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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我們的人進去。”

“但表面上還是很安靜。聖上近來冷落桑嫔,後宮也多生事端。”

“聖上親筆寫了一封書信,讓我帶給你。”

顏清說着,從懷裏掏出一封信。

牆壁被日光曬得滾燙,桑榆聽不見裏面的聲音。

她來到窗戶前,這裏的窗戶關着,桑榆用唾沫沾濕自己的手指,要戳一個洞。

“不行呀。這窗戶不是紙糊的,不能被戳破。”桑榆嘀咕了一句。

她也是一時興起過來看看,見聽不見就打算回去了。

等到晚上的時候問律姐就行了。

想到這兒桑榆皺了皺眉,衛律最近幾天都回來得很晚。回來也不和她摟摟親親了。

随手在院子裏撿了個木棍,桑榆在地上敲敲打打。

院裏的花兒被曬得蔫蔫的,無精打采地垂着頭。

桑榆蹲在花下,也無精打采地用木棍撥弄小草。

衛律推開窗戶看見桑榆正可憐巴巴地背對她蹲着。如果她的頭上有耳朵,那此時一定是垂着的。

“怎麽蹲在這裏?不怕曬。”涼冷略帶笑意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律姐,你和我說話了。”桑榆丢下手中的木棍轉頭。

“又胡思亂想,嗯?我只是要冷靜一下,免得把你弄殘了。”衛律蹲下身,揉揉她的頭。

她的表情是冷的,說出的話語卻暖得桑榆身心舒暢。

第 17 章

“不是想聽嗎?過來,我們去書房。”衛律敞開手。

“好。”桑榆笑着撲在她的懷裏。

衛律把她從地上抱起來,幾人一起進了書房。

顏清看着衛律冰冷的臉上閃過一絲笑意。

夫人真的改變了将軍許多。

進了書房,桑榆從衛律身上下來,規規矩矩地坐在一旁。

顏清和王勇下去後,衛律拆開桌上的信。

桑榆湊上去看。

皇上的信很短,桑榆沒看出什麽特別的。不過看到皇上關心自己,桑榆還是很驚奇的。

“皇上竟然知道我之前被花盆砸?”桑榆驚奇。

“嗯。”衛律簡短地應道,把信放在蠟燭上點燃。

她的眉頭略微地皺了皺,一閃而過。

……

太陽高挂天空,坐在馬車裏太悶,桑榆跳下車子用扇子扇風。

扇面揮動間都是飛舞的黃沙與湧動的熱氣。

衛律從旁邊拿了一把傘,撐在她的頭上。

“很熱,喝口水。”衛律說道。

桑榆點點頭,接過水壺大大地喝了一口。清涼的水汽滋潤全身的每一個毛孔,桑榆舒服地嘆了一口氣。

“這麽熱,不是讓你別跟着來嗎?”衛律溫笑,拭下她額頭上的水。

“我想和你在一起。”桑榆仰頭。

衛律眼裏閃過笑意,伸手撥弄她被風吹起的頭發。

“不是想過來玩的嗎?”

