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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子
葉蕭又見到了黑房子的屋頂和煙囪,暮色即将降臨。他悄無聲息地走下了他的桑普,穿過黑房子旁邊的小巷,他并沒有按響門鈴,而是繼續往小巷裏邊走去。在黑房子後邊的那棟樓房前,他停下了腳步,然後,他回頭看了看身後,仰望着黑房子二樓和三樓寂靜的窗口。
他取出了一把鑰匙,這鑰匙是他從小區的物業管理處以辦案的名義要來的,他還特地關照過物業部門,要為這件事保密。他用鑰匙打開了面前那棟白色的房子。這也是一棟空關着的房子,不過看起來似乎空關的時間還不長,底樓被分割成了好幾塊,相當的淩亂,房間的布局也毫無章法,大概過去這裏也曾是72房客的所在。
葉蕭走上了搖搖欲墜的樓梯,二樓和底樓一樣雜亂,他沒有詳看就走上了三樓。三樓的布局似乎符合原貌,他依次推開了三樓所有的房門,倚在窗口上,向對面黑房子的窗戶裏面眺望,直到他找到了最佳的觀察位置。
這是一間空蕩蕩的房子,只有一張桌子和幾把椅子,牆上挂着幾個相框,他粗略地看了看牆上的照片,都是過去住在這房裏的人家的生活照。
這房間的采光相當好,雖然已經是傍晚時分,但光線仍很充足。葉蕭走到窗前,倚着窗邊的木框,向對面黑房子裏二樓和三樓的窗戶望去,毫無疑問,這裏是監視黑房子裏一舉一動最合适的地方。
從這個窗口,葉蕭能清楚地看清對面黑房子裏雨兒的卧室,半張床顯露在他的視線裏,還有那張古老的梳妝臺。在卧室隔壁的窗戶裏,還可以看到一張寫字臺和書櫥的一部分,葉蕭注意到靠窗的寫字臺上放着一本書,但畢竟隔着一段距離,實在看不清書的名字。在第三個窗戶裏,似乎放着一個電視機和一套什麽設備,這個房間裏空空的,葉蕭不明白在這裏放上這些幹什麽。至于其它房間,雖然窗戶都敞開着,但裏面似乎沒什麽東西。
他又把目光移向了三樓的窗口。在位于雨兒的卧室正上方的房間裏,也有一個布局相似的房間,有一張床靠在窗邊。葉蕭又向旁邊的一扇窗戶裏望去,卻黑乎乎地什麽都看不清。
他擡起頭望了望天空,夜色已經毫無保留地降臨了,對面的黑房子似乎也被黑暗占據着,他再也無法在對面的窗戶裏看清什麽了。
忽然,黑房子的一扇窗戶裏的燈亮了。
神秘人影
童年打開了這扇房門,他感到自己的肚子裏有些餓,但卻忍住了。這間空蕩蕩的屋子裏放着一臺電視機和一整套的監控設備,今天早上他把這些東西從底樓搬到了二樓,讓他流了一頭的大汗。
窗外的夜色已經彌漫了開來,他覺得此刻正是好時機,于是,他打開了設備,電視機裏出現了監控探頭拍攝出來的鏡頭——
先是客廳,探頭拍攝出來的是黑白的影像,有些像貓眼的視角,整個客廳幾乎全都被拍到了。忽然,他看到客廳的門打開了,雨兒走了進來,她顯得非常疲憊,先是倒在沙發上喘着氣,然後又給自己倒了一杯冷開水。
童年又把鏡頭切換到了底樓的走廊裏,走廊裏黑黑的,什麽都看不到。接下來,鏡頭又切了幾個房間,都沒有什麽異常。然後鏡頭切到了卧室,再到書房,接下來就是這個房間了,黑白的畫面裏呈現出了童年自己的臉。他擡起頭,看着門角上的探頭,電視機裏他的眼睛正在看着自己,雖然探頭拍攝的畫面不太清楚,但兩只眼睛卻特別地醒目。
童年掉換了錄像,他要把昨天晚上探頭拍攝到的內容再看一遍。他開始揿快進鍵,客廳裏的漫漫長夜在10分鐘內就一閃而過了,接着是廚房、走廊、樓梯、衛生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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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放衛生間快進鏡頭的時候,他看到了雨兒,童年立刻又恢複了播放的正常速度,清楚地看到了鏡頭裏雨兒厭惡地看着探頭的神情,她拿了一塊毛巾,踩着抽水馬桶爬了上去,把毛巾蓋在了攝像鏡頭上。鏡頭裏立刻一片黑暗,童年再按快進鍵,直到那塊毛巾被雨兒取下。鏡頭裏,雨兒的頭發上冒着熱氣,她裹着一件睡衣,裸露着肩膀,看上去很美。
就在此刻,童年身後的房門忽然打開了。雨兒闖了進來,她顯得異常疲憊,也有些怒氣。當她看到了電視機屏幕裏的她的身體時,這憤怒就顯得更加強烈了。她搖了搖頭說:“童年,你什麽時候有了這種嗜好?”
