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剩四個人

地蜈蚣雙腿一軟, 驚愕道:“玉嬸……玉嬸她不是住在飄飄閣中嗎?”

眼見那飛鸾劍還架在自己肩上, 雲倚風又不說話,地蜈蚣僵着一動不動, 腦海裏飛速轉了一圈, 主動告密:“我方才做好飯後, 敲了半天門也沒動靜,卧房裏沒人, 會不會是暮成雪幹的?”否則還有誰會如此膽大, 敢在風雨門門主的眼皮子底下行兇殺人?除了自己,賞雪閣內就只剩下一個神思恍惚的金煥, 那大哥莫說是行兇了, 路都走不穩當。

“去将所有人都叫來飄飄閣。”季燕然從房中出來, 沉聲道,“一個一個把話說清楚,昨晚都做了些什麽。”

地蜈蚣趕緊答應一聲,忙不疊跑了出去。玉嬸的屍首被暫時停放在院中, 上頭覆着幹淨被單。暮成雪來之後掀開檢查, 就見她表情扭曲, 脖頸處有一圈紫紅的指印,凄慘可怖。

“如何?”金煥問。

暮成雪答道:“沒中毒,也沒有刀傷,脖子已經徹底斷了,只連着薄薄一層皮,是被人活活掐死的。”

又是一個斷首橫死, 可柳纖纖已斃命,剩下的人裏……地蜈蚣蹲在地上,一邊往爐子裏塞炭火,一邊偷眼打量,喘氣都不敢大聲,生怕會被無辜牽連。

兇手不止一個。

這個事實,比酷寒天氣更能令人心底成冰。衆人分坐在廳中,彼此間形成了微妙而又脆弱的平衡,門外狂嘯的風雪與室內一片死寂形成鮮明對比,房間像抽掉了空氣的密封大甕,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地蜈蚣放下火鉗,蹑手蹑腳地想退出去,可手才剛摸到門簾,耳邊就已經傳來铮鳴拔劍的聲音。

“爺!諸位爺!”他駭得膝蓋一軟,“噗通”就跪在了地上,扯着嗓子假哭道,“你們放過我吧,我當真什麽都不知道啊!”

頭磕得“砰砰”響,卻半天沒人理他。地蜈蚣小心地收了聲音,擡起頭偷瞄一眼,就見暮成雪手中隕光劍已出鞘,正直直指着季燕然,而雲倚風的飛鸾卻抵在他心口,剩下一個金煥,手裏握着佩刀,也是滿臉殺意,看起來誰也不信。

“別……別自相殘殺啊,有話好好說,好好說。”地蜈蚣原不想勸,橫豎與這些人也不熟,可後頭又怕萬一真殺起來,自己身處其中也難幸免,便爬起來主動打圓場,“沒憑沒據的,況且不是還失蹤了一個人嗎?萬一是那岳之華幹的呢,快些将武器收起來。”

季燕然問:“你心虛什麽?”

暮成雪冷哼一聲,轉身出了前廳。

雲倚風的臉色也不好看,目光落向窗外時,就更怒火滔天。金煥知道他向來同玉嬸關系好,于是勸了一句:“門主請節哀吧。”

季燕然問:“金兄覺得此事是何人所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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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煥苦笑:“且不論那岳之華是否還在山上,這裏的活人除了三位,就只有我同暮成雪,難不成還能說是自己?”

地蜈蚣在旁幫腔:“我也覺得此事……該與金兄無關?”

“我昨夜未曾踏出過觀月閣半步。”金煥舉起右手,“願對天發誓。”

“我們自然是相信金兄的。”雲倚風道,“看着又要下雪,還是早些回去歇着吧。”

他這話極其敷衍,任誰都能聽出來。金煥原本還想說什麽,雲倚風卻已經離開前廳,打發地蜈蚣去拆了一堆閑置的門板回來,打算親手給玉嬸做一口薄棺。

金煥又對季燕然道:“季兄也不相信我?”

“我誰也不信。”季燕然倒是挺直率,“所以金兄還是請回吧,這種時候,人人只求自保,誰也顧不上誰。”

金煥喉頭滾動兩下,終是沒有再說話。

玉嬸被葬在了飄飄閣的院子裏,西北一角,鼓起一個小小的雪包。

地蜈蚣心神不寧地添好最後一鏟土,想起大嬸平日裏的慈眉善目,心底竟然生出幾分惶惶悲涼來。

先前還能說是江湖尋仇,不會殃及無辜,可現在連玉嬸都死了。

玉嬸同自己一樣,都是可有可無的小人物。

小人物的命啊,比起螞蟻都不如,對幕後那人來說,無非就是一刀一劍一瓶毒藥的事。

局勢詭谲,此時他甚至連季燕然與雲倚風也不信了,拖着疲軟的腳步,回到住處呆坐了整整一夜。

雲倚風也坐了整整一夜,從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深夜,一直坐到了東方翻出魚肚白。

