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顯而易見, 溫別玉被這個突然偷襲弄蒙了:“我, 我的……”
“你沒有丢掉。”俞适野語氣篤定接上話,順便卡住溫別玉可能會扯出的一種解釋。
“我的……在家裏。”溫別玉說出來了,“被我收在家裏頭, 我要回去找找。”
“正好今天是星期天,我們可以一起回你家找東西。”俞适野立刻提出建議。
“不, 不用了。”溫別玉可算把話說利索了,“特意跑一趟怪麻煩的, 等我明天下了班順路過去找找吧。”
說完這句話,溫別玉已經進入了備戰狀态,等着俞适野接下去的種種追問。
他白準備了。
得了回複, 俞适野露出一個溫柔的微笑, 仿佛剛才咄咄逼人的并不是他。
“是嗎?那就依你。”
整個周日,就在溫別玉微微的緊張中平安過去了。
俞适野并沒有在這天對溫別玉乘勝追擊,他早有全盤計劃, 優哉游哉度過周日假期, 并在第二天的下班的時候,他提前一些,來到溫別玉的公司底下,耐心等待。
冬日的太陽總是落得早,鋼筋水泥的大樓亮起屬于夜晚的霓虹的燈, 變幻着将城市妝點得五光十色。
俞适野沒倚着路燈, 單手插兜裏,悠閑地抽着一根煙, 看煙霧迷蒙了燈光,迷蒙了一個個下班出來的歸人……等這根煙抽完了,他站直身體,撥通溫別玉的電話,将心中那一點點促狹,很好的藏在被煙熏得沉了些的嗓音裏:
“別玉,我下班沒事,繞過來接你了。你下班了嗎?”
“你過來了?”電話裏那頭的回複十分驚訝。
“對,就在你窗戶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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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麽知道我窗戶是哪一個……”
“你們大樓一樓有貼公司的牌子呢。”俞适野低笑出聲。
說完這句,仰頭望天的他就看見其中一扇窗戶裏探出來個腦袋,這腦袋向下看了片刻,縮回去,并在不到五分鐘的時間裏走出大樓,來到俞适野的身旁。
溫別玉走近了,一絲煙草的氣息在冷冽的風裏纏上他的鼻端。
“抽煙了?”
“你不在時總是比較難熬,得做點什麽轉移注意力。”俞适野輕描淡寫解釋一句,同時嗅了下人,“你的瘾比煙草大多了。”
溫別玉擡眸看了眼俞适野,眼角微彎,又站得近了點。
他不抽煙,對煙無所謂讨厭或喜歡,但現在俞适野出乎意料地适合煙草味。它是一劑萃取劑,在濃郁的香甜之中添加上一絲沉澱後的醇厚,像杯黑咖啡。
***
無論什麽時候,相戀的兩個人在一起,總嫌時間過得太快。
俞适野和溫別玉過二人世界的時候,一不小心,玩得太遲,等兩人回過神來,已經将近午夜十一點了,俞适野看了眼導航,有點為難:
“現在回去還要一個半小時,太遠了;要不去你家過一夜?”
“……”溫別玉。
他家距離這裏近倒是近,半小時就夠,但是,家裏還有些東西沒有整理……
“也要半小時,說近也不算近,有帶身份證嗎?要不然我們找家附近的酒店,開個房間睡覺?”俞适野繼續提議,以退為進。
他這麽一退,溫別玉倒是下定了決心。
“去我家吧,家裏住比外頭住舒服。”
“也行。”
俞适野神色自然地開導航上路,順便在心裏,給自己比了個拇指。
半個小時一晃就過,第二次踏入這裏,從進玄關開始,俞适野就在怡然自得地跟着溫別玉,左右張望,盡情觀察屋子裏的一切。
俞适野觀察着屋子,溫別玉觀察着俞适野,暗自等待着……
“對了,”俞适野說,“正好到你家了,順便找找戒指吧?”
“應該放在書房裏,我進去找。”溫別玉一秒不差,立刻回答,答完就轉身向書房走去。
俞适野:“……?”
