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2)
慕容垂等所有的士兵都安靜下來,方放下長槍,一彎腰,脫下了厚重的盔甲,将鷹羽頭盔也摘下,舉在空中用力揮着,大聲道:“我,慕容垂,乃遼東之虎!現在與趙清河郡主比武,生死自便!若我獲勝,趙國臣民一律歸附我燕國,若清河郡主獲勝,自行離去!我遼東的大好男兒,不是欺負婦孺的孬種!”
此言一出,數萬将士一起振臂高呼:“比武!比武!比武定生死!”一時聲勢浩大,震得山巒都在顫動。一名士兵奔到阿清身前,解下刀與弓矢,雙手呈上。阿清只拿了弓矢,取了一支箭。
慕容恪身旁的白末宇聞言變色,忙叫道:“駕前武士,速将慕容垂拿下,治以……”
慕容恪淡淡地道:“慢着。傳我的令,全軍為龍威将軍吶喊助威。”
白末宇急道:“王爺,此關鍵之際,不可心慈手軟啊!傳國……”他下死力吞回後面兩個字,看了一眼周圍的軍士,策馬沖到慕容恪身旁,壓低聲音道:“……事關我燕國之運數,千秋基業,絕不可使這些羯人走掉一個!”
慕容恪回頭看他一眼,眼中有一絲得意,也有一點嘲弄。他用馬鞭遙指山崗上那個舉盔高呼的人,笑道:“千秋基業,需要的是勇氣與仁義。将來關乎我大燕命運的,就是那裏,你難道見不到麽?”
“王爺!”
慕容恪不再看他,一拉缰繩,喝道:“傳令,若龍威将軍勝,蕩平此地,一個不留!若落敗,軍法處置!”傳令官應了,正要離開,慕容恪道:“慢着,給我大聲地傳下去!”說着策馬沖下山坡。
他的黑騎親衛隊旋風般掠下山崗時,一名傳令兵手持令旗,縱馬奔馳在山脊之上。落日的餘輝從山那邊照過來,映得那令旗似一團跳動的火焰。傳令兵一面疾馳,一面不停地喊道:“傳——大将軍令,若龍威将軍勝,蕩平此地,一個不留……一個不留……若落敗,軍法處置……軍法處置……傳——大将軍令……”
于是數萬将士又一起高呼:“大将軍千歲!大将軍千歲!”
山腳下的羯人們聽到了呼喊,一起站了起來。年輕的扶着年邁的,年邁的拖着年幼的,健全的撐起受傷的,傷殘的靠着待斃的。所有的眼睛都注視着山崗上靜默不語的阿清。所有的心都提了起來,所有的手臂都纏繞在一起。
所有的希望都壓在那單薄的背上。
有許多人淚流滿面,許多人痛苦絕望,許多人喃喃祈禱。但是更多的人則緊咬着牙,握緊手中的刀,預備着那最後的一刻。
“拼了!”父親向兒子說,丈夫向妻子說,兄弟向姐妹說。更多的人孑然一身,就向身旁的人說。
慕容垂哈哈一笑,縱馬下山,筆直地沖向羯人。羯人們迅速分開一條道,讓這位曾經救過他們,又射殺了琉殊郡主,現在又在救他們的武士通過。他迅速奔上了山崗,來到了阿清身邊。
燕國的士兵們開始大聲吶喊助威,無數的鐵蹄踐踏着大地,無數刀與盾牌砰砰相擊,馬刺和兵戈相互碰撞……仿佛從山頂滾落的悶雷,肆無忌憚地落在山下羯人的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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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先是恐怖,慌亂,不知所措,麻木而近于默然。過了一會兒,在慕容氏軍隊雷鳴般的呼喊之中,響起了一首羯人家鄉的小曲。一開始只是一個人顫抖的哼哼聲,慢慢地,有幾個人跟着唱了起來。歌聲凄涼婉轉,這是當年象風一樣飛馳在草原上的羯人們思念故土的歌。
接着是十幾個,幾十個,成百上千個……一個接一個地,歌聲仿佛漣漪蕩漾開去,不到一刻,所有的人都癡癡地唱起了這首兒時起就會唱的歌謠:
“巍巍雪山兮,赫赫天穹;大風獵獵兮,歸我故土;故土遙遙兮,神鷹守顧……”
雖然和山坡上那雷鳴般的歡呼聲比起來,這聲音實在太過微小,不過凜冽的風從北面刮過來,掠過各色猙獰的旗幟,掠過密密麻麻的槍林刀叢,掠過山坡下赤裸的大地,掠過雖然戰栗着,卻仍站得筆直的羯人們,将它帶得很遠很遠。于是阿清聽見了。
她在馬上回過頭,摘下頭巾,一任長發在風中盡情翻飛,向北望去。遠遠的黛色的山脈頂上,望不到邊的厚厚的雲層向下壓來。山阻隔了北歸的路途,雲也擋住了阿清的視線。不過她依舊露出一絲淡淡的微笑。
這個笑容象一朵漸次綻放的花,越來越美麗,直至明豔到不可逼視。
慕容垂的馬兒低嘶一聲,驚恐地向後退了兩步。慕容垂拉着缰繩,雙腿使勁夾穩坐騎,同時自己也暗地裏捏緊了拳頭。
這是身經百戰的戰士的本能,感覺到了匪夷所思的殺氣……
眼前的少女怡然北望,在身後廣漠的天穹映襯下,單薄一如蘭草,慕容垂背心卻是一陣陣的寒涼。什麽也阻止不了她了,那一刻他已經明白,這個少女注定要飛向遠方。
※※※
“你射殺了小钰,是麽?”