廚房裏再度燃起袅袅炊煙,卻再也不會是玉嬸。半晌之後,季燕然端着一碗粥飯出來:“先吃點東西吧。”

雲倚風回神,嗓音嘶啞道:“多謝。”

“不會有事的。”季燕然站在身後,替他緩緩按揉太陽穴。雲倚風順勢靠過去,半閉着眼睛,還沒等放松緊繃鈍痛的神經,外頭便又傳來腳步聲。

這回來的是地蜈蚣。

他眼圈熬得漆黑,胸口劇烈起伏着,進門二話不說先跪在地上“咚咚”磕了三個響頭,頂着一腦門子雪扯起嗓子嚎哭道:“雲門主,我在吉白縣蒼巒山的董家老宅西院下,還埋着十壇金元寶,就當是付給風雨門酬勞了!”

話說完,還不等雲倚風開口詢問,就從懷中掏出一個白瓷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仰頭一飲而盡。

季燕然道:“喂!”

地蜈蚣雙眼一閉,雙手一張,四仰八叉歪倒在雪地裏。

斷氣了。

季燕然:“……”

季燕然不可置信道:“他瘋了?”

雲倚風從地蜈蚣手中抽出書信,掃完一眼後,遞給了身旁的人。

上頭是七拐八扭的狗爬字,先訴苦說自己無辜,又說不想被莫名其妙暗殺,久混江湖也是懂規矩的,絕不壞事,知道死人才最老實,所以願意主動喝下假死藥,求雲倚風能将他封在冰塊中,随便尋一個安全的院子放着。數日後藥效退去,人便會醒轉,也有辦法從冰裏出來,希望那時這座雪山已經恢複了太平,自己只想安全下山。

季燕然道:“許是怕你不答應,所以先一步将藥喝了。話說回來,江湖人做生意,都是這般強買強賣?”

“風雨門向來重信譽,收了銀子就要辦事。”雲倚風打量了一下地蜈蚣的“屍體”,道,“王爺,有勞。”

季燕然:“……”

原來這事又歸我?

雲倚風還在頭疼,胡亂許諾:“那董家什麽院裏的金子,分你一半。”

地蜈蚣四肢大張躺在眼前,別的先不說,光是看着也鬧心。季燕然無計可施,問:“要将他整個人都封在冰裏?”

雲倚風道:“是。”說完又叮囑,“封嚴實些。”否則只怕假死今晚就會變真死,這老賊得爆着眼珠子站床頭讨債。

季燕然四下看看,倒是有一口現成的假山池塘能用。他右手聚起一股真氣,凝神按在那厚重冰面上,只微微一錯,蛛網裂紋便自掌下蔓延而出,蕩漾的池水旋即翻湧上來,浮出碧波白沫。雲倚風站在一旁,看得稍稍驚訝——如此深厚的內功,哪怕放在高手無數的中原武林,估摸也能排進前五。

假死的地蜈蚣被層層澆上水,在寒冷天氣中凍成了一整坨堅硬的冰。

“好了。”季燕然剛洗幹淨手,轉身就見金煥走了進來。

院裏冰塊半透不透,裏頭一張被折射變形的巨大面龐,哪怕是在大白天,也驚悚如恐怖故事。

金煥心底轟鳴,當下就拔出長刀,警惕地看着院中兩人。

“金兄別誤會。”雲倚風及時出現,手裏拿着薄薄一張紙,“看過此信便知。”

金煥驚疑未定:“這又是什麽?”

“地蜈蚣是自己服了藥。”雲倚風将信遞給他,“只因不想卷入江湖紛争。”

金煥看完書信,一時也是心情複雜:“這……”

“我與季兄剛打算将他挪到飄飄閣後院。”雲倚風道,“金兄可要搭把手?”

金煥:“……”

他沉默地挽起袖子,将那冰坨同裏頭的“死人”一起,弄到了荒僻的後院。

賞雪閣裏,只剩下了最後四個人。

暮成雪依舊整日坐在屋頂上,用一塊雪紗圍住大半面容,眼底波瀾不驚,似乎這賞雪閣裏發生的所有事情,都與他沒有任何關系。

而相對來說,金煥則要緊張許多,也要失措許多。在“埋葬”完地蜈蚣後,他又弄了一批新的蛛絲銀鈴,将觀月閣牢牢圍了起來,整日将自己關在卧房中,如驚弓之鳥一般,任何風吹草動都能将其吓個面色煞白,精神幾乎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坍塌下去,連眼窩也變得青黑,走在路上像搖搖欲墜的魂與鬼。

雲倚風往溫熱的茶裏加了幾滴蜂蜜,那是玉嬸留給他的,有秋日裏存下的桂花香氣。

季燕然從外頭進來,肩頭落滿細小冰晶,掀開門簾時,一股回旋冰冷的風也趁機湧入,天色霧蒙蒙的,看架勢又要迎來一場暴雪。

“糧食快吃完了。”雲倚風放下銀茶匙,擡頭看着他,“賞雪閣裏的人也已死得七七八八,幕後主謀是不是該出現了?”

