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掏自己行囊。蕭寧自懷裏掏出一個瓷瓶,道:“在下這裏有生肌斷血散……”
老黃笑道:“不必了。我此生執作武學,早入了魔道,欺師滅祖,無端殺戮,罪孽深重。若非小靳之言,使我醍醐灌頂,不知還要在塵世混跡多久,傷害多少無辜。今日來,便是要了卻塵緣,又何須執作。小靳,麻煩你替我拔出來吧。你帶我入世,又帶我出世,也算有緣了。”圓真圓空兩人聽他所言,跪下泣道:“師祖……”
小靳聽他平靜地說着生死,心中不知為何一酸,險些垂下淚來。他搖頭道:“不行,我不能讓你死!我……我……我身上的寒氣,你還沒替我消呢!”
老黃道:“這本是我的孽業,卻要你來受。不消你也是死,消也是死,你不如跟我一起化去如何?”
小靳打小在道曾身邊長大,知道化去就是死去,可不甘心,使勁搖頭。
老黃嘆道:“癡兒。你坐到我身前來。”
小靳依言坐到老黃面前,背向着他。老黃伸手抵在他背上,低聲道:“我只能運功在你體內,與先前寒氣相融。然而這并非你的內息,你必須自行修煉多喏阿心經,至少十年,方可用自身之氣化之,否則,終有一日,這些內息會害你性命,切記切記。另外,我将畢生功力傳與你,必有急功好利之人欲取你性命。在場諸人中,惟有蕭施主與那對夫婦知道順應天命。你好自為之吧。”
剎時一股氣流突破小靳命門,如怒濤一般沖入小靳體內。小靳尖叫一聲,但随即鎮定下來,只覺這一次并無疼痛,亦不寒冷,反倒暖暖的,竟然說不出來的舒坦。不到一盅茶的時間,這些暖流經任、督二脈源源不絕彙入氣海丹田,接着又沿着身體內各條經絡前行,進入手太陰肺經、手少陰心經等經絡時,原先的寒氣與之一觸,頓時消于無形。
只聽老黃道:“你自己運功罷。”小靳會意,忙運起多喏阿心經。他心意一動,但覺氣海內一股熱流順着以前那道微弱的暖氣運行的路徑快速流動起來,再無一絲阻礙。他心中大喜,試着運了兩周天,只覺全身前所未有的空靈輕松,仿佛只須一蹬腿,就可騰空而起……
忽地隐約聽見“噗”的一聲,跟着圓空圓真兩人同時哭叫道:“二師祖!”小靳吓了一跳,忙睜開眼跳起來,只見老黃背上有一炷血噴射而出,那一支箭卻不見了蹤影,想來應是他強行運功逼出去了。
小靳突然大怒:“媽的!哭個屁的喪,快點救人啊!”扯下衣服,沖上去想要堵住傷口。圓真圓空兩人也趕過來往上抹傷藥。但是血流如注,衣服瞬間便被浸透,而傷藥也悉數被沖走,怎麽也止不住。
蕭寧單膝跪在老黃身前,向他施禮道:“大師此去,可有偈語示于世人?”
老黃淡淡地搖搖頭。
蕭寧道:“林晉大師圓寂前曾頌過一偈:佛用一切法,以度一切生。我無一切身,何須一切法?”
老黃閉目冥想了一陣,道:“師弟的修為始終在我之上……他認了那孩子麽?”
蕭寧道:“沒有。大師圓寂前,手書‘不認’二字在胸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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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黃露出不忍的神色,嘆道:“師弟,你明明已經悟得,為何仍如此執作?難道……對那孩子的愧疚,你……你始終……”
他閉上雙眼,身體慢慢委頓,道:“小靳……來……送我一程。”小靳走到他面前,見他的臉已白得發青,眼窩、鼻梁俱已塌了。他知道人到了這地步,已無法再救,想起這些日子來與老黃朝夕相處的情形,其實一直以來都賴他照顧才活到現在,再也忍不住,撲在他身前放聲大哭。
老黃撫摩着他的頭發,道:“他……他是我此生……開悟之人……你們……替我看……看……看護……”吐出最後一口氣,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