他略帶疑惑地瞅了溫別玉一眼,不知怎麽地,仿佛從對方的背影裏看出了迫不及待和智珠在握來。但對方這麽爽快,總是……好事吧?
俞适野沒有跟上去湊熱鬧,溫別玉進了書房,他就往卧室走,也沒想要幹什麽,只是閑着逛逛,看看自己男朋友的房子。
開了卧室的門,映入眼簾的,是一間收拾得很整潔的房間,連床上的被子,都平鋪得一絲不茍。
俞适野走了一圈,看見個微微打開的床頭櫃,應該是主人離去的時候太過匆忙,以至于沒有好好地将它關閉。他上前幫了一手,将床頭櫃推進去,把縫隙給閉合。
緊接着,他又看見這個床鋪的斜對面位置發現了一副挂着的日歷,日歷下方的記事處被溫別玉寫上了些工作記錄,看着都是比較緊要的,大概正因為如此,才被挂在這個一睜眼就能看見的位置吧。
俞适野這樣想着,突然發現日歷上的一個日期被紅筆圈上了。
他瞬間沉默。
這個日期,是溫別玉爺爺的忌日。
俞适野走近了,他看了這個日子一會,開始翻動日歷,十二個月份十二頁紙,只一會就翻完。将日歷從頭到尾看了一遍的俞适野,臉上的沉郁變成了詫異。
一年裏,溫別玉只在兩個日子上畫圈。
一個是他爺爺的忌日。
另外一個,居然是……
“小野!”一聲招呼适時從隔壁傳來,溫別玉揚聲道,“我找到戒指了。”
俞适野放下手頭的東西,轉到書房。
書房就和隔壁的卧室不太一樣了,溫別玉可能是還沒來得及收拾或是經常在這裏工作,東西比較雜亂,其中一個格子被清空了,還沒來得及擺上東西,別的格子也沒完全整理好,歷史的類別中摻有冒險類書籍,全是圖片的建築書中居然夾雜着好幾本鬼故事。
看到鬼故事,俞适野應激似地想起來了。
有那麽一段時間,自己十分癡迷鬼故事,明明害怕,還非要看,還有個特殊的看鬼片的技巧,那就是讓溫別玉坐在自己懷裏,他先圈着溫別玉,再拿起書……
那時候他要面子,還沒在溫別玉面前表現出自己怕鬼,導致很長的一段時間,溫別玉都覺得自己用這個坐姿是在變着法子吃他的豆腐……
突然還有點想回味下這些過去了。俞适野暗暗想着,暫時沒說,只将目光轉向站在辦公桌前的溫別玉,和他手中的戒指上。
他走近了,看清戒指。
乍看上去沒什麽問題,但将兩枚戒指一對比……
俞适野擡起了自己的手,他手上的戒指經受了歲月的風霜,深沉內斂,暗淡無光;溫別玉手上的戒指,則鮮亮嶄新,Biubiu閃着光,拿眼前一看,都能當鏡子使。
兩廂對比,結局慘烈。
明明是同款對戒,一個變成老菜幹,一個依然小鮮肉。
俞适野看了半天,問溫別玉:“你是把它送去韓國整容回來了嗎?”
溫別玉幹巴巴:“……我會定時打理首飾。”
俞适野:“哦……”
溫別玉:“比如把它們送去清洗擦拭。”
俞适野:“哦……”
俞适野仿佛是相信了,他接過戒指,垂眸幫溫別玉套上手指,不知是否是巧合,當俞适野将這枚戒指推到溫別玉無名指指根的時候,正好和他指根處深深的烙印重合了。
他連着戒指将溫別玉的指根摩挲片刻:“既然找到了,就戴上吧,等過兩天我也把手裏頭的戒指送去洗一洗,把上邊氧化的那層洗掉,也好和你配對。”
溫別玉幹幹一笑。
俞适野慢悠悠說了半天,忽地殺個回馬槍:“對了別玉,我看你書房的書架有點亂,我幫你整理下吧。”
“不用了!”溫別玉脫口而出,“放着我來,你別動!”