“是。”
“我該殺了你。”
“當然。”
“她……她有遺言麽?”
“沒有。當時在下沿着驿道旁邊的山脊馳騁,親眼見伏莫隸術拼死殺到琉殊郡主前,将她高高舉起。琉殊郡主身着紅巾,仰天大聲喊道:‘你答應了我的!你答應我的!’于是在下勒馬拉弓,只一箭,正中她的背心。琉殊郡主便垂下了頭,在伏莫隸術懷裏寂然而去。在下趕在孫鏡的士兵拿下伏莫隸術前,也射殺了他。”
“我……我……我不知道該感謝你還是……還是……”
阿清拼命捂住嘴,眼淚卻決堤似地往下墜。她在風中靜靜地哭着,慕容垂也靜靜地在一旁等候。過了一會兒,阿清抹去眼淚,擡起頭道:“好了。”
“嗖”的一聲,阿清說出手就出手,發箭的速度快得幾乎看不清楚,而慕容垂的反應更是匪夷所思,一夾手竟将箭奪了下來,扯過馬馱着的鐵胎弓,拉得渾圓,又将這一箭射向阿清。阿清射箭的同時已策馬奔出幾丈遠,頭也不回地反手一把抓住箭,并不遲疑,仍是一箭向慕容垂射去。
山上山下幾萬人就眼睜睜地看着阿清與慕容垂兩人沿着山腰飛馳,一人将箭射過去,另一人就夾手奪過,又一箭射回去。兩人對射了半天,居然一直都是那一支箭。好幾次,箭去的速度異常迅猛,眼見阿清要被射到,羯人們都是一陣驚呼,卻見阿清在馬上縱越,不知怎麽又将箭抓到了手。也有幾次慕容垂眼見躲避不及,燕國士兵心都提到嗓子眼,慕容垂竟用牙齒咬住箭,仍然神色自若,繼續追殺阿清。
兩人追着射着,沖入一隊弓弩隊中,如入無人之境。弓弩手眼看着馬蹄在面前飛舞,“嗖”“嗖”的箭破空之聲不絕于耳,無不驚慌失措,紛紛躲避,陣形頓時大亂。幾名百戶長一面拼命呼喊,節制部下,一面也驚異無比,想不通一支箭給這兩人射得好似數十人一起射箭一般熱鬧。
兩人沖出了弓弩陣,又殺入長槍陣中。士兵們大為慌亂,相互推攘,長槍有些立着,有些又橫倒。這一下拼殺更加兇險,兩人須一面留神引導坐騎躍過橫着的長槍,一面射擊。那些士兵要跑開,慕容垂大吼道:“誰陣前逃跑,一律斬首!”士兵們只得退回本陣,無不暗自叫苦連天。
兩人拼殺到此刻,自己一點事沒有,坐騎踐踏之下,倒有十幾人受傷,有好幾人都是因長槍橫着,馬匹被迫跳起時踢傷的。士兵們為了保持距離讓兩人經過,拼命将長槍舉得老高,兩個人的箭就在一排排長槍林的縫隙間往來穿梭。
慕容垂眼見前面有一塊突起的地方,當即策馬踢翻兩人,沖到那上面。阿清正在兩排長槍之外飛馳而來,他深吸一口氣,再一次縱馬躍起,居高臨下一箭射去。這一箭力道、時機拿捏的分毫不差,眼見阿清避無可避,就算能避開,也不能再拿到箭,慕容垂心中突然升起一絲悔意。
阿清猱身向下,恰到好處地避開這一箭。就在箭離她遠去的一瞬,阿清腳尖一挑,踢在箭羽上,那箭頓時打着旋地向上飛去。左近的士兵們都擡頭向上看,眼見那箭越飛越高,忽然風聲大作,阿清一手持弓,在馬背上奮力一蹬,縱身高高躍起。
在場數萬人都看到了阿清,她微微張開雙臂,象展開的雙翼一般,遠遠看去,她優雅地、緩慢地上升着,仿佛就要憑空飛升而去——
一把抓住了羽箭!
