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臨冬

這一日,白鸩和梅道士在白公子家中住下了。

雖然人人都好奇白鸩看見了什麽,但誰都沒提這件事,只勸她好好休息。

白鸩醒來之後也十分淡定,一雙清澈的眸子平靜的讓人看不透。梅道士看她安然無恙,也放下了心。

只是,自醒來時起,白鸩卻再沒提出海一事。

梅道士看她一臉悠閑的模樣,還問她道:“你打算何時下水?這白公子可以幫你解決船只的問題。”

白鸩卻搖了搖頭,道:“不了,我改主意了,我要回中都。”

梅道士一臉驚奇,便好奇着悄聲問她道:“你可是在那鏡子裏,看到了想看的東西?”

白鸩微笑着,道:“嗯。”她沒否認,但她也不願多說別的。

梅道士在她旁邊坐了下來,嘆了口氣道:“明日你便要離開這汴州了。說起來,還有點兒舍不得。”說着,他摸了摸白鸩的頭。

“我有個和你一般大的孫女,在幾年前得病死了。她也是個可憐的孩子,爹娘都在水災中淹死了,落得她孤身一人。後來有天她突然吐血,找大夫一看,才知道她得了肺病,命不久矣。沒多久就死了。”梅道士說着很是惆悵,隐隐有些懷念,“人吶,總是會遇到生死離別的。”

白鸩聽了,也只是笑了笑,心中也有些沉悶。

吃了午飯,梅道士呆不住要出去街上閑逛。問她去不去,她搖頭拒絕,表示自己想在這休息一會兒。梅道士也沒強求,便自己一人出去了。

白公子依然在那涼亭裏坐着,黃鹂進進出出,向他彙報消息。他低頭說着什麽,又在桌上的之上提筆寫着什麽,按着手印。黃鹂在一旁給他研墨。好似十分忙碌。

待黃鹂走了,他閑下來的片刻,白鸩走了上去。

白公子見她來了,道:“姑娘……有事嗎?”

白鸩只輕輕笑了笑,往他對面一坐,道:“我有幾件事情想問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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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公子也笑着,道:“請問便是。”

白鸩悠悠道:“敢問公子真名叫什麽?”

白公子一愣,随即笑道:“在下全名叫白豈。”

“白公子,我鬥膽問一句,你可認識一個叫‘白鸩’的人?”白鸩幽幽一笑,意味不明。

“不認識,但聽說過。據說她已經葬身四皇山了。”白公子毫不隐瞞道。

“我知你這當鋪,賣的是消息,卻也是有失通的時候。”白鸩莞爾一笑,眼裏蕩起一絲戲谑。

白公子皺了皺眉頭,忽然擡頭,道:“莫非,你就是那白鸩?”

白鸩卻笑而不語,又道:“既然連你都不知道,看來這白鸩是死的徹底了。”說着也有些放心下來。

“白姑娘,你莫要擔心。我白某與你同姓,算來也有些緣分。至于你的行蹤,我斷然不會透露出去的。”白公子道,一臉真誠。

白鸩聽了,卻不屑地笑了聲,道:“據說天帝已經知道白羽的下落,正大力追查。我早已沒有什麽利用價值了,說出去也無法。”

說着,她又盯着他看了幾眼,頗有深意道:“白公子長得好生俊美,這張面皮,怕是花了不少心思吧。”

白公子一聽,頓時呆住了,轉而一陣驚訝。随後他也淡然一笑,道:“白姑娘真是好眼力,這麽多年來還從未有人瞧出我的真容。”

說着,便在臉上摸了摸,把面皮揭了下來,露出一張十分普通的面孔來。

白鸩瞧了,也只是靜靜笑着,什麽也不說。

他又道:“這張面皮确實彌足珍貴。我也是高價從一個道士那兒買來的。據說,還是從海上漂來的一具屍體上剝下來的。說來,白姑娘是怎麽認出我的?”他倒是真的好奇。

白鸩倏而沉默了,她不笑了,只用雙沉靜的眼望着他,道:“因為這張臉,是我的一位故友的。”

白公子聽了,一愣,不知說什麽好。斯人已逝,他用着她故人的面皮。見面瞬間,這肯定是百般滋味吧。

白公子道:“不知……”

白鸩卻打斷他道:“不打擾公子事忙了,我先回房歇息去。”說着轉身便走。

白公子看着她逐漸遠去的背影,也只好無聲嘆息。

第二日,她與梅道士和白公子道別。

白公子給她準備了些盤纏。她也換上了冬日的厚襖,穿了棉靴,戴上了棉帽。冬日來臨,天氣冷了。

梅道士與白公子是老相識了,兩人言談甚歡。都約着下一次見面的時間地點。

白鸩靜靜插嘴道:“那鏡子的事……”