“那也是要和律姐在一起才好玩嘛!”桑榆拉下衛律的手。

自從進了沙漠,面對一成不變的黃沙。桑榆不僅不無聊,反而看得興致勃勃,每天都有新發現。

據楚安南所說,鹽湖在沙漠深處。當日大娘說的顏湖并不是指一個人,而是指鹽湖。

沙漠雖風大陽烈條件惡劣,景色卻也有奇特之處。

衛律本想派人過去查看。但桑榆呆在蕪城無事,一天眼巴巴地想出去,就索性帶她去看看,來個引蛇出洞。

“律姐,想去。你怎麽這麽好。”當得知要去沙漠時,桑榆高興地跳起來。

衛律摟住了她,微微一笑。

蕪城位于辰國的西北邊境,這裏與衆多國家接壤,地形複雜多變。

據楚安南所說,劉忠家開布店,經常與邊境其它民族進行布匹交易。

之前因為風沙肆虐,劉忠誤入一個從沒到過的地方,意外發現了一個沙漠鹽湖。

發現鹽湖,劉忠第一想法是上報國家。他一回城就告訴了楚安南,借由他上報國家。

然而鹽湖一事中途卻被桑家知道。楚安南被迫與桑家綁在一起。

劉忠也因不願說出鹽湖所在之地而一家被殺。

發現鹽湖對國家來說是一件大事,國家鹽源如今都在沿海地區。從沿海到內陸,路途遠,成本高,鹽價也高。

蕪城周圍若有鹽湖,對皇家,西北人民來說都是好事。

“好了,外面太熱,進馬車。”衛律說道。

“你要上來嗎?”桑榆坐在馬車裏伸手邀請。

此行衛律很少進馬車,一直在外面騎馬。

桑榆被抱着上了幾次馬,還挺有趣的。但衛律并不讓她常騎。

沒騎過馬的人,大腿內側容易被磨傷。

沙漠條件惡劣,受傷對傷口不好。

衛律看了桑榆一眼,翻身下馬,進了馬車。

“好了,我們現在睡午覺。”桑榆高興地說道。

“前面就是。”幾天之後,楚安南伸手指了指前面他做的标記。

翻過這個沙丘就是鹽湖所在地,衆人終于到了楚安南說的鹽湖。

這地方楚安南并沒有告訴桑家,劉家人死後,沒有他帶路,沒人能找到。

桑榆放眼望去,鹽湖周圍一圈圈銀白色的鹽帶。面前的鹽湖很大,湖水在太陽的照耀下水波粼粼。

夜晚,衆人搭帳篷休息。

因為找到了鹽湖,楚安南不再被綁着,獲得了暫時的自由。

沙漠裏的天空格外明朗,月亮照在廣闊的沙漠上,驀然讓人生出一股豪邁的感覺。

旁邊傳來說話聲,桑榆側耳細聽。

“我已經把你們帶到鹽湖了。上達天聽的時候。還請顏大人多美言幾句。”楚安南說道。

“城主請放心,你既已投誠,自然保你生命安全。”顏清文绉绉地說道。

桑榆聽了他們一會兒談話。

當初在中年婦女那裏得到消息,再聯想城主府裏的衆多鹽引,衛律自然明白這是在走私鹽。

桑家借由楚安南之手獲得大量私鹽,通過鹽引謊稱來自官鹽場。以低成本謀取大量利潤。

楚安南投靠桑家,被衛律策反。

如今大家很順利地找到了鹽湖。

劉家滅門慘案一事,也算是原因始末都清楚。

衛律從身後給桑榆披衣,沙漠晝夜溫差變化大。

“這裏有好多星星。”桑榆擡頭說。

“嗯。”衛律應了一聲,把桑榆摟在懷裏。

“律姐,這劉家滅門慘案是桑家下的手,我們能找到證據嗎?”桑榆問。

“會的。”桑榆安慰道。

事情遠不是這麽快結束的。

半夜的時候,帳外響起細微的聲音。

那聲音從四面八方響起,有人在快速逼近這裏。很快帳外就響起兵器相交的聲音。

衛律睜開眼,雙目沒有一點睡意。

她親了親她桑榆的額頭,伸手點了她的睡穴。

帳外衛律這方的人與偷襲者已經交戰在一起。

寒光一閃,一個黑影直逼衛律。

衛律右腿在沙上一點,腰間軟劍一拔,直接一劍封喉。

楚安南躲在帳篷裏,掀開一條縫往外看。

月光下身影不斷交錯,他的正前方,王勇殺掉一個試圖沖過來的人。那人溫熱的鮮血灑在帳篷上,紅得刺眼。

楚安南癱坐在地上。作為一城之主,他的膽子顯然和他的地位不符。

他這邊并不是黑衣人進攻的重點。

對于桑慎來說,一個無足輕重的人物,不值得他大動幹戈。

他已經找到了鹽湖的位置,解決完衛律,直接殺掉他就是 。

衛律和面前的人過了幾招,兩人一直在桑榆睡覺的帳篷前移動。

一旦離帳篷遠一點,衛律自然地停住腳步。

桑慎揭開臉上的黑布,看着對面的衛律。

“怎麽?害怕稍微離遠一點。我的妹妹就被我殺了。你真是待她如掌中寶啊。”

