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2)

。周圍盡是刀劍相碰的聲音,謝長生和阿玄打起來了麽?

她迷迷糊糊地說:“你為什麽要殺她呢……”

阿玄辯解道:“是她先說要殺我的。況且……我看到有錢人家的小姐,就有點結巴……我不想被人笑話。”

這叫什麽理由。

“可是是你把她關進地牢在先的啊!”

長生冷冷地說:“跟這種人講什麽道理。他識字麽?”

他三兩招便捆住了阿玄,不複多言,揮劍就斬。

哪裏不對勁!禾黍對着他們身後丢出一塊樹皮,喊道:“當心!”

行屍被剛才的聲音吸引,都紛紛往上爬,很快就把他們圍了起來。

長生不得不抽身去應付他們,阿玄上身被捆着,只能用腳跌跌撞撞地踢,踹下去了兩三頭行屍。他的眼睛又白了些,滿嘴都是鮮血。

三叔看又要死一次了,嘆氣道:“其實我還有個秘密。”

“三叔!”

“紅兒從來沒有愛過我,不管是原來的那個,還是複刻的那個。她是一個那麽特別的女子……那麽堅強,天分那麽高,明明可以做帝國最優秀的醫官,卻偏偏要躲在青田村,給村婦接生,給雞鴨豚犬治病。起初,她說我太老,後來,又嫌我太小。起初說我不懂醫術,後來又說我太懂了,同行是冤家。其實我不是不懂醫術,而是不懂女人,她根本就沒有愛過我。長生,你懂女人嗎?你覺得禾黍愛你嗎?”

長生以一打十,刺穿撲向三叔的行屍,又用樹枝壓住正在往上爬的幾只,喘息道:“不懂。”

“我也不懂!我也不懂!”三叔痛苦地抱住頭,蜷縮在樹上,“後來我想,她有兩個徒弟,要是我收王濟陽為徒,或者招他為婿,紅兒和我就是一家人了……長生,你在聽我說嗎?”

“沒有。”

Advertisement

禾黍淚流滿面,她在聽,每個字都在聽。紅蝴蝶就是她師父吧,那是她和表哥的師父啊!

“後來我得知了一種複活人的方法,做了一個一模一樣的紅兒。可惜……她也是一樣的桀骜,任憑我苦苦追求,還是一樣冷淡。我氣急了,想改一改她的性子,就喂她吃了一種藥,”三叔哭道,“一種奪情的藥。”

阿玄驚道:“莫非是神仙水?”

那是最不上門面的藥,會迷糊人的心智,把人變成任人擺布的傻子。

“差不多……我還加了一些別的成分,想抹殺掉她的意識,再重新教她做人。誰知……誰知她吃了以後,完全喪失了人的思想,變成了一具……僵屍……

他想起紅兒之死,突然又瘋癫起來,笑着說:“還好,還好,我有解藥!我有解藥!”

行屍越來越多,而且好像變成了三頭六臂。禾黍仔細一看,他們的骨肉化為膿水,與其他行屍長在了一起,個頭也大了不少。

長生打斷道:“禾黍,你帶三叔走,我随後……”

“不!”

現在誰也走不出去,哪有那麽多的“随後”?

一時無言。

只有三叔在哭:“我做了什麽!我都做了什麽!行屍你們快來吃我吧!快來吃我吧!”

謝二小姐捂耳道:“別再喊了!什麽轟隆隆的聲音,我的耳朵都要爆炸了!”

轟隆隆的聲音?禾黍和長生對視一眼,“不好!”突然地動山搖,兩人差點被晃了下去。禾黍忙拉住他的手,問:“什麽東西?”

“好像是炮。”

“砰!”一聲巨響!

“砰砰砰!”接而連三的巨響!行屍經這麽一震,東倒西歪低紛紛掉了下去,遇火就燃,哀嚎遍野。

長生收劍道:“火器營。”

濃霧深處,駛來一排鐵甲船,炮筒有半棵樹那麽高,火藥裏有油,下了水也能燒,所到之處,片甲不留。

“好厲害!”

