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嬌嬌(中)

喬桐之前并沒有覺得葛黛不好。

但葛黛前陣子還念着大哥, 現在又惦記着小舅舅, 怎的這般三心二意?

就算喬桐将來想給沈墨物色姑娘,這葛家姑娘也斷然不合适的。

雖說,喬桐之前對沈墨存着偏見,但這陣子相處下來,她覺得小舅舅除了有些冷漠之外,當真尋不出其他缺點,關鍵是小舅舅他長的好看呀!

無論如何, 将來的小舅母也得配得上沈墨。

葛黛心性不定,這萬一将來瞧見其他生的好看的公子,又抛棄沈墨, 那可如何是好?

喬桐不想牽紅線了:“我已經将話本子歸還給了你,自然不用幫着你送扇子。”

葛黛從來都不是一個講理之人,而且她覺得這次是喬桐的不對:“話本子你已經看完了, 你就算是歸還, 也還是欠了我的。總之,你需得還我一個人情!我這就有東城水岸的幾張梨園的貼子,你今日就幫我交給沈墨。”

喬桐上次賣了沈墨之後, 已經痛定思痛,這次就算是葛黛抓着她不放, 她也萬不能再賣他一次。

“葛姑娘,我家小舅舅暫時無心結識佳人,你就別逼着我了。”喬桐這次态度很堅決。

她自己可能都沒有察覺,因着葛黛傾慕沈墨, 她連着對葛黛也産生了細微的不滿。

葛黛是個人精,也是貴女圈子裏的小霸王,因着喬桐拒絕了她的要求,她就慫恿着其他貴女疏離喬桐。

因着喬桐此前在盛京鬧出了不小的風波,加上她如今住在段家,與段家幾位蘭枝玉樹的少年朝夕相處,引得貴女們紛紛嫉妒,但嫉妒到了一定境地,那就變成了憎恨了。

貴女間的仇恨很多時候都不需要理由,而且這種恨意像插着翅膀的瘟疫,很快就在貴女圈中傳開了。

“喬桐算個什麽東西,她既被喬家除了祖籍,如今也未曾入了段家的族譜,她現在到底是誰家的姑娘?”

“不過就是在平陽侯府寄人籬下,還真把自己當成嬌嬌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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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有幾個月,喬桐就要十三了,如今心性尚淺,她就像只炸了毛的刺猬,随時準備戰鬥。

好在那些嚼舌根子的貴女只是在背後說她的壞話,若是聽到一點母親的不好,她定然和貴女們撕破臉皮。

哼,下回我帶着小霸王一道出來!看誰還敢輕看了我。

喬桐憤憤然的想着。

這個時節,新釀的梅子酒出來了。

段老太君在府上陪着堯柔,故此,段家的女眷便只有喬桐一人在宴席上,被孤立之後,難免陰郁,就一人在席位上喝着梅子酒。

她倒不至于生氣,并且暗暗告誡自己:我本不是尋常人,又何故和她們這些小女子生氣?

于是,喬桐為了佯裝大度,一杯接着一杯喝着梅子酒。

梅子酒酸酸甜甜,很适合這個時節飲用。

酒席結束時,喬桐已經昏昏沉沉,綠蘿扶着她走出齊國公府大門外時,段青山等人早就在府門外等着了。

段家都是身段颀長的男兒,以段青山為首,沈墨,段瑞,段珏,段易,歐陽愠幾人挨次站立,這一刻,仿佛整條巷子的所有的華光都集聚在了這幾人身上。

而這些在外人眼中鶴立雞群的男子,都在等着一人。

喬桐內心的那點堵悶很快就消散了,貴女們孤立她,那都是因為嫉妒她啊!

“父親,小舅舅,大哥,二哥,表哥。”喬桐挨次喚了一聲,聲線已經開始換飄散。晃了一下神才瞧見了存在感不太明顯的段易:“呀,三哥也在呀,你要快些長高,我竟是差點沒有瞧見你。”

段易的自尊心似乎在一瞬間裂了一條縫隙。

此刻,喬桐雙頰酡紅,步子左右不穩,笑的時候,眼神有些發癡。

段青山不明白這小丫頭今日怎會喝這麽多,這要是讓堯柔知道了,他沒法子交代,就吩咐了一句:“你們幾個帶着老四去江邊吹吹風,先不急着回府。”

“是!”