“一直想和将軍過幾招,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他的嘴角勾起一個笑。儒雅的氣質頓時變了。

“不過再厲害又如何。我這次可帶了許多人,你和我妹妹不如去黃泉下相聚。”

桑慎說完,手中劍花一挽,六七個人跟着他圍攻上來。

衛律手腕一轉,打斷他手中的劍,握住劍柄一削。

桑慎右臂應聲而落,斷臂出湧出的鮮血沾染了他的半邊身子。

“你怎麽敢。”桑慎後退幾步,捂住斷臂。

衛律腳步不停,迅速轉身解決掉其它幾人。

她來到桑慎身邊,蹲下身看着攤在地上的他。

“為什麽不敢。”衛律終于開口說話。

清冷的月光打在她的側臉上,衛律眼裏的冷酷讓桑慎不禁打了個寒顫。

“你以為你是桑家嫡子,我就不敢殺你嗎?”衛律道。明明她的聲音很輕,寒意卻從桑慎的腳底直竄上脊背。

衛律手起刀落,砍掉了他的另一只胳膊。

“啊!”桑慎慘叫一聲,臉色發白,額上冷汗直冒。

他轉身想跑,奈何胸口剛才被重傷,提不起氣。

“這一劍,是為攻城之戰死去的那些弟兄們。”