“嗯。”長生摁下劍柄上的機活,取出一支小笛吹起來。

這笛子像是貝殼做的,沒有聲音。

禾黍問:“是不是壞了,我怎麽聽不到。”

“這是鴛鴦笛,兩只一樣的。”說完,他手裏的笛子突然震動起來,他數了數,九淺一深,“火器營到了,讓我們去河灘彙合。”

禾黍隐隐不安,小聲問:“你跟他們熟嗎?”

“兄弟。”

“好… …”

等樹下行屍被火驅散了,他們陸續跳下來,見謝二小姐戀戀不舍,禾黍安慰道:“先拿葉子把她掩起來,等我們找到了屍毒的解藥,你就咬她一口,把她複活… …對了三叔,你剛才說有解藥,是什麽呢?”

“解藥就在……”他指向一望無際的濃霧。

“在天邊?”

“不!就在……”

“砰!”一聲巨響,一顆燃燒着的炮彈突然飛過來,不偏不倚,落在他身上。又一聲巨響,炮彈炸裂成了數百片。

三叔連叫都來不及叫,就只剩下幾條破布和碎肉。

“三叔!”

這……

如果他還活着,大概會怔怔地說:“吊炮彈厲害得一筆。”

“你們做什麽!”長生憤怒地沖着火器營喊道,“瞎了麽!是自己人!”

炮彈還是落個不停,火器營紛紛從船上跳下來,見人就砍,不分活人還是行屍,一律枭首。他們身手也都不錯,長生漸漸體力不支,一不留神,左臂就被劃出一道深深的口子。禾黍把他拉到樹後,三兩下紮好布條,小聲說:“不要硬拼,打不過的。”

“我知道。”

“你……”

“我拖住他們,你走。”

“你讓我去哪裏,我能去哪裏……”

“繼續找解藥,把它交給太子。”

解藥……禾黍瞥向阿玄,他正咬着脖子上的珍珠,與火器營周旋。那不過是顆普通的老珍珠,沐河裏應該很多……

莫非……

禾黍一怔,莫非解藥就是… …如果戰國時期就曾爆發過行屍,那麽能解毒的,一定是已經存在了千年的東西!齊國靠着東海,沐洲靠着沐河,所以,這個東西一定是在水中。她拽了拽長生的衣角,說:“我好像知道了……你會游水嗎?”

“不會,我長在燕京。你會?”

禾黍支支吾吾道:“我也不能說不會,會一點,能漂起來,但是不會換氣……”

“長生,好久不見?”樹後有人叫他的名字。

長生用牙咬緊布條,現身道:“曹統領好久不見。”

火器營訓練有素,制敵的制敵,搬炮的搬炮,很快就把他們包圍起來。謝長生理好衣袖,對統領行了禮。

“嗯,你還是那麽潇灑,”曹統領笑着跳下車,把劍丢給下屬,“謝大人是不會對我動手的。他舍不得。”

她眼睛微翹,顧盼生輝,黑色的铠甲掩不住緊繃繃的上身,禾黍看着看着臉紅起來,沒想到這兇殘的火器營的統領,竟然是位絕色美人。

“曹統領,”他冷漠地說,“你剛才殺了我的人。”

她輕松地取下了頭盔,撫着如墨的濃發,笑道:“沐洲城可真難找,窮鄉僻壤的。”

“你晚了五天。”

“有麽?要怪就怪濃霧,別怪我。而且沐洲城裏時間過得快,我只晚了兩天而已。”

她柔媚一笑,用頭盔上的羽毛掩住唇:“你心急了麽?”

“嗯。”

她在長生臉頰上吻了一下,柔聲說:“我比你心急。”

剛才長生還氣得要死,現在聽了她的三言兩語神色便緩和了,禾黍提醒道:“她剛才殺了三叔,大概也不會放過我們。”

曹統領聽到了,看向禾黍笑道:“這也是你的人?一個……鄉下胖妹?”