是以,段青山先行回府,歐陽愠和段瑞互瞄了一眼,二人尋了機會就先開溜了。

沈墨給段珏交代了一個任務,讓他也先一步離開,現在只剩一個醉醺醺的喬桐,和一臉憋屈的段易。

幾人上了馬車,剛離開了平陽侯府外的巷子口,馬車輪輾軋過凹坑,喬桐不受控制的,直直的朝着沈墨懷中栽了進去。

段易當即喝道:“四妹妹,你不得無禮,你快看你像什麽樣子,哪有姑娘家在酒席上喝醉的?還不快跟小舅舅致歉。”

這時,沈墨一個眼神掃了過來。

段易還以為是自己看花眼了,他總覺得方才小舅舅是對他動怒了。

喬桐腦中嗡鳴,今日在酒席上受的委屈統統湧了上來,被段易這般一吼,他當即反擊:“三哥,你又不是我,怎會知道我的苦楚?”

喬桐來了酒勁,被人孤立的滋味很不好受,她一手拍了拍胸脯,道:“三哥你是不會懂的,那些人嫉妒我的美貌也就算了,還嫉妒我的智慧,更是嫉妒我上次救了齊國公府的少夫人母子兩人!我如此優秀,又不是我自己能控制的!若是像三哥你這般平庸,倒也少了諸多麻煩!”

段易的心碎成了渣之後,很快又碎成了粉:“..........”不帶這樣傷人的!-_-||

沈墨唇角微微一揚,段易正望向沈墨,想求點寬慰的時候,竟然在他眼中看見了十分明顯的溺寵。

難道四妹妹長的好看,就能得到特殊照顧麽?

段易更加陰郁了,他可能需要遠離四妹妹幾日,需得好生調整一下心态。

“四妹妹!你,你傷了我!”段易終歸是沒能忍住。

他下了馬車,索性騎馬回府,正好這陣子正在練習騎射,他将來一定成為像小舅舅和兄長那樣的男子!

這廂,綠蘿瞧着段易下了馬車,她有點不放心自家姑娘。

沈墨是侯府的小舅爺,與喬桐同乘一車多少有些不便,但沒有沈墨的首肯,她也不敢直接掀開馬車簾子去瞅個究竟。

這時,喬桐的腦袋是倚靠在車壁上的,沈墨聽着她發洩一通,他難得低低一笑,說:“嗯,她們都嫉妒你,将來我會讓天下所有人都嫉妒你。”

情人總讓人癡醉,聽情話的人如此,說情話的也是如此。

但喬桐已經淺睡了過去,根本沒有聽見沈墨的話。

青年的目光溫柔,一手輕放在了小姑娘的腰肢上,稍微用力一提,将她提到了自己身上。

喬桐整個人躺在了沈墨的懷裏,因着馬車晃動,她本能使然,又往沈墨懷裏鑽了鑽,尋了一個最舒适的姿勢,終于滿足的睡去了。

沈墨的眸色微暗,右手拇指摸索着懷中人的菱角唇,柔暖的觸感如曾經時候別無兩樣,他記得無比清晰。

稍一用力,沈墨的指腹探了進去,在美人檀口中流連了片刻,他再也沒能忍住,頭一次,唇觸碰上去,将小美人唇角殘存的梅子酒吃了一幹二淨。

沈墨還嫌遠遠不夠,又攻城略地,繼續搜刮所剩不多的佳釀餘香。

***

喬桐一直昏睡未醒,沈墨不忍擾了她的好夢,天色漸黑色之後,就親自抱着喬桐去了碧落院。

侯府下人皆是經過特殊訓練的,對主子的事從來都是半句不敢過問,宛若沒有瞧見一般。

将喬桐送去了屋內,沈墨沒有逗留,畢竟數人看見他進了喬桐的院子,他雖是不舍放下她,但還得顧及着她的清譽。

從月門出來,突然一陣掌風襲來,沈墨正要接招,卻見歐陽愠笑出一臉匪夷所思的笑意:“啧啧,沈墨,你身上很香啊,我記得是表妹身上的味道,你這人看着君子,實則最是心黑,我那表妹尚未及笄,你也能下得了手?”

沈墨不理會歐陽愠的調侃,提步往前走。

歐陽愠卻跟在他身後,繼續唠叨:“沈墨,你為了撮合我和段瑞倒是費心思了,其實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不是麽?”

沈墨止了步,只留給一個側臉給歐陽愠:“你有什麽事?”

