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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三叔懵懂地問:“什麽行屍?”

禾黍哭笑不得,指着樹下密密麻麻的活死人,說:“腐敗的味道這麽濃,三叔聞不到麽?”

“這……”他借着月光仔細看了一會,“這……這是怎麽回事?”

謝二小姐把來龍去脈講了一通,笑道:“被咬了以後就會變成我這個樣子,不過不知道為什麽,我還是能說能笑,沒有像他們一樣亂咬人。”

“這……”他還是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謝長生說:“三叔,行屍是不是你造的?”

“這……”

“會不會和《腐記》有關?”

“這……”

三叔好像只會說這一個字了。禾黍知道催他也沒用,輕聲說:“紅蝴蝶是誰?”

“對對對!紅兒是我夫人,”三叔像是突然醒了,“你們可有見到她?”

紅蝴蝶三年前就死了,三叔為了複活她,依照《腐記》的方法,種了一個複刻人出來。可惜複刻人有自己的感情,并不喜歡他。

禾黍又問:“後來你種了一個一模一樣的紅姨,想起來了嗎?”

“這……”

謝長生等不及了,直接問他:“你知道行屍會咬人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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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

這這這這這。

謝二小姐見他迷迷糊糊的,輕笑一聲,學舌道:“那那那那那。”

三叔肚子咕咕叫,問:“有吃的嗎?”

沒有。大家一天沒有吃東西了,而且這是棵柳樹,也沒有果子可以摘。

禾黍指着河水說:“我們可以吃魚。”

從這裏到河邊還要走一段路,但是天色很暗,行屍未必看的到他們。

三叔搖頭道:“我不吃魚。”

謝瑩草也搖搖頭:“我也不吃魚。”

都什麽時候了,他們還挑食?禾黍哭笑不得,肚子咕咕叫。

三叔搖頭道:“水裏有妖怪,不能去撈魚。”

他們長在魚米之鄉,卻不吃魚?禾黍見他迷迷糊糊給胡言亂語,說不清楚,轉向謝瑩草道:“大小姐長在沐洲,卻還保持着北方人的習慣?”

“不是。祖父說沐河裏的魚吃不得,什麽原因我也不知道。”

不吃就不吃吧,禾黍指着河灘說:“蛏子、河蚌可以吃的吧?”

“可以吧。”

“好啊!要是有醋就好了,花蛤可以生吃。”

“吃這個吃那個,跟行屍有什麽區別?”謝長生攔住她,示意河水波紋搖晃,好像有什麽東西在動,“看看那是什麽?”

水下好像有條大魚,影子若隐若現。

禾黍一眨眼,水面又變得平平靜靜,像一潭絕望的死水,清風吹不起半點漣漪。謝二小姐笑道:“你們不會也出現幻覺了吧?跟四姑一樣,哭着要找寶兒。”

“沒有……”

三叔好像又想起來點什麽,說:“記得父上大人還在的時候,常來河裏游泳,但是他從來不讓我下水,說水裏黑乎乎的有妖怪,有一座山那麽大,怕把我吓着。有一天我偷偷去看了一眼……”

“怎麽了?”

“記不得了。”

謝二小姐樂得看他犯暈,笑道:“三叔你還記得紅姨做的桂花糖嗎?”大概這是件很有趣的事,謝瑩草也低頭掩袖,輕輕笑了。天際就泛起了魚肚白,水面上漂着晨霧,灰蒙蒙的一片。夜确實變短了,時間過得飛快。現在沐洲城怪事連連,不宜久留。

謝長生眺望了一會,說:“我們先回金陵。”

“怎麽回?”

“找船。”

河灘上僅有的幾艘商船着了火,燒的只剩下焦黑的龍骨。

謝二小姐笑道:“怎麽着?游回去?”

“啊!”

謝瑩草突然尖叫起來,兩腳亂跳:“啊啊啊!”

有行屍!一半肉一半骨頭的手臂正緊緊捏着她的腳踝,狗尾巴草編的手镯在骨頭上晃來晃去。

“這……”這不是陳媽嗎?陳媽活的時候肥胖,死了以後反而會爬樹?

禾黍俯身查看,她指甲細長,能勾入樹皮裏,都說人死了以後頭發和指甲還會長,大概就是這個可怕的樣子。

“奇怪……”

奇怪啊,她的眼睛……

她還沒看清,謝長生突然揮劍斬斷行屍的手,低聲道:“他們好像變靈活了。”

這還用得着說,現在學爬樹,接下去豈不是要上天?