“沈醫官。”

“嗯,”她漠不關心地應了一聲,低頭皺眉道,“我最讨厭沙子了,總要進鞋子裏,還不如什麽也不穿。”

兩位下屬立刻跪下來,替她脫了靴子,她的腳如美玉,在沙子裏蹭來蹭去的。

長生看着她的腳說:“你是不是領了命,要殺我們所有人。”

“是啊。沐洲有變,一個都不能放出去。”

“可是你有沒有想過,金陵城外或許正有另一支精銳在等着消滅你們。”

“想過呀!”她狡黠一笑,“我留了一半人馬在城外接應。”

“好。”

曹統領又吻了一下長生,笑道:“你知道嗎?太子,二皇子和你,你們三個裏,我最愛你了。我跟他們不過是逢場作戲,對你是不一樣的。你知道不知道?你不知道!你這個大冰塊!”

“我……”

她笑着說:“我聽着呢。”

“金……金陵……沒……沒事吧?”阿玄結結巴巴地打斷他們,他被綁得結結實實的,臉脹得通紅。

“怎麽這麽多烏七八糟的人。”她一揮手,“咚”一聲,謝二小姐便悶悶地倒下了,額頭插着一柄匕首,從前額貫穿到後腦。

禾黍驚愕道:“謝長生,你不管麽!”

他輕輕咬了咬牙。

曹統領笑着說:“這位姑娘好天真,你們才認識幾天,謝長生是什麽人你不知道麽?”

她勾住長生的衣角,嘆息道:“他啊……最狠心了。”

“我……”

阿玄又插嘴道:“金……金陵城……如……如何了?”

作者有話要說: 求評

☆、十五章

“如… …如何了?”

“吵。”曹統領不高興地皺了皺眉,剛要扔出匕首,忽然一聲嬌喘,退了幾步。阿玄順手從火器營手上偷來一把長刀,割斷繩索,直取她的頭。

“幹什麽摸我的臉!”修瑜不高興地繞開了,玉手一攤,丢下阿玄的兩根手指。禾黍不過眨了一下眼,就錯過了她收刀的動作。

“你……你……你,我……我……”阿玄結巴得厲害,滿頭都是汗珠。

“你我聯手!”長生替他說完,立刻也出了劍。

“禾黍,你先走。”

“去哪啊?”

“拿到解藥,送給太子。”

誰是太子……

曹美人笑道:“你這又是何苦,魏千歲有帝王之相,天樞、天璇、天玑三星彙聚,新帝之儀,不是你爹親手所寫的麽?難不成你要杵逆天意?”

誰是魏大人……

“我爹寫給皇上的密奏,怎麽會到魏忠賢手中?”

“你們做的所有事,魏千歲都知道!”曹美人輕笑一聲拔出匕首,她的刀只有短短一節,每一招都貼着他的身體。

長生的劍也很快!禾黍看不清他們變幻招式,只覺得涼嗖嗖的。

“走啊!”阿玄趁他們纏鬥,立刻帶着她跑開,可惜沖了一段就喘息不止,“二嬸……”

行屍和活人都傷他,阿玄滿身是血,連眼睛都睜不開:“二嬸,沒事吧?”

“嗯……”她也不知道,但是如果沒有人能離開沐洲,那行屍也一樣,被困在這裏,到不了金陵。

“好……”他們跌跌撞撞走了兩步,便又被火器營的人包圍了,還是沒能帶她出去,阿玄歉疚地拉拉她的手。禾黍也握緊他的手,但想到謝瑩草滿臉的鮮血,禾黍心裏還是滿滿的怨恨。“阿玄,你不該殺瑩草。”

“是麽?”他幽幽一笑,倒在她身旁,“是麽?我該殺火器營的人麽?”

