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選秀

三月十五，宜嫁娶，芒種，移徙，祭祀。選秀之日戶部早早就奏準在這日定下，再由戶部各個下屬部門通知各個郡縣，将适齡女子名單編輯成冊，送到戶部備案。

待待選女子入宮，再由宮廷主管選秀的部門，将冊子上的女子一一篩選，選拔标準繁多，主要有三，首先面容姣好，姿态柔美者優先，其次血統尊貴，豪門望族者優先，最後家教良好，端莊賢淑者優先。

與往年不同，今年又添一條，眉心帶紅，無論是痣還是胎記，都可直接入選。

這可增加了選秀難度，且不說其他，就這一條，許多村野鄉姑只要未婚眉心帶些東西，都争先恐後前來參加選秀，而每年選秀名額都是固定的，這就讓多世家女子望洋興嘆，上到朝野，下到民間，對今年選秀無不議論紛紛。

初次篩選後，留下三十多人，姿色品行出衆者寥寥無幾。太監看着嘆口氣，也不知道這大王葫蘆裏賣什麽藥。

那幾個留下的女子，整齊排成兩列，跟着總管太監李公公，從宣武門進入，女子們看見如此威武雄壯的宮殿樓宇，肅然起敬，都低着頭，緊緊跟着前面一個人的步伐。

李公公在前面翹着蘭花指訓話，“各位小主都是本次秀女中的佼佼者，但是否能在下個月的複選中得到大王的青睐，還未可知，在此期間由儲秀宮的蘭溪姑姑教你們宮廷禮儀，一并考察你們的琴棋書畫，刺繡女紅，各位主再此期間，可要安分點，切莫生事端，這宮裏可不是什麽好說話的地方，一個不小心受苦的可不只你自己。”

又饒過了幾個宮殿，李公公一直在前面絮絮叨叨，後面的人大多聽得仔細，也有人在其中竊竊私語。

李公公直起腰板，回頭往秀女中掃描幾眼，又咳嗽兩聲又道：“這宮裏呀！人多眼雜，別以為你搞些小動作沒人知道，可多雙眼睛盯着你呢，各位小主可走心些。”

來到儲秀宮，蘭溪站在門口迎接，後面跟着四個随從宮女。因為在宮裏資格較老，切待選秀女都無品級，故不用行禮。李公公将秀女帶到她跟前，秀女們整齊上前道：“姑姑好！”

蘭溪擡手示意不必多禮，又轉了一圈上下打量這批秀女道：“從今日起，我負責教各位小主宮廷禮儀，不論你們在入宮前，是何身份，既然來了這儲秀宮，就得聽我管教，也切不可憑着身份高低，多生事端，如若發現，我絕不輕饒，我相信各位小主都是聰明人，不用我多說。”

李公公跟姑姑辦完交接後，轉身離開了。

剛到儲秀宮，大家以抓阄的方式，被分到不同的屋子，三人一間。

一個小丫頭，挽着一個飛仙髻，穿着鵝黃色步煙羅裙，小臉圓潤粉嫩，眉心帶着顆紅痣，可惜有點偏左邊，手裏拿着一盒包好的糕點調皮可愛地進了屋內，看見兩個女子正在收拾床鋪。

邊上的女子身穿青色月牙長裙，挽着一個靈蛇發髻，裏面素銀色裹胸，稱得她身材豐潤，婀娜多姿，修長的手臂上套滿花紋銀镯，削瘦的下巴，櫻桃小嘴柳葉彎眉，天生一副美人臉，只是面無表情，還略帶殺氣，拒人千裏的感覺。

另一個穿藍色百褶羅裙，也似她一樣挽了一個飛仙髻，身材勻稱，楚楚之姿，袅袅似秋風，雖美得不似旁邊女子驚豔，小鳥依人的一舉一動更加令人疼愛，黛眉緊蹙。

小丫頭拿着糕點進屋，拆開包裝，将糕點拿出來，對着兩位女子說道：“兩位姐姐好，我叫九兒，請你們吃糕點。”

兩人同時擡起頭，看了看這個天真可愛，有些呆呆傻傻的丫頭，腮幫子吃得鼓鼓的，嘴角兩側滿是糕點屑，又低下頭，各幹各的。

“姐姐……”九兒看沒有說話，又叫了一遍，藍衣女子擡起頭，九兒将糕點遞給她說道：“姐姐快嘗嘗，可好吃了。”這小丫頭邊嚼邊說，臉蛋粉撲撲的，一臉貪吃相。

藍衣女子接過糕點，并沒有馬上喂到嘴裏，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問道：“你真名就叫九兒嗎？”

“才不呢！我真名叫靜兒，只是在家裏排行老九，大家都叫我九兒，後來就沒人叫靜兒了。”小丫頭咯吱咯吱地笑起來，還不忘把糕點往嘴裏塞。

“喔？那你多大了？”藍衣女子繼續探着小丫頭底細，這個小姑娘雖長得眉目清秀，憨厚可愛，可進了這深宮，信任二字，簡直想都別想。

“我到六月滿十四，娘說今年運氣好，選秀不看門第，只要額頭上有記號的女子都可入選，而我恰恰生了個它，家裏兄弟姊妹太多，都快揭不開鍋，若我選上了，就可以讓他們跟我一起榮華富貴了。”說着時候指指額頭的紅痣，一臉幸福的模樣。

