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故人舊事
腳步聲越來越近, 一路踩着落葉與枯枝。
“沙沙, 沙沙。”
那夥土匪握緊手中大刀,虎視眈眈地靠近密林, 而雲倚風也撐着坐起來, 兩枚飛镖輕輕滑落衣袖, 在指間閃出暗光。
來人是個年輕男人。
他穿一身绛紫錦衣,腰帶繡金鑲玉, 上頭挂滿一圈玉佩香包, 還斜插了把折扇。手指很長,長得一點都沒浪費——少說也套了七八個戒指, 又是黑虎頭又是老翡翠, 明晃晃地舉在那裏, 就差把“有錢”兩個字刻在腦門上。
“咦?”見面前明晃晃一圈火把,他吃驚地停下腳步,“你們想幹什麽?”
我們想幹什麽?
土匪頭目喜得險些掉下眼淚。
月黑風高,無人密林, 地主家的傻兒子。
此時不搶, 更待何時。
他面色一變, 兇神惡煞就撲了上去,其餘人也趕忙舉着刀哇哇助陣,結果還沒等靠近,就平地飛出一丈五,“砰”一聲砸在了雲倚風身邊,也不知是跌傷了哪裏, 痛得整張臉都扭曲了,随手一抱就開始哀嚎,雲倚風眼前發黑,掙紮了兩下都沒能把這臭蟲甩掉,倒是又将自己生生逼出一口血來。
那土匪毫無防備,只覺得腦門上一熱,眼睛就被血糊滿,頓時五雷轟頂,“啊!我死了!”
雲倚風:“……”
林中慘叫不絕,那些土匪如沙包一般,被接二連三丢到水坑中,鼻青臉腫大哭求饒。年輕男子這才拍拍衣袖上的灰,走到樹前伸手:“哎,你沒事吧?”
雲倚風看着那纏金鑲玉嵌翡翠,周圍還要轉一圈紅藍寶石的豪華大扳指,再度有了想吐血的沖動。
眼前冒出金星,在昏迷之前,他發自內心地想,是真的醜。
Advertisement
……
木板床梆硬,上頭沒鋪幾床褥子,硌得脊背生疼。
腦袋邊也不知擺了什麽,三不五時就會飄來一陣汗臭味。
一只大蟲蹲在窗口,不斷發出破勺子刮碗一般的尖銳聲音。
“嗡——嗡——”
“嗡——”
跟催命符沒什麽兩樣。
連暈都暈得如此不安穩,雲倚風心髒狂跳、忍無可忍,猛然睜開了眼睛。
這是一間破房,名副其實的“破”,又漏風又發黴,床是用門板胡亂拼的,鋪了張看不出顏色的破布,枕頭上也漆黑一團,皺巴巴酸菜一般,看着像是被八百個狂野壯漢輪番睡過,櫃子上還擺了個豁口茶盞,裏頭結了一圈黃漬,剩下半杯粗葉茶,看清之後,雲倚風臉色白上加白,千萬別說他被人用這玩意喂了水!
“吱呀”一聲,房門被人輕輕推開,年輕男子端了一碗面進來,見他正在桌邊搖搖晃晃站着,登時被吓了一跳,趕緊上前将人扶住:“祖宗!”
雲倚風渾渾噩噩,氣若游絲:“哎!”
“……”
血中餘毒未退,雲倚風實在站立不穩,單手撐住桌子問:“這是你家?”
對方表情一言難盡:“閣下真是好眼力。”
雲倚風手腕發顫,扭頭看看那又黑又黃又油膩的床,實在不願躺回去,索性眼一閉,直直倒向桌子。
“喂喂!”對方一把接住他,拉過手腕一試脈象,躁動混亂毫無規律,自己也受驚不淺,二話不說将人扛回床上,擡掌按在心口。
雲倚風拼盡全力,從牙縫擠出一句話:“我能自己療傷。”
“哎呀,跟我還客氣什麽。”對方一邊替他打散淤氣,一邊又像發癔症一般,突然喜上眉梢道,“好不容易搶回來這麽一個絕世美人兒,自然要快些治好,本大王才好早日入洞房。”
雲倚風閉上眼睛:“有道理。”
“……”
這一昏迷,就又是好幾個時辰,再醒來時,房間卻變好了許多,是一處農家小屋,床褥也挺暖和。
年輕男子坐在桌邊,正在把玩那一堆扳指和玉佩,腕上還套着一串镯子,行動起來,大家閨秀是環佩叮當,他是環佩叮鈴哐當叮鈴哐當。
雲倚風掀開被子坐起身,深深呼出胸腔悶氣:“多謝江兄。”
對方原本還在醞釀下一輪的美人兒與土匪的戲碼,結果冷不丁被噎了這麽一句,如同角兒剛吊開嗓就被拆了戲臺,頓時垮下臉來:“認識我啊?”