該殺麽?禾黍掃了一圈,這些人都蒙着臉,但有幾個也在發抖,阿玄這非人非鬼的樣子,乍一看确實挺吓人的。

“我不知道……”

火器營的人擺好火炮,對準了他們。阿玄低頭從懷裏掏出一個偷來的火藥球,笑道:“火炮一響,會引來更多行屍,到時候誰也活不了。”

禾黍側耳傾聽,行屍嚎叫的聲音果然在步步逼近,火器營面面相觑,剛才他們的人不是還在壓着行屍打麽?怎麽這麽快就聽不到炮聲了?

“啊!”遠處突然有人一聲慘叫,血肉橫飛。

這麽大!禾黍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巨大的行屍,它是一百個人的合體?有一百只血盆大口和三千顆尖刀一樣的牙!

火器營“咚咚咚”調轉炮口全部轟向它,火星四射,可是它少一個胳膊,少一個頭就像撓癢癢一樣,完全不為所動,依舊哀嚎着朝人群碾壓過來。

“這麽多頭,看着我渾身難受,想擰下來!”阿玄爬上屍山,“根本停不下來啊!”

“咦?”曹統領斬斷兩支行屍的手臂,饒有興趣地說,“行屍真的有這麽厲害?”

“有。”

“對了,”她媚眼如絲,笑道,“你剛才本來要跟我說什麽?”

“我……”

禾黍隔開他們,喊道:“你身後有什麽?”

曹統領剛回頭,禾黍就趁亂拉起長生跑,他身上有傷,單手摁住兩個血洞。

“你聽不懂我的話麽?”他甩開禾黍,“你先走,把解藥給太子。”

“解藥是什麽,太子又是誰?我只知道一定不能丢下你,不能再走散了。”她把兩人的衣角綁在一起。

“不行!行屍太多,我又受了傷……”

“你不必盡全力奔跑,只要比最後兩個人快就行了!”禾黍拉着他疾走,身後炮火與慘叫聲不絕于耳。

“去哪?”

“去水裏看看。我懷疑解藥就是——水草!”

“水草?”

兩人蹒跚着穿過重重蘆葦,倒在河邊的石頭上。禾黍看了半天,好像沒有行屍追來,這才撕下一根布條替長生綁腿,仰頭微笑道:“曹統領是你的什麽人?怎麽那麽恨你?”

“恨我嗎?”

“嗯,她是你什麽人?”

他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不置可否……難怪她要恨你。禾黍又一笑,猶猶豫豫地說:“那她平時也對你左親一下,右親一下的嗎?你是不是也喜歡她?”

他淡淡一笑,又正色說:“你說解藥是水草?”

“是啊!”

清風一吹,蘆葦擺動,他們在水中的倒影也跟着搖曳起來。禾黍指着水鳥說:“看!沙鷗!沙鷗!”

沙鷗喝了點水就飛走了,越飛越遠,消失在斜陽裏。

“這就是沙鷗啊,”他淡淡一笑,“我爹總說它很高傲,這樣看也不是。”

禾黍替他把了脈,很虛弱。

“你餓不餓?”

“你呢?”

都說殘陽如血,禾黍卻覺得暖暖的,她笑道:“你等我一下,我去水下看看。”

“你不是不會換氣麽?”

“嗯……我就是去看看而已。”

她卷起褲腳,猶豫了一會又放了下來,踟蹰地說:“要不還是你去吧?”

“好,”長生解開衣袖,遲疑道,“你不會是想看我寬衣解帶吧?”

“哈哈哈哈哈哈”她笑了一會,真的忍不住瞪大了眼睛仔細看。

“閉上眼睛。”

“不要吧。”

長生換下浸透了血的衣服,仔細疊好,擺在幹淨的石頭上。

“拿到了水草,你就趕緊上來!”

“嗯。”

“當心一些!小心有水蛇和蠍子。”

“嗯。”

不等禾黍絮叨,他就“撲通”一聲下了水,波紋深處泛起些許紅色。禾黍心裏緊繃繃的,也跟着閉氣,默數“一二三四五六七□□十十一十二十三十四十五……”

人呢?怎麽還不上來?

