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真是漫長的兩天。
禾黍渾身一軟,重重地躺進草堆裏。草堆發了黴,她的心也發了黴。
我怎麽這麽多餘啊,還是快點死了吧。
謝長生低頭跟了進來,說:“病了?”
“沒有。你要幹什麽?”
“看你。”
他也躺進濕漉漉的草堆裏,眉頭緊皺。再怎麽說,他也是個官二代,養尊處優慣了,沒有經歷過困苦的日子。
看我?禾黍抹去眼淚,側向他。
“京城什麽樣子?”
“很繁華。”
“人多嗎?”
“車水馬龍。”
有錢有勢的人也很多吧。
謝長生問:“青田村什麽樣子?”
“有山,有水,夏天表哥帶我摸魚,冬天表哥帶我滑冰。師父不讓,我們偷偷去的。還有春天,他帶我爬樹,你知道嗎?王伯家門口有顆特別高的桃樹,我們試了好幾次才爬上去,可惜結出來的桃子是酸的... ...我們采回來一大筐最後都給埋了。”
禾黍說着說着,眼淚又出來了。這些鄉下的事情,沒什麽意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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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多酸?”
“咬一口,臉疼半天。”
謝長生默默看着她,突然湊過去吻了一下。他為什麽突然這樣,像... ...變了一個人。
軟軟的,涼涼的。禾黍完全暈了,手不知該往哪裏放,眼睛不知道該往哪裏看。
那就不要看。
她閉上眼,不知何時舒展了身子,沉浸在一片潮濕中。她的衣服濕了,身上是冰涼的。
他新換的衣服不知何時也濕了,衣領滴着水。
水順着他的脖頸流入她嘴裏,冷清清的,禾黍沒有咽,把它暖熱,又吻了回去。
“嗯... ...”謝長生吻着她的肩,含混地說,“跟我走吧。”
回京做官太太麽?禾黍不讨厭他,甚至不敢奢望他。她氣若游絲,輕輕發抖。
“怎麽了?”
“我怕。”
“怕什麽?”
既怕他們走不出沐州城,也怕那些陌生的車水馬龍。她想留在熟悉的青田村,和表哥永遠在一起。
謝長生以為她怕行屍,微笑道:“火器營的人明天就到了,他們的大炮能把沐洲轟平。”
火器營是誰?大炮又是什麽。禾黍搖搖頭,唇齒碰到他的耳朵:“我怕你。”
“我?”
她怕再陷入一段你進我退的情愫。
“他有沒有親過你?”
誰?表哥嗎?禾黍點點頭,那時候才十三歲呀。淚水突然湧出來,滾入濃密的頭發裏。
“啊!疼!”
她突然摁住自己的腳踝,撫摸着一圈牙印。他們才認識兩天,應該連說話都很客氣,他怎麽能這麽恣意妄為,還咬人……和行屍一樣。
禾黍想還手,卻下不了狠心,只是輕輕咬了下他的指尖,又咬了下他的肩,幽幽地說:“你為什麽要欺負我?”
他沒有回答。
禾黍當他介意自己被人吻過,拉起衣服的一角,遮住腳踝,故作潇灑地說:“你怎麽不問問表哥有沒有……有沒有碰過我?”
“我知道。”
禾黍突然慌亂了,笨手笨腳起來,支支吾吾地說:“那你……你有沒有……”
為什麽她不知道?為什麽她要問這個……看見長生輕輕一笑,她頓時不想活了,側臉埋進幹草裏。
他們靠得很近,卻都不再說話。
過了一會,長生突然問:“你信不信命中注定?”
“不太信。”
“我也不信。”
這與親不親她有什麽關系?
四五只老鼠“叽叽叽”尖叫着從草堆裏竄出來。謝長生頓時清醒了些,緩了緩神,從她身上坐起來。
“對不起,”不待他說什麽,禾黍自己先認了錯,“我不該勾引你。”
她三兩下理好衣領,卻發現腰帶也松了,裙子散在兩邊。剛才腦袋嗡嗡響,不知道都發生了什麽。
謝長生的腦袋也嗡嗡響。
一時無言。
他喝了一口酒,被嗆到了。
“咳... ...咳... ...”
水不能喝,他們口渴的時候就先抿一小口酒。王濟陽說這是飲鸩止渴,可是誰也管不了那麽多。
罩哥聽到他咳嗽,忙支撐着過來:“你也燒了?快讓沈醫官瞧瞧?”見他木頭一樣立着不動,便拉起手腕,遞給沈禾黍。
指尖相觸的剎那,他們倆均像被燙了手。
“我沒事。”
“肯定有事。你不會被咬了吧?再讓我看一下!”
謝長生愠怒地甩開他:“剛才不是看過了麽!”他用力拉扯、搖晃着鎖鏈,監牢的木門就是打不開。
“哎不對!你領子怎麽開了... ...”罩哥突然住了嘴,瞥了一眼沈禾黍,見她面色緋紅,領子開得比長生還大,驚訝地說,“你們在幹什麽!”