數萬人同時“哦”了一聲,有的驚訝,有的惋惜,更多的是莫名的興奮、激動,知道今日這一戰,自己終身都難以忘懷了。
阿清抓住了箭,沒有絲毫猶豫,就在空中拉圓了弓。慕容垂見她身體舒展得極開,知道這一箭必将是她今日最盡全力的一箭。他暗含一口氣,也将自己的功力提升到最高境界,準備迎擊。
但奇怪的是,阿清一直保持着彎弓的姿勢往下墜,卻一直沒有發射。慕容垂眼睜睜看着她下落、下落,終于落到了豎立的槍林之後……
“嘣!”弓弦聲急響!
慕容垂一怔,箭已經發出,他竟沒有看到任何動靜。只聽一陣急雨般的嗒嗒嗒嗒聲,當慕容垂剛明白到那是箭高速地在槍杆之間反彈的聲音,胸前一緊,箭從身旁一杆長槍上急速反彈出來,射中了自己。
慕容垂心中一涼,卻見那箭從自己衣服上彈開,落下地去。他驚疑地擡起頭,隔着數排士兵和長槍,阿清坐得筆直,一手握在胸前,慢慢展開,露出折斷的箭頭。
兩邊的人都驟然靜了下來。沒有人相信這個結局,甚至好多人根本沒看清發生了什麽。一時間,天地間這塊小小的盆地裏寂然無聲,連山巒上的雲都停止了腳步。
停了半晌,一名燕軍突然越衆而出,大聲喊道:“羯人輸了!殺死他們!殺死他們!殺死……”
那軍士狂暴的吼叫突然一頓,張大了嘴,一只手高高舉起,象要抓住什麽似的。身邊的人看得清楚,有一支羽箭從他後頸窩射入,穿透了脖子,巨大的力道還沒有止息,将他整個人向上提了一段距離,才陡然消失。
那人從馬上翻落,在地上滾出老遠,等到終于停下時,脖子處的鮮血才噴射而出。
所有人的眼光都落在騎着馬悠然步近的慕容垂身上。他手裏握着他那無人可拉圓的鐵胎弓,傲然地道:“誰再往前跨一步試試。”
※※※
公元三百五十一年的春末,第一個真正縱橫中原,稱霸天下的草原民族,在歷經了他們歷史上空前的繁盛和更加空前的屠戮之後,終于踏上了返鄉西歸之路。
沒有人知道他們最後的歸宿在哪裏。
他們離去的身後,更多的民族在曾經是大漢天下的中原腹地展開了更殘酷激烈的争鬥。
三百五十二年,慕容恪于常山包圍冉闵,将其活捉,後殺之。慕容評攻陷邺城。這一年,前燕慕容俊稱帝。
三百七十年,前燕滅亡。
三百八十四年,慕容垂的後燕建立。
三百九十六年,慕容垂病死,後燕分崩離析……
尾聲
已經是秋天了,卻并沒有如何的秋高氣爽。一連半個月,天地間不是雨瀝瀝,就是霧蒙蒙,沒有一天見得到日頭。地比翻過的田還爛,到處是泥塘、水窪,簡直叫人不知從何下腳。
小靳牽着馱道曾的騾子,艱難地行走在泗水邊上。小靳每走一步,都像是要把自己用力從土裏拉出來一般費力,兼之渾身被雨水泥漿浸透,刺骨冰寒,若非體內的內息夠強,真不知能否堅持下去。
還未走到彭城時,道曾就堅持讓圓空等人離開。他說什麽緣法已盡,讓他們自行傳播佛法去了。圓空等人拗不過他,只得一一告辭。小靳只記得癡天行走的時候,道曾抱歉地說沒教他什麽。癡天行只是淡淡地道:“已經夠了。”這個不知感恩的臭禿驢!