“對不起,我不是想監視你。”
“那你想拍什麽?拍攝黑房子裏的鬼魂?”
童年居然點了點頭說:“也許是吧。”
“你真是不可理喻了。我問你,下午我們去米醫生的診所,出來以後你跑到哪裏去了?你知道嗎,我找了你整整半天。”
童年淡淡地說:“對不起,我只是想出去透透空氣,後面那個小花園很美。”
“我不想聽你解釋。”雨兒搖搖頭。
“雨兒,讓我單獨呆一會兒好嗎?”
雨兒看了看電視屏幕,黑白的監控影像在繼續着,她不想再和童年争吵了,輕聲地說:“晚餐我已經放在樓下的桌子上了,早點吃完早點睡吧。”
說完,她頭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間,重重地關上了房門。
童年有些無奈地看着雨兒離去,然後盯着電視機,繼續切換錄像帶和鏡頭。終于,他把鏡頭切換到了三樓的走廊,這裏一片漆黑,鏡頭裏看不到什麽,只能不斷地快進,直到他發現有一扇門被打開了。被打開的門裏透進來一絲微弱的光線,一只手出現在監控鏡頭裏。
童年立刻定格住了帶子,心頭一陣狂跳,他先看了看監控顯示的時間:01時25分。然後他仔細地觀察着這只鏡頭裏的手,可惜光線太暗了,實在看不清楚。
他小心翼翼地按了慢進鍵,瞪大了眼睛看着鏡頭裏緩緩發生的一切,那扇門越開越大,從門裏透進來的光線所照亮的面積也越來越大。終于,童年漸漸地看清了一個背影,那個人影正在開門,并在緩緩地轉身,那個人(或者是?)的臉就要出現了——
童年禁不住坐倒在了冰涼的地板上,并往後退了退,直抵在牆壁上,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緊緊地按着遙控板,以最慢的速度播放着監控錄像。
忽然,鏡頭猛地閃了一下,就在那個人影即将轉過來的關鍵時刻,鏡頭就變得越來越模糊起來,畫面裏的“雪花”也越來越多,影像就像被扭曲了一樣,直到什麽都看不清了。
童年立刻就急了,他又按了幾下遙控板,想要使畫面清晰,但無濟于事,又過了幾秒鐘,電視機屏幕上什麽也沒有了,竟然變成了藍屏。他驚訝地看着這一切,他想也許是電視機壞了,立刻撲上去調試了幾下,卻發現電視機沒有任何毛病,監控器也沒問題。
童年又重新播放了剛才那盤帶子,但到了最關鍵的時刻,那個人影即将轉身的剎那,畫面就開始模糊了,不一會兒,監控畫面就完全消失了。童年沒有切換鏡頭,而是任由帶子繼續放下去。大約過了半個小時,鏡頭又出現了,此時監控顯示的時間是01時55分。走廊裏還是一片漆黑,似乎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童年繼續快進,直到清晨時分,一縷微弱的光線從天窗射下來,走廊裏空空蕩蕩的。
他不想再看了,關掉了監控和電視機,很顯然,剛才那段最重要的鏡頭被抹掉了,這又是誰幹的呢?他有些驚恐地看着這臺機器,腦子裏又浮現起了黑夜裏三樓走廊裏的那個神秘人影。
此刻,夜幕完全籠罩着這間房間,童年的臉隐藏在黑暗中,他忽然有一種呼吸新鮮空氣的渴望,于是,他把頭轉向了窗外。