白公子卻了然一笑,将扇子搖了搖,道:“不礙事。東西總是會有壞的一天。況且,先父曾說,這鏡子給我們白家帶來了無盡錢財,若是有一日它碎了,也不必難怪。在下深受教誨,此事不必在意。”

白鸩也點了點頭,告別了兩人,坐着往汴州的船走了。

臨走前,她看見梅道士依依不舍望着她,便向他笑着揮了揮手。這老頭其實還是挺有趣的。先前覺得有些無賴,但人卻是挺好。

岸上的兩人注視着她遠去,直到看不見了蹤影,才離開。

天氣開始變得有些凍人,轉眼間,已經是十二月末了。

這客船載了許多人,白鸩縮在角落裏,呵着氣取暖。手被凍得通紅,有些麻。

此夜,天上下起了雪。

起初是無數豆粒沙沙打在船篷上,像蠶明,歡快熱烈。冬季就這麽悄然降臨了。

船上的人們望着窗外的天空,紛紛驚呼“下雪了,下雪了!”有的竟掀開簾子,伸手去接那雪。看見雪粒在手中融化,滿滿都是歡喜。

這是初冬第一場雪。

半夜,天空開始飄起了雪花,聲音輕柔到幾不可聞。簌簌的雪花飄落在江面,一瓣一瓣,融入水中不見了蹤影。

船裏的人都睡了,衆人擠在一起,中間的暖爐裏木炭燒的火紅。

白鸩縮在角落裏,從船裏的窗戶往外看,能隐約看見幾片飄落進來的雪花,落在窗楞上。

那雪花落在暖爐上,滋滋融化,不見蹤影。

她坐着發愣,絲毫沒有睡意。

一夜後,早上一掀簾子,漫天雪白。這江面有些地方竟是結了冰。好在只是初雪,冰塊沒多久就融化了,漂浮在水面晶瑩剔透。

船夫站在船頭,撐着竹竿,說着得要加快點兒速度,否則水一結冰就麻煩了。

風呼嘯着吹了進來,冰冷的風鑽進脖子裏,惹得白鸩一陣顫抖。她捂了捂身子,擡眼,已是天明了。

又過了幾日,白鸩終于到了漓州。

一月未見,這漓州依然如上次來般威嚴。她遠遠看見城門上到處貼着告示,也許是捉拿陸意的吧,她沒有仔細看。人都已經不在了,看這些有什麽意思呢?

她朝掌心呵了口氣,呼出去的氣在空氣中凝成白霧,乍然消失。

又颠簸數日,白鸩終于到了杜家村。船在這停泊了。

船夫說,這兒離汴州不遠,天寒地凍的,若有人要去汴州,便搭別的船吧。

于是她随衆人下了船,在杜家村閑轉。

她本想去杜老哥家中看看,順便看看那狼女怎麽樣了的。可是想了半天,她還是沒敢上山去。她當初不辭而別,怕是很無禮的。如今去,倒是讓她顯得更加無恥了。索性便不去了。

她在岸邊走來走去。雪已經停了,露出陰沉沉的天來。地面上都是冰碴,踩上去窸窣作響。

白鸩記得,蘇九襄說,明年的今日他們在此會面。然而,今年卻還沒過去,她卻是拿到了他想要的東西。她要赴約,但這次她并不完全是為了那東西,卻有另一件事想确認。

然而,時候還早。明年,可得等好長時間了。

她在岸邊站了好一會兒,人來來往往,聽着船家吆喝,沒有幾個是往汴州去的。

一打聽才知,這汴州出了件大事。蘇家公子蘇九襄幾個月前出走,至今未歸,音訊全無。這下可急壞了蘇老爺。當初出去時還時不時托人帶着信兒回來,如今卻什麽消息也沒有。蘇家懸賞重金尋人,急的焦頭爛額。

白鸩自然知道他們是找不到人的。這蘇九襄早死了,連人都是假冒的。來未知,去未知,這可怎麽找。

白鸩望了望天,仰頭長嘆。

“姑娘……”身後有人碰了碰她的背。

她回頭一看,原是個駝背老頭,拄着拐杖,滿頭白發,正一臉試探看着她。

她用疑問的眼光打量了他一番,卻見他又問道:“姑娘可是喚作白鸩?”

她點了點頭,有些驚訝。她不記得認識這人啊。

“喏,姑娘,這是你要的東西。”那老頭從袖中顫巍巍掏出個錦囊,遞給她。

她好奇地接過,打開一看,裏面裝着個錦盒,和她有的那個錦盒,一模一樣。

她張了張嘴,不知道說什麽。

倒是駝背老頭說了:“前段時間來了個公子,他把這東西托付在我這。他說,若見到一個名喚白鸩的年輕姑娘,就把這東西給她。還說,他明年來不了了。”

白鸩急忙問道:“為何來不了?”