她面色很平靜,無悲無喜。

桑慎雙腿蹬着沙子往後移。他有預感,他會死的,他一定會死的。

接下來,衛律相繼砍斷了桑慎的兩條腿。

“這是為那些因物資推延而抱殘終生的人。”衛律冷冷道。

四肢被砍,桑慎幾乎說不出話來。

他瞳孔睜大,眼裏全是驚懼。

“放心吧,你的遺體我會替你送回桑府的。”說完最後一句,衛律手中的劍自上而下橫切過他的身體。

桑慎仰面倒在沙地上,死不瞑目。

明明他未來還要登位稱王,怎麽能死在這裏。

“将軍,都是死士,沒有一個活口。”顏清走過來說道。

“嗯,你受傷了,去包紮。”桑榆聲音清冷。

此次桑慎帶來的人武力高強,即使他們是久經沙場的,也不可避免受了傷。

經歷了一場激戰,大家都坐在沙地上休息。随行大夫緊急包紮治療。

楚安南從帳篷裏爬出來,看着滿地屍體目瞪口呆。

“你這膽子是不是太小了。”王勇任大夫包紮自己的胳膊,大聲對楚安南說道。

楚安南走了幾步,看到了被衛律殺死的桑慎。

“你們怎麽敢殺死桑大公子。”楚安南汗毛直豎,整個人又跌到在了地上。

“哼,這有什麽殺不得的。整個楚家我們都要端了。”王勇大聲道。

此次來鹽湖,衛律帶的都是心腹。

王勇可以無所顧忌地說出這話。

傷口包紮好,沙地裏的屍體都被移到遠處掩埋。

夜間的風一吹,新沙覆蓋舊沙,所有的打鬥痕跡被掩埋。

不一會兒功夫,這裏又和之前一樣了。

衛律進帳篷換了衣服,坐在床前閉了閉眼睛。

再睜開眼時,裏面的殘虐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俯身看着桑榆。

因為點了睡穴,帳外的打鬥對她沒有一點影響。她正安靜地躺在床上。不知做了什麽好夢,此時嘴角凹出一個小漩。

“榆榆……”衛律低下頭,額頭相抵,深吸了一口她身上的氣味。

第 18 章

暴虐的心平靜下來,衛律在桑榆的頸邊磨蹭。

早上,桑榆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整個人都被抱在衛律的懷裏。

衛律的一只手攔在她的腰上,另一只手卻順着衣服下擺伸到了裏面。略帶粗糙的手掌牢牢扣住她的腰。

桑榆眼睛彎起,伸出自己的小手,小心翼翼地伸進衛律的衣服裏。

她的腹部平坦,沒有一絲贅肉。桑榆按了按,有點硬硬的。

桑榆眼睛睜大了,手指興奮地順着腹部往上,剛要碰上柔軟處,就被人捉住了。

“一大早起來就調皮。”衛律捉住桑榆的手拿出來。

“我哪有調皮了。明明是你先這樣對我的。”桑榆伸手指指仍在自己衣服裏的手。

衛律一手握住桑榆的手腕,在桑榆衣服裏的大手扣住她的腰。手腕一用力,桑榆翻身坐在了她身上。

“要是點了火,小心滅不掉。”衛律仰頭看着身上的人,眼尾帶着笑意。

“我還沒成年。”桑榆雙手撐住腹部,嘴角笑渦深深,拿出自己的最後一道保護符。

“哦,成年了可是很慘的。”衛律眼睛眯起,恐吓。

“你不會讓我受傷的。”桑榆俯下去,頭在衛律的肩膀上蹭蹭。

她信任衛律。

面對她毫無保留的信任,衛律摟緊了她的腰。

兩人在床上靜靜躺了一會兒,起床出帳篷。

鹽湖很大,湖水深藍與碧綠相間,看起來好看極了。

桑榆在湖邊捧了一捧水,很清。她伸出小指頭沾了點水伸進嘴裏,真的很鹹。

遠處青山被視線拉近距離,好像就矗立在湖邊。太陽升起來了,眯着眼上望的時候,能夠看見多彩的光線。

桑榆蹲在地上,仰頭眯眼說道:“律姐,這麽好看,要是能夠拍照就好了。”

“拍照?”衛律低下頭。

“就是能把這麽美的景色原封不動地保留在一小張……嗯……類似于一張紙上,回去了也能看。”桑榆皺了一下眉,拍照這個東西真不好解釋呀。

“如果你喜歡的話,我可以給你畫下來。”衛律聽桑榆結結巴巴說完,開口。

“畫畫!律姐,你還會畫畫。”桑榆驚道。

“嗯。”衛律看着遠處應了一聲。

“可是我們沒帶畫筆。”桑榆說道。這麽好的景色,錯過了就很難再看到了。

“我已經記下來了。回去就給畫給你看。”衛律收回遠處的視線,側身看着身邊蹲着的桑榆。

“能把我和你也畫進去嗎?我們兩人站在湖邊。”

“可以。”

遠處查看鹽湖情況的顏清等人回來了。

“起來,是不是腳蹲麻了。”衛律伸手。

桑榆把手放在她手裏,站起來。

果真腳站麻了,站起來的時候腿一軟。衛律手用力往上提,把她摟在臂彎裏。

桑榆腳底像是沒了直覺,又癢又麻的感覺在整雙腿上蔓延。

“站好。”衛律說了一句,固定住桑榆,蹲下身在她腿上揉捏。

“癢。”桑榆撐着她肩膀笑說道。

“忍忍。”衛律大手有技巧地按壓幾下,讓血液循環。

顏清等一幹人在旁邊大眼瞪小眼,不敢說話。

這放眼整個辰國,也沒誰敢讓他們将軍蹲下身來。

找到了鹽湖,衆人沿着原路返回。

再過幾天就是茂市節了,這是蕪城最重要的節日之一。

各族各國人民聚在一起,相互交易。南來的,北往的,出貨的,進貨的。蕪城未來幾天将變得熱鬧非凡。

白飛百無聊奈地坐在城門口。

因為茂市節的原因,進城的人格外地多,城門口排着長長的隊。

他已經在這兒蹲守好幾天了,還是沒有看見衛律。

這管非不是說這幾天就回來嗎?不會是騙他的吧。

白飛嘴裏叼了一根草,坐在城門外的茶攤上,雙眼惆悵。

他不就是那幾天出去了嗎?怎麽一回來大家都不見了。

他好歹提供了重要線索,查到了什麽也不帶他一起。

哎,人心不古,可憐我一片好心啊……

噠噠的馬蹄聲從遠處傳來,排在了長隊的後面。

白飛一眼看見了混在人群中的王勇。

他從茶攤上起身飛奔過去,拍着王勇的肩膀,“哎,你們這也太不夠意思了。跑什麽地方去了,為什麽不帶我?”