“或許吧,否則費盡心機布下這麽大的局,總不能就為了将你我餓死在山上。”季燕然試了試他的額頭溫度,“在屋子裏也悶了一早上,若是心煩,不如出去透透氣?”

雲倚風披好大氅,突然問道:“王爺練過蠱嗎?”

季燕然不解:“怎麽突然提起這個?”

“練蠱需在夏日,選毒蟲最精力旺盛的時候。”雲倚風一邊走,一邊慢慢解釋給他。将數百只精挑細選的毒蟲一起裝入甕中,任由它們自相殘殺,直到最後剩下最後一只,就是傳說中的蠱王。

季燕然聽出他的話外意:“你是說幕後那人想把我練成‘蠱王’?可這賞雪閣內的賓客,除了暮成雪還能稱得上‘精挑細選’,其餘頂多算小螞蟻,再來十個百個,也一樣都是白白送命,又有何意義?”

“就算只是小螞蟻,不也照舊有本事讓缥缈峰血流成河。”雲倚風輕聲嘆氣,走了一陣又問:“王爺與皇上關系如何?”

季燕然不假思索:“好。”

雲倚風看了他一眼,道:“哦。”

“‘哦’是何意?”季燕然笑笑:“民間怎麽傳?”

雲倚風雙手一揣,眉梢一擡,有樣學樣道:“好。”

季燕然揚起嘴角,替他撫去肩頭一點殘雪。

“那就好。”

此時山中黑雲重重,天地昏暗。隐隐的風號自群峰深處傳來,鬼泣一般,令人脊背生寒。

兩人一路低聲聊天,漫無目的順着小徑往前走,沿途路過各處暖閣,但見白梅閣門上挂着的銅鎖已凍成冰坨,半截紅繩在風裏瑟瑟飄着,流星閣的門前臺階也被覆滿厚霜,回想起初來那日的熱鬧沸騰、把酒言歡,也無非才過去了短短十餘日,卻已恍惚到如同隔世。

眼底掠過一道光,“噗嗤”一聲,是一只純白雪貂從屋檐洋洋得意踩雪而過。

雲倚風停下腳步。

季燕然很懂行情:“又想要?”

雲倚風理直氣壯,答曰:“王爺欠我的。”

季燕然笑着搖搖頭:“上回好不容易抓了來,你卻硬要放回雪中,行吧,等我。”

橫豎這裏不是漠北,不是王城,沒有半個熟人,所以蕭王殿下無論是想抓雪貂還是抓狗熊,都不會給大梁丢人。

他這一路追得極快也極輕,幾乎是踏雪無痕。那小貂兒原本正在悠閑散步,誰知突然就來了個黑影子在後頭窮追不舍,猛獸一般,眼看就要被提溜起來,它索性一頭鑽進了雪堆裏,只露出半截屁股在外頭,後腿一抖,專心致志裝起死來。

季燕然被這傻乎乎的小模樣逗樂,蹲下用指背撫了撫那如緞白毛,剛打算将它輕輕抱進臂彎,天邊卻突然響起一聲悶雷,“轟隆隆”自烏黑雲端滾落在地,沒有任何預兆,炸得人心口一滞。

而比雷聲更悚然的,是耳邊同時響起的銀鈴聲。

如同上次地蜈蚣闖入時一樣,大腦還沒有反應過來,尖銳急促的鈴音就已連成一片,叮鈴,叮鈴,像是下了一場密不透氣的雷霆暴雨,劈頭蓋來,打得人喘不過氣。

而隐沒在重重鈴聲中的,還有一聲幾乎要撕裂喉嚨的驚恐尖叫。

“啊!”

那是金煥的聲音。

凄厲如黑鴉泣血。

季燕然縱身趕了過去,而雲倚風比他更快一些,已先一步跨進大門。觀月閣裏狼藉一片,院中寒梅樹下,正蜷縮俯趴着一個人,臉深埋在雪裏,滿身是血。

“金兄!”雲倚風小心翼翼将他翻轉過來,探手一試鼻息,呼吸細弱蛛絲。

“先帶回屋吧。”季燕然道,“救活了他,或許就能知道誰是兇手。”

……

房間裏很暖和,火盆燃得正旺,桌上茶具也擺放整齊,杯中剩了半盞溫茶,能看出來,事發前金煥正在獨自喝茶看書,兇手應當是埋伏在院中,待他出門時才突然發起伏擊。

季燕然将那一身血衣割開,檢查後發現傷口只有一處——左胸被開了個黑洞洞的血窟窿,明顯是下了奪命死手。按說這金煥也是個運氣好的,旁人遭此重傷,只怕有九條命也難留,他竟然還能存得一線微弱生機,着實不易。

雲倚風從腰間香囊裏取出一枚丸藥,喂進金煥嘴裏。

季燕然不解:“是什麽?”