藍衣女子臉上的微笑擴來了，心想如此天真，真是招人喜歡，不過估計也在這宮裏待不了多久。随即拿起手中的糕點，用袖子擋住，親親抿了一口，确實甜甜的。

另一個女子，不知何時，已經出屋，屋裏只剩下她們兩個人一起說說笑笑，不過大多是藍衣服女子問，小丫頭回答。

三個女子住得久了，也互相了解些。只是那個青衣女子，名就叫青衣，生來性冷，很不跟另外兩個打鬧嘻耍。

經過一個月調.教，蘭溪姑姑帶着秀女甩着帕子，小步往禦花園走去，百裏殺穿着黑色龍紋長袍扶着太後在園中賞初開的夏荷，看見秀女來到，便扶太後入座。

“參見大王，參見太後。”秀女整齊行禮道。

太後笑吟吟的看着秀女們，百裏殺擡手示意道：“平身。”

李公公上前大喊：“進行大選第一項，各秀女按咱家喊的名字，上前表演才藝。”

“第一個，寧寒郡太守之女青衣，下一個建安城大司馬之女邵清晗準備。”

女子着一襲青衣小步緩緩上前，依舊挽了一個靈蛇髻，發間僅着了一個碧玉棱花雙合長簪，光着腳丫，腳上綁着帶銀鈴的紅繩，突然手中一根綠色絲帶朝百裏殺太後的方向抛去，吓衆人一驚，太後也被吓得一哆嗦。

青衣在臺上翩翩起舞，鈴铛清脆悅耳，與舞姿渾然天成，衣角将一旁的梨花帶過來，飛花與她共舞，美得讓人沉醉。

九兒個子稍矮，在人群中墊着腳跟旁邊穿撒花煙羅裙的女子說道：“姐姐，你看青衣好美啊！”

女子出神的看着，若有所思，根本無心搭理，九兒繼續扯着她的衣袖搖晃，眼睛盯着前面，她敷衍地嗯了一聲。

舞畢，行禮告退，衆人還看得有些意猶未盡，百裏殺帶頭鼓掌大呼：“好！”。

司馬之女邵清晗上身着錦繡雙蝶钿花衫，下身穿月牙鳳尾羅裙，外披一件雲絲披風，身材高挑，眉眼清秀，卻看起來瘦骨嶙峋，弱柳迎風。

她報一把鳳尾七弦琴上前，纖纖細指輕輕撥弄琴弦，琴聲清揚婉兮，黛眉間一縷淡淡的愁絲從始至終，都未消散。

又輪了幾個女子，有的家世顯赫，有的靠美貌才華大顯身手，也有的自知無法入選，上臺草草了事。

“下一個洛靈郡司徒靜，……慕婉兒準備。”李公公，看見一個秀女前無籍貫，無身份，只一個名字，頓了一下，又想到今年選秀條件特別，便只報上了名字。

九兒瞪大眼睛，腮幫子鼓鼓的，心裏想道：“啊！怎麽就到我了，怎麽辦怎麽辦？”

李公公又拿着冊子往秀女堆裏叫了兩遍：“司徒靜，司徒靜！”

“啊！到”只見一個臉蛋胖乎乎的小丫頭，挽着兩個飛仙髻，左右各綁了兩條粉色絲帶，莽撞上前，嘴裏還嚼着東西，着急咽下，嘴邊滿是糕點屑，太後斜瞅了一眼細聲道：“唉，這樣的粗魯丫頭，怎麽也送上來。”下面的秀女也偷偷嘲笑，這樣沒教養的丫頭來選秀，哼，看她能選上麽！

百裏殺倒是饒有興趣的問道：“你今年多大了？會表演什麽才藝呀？”

或許是因為她眉間有一個紅色記號，又或許她名字帶一個靜字。

九兒終于咽完東西，用手擦擦嘴角，傻乎乎地道：“我今年快十四了，會唱歌。”

百裏殺哈哈大笑，便讓她唱來聽聽，小丫頭聲音稚嫩，唱的歌像小黃鹂清脆悅耳。

……

秀女逐一表演完才藝後，李公公上前道：“下面進行大選第二項，清顏。”大家面面相觑，都從未聽說有這一項，蘭溪姑姑也沒提及，太後也滿臉疑惑看着百裏殺。

只見一排侍女用雕花銀盆端上一盆盆清水，擺在秀女面前。

李公公上前，從袖子裏掏出一個翡翠白玉瓷瓶，往每個盆裏兌了幾滴，命秀女上前洗臉。

有些人稍稍惶恐不安起來，卻也不得不遵從旨意，洗完後，一部分秀女頭上的紅色記號，便蕩然無存。

太後瞅了百裏殺一眼，極為不滿。後來在留取秀女時，兩人似又起了争執，太後便起身怒氣沖沖帶着随從侍女甩袖走了。

李公公上前宣布：“寧寒郡太守之女青衣留牌子，建安城大司馬之女邵清晗留牌子，洛靈郡司徒靜留牌子……慕婉兒撂牌子……”

“名單上入選的小主，由蘭溪姑姑帶回儲秀宮等候賜封，其餘人等領了賞錢盡快離宮。”

入選的女子都有的興高采烈，激動不已，有的淡淡淺笑，意料之中。

百裏殺起身甩袖将手背在後面，欲要離開，一個秀女上前拽住他的衣角，楚楚之姿問道：“你當初說靜兒是伊人，如今可還算數？”

他猛然一驚，看着眼前這個姑娘，黛眉緊蹙，弱柳迎風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慕婉兒。”

……

“慕婉兒，留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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