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當天夜裏。

乾清店。

白術以“五體投地”的姿勢趴跪穩了,腦門子照例擱在冰涼的地面,從她的方向,只能看見此時此刻正在站在她腦袋旁邊那近在咫尺的龍靴邊緣,用金線勾勒出來的龍爪栩栩如生,每一片鱗爪都精致到細節,可惜的是,因為白術的腦袋擱置在地面,所以她能看見的也只有這麽多。

在她的那代便,那雙龍靴走來走去,從那悠哉哉的腳步便可以看出,此時龍靴主人正處于身心愉悅狀态。

“這麽說來,便是朕多疑了?那江南陸氏,當真是無辜的?”

白術清了清嗓子,稍稍擡起頭,随即厚顏無恥地說道:“回皇上的話,經過卑職與君大人聯手聯查,那江南陸氏确實與曲家人毫無關系。曲家旁支後人姓名董霓佳,本身也并不具有那讓人遍體生香的體質,只不過是有能讓人散發出招蜂引蝶之香的特殊方子罷了……那董霓佳原本也是要參與今年大選,誰知在來皇城路上沾染疾病,其他宮人避之不及唯恐沾染上疾病耽誤了進宮,唯獨陸氏好心不計後果悉心照顧,然董霓佳病情卻始終不見好轉,見自己進宮無望,便将那使得人遍體生香的方子交予陸氏,而後,才有了那麽一出誤會。”

“哦,”只見天德帝那悠哉哉漫步的腳步忽然在白術腦袋旁邊停了下來,“照你的意思,那陸雙不僅無辜,事實上還是個心地善良細心的難尋佳人?”

你的女人,你問我幹嘛!

我要說好,你還能送給我啊!

白術在心裏頭翻了個白眼,再傻也知道雖然眼下皇上這麽問了,但是這會兒也絕對不是要跟她一塊促膝長談女人的那些事的意思,這要是真說出個一二三來,她的腦袋估計也要因為“企圖給皇上戴綠帽子”就這麽一二三的落地了。

于是白術想了想,用理直氣壯的嗓音回答:“回皇上的話,卑職只是按命令行事,而對于那些後宮女子本身并無旁的再多心思,只是今日裏因查辦此案,連日蹲守與榭角宮屋頂,頗有所見所聞,相比起其他新入宮人,那陸氏确實心思聰慧,別的,卑職不知。”

白術話語剛落。

只聞一陣龍涎香撲鼻,下一秒,還未等她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忽然下巴便被那描繪着金龍金線的靴子微微擡起,她微微一愣,繼續還是保持着那“五體投地”趴在地上的姿勢,艱難地像個王八似的仰着脖子——

這樣的姿勢,其實很容易不自覺就要張開嘴讓哈喇子流出來。

誰試誰知道。

這會兒,白術只能拼命地吞咽口水不讓自己的哈喇子流到皇上的龍靴上,雖然被這麽一個姿勢頂着下巴讓她有一種很想發火的沖動,但是介于她前不久才被眼前這頂頭上司嫌棄了一回,現在好不容易有一個讓龍顏大悅将功贖罪的機會,她不想讓“龍顏大悅”又變成“龍顏大怒”,再來這麽一回,她……恐怕就該在這皇城裏徹底出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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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術眨巴着眼,對視上天德帝孟樓那雙眼,此時此刻,後者正垂着眼瞧着她,一雙“龍招子”裏看不出在想什麽,而白術這會兒也很辛苦,她正忙着努力讓自己收斂起眼底那蠢蠢欲動的“造反”沖動。

正努力着,努力得憑空生出一股尿意,卻在這時,她聽見天德帝用不急不慢的嗓音說:“倘若你們判斷有誤呢?”

“回皇上的話,君大人說,保管沒錯。”白術眼睛眨也不眨地将責任推君長知腦袋上。

“朕問你,若是錯了呢?”

“……”白術被這麽一個尾音上調的語調搞得心驚膽戰,想了想,忽然想到那晚孫銀鈴鬼鬼祟祟的舉動,便道,“那陸雙方子裏的一味藥劑已經遭到損壞,倘若不出意外,招蜂引蝶的本事應當不如之前有效,皇上若是不放心,明日稍作試探便知一二。”

白術話語剛落,便聽見天德帝輕笑一聲:“君長知倒是有點本事。”

白術:“?”

天德帝放開白術的下巴,見後者這會兒瞪着一雙晶亮的黑色招子滿臉好奇地瞪着自己,于是笑了笑,淡淡道:“野猴子似的玩意往他身邊放了兩天,也不知做了什麽,回來就成正常人了。”

白術:“……”

皇上,您這是人身攻擊。

天德帝嘿嘿自顧自樂了一陣,随即又仿佛忽然想到了什麽,又問:“那董霓佳人呢?”

“未入皇城。”

“人哪去了?一個大活人終歸有個去處?”

“……卑職不知。”

“不知,不知還不知道去查麽?”

“……”

你他媽又沒讓!

白術胸口起伏了一下,默念“忍字頭上一把刀老子忍”,腦袋啪地一下往地上撞擊了下,十分自覺道:“卑職明日去查。”

“明日你們指揮使雲峥有別的任務在身上,正巧要出宮一趟,你便同他一起去……你剛來皇城不久,人又比一般人生得愚笨,仔細在外面迷了路,朕還得費心思找人去撿你回來。”

“……”

這麽正兒八經地說出“人又比一般人生得愚笨”這種話,皇上您損不損啊!