老頭喘着氣道:“他沒說,只說把東西給你,之後就走了。”人老了,走幾步便喘不過氣來。老頭咳嗽了幾聲,扶住拐杖緩氣。

“你怎麽知道我是白鸩?”她問道。

“那公子說,見到個脖子上塊胎記的女子,便是了。”說着他還用顫抖着的手指了指她脖子,果真,沒扣好的領子那兒露出一塊雪白的皮膚,上面有個胎痕。

白鸩暗嘆,那蘇九襄觀察的倒是仔細。

說完了,那駝背老頭便轉身走了,腳步蹒跚。緩緩走到船塢深處的房子門口,在那把椅子上坐下了。他掏出了煙鬥,點了煙草,抽了起來。

白鸩看着這兒匆忙路過的人們,感嘆世态是如此美好。冬季捕魚的漁船也多,來來往往,分外喧嚣。

她掏出自己的錦盒,把那個錦盒拼湊在一起,裏面出現了一副圖。上面是兩只鳳凰在飛,一雌一雄,嬉戲于祥雲間。她又摸了摸這兩個錦盒,內心五味雜陳。

等了許久,白鸩終于等到一艘去往汴州的船。付了錢,便跟着人擠了上去。

這乘船者甚多,白鸩被擠到了門邊,差點兒沒掉下去。好在她先一屁股坐下了,這才穩住了身子,在船上安定下來。

“不能再上了,裝不下了!”船夫看着不斷往上湧的人,連連道,一臉無奈。

但人們都急着回家,年事将近,歸家的人也多了。哪顧得上聽他的話,只一個勁往上擠。好不容易穩了,這船才不晃動了。

船兒蕩悠悠行駛着,一路往汴州去。

船上人一多,說話的也多了起來。這個說給自家老丈人準備了什麽禮,那個說一年裏出去見了什麽世面。聲音不大,但人一多久很吵。

白鸩靜靜聽着,一路到了汴州。

船兒又停了,白鸩接着搭下一艘船。臨近過年,這四處都開始忙碌起來,滿目紅色。

這麽過了好些日子,終于輾轉到了中都。

一踏入中都,滿目都是紅色,新鮮的爆竹氣息撲鼻,還有各種香燭氣,十分濃郁。四處張燈結彩,龍騰歡躍。

白鸩算了算日子,才恍然大悟,今日已是除夕了。

白鸩往自己家去,到了才發現那兒已經面目全非,房屋塌落,連那幾棵老樹都被坎了,只剩個木樁。

白鸩找人問了原因,才知,這片地被城中段家買去了。這段家的少主人頗有作為,自從和李家結親後,生意蒸蒸日上。現在,段李兩家已經是中都最大的商戶人家了。段家店面要往這邊擴展,便賄賂了官府買了這地皮。其實官府是巴不得賣出去,這地不吉利,有人買自然是很樂意的,況且還是段家主動上來送的銀子,哪有不接的道理。

這地皮買下來後,這邊便開始拆房子了。過不了多久,這兒便将成一條繁華的街市,擺滿琳琅滿目的商品。

白鸩有些欣慰。阿真倒算是做了一件好事。她站在廢墟面前看了最後一眼,便轉身走了。

“段少爺和李夫人要在內城門口為人寫門聯兒,大夥快去看啊!”白鸩走在路上,有人嚷嚷着從她身邊跑過,邊跑邊重複說着道。

聽到消息的人,都紛紛相望兩眼,然後都往那內城門去。白鸩聽了,也有些想去,然而最後想了想,還是作罷。才這麽幾個月,周遭的事物都仿佛過了好幾年般,一切都變了個模樣。如今,她不想去打擾這一切。她這個過客,可不能攪和了這池清水。

盛世太平,海晏河清。連皇帝都大發慈悲,在除夕之夜給路邊的乞丐們包了紅包,雖然也只有幾文錢,但買個包子饅頭還是夠了。人人都稱贊萬歲英明,這年過得很有氛圍。

到了晚上,煙花一個接一個,在內城門前放了起來。竄天猴啾啾一聲飛了上去,鞭炮噼裏啪啦不斷。鑼鼓喧天,飛龍舞獅,寶馬雕車,羅绮飄香,花光滿路。人們笑意濃濃,歡笑着,高唱着,很是熱鬧。

白鸩靜靜看着,忽地想起,古人有一首青玉案寫那元夕之夜,用來形容此時也不為過。

“衆裏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她眼裏望着繁華萬千,看到的,卻是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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