其他幾個行屍也都朝他們爬上來,樹“嘩啦啦”東搖西晃,謝二小姐沒扶住,“噗嗤”一聲掉了下去。

“當心!”禾黍伸手拉她,卻發現三叔也不見了。

他們接二連三地掉下樹去,墜入密密麻麻的行屍裏,隐沒不見了。

謝長生立刻跟着他跳下去。

“你……你們一定要用跳的嗎?”禾黍忙拉着一層一層的樹枝往下滑,一分神,不小心落到了一個白發人身上,把他的頭都壓歪了,禾黍心裏苦笑,這這這,又殺人了。

“這!”三叔呆呆地對着他面前的行屍說:“別……這不是……王……王……王道長嗎?”

“已經不是了!”禾黍手無寸鐵,用柳枝擊打行屍的頭,心裏虛虛的,他的道袍幹幹淨淨,平日恐怕也是個清高喜潔、德高望重的人。

“這……”三叔看着他滿嘴的尖牙,驚訝地說,“這是怎麽回事!”

“當心!”

道長身手很麻利,挨了她的一擊,又蓄勢待發準備沖過來。

“這……”三叔還愣在那裏,啞口無言。

“快跑!”禾黍撿起他的道袍,披在自己身上,拉起三叔就跑。

三叔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麽:“哎呀!我想起來了!”

禾黍用柳條抽打行屍的,與他們周旋。

“我想起來了……”三叔大概可以做個教書先生,清咳一聲,緩緩道,“事情是這樣的……”

謝長生揮了幾下劍,對禾黍喊道:“匕首!”

匕……匕首……對啊,她手腕上還有只刀子呢。禾黍拔刀出鞘,心裏一震,好冷的光!可是刀具在手,她也未必敢刺,謝長生他們是練劍的,可她是學醫的……

“事情是這樣的,那年我十七歲……紅兒說她也十七歲,其實我知道她有二十三了。我看的到她脖子上的皺紋。可是這有什麽關系,現在我也四十五了,我老一歲,她也老一歲,這花草樹木,這世上的萬物都一同老一歲,年紀大一點小一點有什麽關系?”

“三叔!”

這生死關頭,他絮絮叨叨些什麽呀……禾黍拉着他,可是又不知要去哪裏,只好先躲着行屍,東沖西撞,一點點向河邊跑去。

“丫頭,你知道嗎……你知道嗎……”

我不知道啊!禾黍上氣不接下氣地說:“現在不是說什麽你侬我侬的時候,她已經死了,我們也快了……”

“不!後來我找到本書,叫什麽《爛記》,把她複活了!”

是《腐記》……禾黍把他推到身前,從兩只行屍中擠過去。

“三叔你複刻了一個……一模一樣的紅姨出來,就像你複刻了一個謝……謝瑩草。可是她們性格不同的,她們是兩個不同的人!”

“是……是麽?”他迷茫地回頭看了又看,“紅兒……她……她現在人在哪裏?”

不知道啊!

他們已經到了河邊,無路可去,金陵城離這裏不遠,坐船要兩天,要是有浮木也行,他們年輕力壯,勉強可以支撐過去。

可是謝長生他們去哪了?

“謝大人呢?”

行屍像潮水一樣朝他們奔過來,來不及了。

“丫頭,你會游水嗎?”

“我……”

“好!那有條斷木,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坐着它往東……啊,不,往西走,就能到金陵!”

他坐上了木頭,伸手拉禾黍。可是她一坐上去,木頭就往下沉。

她太重了吧……河水冰涼,兩個人都冷得發抖。速度快的行屍已經追了過來,一進水深處,腳就漂浮起來,行動慢了不少,只會胡亂撲騰,打起高高的水花。

“你先走吧!”禾黍跳下水,把木頭往前推。

“為什麽我先走?反正現在行屍也咬不到我們。”三叔也跳下水來,抱着浮木的另一頭,甩了甩額角的頭發,十五歲的容顏微微有點帥啊。

他們抱着木頭浮在水中央,看行屍撲騰。

“我那個英俊潇灑的賢侄呢?”他在行屍裏找,“他不是喊着要回京嗎?”

禾黍也看不到他們的影子,擔憂之色上了眉頭。想想他生在這樣的家庭,衣食無憂,身旁美女如雲,卻這麽早早就死了,有點可惜。

她心裏不是滋味,失去親人的痛,她才經受過的:“前幾天行屍沒有這麽多,他應該早點走的,何必非要等什麽火器營。”

“長生啊?”

“嗯。”

“哦,你跟他不熟吧?”

禾黍猶豫道:“嗯……”

“你知道他來沐洲做什麽?”

“查案子……謝大人的父親變了行屍,他來調查原因。”

“不是啊!”

“不是?

三叔皺眉道:“是他給他父親吃了一種藥,他才變成行屍的。”

他……

“嗯……”禾黍全身都冷,顫顫巍巍地說,“什麽藥?”

作者有話要說: 我回來了~

☆、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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