禾黍急道:“喂!”

水面上連個波紋都沒有。

人呢!

“長生,謝大哥!”

“在這。”

謝長生出水上岸,把臂上的綁帶又咬緊了些。

“沒有。”

“什麽沒有?”

“沐河裏根本沒有水草。”

什麽……禾黍目瞪口呆地問:“有苔藓嗎?”

“也沒有。”

“有什麽?”

“石頭。”

這……這可能嗎?

雨珠墜落,沒入他們本來就濕透了的發絲。

長生默默凝視着遠處的星空,說:“你相信宿命嗎?”

她搖搖頭:“你問過我的。”

就在那堆沒招誰沒惹誰的幹草上。禾黍突然想起謝二小姐的話,問道:“你會算命嗎?”

“學過。”

“給自己算過命嗎?能給我算算嗎?”

“問什麽?”

“問我們能不能……”她輕松地笑道,“吃頓飽飯。”

“其實蔔卦容易,難的是怎麽去解卦。虛中離,虧中滿,上無上,下乎中。”

“沒聽懂。”

他在泥裏畫了一個圈:“這是你的命運。”

“那你的呢?”

他畫了兩個圈。什麽鬼?

禾黍擦汗道:“怎麽解?”

“我的是殘缺,而你的是……”

“什麽?”

“循環。”

循環……

禾黍看他暗淡,打岔道:“你……為什麽要找解藥?”

“為了太子。殿下禮賢下士,有明君的胸懷,或許可以有一番作為。可惜星象說他命中無福,不得天佑。”

“他被咬了麽?”

“并沒有。”

“那為什麽要找解藥?”

“魏忠賢以為有了行屍,就能得到天下。其實不然,誰得了解藥,誰才能得天下。”

朝堂禦香,金閨故步,廟堂沉浮,禾黍懂了三四分,見他萬分疲憊,說:“做官辛苦嗎?”

“久為簪組累。”

“那等你忙完了以後,就跟我回青田村吧。”

他依舊沒有表情,只是凝視着禾黍。

現在解藥沒有着落,沐洲城又如地獄一般,還談什麽以後。禾黍從身上摸出一只酒葫蘆,說:“阿玄順手從火器營那偷的。”

長生接了,卻遲遲沒有飲。

“禾黍,你很喜歡王濟陽吧?”

禾黍咬着唇,思索了一會,說:“喜歡……過。”

“嗯。”

禾黍等他繼續問,卻聽見他的劍柄突然震了起來。是鴛鴦笛。

“曹統領還不放過你麽?”

他也吹了幾下,揮手道:“這裏。”

“長生!”

“小八!”

是火器營的人!小八狠狠拍了兩下謝長生的頭:“還沒死!”

“沒。”

“罩哥呢?”

“也沒死,不過變了行屍。”

“哈哈哈哈!”他笑得眼淚都出來了,“出發前我就打賭來着,這次他肯定回不去了。他還不高興,還打我!”

他笑着笑着,彎腰咳嗽起來。

“京城可好?”

小八笑道:“魏忠賢過得很好。”

“太子殿下呢?太子妃生了麽?是男孩麽?”

“太子妃……”

“怎麽?”

“還沒生。”

“嗯。”

“長生,你知道怎麽走出沐洲城麽?”小八問道,“我想回金陵,前天才好不容易托人把敏兒接到金陵來,京城現在風聲鶴唳,不太平。”

長生對禾黍解釋道:“敏兒是罩哥的夫人。”

“哦,原來如此。”

“這是誰?”

“沈醫官。”

“誰?”

“紅蝴蝶的徒弟。”

“誰?”

“你夠了。”長生笑笑,不再答他。

小八笑道:“魔醫的徒弟,你一個小小的捕快高攀得起嗎?”