道曾已昏迷了兩天,期間只斷斷續續醒來幾次。這鬼地方前不着村後不着店,小靳把能吃的都給了道曾,可今天早上也終于吃完了。“媽的!”他惱火地想:“這欺窮的老天爺,就是不肯放過我嗎?”
接近傍晚時分,雨總算停了一歇。小靳拉着騾子爬上一座小丘。這小丘其實是泗水旁一處陡峭的懸崖,全是裸露的岩石,雖然被雨浸濕了更冷,但總好過泥塘。小靳便系了騾子,找了一塊被風吹過稍微幹燥一點的地方,讓道曾躺下。
他跑到崖頂四處看看,泗水上茫茫一片,天連着河,陰雲壓着白水。四周一片死寂,看不出任何活物的影子。“奶奶的,”小靳禁不住搔着腦袋罵道,“全他媽沖到海裏去了嗎?”
他走回來,想到前面看看有沒有村落,忽地一驚,只見道曾不知何時坐了起來,正合十默念着什麽。小靳驚喜地道:“喂,和尚,原來你還沒死透啊!”道曾睜開眼,咧嘴一笑:“是呀,真是辛苦你了。”
小靳道:“什麽辛苦不辛苦!沒死就好,我們已經過了泗水,再往南就是安壽縣了,呵呵,走得很快吧?”道曾道:“真快。安壽……我們五年前曾來過呢。你還記得吧,小靳?”
小靳在崖邊扯了些草,拿來喂騾子,一面道:“怎麽不記得?說起來就是氣,那次多好的機會,我們提着腦袋給人家治好了瘟疫,別人把你當菩薩一樣供着,那麽大的廟宇請我們留下當住持,嘿,你倒好,不僅不答應,連人家送盤纏都不要。真是……想起來我就牙根癢!”
道曾笑道:“你跟我鬧了一個多月才罷休呢。小小年紀,哪有那麽多算計?”小靳道:“是啊,我就是小人一個,怎麽樣!”道曾咳着笑了一陣,又道:“我們……離開東平多久了?”
小靳道:“快一個月了吧?不曉得阿清那個木頭腦袋,現在到了襄城沒有。”道曾掐指算了算,滿有把握地道:“應該早到了。她武功很高,你不用擔心。”
小靳道:“我才不擔心呢。你擔心擔心你自己吧!瞧你臉還是白得發青……你在這裏等着啊,我去拾些柴火燒火,給你暖暖身子。”剛走兩步,忽聽道曾叫道:“小靳!”聲音中隐隐有些焦急。小靳一愣,頭也不回地道:“怎麽?”只聽道曾在身後嘿嘿笑道:“其實我跟你都是孤兒吧。我想是吧……咳咳……我想……”
小靳回頭見他又咳出些血來,忙上前替他抹去,道:“別胡說。孤兒又怎麽了,誰也別想欺負得了老子。老子不去招惹他們,已經很客氣了。其實你做和尚這麽久了,他媽的這身臭皮囊還沒看開?誰生下來的不都一樣?”