“別拍我肩膀,我和你還不是很熟。”王勇說道。

“咱們好歹相處了那麽久,你怎麽能說我們不熟呢。”白飛這是真的心傷了。

這些人真是的,一點兒也不友好。

茂市節到了,南來北往商人衆多,城裏的各個客棧都住滿了人。桑榆穿過大街上比往常擁擠的人群。

她們今天要去蕪城最大的市場看看。

避過一個拉貨的馬車,桑榆看着上面一堆毛茸茸的東西,大聲問道:“律姐,這是什麽?”

“這是冒根,補身體的一種藥。”衛律答道。

“看起來好奇特,就像是一個大毛球一樣。”桑榆視線跟着馬車移動,這東西怎麽吃啊。

衛律提着桑榆的領子,止住她往前走的腳步,“我們到了。”

此時她們正停在一間小藥鋪前。

“不是去市場嗎?怎麽來這裏?”桑榆問道。

“我們先進去談點事。”衛律應道。

兩人一起走近藥鋪,濃郁的藥香味撲面而來。

店裏的空間似乎很狹小,到處堆滿了各種藥材。

店門口停下幾輛馬車,趕馬的人下車走進店裏大聲喊道:“掌櫃的,貨來了。”

“來了,來了。”簾子後面出來一個人,走過去和趕馬的人說着什麽。

桑榆和衛律走近後院。

“将軍。”一個中年人躬身走近。

“今年要收的藥材都差不多了。”中年人拿出一本厚厚的冊子,是藥品進貨清單。

衛律伸手翻看,點點頭。

“今年青粒子大豐收,多進一點,用最快的速度運到南邊去……”

桑榆在院子裏閑逛。院子很大,到處都堆着各種藥材。源源不斷的藥材正從外面搬進來。

有人一只手就可以提起兩大袋藥材,有的卻要兩個人才能擡起一袋。

桑榆蹲在走廊下仔細觀看,兩人一組擡藥的人,身體似乎都不是很好。

其中一人不時地咳嗽,另外一人左腿似乎是使不上力。

“你們都是律姐的兵,是在戰場受的傷嗎?”桑榆問道。

“是的,夫人。”有人擦了額頭上的汗答道。

“那你能告訴我,你們是怎麽受的傷嗎?所有上不了戰場的人,律姐都給你們安排好了生活嗎?”桑榆好奇地問。

那人看了桑榆一眼,欲言又止。

“你怎麽了?有什麽事就說。”桑榆繼續道。

“辰國歷一三四年,西南邊境敵軍入侵。那一場攻城之戰打得異常艱難,半個月之後,我們糧草已經耗完。”

“朝廷早已飛馬快報傳來消息,糧草本該在七天之前就到了的,卻一直遲遲未到。”

“押送糧草的,就是桑慎。”

那人說完,看了桑榆一眼。

桑榆臉上沒什麽表情。

“那後來呢?你們怎麽解決的?”她繼續問道。

“山城是辰國西南邊境的最後一道防線。一旦攻破,敵軍可長驅直入,深入我辰國腹地。我們因為缺少物資,很快就守不住山城了。”

“将軍下令全軍疏散城內百姓,棄城退守山林。然而對方攻勢太猛,撤退到一半,城門已經被攻破了。”

辰國歷一三四年。西南邊境。山城。

顏清從後方騎馬飛奔上來,大聲道:“将軍,城門破了。”