沈墨的敏銳性極強,能準确感知到事情的發生。

歐陽愠極其欣賞他這一點,但也知道沈墨與段瑞不同,他就是一朵雪峰之上的高潔雪蓮,調侃不得。

不知為何,歐陽愠總覺得結識沈墨是一件非常正确的事,雖然她選中了段瑞為夫郎。

歐陽愠上前一步,見四下無人,她沒有再兜圈子,按着沈墨的脾氣,只怕是一句廢話也不想聽。

她說:“蕭長恒已經在暗中尋到了一人,那人的身份不是旁人,正是沈家當年那場大火之後幸存下來的沈公子,而你......并不是真正的沈家人,我沒說錯吧?蕭長恒既然能這麽做,肯定是有确鑿的證據。我懷疑,蕭長恒是想幫着皇上,想方設法給段家治罪。真正的沈家公子回來,那麽.....沈墨,你到底是誰?竟然讓段侯爺不惜犯上欺君之罪,也要給你重新安一個身份?”

沈墨終于開始正視歐陽愠,他知道她很聰明,這種人不能當做對手,所以,在歐陽愠與段瑞互生情愫之後,沈墨選擇了推波助瀾了一把。

而另一方面,歐陽愠對沈墨也是愈發好奇,沈墨與段家脫不了幹系,既然她已經選擇了段瑞,那麽就意味着,沈墨也将成為她的同盟。

只是這個同盟心思深沉,還當真是讓人難以讀懂。

所以,歐陽愠選擇打開天窗說亮話。

沈墨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仿佛并沒有因為這件事而受到任何的影響,他淡淡道:“你想聯盟?怎麽不拿出誠意來?且先從蕭長恒手上救下沈良,我自會告知你我的身份。”

聞言,歐陽愠的神色突然一凜:“你怎會知那位沈公子如今的名字叫沈良?你早就知道這人的存在?”

沈墨依舊未答,他轉身徹底離去,颀長的背影如松柏般挺拔,他像是從千丈紅塵外遠道而來,只是在紅塵中逗留片刻,去留完全看心情。

歐陽愠嗤笑了一聲,總算是遇到了對手了,幸好......将來不必與沈墨站在對立面。

***

是夜,歐陽愠身着一身夜行衣,帶着幾個貼身高手,潛入了一座莊子。

她之前就命人過來查看過路線,故此輕車熟路就找到了蕭長恒關押沈良的地方。

歐陽愠這人辦事一慣是雷厲風行,解決了莊子裏的看守之後,很快就找到了地牢所在的位置。沈良雖是被關押着的,但人還很清醒,以免他廢話,歐陽愠直接一掌劈暈了他。

“把他給我扛起來,現在就離開此地。”歐陽愠吩咐了一聲。

一行人趁着夜色正要離開,蕭長恒手持長劍擋在了院門處。

蕭長恒真是沒有想到,他前腳剛捉來了沈良,不出半日就有人過來劫人了!

他倒要看看,到底是誰這麽大膽,就連他蕭長恒也敢得罪!

歐陽愠是蒙着面巾的,她知道蕭長恒來勢不善,但她也不是吃素的,早就對蕭長恒存了極大的意見,便對手底下人做了手勢,當即與蕭長恒的人打鬥了起來。

而蕭長恒的目标則直直鎖定在了歐陽愠身上。

歐陽愠接招,雖說蕭長恒也長了一副好看的皮囊,只可惜是個黑心的,歐陽愠雖是喜歡美男,但像蕭長恒這樣壞了芯子的美男,她覺得還是不要存在在這個世上比較好。

打鬥持續了半盞茶的功夫,歐陽愠極其狡猾,專攻蕭長恒的弱項,比方說腹部之下的位置。

就連蕭長恒這樣的人,也沒有見過這樣無恥之人。

冀州的護院都是絕頂高手,雖是有蕭長恒圍困,但歐陽愠和她的手下,還是帶着沈良順利離開了莊子。

歐陽愠單手持劍,站在夜色之中,看着滿目的死傷,手背的青騰了起來,眼底盡是殺意。

“我給去查!定要查出此人是誰!”蕭長恒爆喝了一聲。

這時,一直隐在暗處的易連城終于決定走了出來。

他一直在查歐陽愠,花了大量人力物力,還是沒法抓住她的把柄,今晚一路追蹤至此處,沒想到竟然叫他看到了不得了的事情。

他很想對付歐陽愠,可恨的是并不是她的對手。

既然歐陽愠得罪了二殿下,那麽他為何不坐看鹬蚌相争,而漁人得利?

是以,易連城人未至,聲先到:“二殿下,是我。”

蕭長恒轉身,就看見了一身夜行衣的易連城。

雍州世子,纨绔不堪,最是風流。

這便是坊間對易連城的映象。

但蕭長恒知道雍州勢力不可小觑,故此,即便易連城在這個時候,這個地方,突然冒了出來,他依舊沒有對易連城如何。

“易公子該不會偶然路過吧?”蕭長恒收斂眸中厲色,道了一句。

易連城望了一眼歐陽愠逃走的方向,他問道:“二殿下怎會與愠公子有矛盾?”