瞬間,他看到了一線幽光。
就在對面的那棟空關着的房子的三樓,一扇黑暗的窗戶裏發出了光亮,童年覺得那是幽靈般的閃光,正對着自己的眼睛。
但轉瞬之後,那扇窗戶裏又恢複了黑暗,什麽光亮也沒有了,和平時一樣沉睡了下去。童年把頭探到窗外,看了看對面那棟房子,雖然在晚上,但在月光下看起來依舊一切正常,似乎并沒有人活動過的跡象。他又看着對面三樓的那扇窗戶,心裏一陣莫名其妙的驚慌,難道是自己看走眼了?不可能,他否定了這個想法。
然後,童年立刻離開了這個房間,沖下了樓梯。他走出了外面的鐵門,跑到了黑房子後面的那棟房子前,然後猛地推了推門,大門緊鎖着,推不開,他又猛敲了幾下,房子裏面沒有任何反應。他搖了搖頭,難道自己真的看錯了?或許,真的是幻覺?
童年帶着一肚子的疑問離開了這裏,回到了黑房子的客廳裏。面對一桌子的晚餐,他感到了饑餓,于是便狼吞虎咽了起來。
幽光閃起
童年醒了。
一陣風從敞開的窗戶裏吹進來,拂動着他的頭發,也鑽進了他的耳朵裏,風聲在耳道的崎岖山谷中穿梭,越來越響,直到使他醒來。
童年還躺在床上,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身邊,空空的什麽都沒有。他立刻有了些警覺,睜開了眼睛。房間裏一片黑暗,他看不清,只是覺得身下的這張床睡得不太舒服,似乎小了一些,他又摸了摸身邊,雨兒确實不在。她會去哪兒了?童年輕聲地呼喚了幾下雨兒的名字,沒有人回答,只有一些可怕的回聲從房頂上反彈下來,又重重地砸在他的耳道裏。
難道雨兒出去了?童年疑惑地下了床,感到房間裏隐隐有些異樣,但究竟是什麽不同他也說不清。他忽然感到現在房間裏的空氣有些令人窒息,于是他急切地趴到了窗戶邊,看着窗外的夜色,他眺望着月亮,明白現在已經是下半夜了。
他想到了什麽,向對面房子的三樓望去,對面那扇窗戶裏依然一片黑暗,什麽都看不見。忽然,童年感覺有點不對,是視角上不對,當前面他在看監控錄像的時候,他記得自己是略微仰着頭看着對面三樓窗戶的,但現在他是正面平視着那扇窗戶。他懷疑是不是看錯了?除非,這裏是三樓。
童年又一陣驚恐,後退了幾步,環視着整個房間,現在他的目光已經适應了黑夜。果然,這裏不是他的卧室,沒有梳妝臺,沒有大衣櫥,沒有電視機和電腦,就連眼前這張床也不是他和雨兒睡的床。
現在他可以肯定了,這裏是三樓的房間,他不明白自己怎麽會睡到這裏來了?他明明記得自己吃完晚飯以後,就上了二樓的卧室,睡在了雨兒的身邊,雨兒還和他說了幾句枕邊私語呢。
此刻,雨兒還應該安睡在樓下的卧室裏,而他,則驚恐地站在這間房間裏坐卧難安。他擡起頭,看到了門角上隐藏着的監控探頭。童年反複地踱了幾個來回,最後又回到了床邊坐了下來,風繼續吹着他的頭發,非但沒有使他冷靜下來,反而更具有了一種催眠的作用。他平躺了下來,腦子裏幾乎一片空白,什麽都不去想了,閉上眼睛,很快就又睡着了。
忽然,又一點幽光從對面的黑暗的窗戶裏閃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