一聽這話,正在撤退的百姓們都慌了。原本還算井然有序的隊伍頓時亂了套。

嬰兒的大哭聲,混亂的腳步聲,互相推搡的聲音……

後方沖天的火光噼裏啪啦聲,叫喊聲,兵器碰撞聲……

衛律騎在馬上,目光嚴肅,嘴唇緊抿,沉聲下令道:“我把影隊交給你,護送老幼及婦女先行離開。記住,即使到了最後一刻,也絕不允許抛棄一個百姓。”

“将軍,影隊一直貼身跟在你身邊,從未離開過你。他們的使命就是保護你的安全。我可以帶我身後的小隊護送百姓離開。”顏清擔憂地說道。

“你的人根本不夠。影隊留下來協助。我去城門處,你抓緊時間轉移百姓。”衛律說完,雙腿一夾騎馬遠去了。

顏清看着衛律遠去,周圍突然多出了十二個人。

“放心吧,将軍,我至死也會把百姓都帶出去的。”他目光堅定。

城門處煙火沖天,衛律越近打鬥的聲音越大。

衛律從馬上直起身,雙腳在馬背上一點,直接飛身到了戰圈中心。

律軍力有不逮,節節敗退。

看見衛律過來,紛紛大叫“将軍”,“将軍”。

衛律一個挑劍,砍下敵方一位将領的人頭,大大鼓舞了士氣。

“衛将軍,你們這城門已經被我們攻破了。頑強抵抗是沒有用的,這城馬上就是我們蠻國的了。”對面一人朗聲道。

“想奪城,先過了我這一關。”衛律冷聲道。

她張嘴,清冷的聲音在戰場上空響起:“這山城一草一木,一土一泥,都是我辰國先輩為我們留下的。我們的身後,站着辰國千萬子民。他們的性命,将由我們守護。”

聽完這一番話,士兵們都熱血沸騰。

是啊,他們絕對不能退縮。這山城是辰國西南最後一道防線。他們的身後,還站着他們的妻子父母,辰國千萬的百姓。

第 19 章

胸腔裏戰意沸騰,渾身上下似乎都充滿了力氣。

他們是衛律帶的兵,他們守住這邊境敵軍多少次的進攻。

這一次,他們也一樣守得住,守得住這萬裏山河,守得住這千萬百姓,守得住這皇朝安穩。

“殺”!

“殺”!

“殺”!

喊聲震天。

衛律目光直視前方将領,手中長劍一轉,飛身直逼上前。

雙方将領激戰在一起。

“大家排好隊,婦女,老人走在前面。”顏清大聲道。

“不要亂跑,只有排好隊才能盡快進山。放心,我們會保護你們的安全。”

“相信我,相信将軍,她會保你們平安的。”

大家都知道衛律的實力,也十分地信任她。聽了顏清說得話,混亂的局勢終于得到了稍微的控制。

有人在撤離隊伍裏橫沖直撞。

顏清眉宇一凜,飛身上前将那人從隊伍裏揪出來。

“那是老人婦幼的位置,排到後面去。”他冷聲道。

“憑什麽他們是老人婦幼就要排到前面去。想活命時大家都是平等的。我要到前面去,敵軍馬上就要來了,我不想死。”那人被顏清拎到後面,整個人神情癫狂,雙手亂揮。

“憑什麽?就憑這是将軍定的。”顏清冷聲道。

他低頭在那人耳邊說道:“給我老實站在後面去,要不然,現在我就要你死信不信。”

那人被顏清陰冷的語氣吓到了,整個人癱在地上。一個士兵過來,把他帶到隊伍後邊去了。

發生了這一幕,人群中蠢蠢欲動的人都老實了,大家都老老實實排隊退城進山。

身後的喊聲越來越近,顏清不時地擡頭向城門口望去。眼裏露出焦急之色,人群也開始再次騷亂起來。

不少人崩潰地大哭,癱到在地上。

衛律留下的影衛把倒在地上的人從人群中拎到前方去,保證隊伍順暢前行。

“報!”一人騎馬從身後趕上來。

“将軍怎麽樣?”顏清趕緊問。

“将軍受傷了。”來人大聲道。

顏清心裏一緊,驅馬就要往後走。

來人立馬攔住顏清道:“軍師,将軍有令。不許派人去救援。盡全力撤退百姓。”