“風雨門的保命神藥。”雲倚風道,“服下之後能止血,亦能吊命。”

“還有這種好東西?”季燕然心思活絡,聽起來打仗時挺有用啊,于是問,“賣嗎?”

“賣,可也得先下山再賣。”雲倚風找出藥箱,命令,“扶住他。”

沾滿藥粉的繃帶接觸到傷口,金煥在昏迷中倒吸了一口冷氣,身體也跟着顫抖起來,似是将醒未醒。

季燕然看得眼皮子直抖:“雲門主這狂暴的包紮手法——”

“你懂什麽,這樣才能止血。”雲倚風雙手一錯,打好最後一個死結,“行了。”

“何時會醒?”季燕然問。

雲倚風洗幹淨手:“不好說,快則半個時辰,慢的話,一天一夜吧。”

季燕然點頭,又将掌心按在金煥胸前,緩緩渡了一股內力過去。原是想替他護住真氣,又隐約覺得手下的筋脈走勢不太對勁,細細試過一遍之後了然,對雲倚風道:“怪不得利刃穿心還能活,他的心髒天生偏右,這一刀并未傷及根本,之所以會昏迷不醒,一來因為流血過多,二來怕也是受驚過度。”

“哦?”雲倚風聽得稀奇,也試了試對方的心跳,松了口氣,“還真是,總算命大。”

季燕然往門外看了一眼,別有所指道:“暮成雪該來了吧?”

雲倚風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畢竟這賞雪閣一共就只剩四個人,傻子掰掰指頭也該知道誰是兇手。不過他坐回桌邊,想了片刻反而陷入遲疑,道:“若真是暮成雪所為,未免也太明目張膽了些,還是說他的功夫當真已經出神入化,遠勝你我,所以才敢如此肆無忌憚?”

季燕然提醒:“暮成雪功夫是高是低,難道不該是我問你?”

“第一殺手,功夫自然不會低。”雲倚風思索,“若按一年前的江湖排名,我勉強能與他戰成平手。”

季燕然聞言失笑:“殺手的命都懸在刀尖上,平日裏哪個不是勤學苦練,像雲門主這樣天天躺在軟轎子上讓人擡着走的,莫說一年,只怕三個月就會被他遠遠甩在身後。”

雲倚風瞥他一眼,未曾答話。

過了一陣,又道:“還有個岳之華呢。”

岳家的地盤,岳家的陰謀,按照這個局面,那岳家的養子似乎也該有些別的任務才合理,若說正躲在某個精妙而未被覺察的機關裏,默默窺視策劃着這一切,也有可能。

只是這麽一想,倒更加覺得毛骨悚然起來。

過了片刻,床上的金煥擠出幾聲細長呻吟,終于顫巍巍睜開了眼睛。只是他人雖蘇醒,卻依舊茫然看着床頂,半天也不見轉一下眼珠子,更別提是開口指認兇手。

季燕然只得在他面前揮揮手:“金兄?”

這一句聲音雖不大,效果倒是堪比當頭打鑼,金煥被吓得渾身一哆嗦,撐起胳膊将纏滿繃帶的身體往後一挪,不管不顧就扯起脖子慘叫起來——那煞白模樣,跟見鬼沒什麽兩樣。

雲倚風毫無防備,被他這一嗓子嚎得受驚不淺,險些打翻桌上茶杯。

“金兄,金兄!”季燕然雙手按住他的肩膀,“你先冷靜下來!”

金煥氣喘籲籲,雙目血紅,一臉木楞楞地盯着他看了半天,渙散的瞳仁才總算重新聚焦,可也沒清醒到哪兒去,只将他自己拼命縮到牆角,瑟瑟發抖目光警惕,死死看着房間裏的兩個人。

雲倚風試探:“金兄,你可還認得我是誰?”

金煥吞咽了一口唾沫,喉頭滾動,半天不見說話。

雲倚風頓時擔憂道:“不會是吓傻了吧?這還如何能供出兇手。”

“只要命還留着,總有清醒的一天。”季燕然視線落向門外,“不過你我能等,其他人卻未必有這個耐心。”

話音剛落,小院木門便被“吱呀”一聲推開。

像是感覺到了危險的逼近,金煥瞳孔一縮,不自覺就想躲。

雲倚風拍拍他的肩膀,權做安慰。

來人是暮成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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耽美 魚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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