。她很想仔細的看看今天的妝容精致的宋錦英。

“你穿這套衣服果然很好看。”宋錦英側頭，紅唇勾笑，連着上挑的眼尾，明豔到驚心。

柳宜一愣愣說：“你也今天也好看……”

宋錦英笑起來：“你都沒正眼看過，怎麽知道好看？”

柳宜一：“……”

她想扭頭去盯窗，宋錦英卻道：“你轉頭看我。”

柳宜一僵硬地扭頭看向她。

宋錦英翹着一條長腿，微微側過身，露出三分之二的正面：“你看我今天的衣服好看嗎？”

她今天外套裏的吊帶很性感，镂空的系帶，隐約可見那白皙的肌膚與漂亮弧度。

柳宜一瞄一眼就受不了，更不要說仔細的看。

“好看。”她說完立馬移開視線，盯着宋錦英含笑的臉，努力鎮定地說，“你今天妝也好看。”

宋錦英紅唇撩人，一勾：“你穿我給你準備的內衣了嗎？”

柳宜一臉紅，悶悶不做聲。

宋錦英了然道：“穿了，對嗎。”

柳宜一還是不吭聲，宋錦英靠近幾分，用宜人的香水味包裹住柳宜一：“這麽聽話，想要我怎麽獎勵你？”

柳宜一一退，忍無可忍道：“我那不是聽話，我是……我是覺得好看才穿的。”

“是嗎。”宋錦英一副恍然的樣子，“那下次我再給你買別的款式。貓咪的喜歡嗎，帶項圈的，還配三只小鈴铛，一撥就叮叮當當響。”

柳宜一：“……”

她紅着臉氣憤地瞪着宋錦英，忍着罵她老不正經的沖動。

宋錦英一笑退開，沒再逗柳宜一。

“知道我們要去哪兒嗎？”她問。

柳宜一順勢轉開話題道：“不知道。”

宋錦英壓低幾分語氣：“民政局。”

柳宜一：“！！！”

她第一反應是開玩笑。

“可我戶口本……”

“你父親昨天親自送過來了。”宋錦英道，“現在在蘇秘書手裏收着。”

柳宜一：“但今天周末啊……”

宋錦英道：“那沒關系。”

說完她又叫了一聲蘇秘書，蘇秘書立馬遞過來一個牛皮紙袋，一支鋼筆。

宋錦英從紙袋裏抽出一份文件，全德文，柳宜一一個詞也看不懂，她用迷惑的眼神詢問宋錦英。

“這是婚前協議。”宋錦英解釋道，“你看看，然後簽字。”

柳宜一僵住，宋錦英要和她簽婚前協議？為什麽，防備她嗎？覺得她以後會死纏爛打的糾纏她，争奪她的財産嗎？

她不相信她？

柳宜一思緒淩亂，半響沒有動靜。

宋錦英也不說話，就安靜等着。

前面的蘇秘書這時候忽然輕聲說：“民政局要到了。”

柳宜一猛然回過神來，慌張接過那份文件，她覺得自己應該簽的，宋錦英對她好得沒話說，她還把宋錦英的三千萬給了母親……

就算這是份賣身協議，她也應該簽的。

“我們家結婚前都會簽這樣的協議。”宋錦英終于開口，“我奶奶和我母親當年結婚時也簽了這樣的東西，算是家裏的另類傳統，所以我也不得不遵守。”

柳宜一心裏好受了一點，她一邊在上面簽下名字，一邊小聲道：“你也放心，以後離婚的話，我一定淨身出戶，絕不糾纏你。”

宋錦英嗓音不悅：“你說什麽離婚？”

柳宜一把簽好字的協議遞過去，垂頭道：“我是說萬一……”

誰能保證宋錦英會一直喜歡她，她這個高度的人，變心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沒有那個萬一。”宋錦英陡然沉聲，明顯不悅起來，文件也不伸手去接。

柳宜一怔楞道：“我就是假設的說萬一……”

宋錦英冷着臉，還是不接文件。

前座的蘇秘書立馬說：“柳小姐，文件給我吧。”

柳宜一遞過去，瞄了眼宋錦英的臉色。

她神情冷淡，不帶溫和笑容，眉眼裏的淩厲冷豔盡數散出，極有距離感。好似在她和柳宜一之間生生砍出了一道溝。

柳宜一想說點什麽緩和氣氛，又被宋錦英過分迫人的氣場震得不敢随便開口。

她在安靜裏胡思亂想起來。

想得最多的，就是她和宋錦英之間那無法忽略的差距。出身不好，還連大學都不一定能考上的自己，拿什麽去留住宋錦英一輩子？

她越想越悲觀，甚至想到了宋錦英以後會如何對她厭煩嫌棄……

手背忽然一熱，宋錦英覆蓋住了柳宜一的手。

“以後不要有那樣的想法了。”她溫和下來，那些無形的氣場和距離感陡然間消失了，“只要你全身心的相信我，不要有秘密瞞着我，我就不會和你離婚。”

柳宜一擡眼看向她，宋錦英溫柔道：“看起來我或許是什麽都有，可算來算去，我有的不過一堆沒有溫度的錢權。我也不是什麽都不缺，我缺一個全身心相信我的妻子。”

她深情缱绻地望着柳宜一的眼睛。

“她和我沒有秘密，沒有隐瞞，沒有欺騙。她完全信賴我，全身心都交給我，不懷疑我，不算計我……我需要那樣的枕邊人，一個我回家時會在夜裏給我留燈，給我騰出溫暖被窩，并且讓我信賴的人。”

柳宜一心跳又快了起來，一股熱血從急促的心髒裏湧出來。

如果宋錦英需要那樣的人，那她可以做到的。

宋錦英垂下眼簾，清豔的面上流出幾分落寞心傷：“職場上的心機算計，家族裏的勾心鬥角，讓我身心疲累，我有時也想放松休息，也想有一個可以讓我安心放松的家，可我一直沒找到。”

柳宜一緊緊抓住了宋錦英的手指：“我……”

她鼓起勇氣，承諾道：“我可以給你，給你信任，給你家。”

宋錦英擡眸，沒說話，但柳宜一在她眼裏看到了脆弱和膽怯，這讓柳宜一心頭的那股熱血升騰得愈發厲害。

這一刻，她甚至有把自己心肝都剖給宋錦英的沖動。

宋錦英對她那麽好，她有什麽理由不完完全全的信任她，絕對不懷疑她，并且和她分享自己所有的秘密呢？

柳宜一拉着宋錦英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上，讓宋錦英感受她激烈的心跳。

“真的，我發誓。”

宋錦英終于輕輕笑起來：“我信你，也謝謝你。”

柳宜一搖搖頭，望着宋錦英的眼底滿是赤忱而炙熱的天真，幹幹淨淨，卻又明亮如火，在宋錦英心裏燎起一片滾燙火原。

她指尖動了動，壓緊了柳宜一蓬勃跳動的心髒。

我的——她想，這是屬于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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