“軍師,請你快點。将軍快要撐不住了。”來人一抹臉上的血污,随及驅馬往後而去。

顏清緊緊握住手中的劍,在隊伍一側騎馬來回奔跑,大聲道:“大家速度再快點,不要的東西全部扔掉。”

過了不久,喊聲越來越進了,護送撤離的人本來就不多。

為了不保證踩踏事故的發生,士兵與影衛一直疲于奔走于百姓之中,把受傷的,腿腳慢的,癱倒在地的先行護送進山裏。

如今喊聲似乎近在咫尺,百姓對衛律的信任在失去生命的惶恐下根本不堪一擊。隊伍終于亂了起來。

大家都拼命往前跑,人群踩死的人不計其數。

本來士兵因為缺少糧食已經是強弓之末了,他們人數又少。如此一來,根本控制不住場面。

影衛從人群中拉出一個差點被百姓踩死的士兵。

“你們留在最後護送百姓進山,影衛跟我走。”顏清對自己的小隊大喊一聲,向後奔去。

他轉過一個拐角,與敵國大軍正面相對。

衛律站在最前面,以一己之力,幾乎拖住了整個敵國大軍的腳步。

律軍所剩不多。

“衛将軍,何必為辰國賣命。來到我們國家,我們君主許你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對面首領大聲喊道。

他的肩上包着白布,那是剛才被衛律刺傷的。

衛律一襲铠甲幾乎全被血浸濕,血水順着衣角往下流。她的臉上也不可避免地沾染上塵土與血污。雙眼冷靜。

“将軍。”顏清騎馬上前。

此時兩軍正對壘。對面的将領正試圖說服衛律叛變。

“人已撤退完了嗎?”衛律低聲問道。

“大部分已經撤完了。”顏清答道。

衛律沒理會對面敵軍的話,伸手做了一個撤退的手勢。

身後軍隊快速後退往山裏而去。

敵軍猛逼近來。

“将軍,你先退。我來斷後。”顏清大喊道。

其餘将領也聚過來。

大軍且戰且退,最終全部退入了深山。

衛律在隊伍最後,騎馬快速奔過山道。她看到沿途被踩死大量百姓與士兵,眉頭緊皺。

敵軍身後緊跟,被衛律事先布置的軍隊埋伏擋住。他們最終失去衛律大軍的蹤跡,只得退回山城。

臨時駐紮地,大夫解開衛律的衣服。

她背上,肩上多處傷口。尤其是腹部的一劍,湧出鮮血染紅了裏衣。只要再刺深一點,性命就有危險了。

大夫趕緊消毒上藥。

衛律臉色蒼白,一邊任由大夫治療,一邊和顏清說話。

“山道上如何那麽多百姓與士兵屍體?”

“敵軍臨近,軍隊控制不住。百姓混亂,發生了踩踏。”顏清答道。

“當時你為何不在那裏?”衛律冷聲道。

“将軍,我擔心你。”顏清說道。

“你這是違抗軍令。我說了,即使到最後一刻,也不放棄一位百姓。如果你在那裏,根本不會死這麽多人。”衛律不為所動。

“違抗軍令自己去領罰。現在是特殊時期,準戰後受罰。”

“謝将軍。”顏清也不反駁,應了一聲,退出帳篷。

……

衛律吩咐完事情來到廊下,見桑榆低頭蹲在那裏。

“走,我們去市場。”她站在她身邊說道。

桑榆蹲在那裏久久沒有動。

“怎麽了?”察覺到不對勁,衛律蹲下身擡起桑榆的頭。

看見她整個眼眶都紅了,眼淚留得滿臉都是。

“怎麽突然哭了,誰欺負你了。”她放輕聲音。

“律姐。”桑榆叫了一聲。她咬緊嘴唇,也不顧周圍人來人往這麽多人,撲在她的懷裏。

“怎麽了?”她伸手拍着桑榆的肩膀,淚水順着衣領流進去。

桑榆在她懷裏劇烈顫抖起來,哭聲也壓抑不住斷斷續續傳出來。

衛律起身把她抱進房裏,輕聲安慰。好半天才平複她的情緒。

“怎麽突然就哭了?”