道曾突然咬牙道:“我不是和尚,我不是!”他猛地一把将小靳推倒在地,自己往後面的石頭上靠去,只覺心中火燙得快要熔化了,而身體卻越來越冷,冷得快要跟背上的岩石一樣。
“我……我不是和尚!我只是生在和尚廟裏,難……咳咳……難道就要注定做和尚嗎?我……我六根不淨,我……我心中更是無有一時靜過,又怎麽會是和尚呢!咳咳……咳咳咳……我恨!我恨!我恨誰呢?我……我不恨爹,他是誰?他跟我有關嗎?沒有,沒有!我不知道他!我……我恨娘,為什麽要抛棄我!我更恨我師父,為什麽……為什麽要教我這些……這些亂七八糟的道理,這些……這些叫我做人難,做鬼更難的道理!我……我十歲那年知道事實時,為什麽不幹脆就死了!我恨……我恨啊!”他胸中幾乎憋出血來,想要猛力揮打什麽,然而手足間已找不到一絲力氣,甚至連腰也軟了,靠着岩石慢慢向下滑落。
小靳默默地從地上爬起來,任他罵完,方疲憊地道:“別說了。別說了……你要真的恨,也不會活到今天了。”道曾喘息了半天,艱難地嘆了口氣,點點頭閉了眼不再說話。又過了好一會兒,小靳以為他已經睡着,正要轉身去尋些柴來,忽聽道曾道:“小靳,多拾一些吧。難為你了。”
小靳不耐煩地道:“你今天怎麽這麽多廢話?有閑功夫說,不如多養點神,好好調理調……”突然渾身一震,全身頓時冰涼,一時連氣也透不過來了。
只聽道曾靜靜地道:“你還記得收化你父母兄弟,還有林哀師叔麽?把我也化了吧。帶我……帶我到昆侖山去吧,小靳,我……我想……我想和娘親……”
聲音到這裏戛然而止。
良久良久,一陣岚風刮上崖頂,帶來一片冷冷的水氣,吹得小靳渾身一激靈。他僵硬地回過身去,見到的是一張熟悉而凝固的淺淺的笑臉。
“和尚……”小靳喃喃地道,“我可不是孤兒。從來都不是……你他媽的也不是,知不知道?”
(全書完)
《逝鴻傳說》完成紀
《逝鴻傳說》完成到今天已經兩個月,因為我有些事情要想,所以一直沒有寫個什麽東西來紀念。這些事情包括:
我竟然寫完了《逝鴻傳說》?
竟然我寫完了《逝鴻傳說》?
《逝鴻傳說》竟然我寫完了?
這些問題,無一不包含極其深邃的哲理思想。我每天都在網吧裏呆呆坐着,拿着M4到處暴人腦袋,當被別人暴了腦袋時,就很嚴肅地思考以上的三個問題。不容易呀!
《逝鴻傳說》是我2002年開始寫的一部小說。因為當時剛買了臺全球最輕最小的筆記本(到目前為止也是哦,才880克哈哈哈哈~~),覺得不能光拿出去炫呀,總得裝模做樣寫點什麽,也好給老婆大人交代。當時恰巧又有一點靈感。該靈感來自一次“出恭入敬”時,翻看《夜航船》一書,看到上面有這麽一段文字,說有女子出嫁,其父征戰而死,該女子于是束發歸家,上戰場去收父親的遺骸。
看到這裏,大熱的天我背上冷汗直冒。試想在流血漂撸、屍橫遍野的戰場,一個女子一具具地翻檢腐爛的屍體,找尋父親……這需要怎樣的勇氣和決心?實在值得大書一筆呀!
于是就有了《逝鴻傳說》開頭的戰場、腐屍、少女……當然,我只會寫漂亮的少女,這一點千萬不要質疑。
于是乎斷斷續續,修修改改,其間幾次因為工作的原因、繼續寫《你死,我活》等休筆,每一次再寫時,故事都會改變一些,什麽須鴻啊、白馬三僧啊,什麽石付石全啊……統統都是這樣加進來的。
至于鐘老大這個人物的加入,倒有點太過主觀。當寫到阿清和小钰兩人在地洞裏時,還根本沒想過有這個人物,但連我都覺得阿清身上的擔子實在太重,太可憐了,忍不住想要幫她一下,哪怕稍微給她點溫暖也好。于是幾百字之後,鐘老大夫婦就誕生了。厲害吧!
這個厲害的一筆導致後面的故事再度修改……所以我現在越來越深切體會到,寫東西這事,簡直比小孩的臉還變得快。一筆下去,三五行之後,連作者自己都不知道會變成什麽樣了!
《逝鴻傳說》這個故事本來的計劃有50~60萬字左右,但其間因為和今古的編輯商量了一下,覺得還是劃分成兩個故事來寫比較好,于是将其斬斷。可惡的是寫完了30萬字之後,在今古出版時竟然又強行砍了一半,将小钰、鐘老大等人統統砍完……恨得我提筆寫下“血淚控訴冤深似海茲有民男碎石泣血狀告殺人雜志謀財害命一文兩屍……”
好在臺灣的出版社沒有這麽多麻煩,目前在臺灣已經出到第五部,而整個小說也已經寫完,共49萬字。至于後續的故事……還在醞釀中!
以記之。
2006年8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