“不不不!”禾黍不知道師父的名氣有這麽大,擺手道,“我醫術很差的,還看死過人,表哥就很好,妙手仁心。”

“你們要離開沐洲嗎?”

“小八。”

“幹嘛?”

“你說話的時候為什麽總是……一抖一抖的?”

作者有話要說: 快完結了

☆、十六章

他劍尖一轉,突然撕掉了小八的面罩。

“啊!”禾黍一聲驚呼,吓得跳了兩步。小八五官都歪了,頭皮上勾着一根細細的漁線,稍微一拉,就會扯下整張面皮!

長生想砍斷它,忽聽小八喊道:“別動!這樣的線我全身上下還有二十根。”

“曹修瑜!”長生咬牙道,“你到底要幹什麽?”

小八抖道:“你不要管我,快點走吧,但是不要回京城,不要相信任何人!太子他已經……”

“怎麽了!”

小八突然哭道:“他的頭在城門上,已經挂了三天三夜,全都幹癟了!如果你認識的人裏還有活着的,那便是魏忠賢安插的內奸。他無法無天!可是我們什麽也做不了!什麽也做不了!”

他跪倒在地上,腰上的絲線斷了,扯下一片皮肉。

“長生!你可以出去嗎?可以回金陵嗎?魏忠賢已經開始清洗了,我不在,敏兒和小虎頭怎麽辦?小虎頭還在吃奶,它怎麽辦?”

謝長生手握長劍,靜默不語。

“長生……”禾黍不知說什麽,輕輕捏住他的指頭。

“你帶小八往北走。”

“什麽?”

“往北走能出沐洲。東南西三側的星星是一樣的,只有北邊不同。”

“你呢!”

“陪她。”

“陪我?”曹修瑜笑着從水裏冒出來,撫弄着濕發說,“不必了。”

“吸氣。”

什麽?禾黍還沒反應過來,“砰”一聲巨響就把她震入了水中。碎石子像雨點一樣落進河裏,泛起萬朵漣漪。

禾黍憋着氣搖頭,掙紮着亂游。可是她不會劃水啊,為什麽總要下沉?她吐着氣泡沉入水底,又踩着黑色和綠色的石頭蹦了上來。河裏沒有水草,也沒有苔藓,但是河底也滑得厲害,腳尖落不穩的。

沉沉浮浮數十次,仰頭看太陽,迷迷蒙蒙,不知道是在水中還是在雲中,她憋住最後一口氣往上游。“呼!”終于拉住一塊河心的石頭,終于找到了支撐!她五指用力,嵌入泥裏。

河岸上他們又打了起來,只是小八臉上都是青色的血絲,也要變成行屍了麽!禾黍大口着喘氣,顧不得拭去睫毛上的水珠,喊道:“長生當心!當心小八!”

禾黍用盡全身力氣又喊了一遍,重重雨幕之中,他好像聽不到。她立刻又潛入水中,摸着河底又黑又涼的石頭,往他身邊游。好幾次沒有換到氣,也沒有石頭給她抱,肺被擠得扁扁的。長生見禾黍在水裏撲騰,立刻扔了一根柳枝過去。

“你怎麽又回來了?”

“我……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情!”柳枝發了新芽,她摘了一粒,清甜的。

“你要不要嘗嘗看?”

“不必了。”

“我是說……你嘗嘗看,像春天才長出來的。”

長生劍招不停,又斬落一段樹枝。禾黍點點頭,摘了一粒嫩綠的翠芽,抛進漫天磅礴的大雨中。現在是盛夏,不該有春雨,柳樹也不該發芽。

“莫非沐州的時間不是變快了,而且在倒退。前幾日是盛夏,現在反而成了春天。”

可是這又能怎樣呢?禾黍解開酒葫蘆,飲了一口,心裏也火辣辣的,這京城的酒也不好喝嘛。

他也飲了一口,輕咳起來。

“你還有心情喝酒?”曹修瑜渾身水靈靈的,不,是濕淋淋的,五指拉動小八身上的線,笑道,“誰說不可以控制行屍,你看,他就挺聽話的。”

“我沒心情,所以才要喝酒。”話音剛落,他的劍峰就閃做一道光,從小八頭上穿了過去。

“長生… …”

曹修瑜丢了一塊白錦帕過來。

“用我的紮吧。”

他沉默不語。

“上次給你的呢?扔了麽?”