雲倚風道:“是。”
想認不出也難,這一堆又俗又貴又眼熟的扳指玉佩,還有當初在王城時,老太妃從宮裏挑的料子,親手縫的绛紫錦袍——除了時時刻刻被王府衆人挂在嘴邊的、那位吊兒郎當的大少爺江淩飛,還真想不出旁人。
否則昨晚在樹林中毒發時,他也沒底氣暈得那般理直氣壯,無牽無挂。
“這是何處?”雲倚風又問。
江淩飛清清嗓子,将事情大致說了一遍。
他先前一直在芙蓉城游歷訪友,前一陣剛接到太妃送來的新衣與書信,說望星城裏出現了紅鴉教餘孽,季燕然正在查,便趕過來想要幫忙,結果恰好在密林裏遇到了毒發時的雲倚風。
那夥土匪是附近村落裏幾個好吃懶做的小混混,家裏窮得揭不開鍋,就想跑出來劫富濟自己,結果實在太倒黴,人生第一筆買賣就遇到了風雨門門主與江氏三少爺,被打得鼻青臉腫不說,還要一瘸一拐,擡着昏迷不醒的雲倚風回“山寨”療傷休息。
“結果就是幾間破爛草房,連床厚被子都沒有,又髒又臭。”江淩飛道,“我沒辦法,只好又把門主搬到了這錢家村。”
至于鋪滿方桌的扳指戒指玉镯玉佩與香包,一小半是要送給太妃的,另一大半是按照季燕然先前的加急書信,特意替雲倚風準備的——果然就如承諾中那樣,全部又大又豪華,五顏六色,富貴逼人!
江淩飛豪氣萬丈:“如何?若不喜歡,我讓工匠再加粗一圈!”
雲倚風冷靜推辭:“看江兄戴了一路,像是愛不釋手,還是自己留着吧。”
“我那是走到一半包袱破了,不得已才挂在身上。”江淩飛替他倒了杯水,“雲門主似乎中毒不輕,還是在此多休息幾天吧,我要去水井口鎮,今晚就得動身,耽誤不得。”
聽到這個熟悉的名字,雲倚風皺眉:“水井口鎮……是為了當年的事?”
“當年什麽事?”江淩飛停下動作,警覺地與他對視半天,試探,“不是吧,王爺連這種事都委托給了風雨門?”
雲倚風點頭:“所以今晚我們一道出發。”
……
這些年間,江淩飛一直在替季燕然查白河的事,也是最近才有了進展。
他尋到了一位老人,相比起前幾日嬸子說的“王家大哥”,老人知道的事情更多,怨言也更多。
面對這兩位找上門的年輕人,他撐起病弱的身子,顫聲道:“當年那些官差,都不是人,是鬼!我快死了,無兒無女,什麽都不怕了,你們坐下,坐下,我慢慢說。”
老人的年紀已經很大了,卻沒有糊塗,依舊能清晰地說出那段動蕩歲月,也記得那兇神惡煞的邱家父子幾人,誰若不聽他們的、膽敢反抗不搬,就走不得夜路,否則定會被人打斷胳膊打折腿,再不搬,就火燒糧倉,讓你沒飯吃,或者将你從被子裏拖出來,拿麻繩捆在林子裏,扒光衣裳任蚊子叮咬,還有綁架兒女的、放毒蛇的……比索命厲鬼還要狠毒。
“也有報應。”老人咳嗽着說,“那邱大的媳婦,就是在幫兒子放蛇時,被活活咬死的。”
雲倚風替他撫背,又想起了那段童謠。
所以這當真是受害者的以牙還牙,連死法都被精心設計過。
“可都不要緊,放蛇、打人,都不要緊。”老人繼續說着,“手段再狠毒,至少官府是想讓百姓搬走,是想讓大家活着的,可後來就變了……後來,他們沒了銀子,也沒了耐心,再遇到不搬的,也不勸了,打開閘門,多硬的骨頭都能沖走。”
江淩飛抓緊時間問:“有證據嗎?”
“有證據,我親耳聽到邢大人說的,我那時候去……去……親耳聽到他們在房間裏說,接到命令,說來不及了,要提前開閘,我聽到了……”他情緒驟然激動起來,倒抽幾口涼氣之後,竟身子一歪,重重栽在了床上。
雲倚風試了試老人的鼻息,片刻後道:“已經走了。”
江淩飛卻無暇顧及這個,只皺眉看他:“你知道邢大人是誰嗎?”
雲倚風點頭:“知道。”
先帝一朝時的丞相大人,也是輔佐李璟治水的頭號大臣,當時邢褚所能接到的“命令”,只能是來自于……當然,還有一種可能,就是他表面雖忠心耿耿,背後卻另有其主,可若這樣,那邢褚這十幾年間費心費力,替李璟隐瞞提前放閘一事,處處維護關愛,鞠躬盡瘁擁他坐上龍椅,又作何解釋?
江淩飛道:“而且這位邢大人在兩年前,已經病故了。”想問也無處尋。
雲倚風替老人合上圓睜的雙眼。
……
在水井口鎮的行程後,李璟的嫌疑非但沒有被洗清,反而又加重了幾分。
出錢雇人安葬完老人,官道上,江淩飛抱拳:“這包袱雲門主先拿着,既然紅鴉教只是一場虛驚,那我就先回芙蓉城看小紅了。”
雲倚風問:“小紅?”
江淩飛壓低聲音:“我的老相好!所以耽誤不得,告辭!”
說完腳底抹油就想溜,卻被雲倚風從後領一把扯住:“我對朝廷的事不熟,你随我一道去望星城,将邢大人的事說清楚。”
“不是,一共就幾句話,有什麽好讓我——啊!救命!光天化日,強搶民男啊!”
他扯開嗓子幹嚎兩聲,見對方不為所動,只好讪讪收聲,無奈道:“這事我不敢說,我勸你也別說。”
雲倚風停下腳步:“為何?”
“皇上與王爺,關系微妙着呢。”江淩飛嘆氣,“白河改道,都已是十幾年前的事情了,随便編兩句謊,哄個皆大歡喜,天下才會太平,這道理,不用我教吧?”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