俞适野望着人。
溫別玉瞬間懊惱……時間太晚,腦細胞都猝死了,這反應,太過激了。但此刻也只能努力彌補:“……別人整理房間,我會找不到東西的。”
“哦。”
俞适野意味深長答應了,很體貼的轉移話題:“時間有點遲了,我們準備休息吧。有換洗的衣服嗎?幹淨的牙刷杯子呢?”
“有。”溫別玉立刻說,他像得到了個解放指令似猛松一口氣,大步進入卧室,翻出一套自己沒穿過的紫色絲綢睡衣給俞适野。
俞适野接過睡衣,滿意颔首:“是我喜歡的材質和顏色,你的品位和我越發貼近了。”
溫別玉看着很想拿個什麽東西丢到俞适野身上。
俞适野又看了一眼衣服的尺碼,當下驚訝道:“是我尺碼,這是你特地給我買的嗎?”
“……不。”溫別玉面無表情,“一不小心買大了。”
俞适野覺得自己要是再說話的話,很可能真的會被投球手擊中,他明智地相信了溫別玉,捧着衣服,進了浴室,才剛關門,溫別玉就擠着門縫進來了:“新的杯子和牙刷在鏡子後,你找找。”
“知道了。”俞适野揚聲回答,先将衣服放在架子上,接着掃了眼洗漱臺。
洗漱臺上沒什麽特別的,就是一套灰色的牙刷套裝。
對于溫別玉而言,白色太亮,黑暗太暗,用中間調灰色,恰恰好。
他打開鏡子,看見鏡子之後放置有一套和洗漱臺上同樣的牙刷套裝,只是顏色從灰色變成了紫色。
紫色。
俞适野從架子上拿起了杯子,拿到那套睡衣旁邊比劃一下。
同色系同深淺,看着就是一套的。
他收回手臂,放下杯子,又去開浴室的其他櫃子,從中找到了毛巾,浴巾……這裏所有能成雙對的用品,都是成雙成對的,只是一樣放在了外頭被使用,一樣收在了櫃子裏,等待它們不知何時會降臨的主人。
俞适野回到了鏡子前,他對着鏡中的人自語:“……是有點奇怪啊。”
這些蛛絲馬跡,一個可能是意外,兩個可能是巧合,三個四個五個……就叫答案呼之欲出了。
俞适野沒有立刻出門。他按部就班,先刷牙,再洗澡,耐心地做完睡前應該做的步驟,順便接着這個空裕再将自己思路整理一遍。
随後,他擦着頭發一路來到卧室前,見卧室裏沒人,也不進去,幹脆倚着門等還在隔壁書房收拾的溫別玉。
也沒等太久,五分鐘後,溫別玉就自書房出來。
緊趕慢趕總算把書房收拾完畢的人累得夠嗆,身上都出了層薄汗,眼見俞适野出來了,就說:“你先上床,我去洗個澡就來。”
“別玉,”俞适野喊住人,慢悠悠,“你卧室的床頭櫃打開了。”
果不其然,這人背脊一僵,火速回身,探望床頭櫃。
“但被我關上了。”俞适野大喘氣式把話說完。
“謝謝……”溫別玉一句沒說完,俞适野又插嘴。
“上回我跟你到這裏來,讓你先進來收拾五分鐘,你收拾得就是這個櫃子吧?是不是把放在臺面上的東西收拾到櫃子裏去了?畢竟光禿禿的床頭櫃看着還挺奇怪的。”俞适野再次說話,他正在一步一步的完成自己的小推理。
溫別玉僵住了。
他站在原地,可心髒開始嘭嘭嘭地慌亂跳動,失了序般。
俞适野還在說話,不知不覺,他的聲音變得低沉很多,低沉而溫柔:
“讓我想想,一般能長期放在床頭的東西不多,需要收起來的東西就更少。所以……那不會是一張相片吧?你放在床頭的,是你前夫的相片。”
慌亂的心跳驟然停頓,溫別玉愣住,他張開嘴巴,想要說話。
在此之前,俞适野含着笑,望着人,缱绻的情愫藏在他的眼裏,重疊地凝聚成一道透亮的光,覆上他的瞳孔:
“真是想不到啊。原來在你這裏,我們結了婚,又離婚,再結婚,都二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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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