他遲疑了一下,低聲說:“在的。”

曹修瑜的臉頰泛起微微的潮紅,一時也遲疑了,過了一會,才幽幽咬着唇說:“你這是做什麽,偏要和魏千歲作對。”

“你願意做行屍麽?”

“當然不願意了,又醜又臭。”

“在亂世做一股清流,就像在行屍群裏做一個活人,不可為,但也要為之。”

道不同,兩人四目相對,一時無言。

禾黍搶下酒壺,仰頭悶了一口,豪爽道:“我看你們挺配的,不如別打了。”

“也好,”曹修瑜嬌俏一笑,“可惜你現在傷得重,什麽也做不了,不然我們可以玩點別的。”

他輕輕一笑:“我奉陪啊。”

禾黍忙拉住他的衣角不放,幽幽地說:“你傷得很重麽?”

“沒有。”

火器營的長炮一路碾壓過來,挂滿了蘆葦和柳枝,雖然還剩七八臺,轟他們足矣了。

“會用匕首嗎?”

“你問過了… …”

他推開禾黍,自己跳入沐河之中,躲開了剛才的炮火。

禾黍驚訝地指着前方說:“曹統領!你身後有什麽!你身後有什麽!”

“我有那麽蠢,會被你騙兩次?”她輕蔑一笑,學禾黍傻乎乎地樣子說,“你身後有什麽?你身後有什麽?你身後有什麽?你身後有什麽?你身後有… …”

她突然被什麽攔腰抱,雙腳離地,轉頭一看,禁不住花容失色,那個巨大的屍球不知何時循着炮聲追了過來,又變大了些,其中還夾雜着火器營的衣服,分不清頭在哪,只見胳膊腿和牙齒亂舞。

修瑜閉眼就砍,睜眼繼續砍,禾黍也是一樣,不管來的是行屍,還是活人,她都只是刺。行屍太多了,一個壓着一個,一個踩着一個,炮都來不及轟,小小的匕首有什麽用?

長生… …你在哪裏… …

“禾黍!”他灑下一罐火油,在水上劃出一個圓,行屍在火邊進進退退,不敢上前。禾黍忙跳進去,掙紮了好幾下,游到了他身邊。

她緊緊貼住他,心裏溫溫的。

他們往北游了一陣,終于擺脫了行屍的追趕,支撐着上了岸。

長生壓抑着喘息問:“生氣麽?”

“不。”

禾黍知道他在說什麽,搖搖頭:“我知道你是做戲而已,為了拖延時間。”

他也沒有解釋什麽,額頭抵在劍,柄上。

兩人渾身是血,侵染了白色的衣服,春波碧草,曉寒深處,相對浴紅衣。禾黍把劍,柄拿開,讓他靠在自己身上,幽幽地說:“你到底喜不喜歡我?”

“什麽?”

“你到底……”反正整個城都沒有活人了,不怕被別人笑話,她咬牙大聲道,“你喜不喜歡我!”

“嗯?”長生有些疑惑,“什麽意思?”

我不是說得很明白了麽?禾黍臉紅道:“上次在地牢裏你……”

“我怎麽了?”他更加疑惑了,“我沒有半點印象了。你是不是喝了含磷的水,有了幻覺?”