此言一出,蕭長恒猛然間神色一怔:“你是說,方才那人是歐陽愠?”

易連城點頭稱是。

蕭長恒正想找盟友,而易連城正好送上門來了,有些事,他便沒有隐瞞,遂道:“好一個歐陽愠!她女扮男裝的事,我本不打算捅出來,既然如此,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易連城正得意着,心想着,要是歐陽愠得罪了二殿下,以後保準有她的苦頭吃。但聞此言,易連城一口氣險些就沒喘上來:“二殿下,你這是何意?”

蕭長恒也不想隐瞞,道:“她并非男子!”

這時,易連城心中的得意不知為何,突然消失殆盡了,他腦中浮現了歐陽愠嬌媚之姿,心跳漏跳了兩下。

愠公子,她,她......她是個姑娘?!

***

歐陽愠并沒有直接将沈良交給沈墨,而是單獨去和他談條件。

她已經換下了夜行衣,今晚也不知道是抽了什麽風,穿了一身菊花紋的錦袍,身上用了香料。

其實,無人知道,歐陽愠每次殺人之後,都會沐浴熏香。

她手持一把畫着美男圖的折扇,盯着沈墨的臉,問道:“沈墨,我辦事向來把穩,沈良現在已經在我手上,蕭長恒沒有把柄再威脅你了,你現在可以告訴我,你的真實身份了。”

歐陽愠很有野心,沈墨不喜歡段家的兒媳想奪天下!

他答非所問:“你到底是想嫁給段家的兒郎?還是想謀劃冀州大業?”

沈墨這話委實直白,歐陽愠稍微一怔,這才道:“魚和熊掌為何不能兼得?!”

沈墨就知道她一開始接觸段家時,就心思不純。

沒錯,歐陽愠與段瑞眼下的确是兩情相悅,但歐陽愠總歸是帶着太多的私心,她的私心可能會害苦了段瑞。

沈墨打算在源頭掐斷歐陽愠所有的妄想,他說:“蕭長恒知道你的身份,不日就會對你下手,沒有我相助,無論是你,還是冀州,皆有危機。”

沈墨這人從不說诳語,歐陽愠當然選擇相信他:“此話當真?蕭長恒怎會知道我不是男子?”

歐陽愠的如意算盤泡湯了,她很不喜歡有人打亂她的計劃,眼下還不是暴露女兒身的時候,會給她的大業帶來不少不便。

沈墨知道,歐陽愠非但聰明,而且她的野心不輸于男子。

她這樣人極度危險。

怎奈,她注定了就是段瑞的姻緣,而且沈墨絕對不會讓歐陽愠成為敵手。

要不就殺了她,要不就讓她成為自己人。

沈墨道:“總之,你已經被盯上了,從今日開始,我奉勸愠公子,最好是聽我的。”

夜色如墨,青年立在月影之下,宛若墜世的谪仙,歐陽愠呆呆看了沈墨幾眼,猛然間驚覺,她中了沈墨的計了。

“沈墨啊沈墨,你還當真是如我所料的一般奸詐。你一開始就知道蕭長恒找到了沈家真正的公子。但你自己沒有出手,卻是等着我去救人,讓我得罪蕭長恒,這樣一來,我只有聽命于你,才能在盛京自保。”

沈墨其實很不喜歡聰明的女子,喬桐是個例外,雖然她也時常犯糊塗,但在他眼中,喬桐的一切都是好的。

而歐陽愠的聰明,讓沈墨不得不提防。

尤其是這人還與段瑞私定終身了。

沈墨淡淡一笑:“過獎了,既然愠公子已經猜出了我的計劃,我也不便多言了,沒有徹底擺脫危機之前,愠公子還是不要踏出侯府半步的好。”

歐陽愠要被氣瘋了,她在盛京的探子,每日都會給她大量情報,若是不能出府,她不就是等同于斷了雙翅麽?!

歐陽愠氣鼓鼓的離開了林子。

段瑞正好在尋她,沒想到會看到她與沈墨在暗處談話,他雖是沒有聽見,但此刻夜深人靜......她和小舅舅到底幹了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易連城:我的宿敵突然變成了姑娘,我有點方.....我下次該怎麽面對她?

段瑞:感覺已被始亂終棄,好不容易談個戀愛怎就那麽難呢?!

歐陽愠:沈墨太壞了!

段易:不不不,最壞的人是四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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