此時天德帝悠悠轉轉又回到了桌案後龍椅之上,坐穩了,便一動不動,只是盯着腳底下那回來述職的白術愣了一會兒神,直把她看得汗毛一根根豎起來生怕這天底下最尊貴的大爺又想出什麽折騰人的點子,這才見天德帝揮了揮手,似乎終于疲倦了似的讓她趕緊滾蛋。

當晚,白術昂首挺胸地回了都尉府,面對一群錦衣衛兄弟,她将皇帝那些個嫌棄的話抛到腦後,大言不慚道:“皇上很滿意,誇獎我說,一看就是做大事的人!”

一群沒心沒肺的錦衣衛聽了,還真給她歡呼起來。

白術被包圍在這群人裏,心裏翻了幾十個白眼,臉上去只是摸着鼻尖讪笑。

等其他錦衣衛熱熱鬧鬧地散開了去,深知自家徒弟尿性的紀雲伸出手将白術往旁邊一拽:“萬歲爺真這麽說啊?說你是那個……那個什麽,做大事的人?”

“喔,”白術嚴肅地點點頭,瞥了自家師父一眼,“當然是假的。”

紀雲張開嘴,呆愣半晌擠出一句:“…………你這是假傳聖意。”

“我累死累活蹲了三四天房頂,他一句誇獎都沒有,我替他說一句怎麽啦!”白術瞪眼,“你別去告狀他怎麽知道有人假傳聖意!你別去啊!你要去了萬歲爺怪罪下來我就說你教我說的!”

“你……我看你跟君公公待了三四天,旁的沒學會,就學會無恥了!”

“別胡說,這項技能不是你主教的麽!”

……

第二日,白術便重新回到了錦衣衛當值的隊伍裏,因為正巧是站的晌午那一班崗位,這讓她親眼目睹了最後一批新入宮女的殿選過程——這一批的宮女裏就有陸雙。這一天她的打扮看上去平日裏稍稍來得仔細一些,但是相比起其他花枝招展努力把自己跟雞毛撣子靠攏的其他姑娘來說,她又顯得低調了許多——這麽一映襯,她那簡簡單單的發式、顏色低調的衣裳以及那恰到好處的淡雅妝容,反倒将她在人群裏拖得更加出挑了些。

一大排姑娘莺莺燕燕站在宮殿之內,天德帝端坐于龍椅之上,正兒八經,面無表情地,那冰冷的視線從面前那些花兒似的嬌羞面容上一一掃過。

宮殿內無比肅穆。

而相比之下,殿門外卻熱鬧許多。

如今在職的錦衣衛大多數都是一些年輕氣盛的毛頭小子,又仗着平日裏跟皇上有接觸關系比一般君臣之間稍微妙不少,美女當前,膽子便分外大了起來,這會兒一個兩個的正伸長了脖子八卦兮兮地往宮殿裏拼命偷瞄。

還叽叽咕咕地讨論着——

“這個好這個好,看看那小蠻腰。”

“好什麽好,你換過來我這邊看看那正臉,和撮箕似的。”

“我看看我看看,哎呀,還真是,這個肯定要被撂牌子,我賭二兩銀子。”

“猴兒似的上竄下調,就好像看好了哪個還有你們什麽份似的,”紀雲的聲音傳來,頓了頓,又重新響起,“讓開讓開,讓小爺看看,你們那都什麽瞧人眼神,盡挑個歪瓜裂棗的——”

“……”

這時,性取向十分正常、渴望壯士強勁胸襟的白術自然是興致缺缺,在最初看了個熱鬧之後便沒了興趣,索性抱臂靠在大殿外閉目養神,她聽着身後夾雜在錦衣衛兄弟們絮絮叨叨的聲音當中,還隐約能聽見從殿內傳入的響動——就跟昨個兒那個公公所言一致,陸雙果然是被點了丹青摘了牌子,反倒是孫銀鈴,雖然不至于被原封不動送回,但是也緊緊是摘了牌子,按照規矩,以後恐怕就是個當女官的命。

成不了主子。

這結果一出來,白術便頗有感慨似的摸了摸鼻尖。

此時,在她身邊,那錦衣衛們的絮絮叨叨讨論聲忽然安靜了下來,于是,天德帝的聲音便清晰地從她身後傳入耳朵——

“朕曾聽聞江南陸氏天生遍體生香,那日在大理寺前驚鴻一瞥,果然名不虛傳,如今閉上眼,當日情景浮現于眼前仿佛歷歷在目,如今陸氏點了丹青留了牌子,照理說,這刻起便是後宮的人,是否願意再讓朕見識一次,當日神采?”

…………

這番話說得挺冠冕堂皇的。

不過聽着還是有點像流氓啊萬歲爺。

白術在心裏腹诽着,随後,又聽見耳邊理所當然地傳來一聲“奴婢遵命”。

片刻沉默。

白術原已擺好姿勢準備迎接今日恐怕只能看見一兩只蝴蝶的尴尬場景,卻沒想到正這麽琢磨着,忽聞暗香撲鼻,她微微一愣,還未曾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擡起頭來,便看見一大群蝴蝶以令人頭皮發麻的數量,煽動着翅膀,沖着大殿門前翩翩飛舞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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