“呃……”

難怪他對自己一直冷冷清清的,禾黍心裏一陣失落,勉強道:“好……好吧。”

他突然一笑:“我以為你知道。”

“我怎麽會知道!你成天板個臉!我哪裏配得上你。”

大雨和響雷掩蓋了行屍的哀嚎,也掩蓋了他們說話的聲音。禾黍接了一捧雨水,把眼淚蹭到長生身上。

“你餓不餓?不知道火器營有沒有留下吃的,他們是北方人,說不定帶了你喜歡吃的東西。”

“餓。”

雨夜陰冷,禾黍想煮點熱粥給他喝。或者煮一碗熱氣騰騰、又鮮又麻蝦籽面。

“你有沒有吃過這個?”禾黍掏出一小塊硬邦邦的東西,分了一點,遞進長生的嘴裏。

這裏的人特別喜歡醬菜,她在馬六家拿的,本來想給表哥嘗嘗,都沒舍得扔… …

“嗯……”他皺眉道,“醬菜也是甜的?”

“放了米酒。”

兩人又分了一塊。

禾黍看着他的側臉,突然失落地說:“要是沒有行屍,你不會來沐洲,也不會認得我。即使認得我了,也不會正眼看我。你眼裏只有曹修瑜那樣又漂亮又聰明的大小姐,是不是?”

“或許。”

長生見她黯然,說:“你的傷怎麽樣?”

她卻還在想着曹修瑜。

“你根本舍不得傷她吧?每一招都讓着她。”

“我沒有。”

“你有。”

“沒有。”

“嘿嘿嘿嘿。”

天色漸漸暗下去,雨也小了,依稀可見月亮的影子和漫天的繁星。他以劍做标尺,量了一下天際。

“北邊的星位未變,或許可以出去。”

他把禾黍拉進懷裏,說:“已經快到前溏了,再堅持一下吧。”

禾黍又要哭,強忍住眼淚攥住他的手臂。

“去前溏做什麽?”

“去金陵,然後京城。”

他見禾黍無動于衷,緩和道:“前溏有種桂花糖,很甜。”

“你不是不喜歡甜的麽?”

他撥開樹枝繼續朝北走。柳葉和水霧的深處,隐約可見一座小小的石橋。

“那就是沐橋,有十三個孔,橋下有鐘乳石石像,家父說上面刻的是修橋的人和他的兒子,他與河神立約,把自己永世沉底,換得過河人的安穩。”

他心裏也生出感嘆,說:“今日一見,沒想到這麽普通,名字也沒什麽特別。”

“長生……”

“嗯。”

禾黍立着不動,笑着說:“我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你先過去吧。”

“什麽事?”

她想了一路,還是編不出個事由來,只好掩着唇,笑着不說話。

“到底怎麽了!”

“我……我想留在這裏。”

“怎麽了?”

怎麽辦,禾黍真的不想再騙他了。

作者有話要說: 快完結了,禾黍他們能不能找到解藥呢?沐州的殘局要怎麽收場呢?金陵是不是也已經行屍遍地了呢?小虎子他們如何了?

☆、十七章

他靜靜地看着禾黍,等她把話說完。

“我……我想留在這裏。”

禾黍“嘿嘿”一笑,心想要不要告訴他。自己其實哪也不能去,因為她去哪裏,就會把行屍帶到哪裏,前溏,金陵,都會變成沐洲的樣子……

看長生還是不說話,她繼續道:“京城那麽大,我有點害怕,你說的那些事情,結交的那些人,我一點都不了解。”

他們出身和性子本來就不同,若不是一起經歷了這麽多,也許根本沒有交集,她長得又不算特別美,繼續走下去,也會漸漸生出矛盾的吧。可是臨近分別,禾黍多想他能溫暖一點,好好地說一次:“我其實也一直都……喜歡着你……”

“好,那你留下吧。”

長生立刻就同意了,禾黍愣道:“好?”

“嗯,”長生以為她看出來三叔的秘密,心想這個姑娘好聰明,坦白道:“這件事,我本來不打算說,沒想到還是被你發現了。”

“什麽……”

“三叔在地牢裏‘種’的,就是你表哥。明年夏天,沐洲城會長出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