“因為你欺負我。”桑榆撅嘴,眼淚流得太多,她整個眼睛又紅又腫。

“我怎麽欺負你了,哭得這麽厲害。你不知道我多心疼。”衛律輕吻她的眼周。

“我也心疼你。”桑榆說完,整個人都摟緊了衛律。

“他們跟你說了什麽?嗯?小情緒這麽大。”衛律輕聲問道。

“就那些事。 ”桑榆說了一句,感覺鼻子又酸酸的了。

“好了,好了,不哭,我們不哭。”衛律輕哄。

桑榆點點頭,可眼淚偏偏要自己冒出來。

“我不……不想……這樣的。”桑榆邊哭邊打嗝。

“我知道,我知道,我們不着急,慢慢說好不好。來,我們深呼吸,呼吸……”

這一天,兩人沒能去成大市場。

在後院呆了一下午,桑榆是被衛律抱出藥鋪進的馬車。

眼睛腫成兩個核桃,她都沒臉見人了。

“來,我上點藥。”衛律輕柔地塗抹藥膏在桑榆眼睛四周。

塗完藥膏後眼睛四周涼幽幽的,桑榆露出一個笑。

“傻,就為這事哭成這個樣。”衛律輕柔按摩眼的四周。

“我想看看你身上的傷。”桑榆請求道。

“都過去了。我現在不是好好地站在你面前嗎?”衛律說道。

“我想看看。”桑榆揪住她的衣角。

“行,行,給你看,可不許再哭了。”衛律說道。

“哭不出來了,眼淚都沒了。”桑榆嘟嘟嘴。

衛律眼角含笑。

受傷是兩年前了,如今身上的傷痕已經淡了。

“沒事的,大夫用了祛疤的藥,以後慢慢地就沒了。”衛律說了一句,放下身上的衣服。

茂市節城裏人聲鼎沸,桑榆坐在院子裏,也能聽到外面傳來的各種叫賣聲,說話聲,馬車路過的車輪聲。

她們這裏平時都比較幽靜,很少人來打擾。

桑榆心心念念又想出去。

大市場她還沒去過呢。

她跑進卧室照鏡子,眼睛已經消腫了。

“夫人,你要的酸梅湯來了。”夏草端着一小碗過來。

桑榆接過,坐在大樹下的綠蔭裏喝,沒一會兒就喝完了。

“我能再喝一碗嗎?”桑榆伸手比了一個一。

“不行,主人說了不能讓你喝那麽多的。你今天已經喝了兩碗了。”夏草搖搖頭。

“可你看你這個碗多麽小啊,兩碗還不抵一碗呢。”桑榆伸手拉起石桌上的小碗。這小碗只比她拳頭大不了多少。

“不行。據說人家小姐吃飯都用這麽小的碗呢。”夏草搖頭。

她站在一旁給桑榆扇風。

“難怪每次我吃飯都覺得你欲言又止,原來你是覺得我吃多了呀。”桑榆恍然大悟。

“可不是嘛!夫人你以前也沒這麽大的飯量啊。”夏草在一旁說道。

“那什麽,人總是要變的嘛。”桑榆坐在石凳上,雙手托腮。靈魂都變了,習慣什麽的還是要變的。

“我現在才十七歲,還是長身體的階段呢。”

要吃飯吃這麽一小碗,我怕是要修仙了。

“律姐要回來了,我去門口等律姐。你不用跟着我了。”桑榆說完,起身拿起一旁的小傘撐開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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