長生冷着臉說:“你猜。”
“你們……”
罩哥忙跑過去幫長生開門。木門朽了,剛才被他随手一關,竟然卡在了泥地裏,罩哥踹踹踹踹踹,踹斷了兩根木頭。
他看長生這麽陰沉,低聲說:“你年輕輕的,不應該不行啊,王太醫不是說你這個體質,可是非常非常非常非常非常的行啊……可能是因為沒有經驗……多加練習……不過話說你和曹修瑜那個大妖精到底有沒有過……聽說有一次她天亮才從你的馬車裏出來,只穿了一層紗……”
長生随他猜。
禾黍聽不下去了,結結巴巴地說:“你領子上有血。”
“嗯。”他冷冷地丢下一個小布包,低頭從斷木下鑽了出去。
這是……禾黍蹲下身子,一層層拆開布包,只見裏面小心地包裹着一束花,花心亮閃閃的,像黑暗裏的點點繁星。這是星星草啊!
他剛才上去采的麽!有沒有遇到行屍?
包袱上也有血,還沒有幹,聞起來沒有腥臭的味道,不可能是行屍的,分明就是他的!禾黍忙快步追出去,對着謝長生的背影喊道:“你受傷了麽?”
“沒有。”
“這不是血麽!”
長生沒有理她,繼續往前走。罩哥回身,對禾黍豎起了食指,示意不要再說了。
“可是... ...”若他被行屍咬過,不是已經被感染了麽?她不依不撓地追上去,捏着星星草說:“我要給你敷藥。”
“這血不是我的。”
“誰的!”
“小鐵的。”
罩哥拍拍他:“他死在你的劍下,好過變成行屍。”
他們都經歷了什麽……
禾黍愧疚地說:“這... ...這草靈不靈我也不知道,我只是猜測的,醫書上沒有說。”
“我知道。”
他看一眼禾黍,冷淡地說:“你背上出疹子了。”
“啊,是……是麽?”
穿了兩天的濕衣服,終于發了疹子,禾黍揪着衣服,隐約有些癢。
“沒事。研究解藥要緊。”
她小心地摘下一束花聞了聞,沒有香味。
“師父說有的花在江北是紅的,在江南就是綠的。花草本身沒有顏色,是土裏的養分不同罷了。我猜星星草發光,是因為沐洲的土裏有磷。”
謝二小姐也聞了聞:“這個東西很普通啊,能解我身上的屍毒嗎?用吃的還是敷的?”
不知道啊。
“只能試一試吧。”她拉過謝二小姐的手,用酒洗淨了傷口。
“疼嗎?完全腐爛了。”
“不疼。”她看了看王濟陽,“可是說不出的難受。”
禾黍沖了好幾次,才把腐肉洗掉,裂口變深了,看得到白骨。
“有簪子嗎,借我用一下。”
謝二小姐梳的是發髻,沒有簪子。謝大小姐拔出一支金簪來。
“金土相克。有木頭的嗎?”
謝長生摸出一塊黑乎乎的腰牌。
“黑玉的。”
玉的可以。她把星星草碾碎,小心地敷在傷口上。
謝二小姐端詳了半天。
“沒什麽感覺啊。”
“我記得馬六娘子被咬了以後,過了四個時辰才發作,馬六卻立刻就發作了。這毒有快有慢因人而異,解毒也是一樣的。”
那大概要一天時間才看得到效果。
王濟陽不知道到底是內服還是外用,去煎點湯藥來。煎藥的水是他先把酒煮沸,去掉酒氣才造出來的。
謝二小姐吃了藥,靠在監牢的門上,幽幽地哼着歌。
“你知道嗎,我覺得謝長生喜歡你。”
“是麽?”禾黍微微一笑,靠坐在她背後,“為什麽?”
“他給你送花。”
禾黍假裝認真地點點頭:“原來如此。”
“你知道麽?他本來是下一任欽天監監正的。”
“我知道。”
欽天監蔔吉兇,司國運,會觀星象。
“不,你不知道。每一位監正都會在上任前給自己占一卦。我覺得他也算過。”
“哦……算出什麽了麽?”
“我不知道,但是可能和你有關。”
“為什麽?”
“因為他剛見到你的時候,神情很……很複雜。”謝二小姐連打了好幾個大哈欠,眼睛一眨一眨的。
“什麽神情?”
“好像以前就見過你一樣。”
禾黍還想問,謝二小姐卻已經睡着了,莫非吃這個草會犯困?她也躺平了些,背上的疹子更加癢了,好像已經蔓延到了腿上。
“去烤火。”
謝長生的衣服已經幹了。
“我是窮人家的孩子,活的粗糙。”
她走了兩步,又回頭道:“你是不是會算卦?”
“學過。”
“那你幫我算一卦。”
“問什麽?”
她明眸閃爍,要問得太多了。想了半天,說:“問——”
作者有話要說: 請收文
修改了一下 他們在一起親親那段加了細節 寫到老本行上 忍不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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