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 死城

天空由灰轉黑時，亞斯他錄邀請以諾去城主府做客，宴席已經備好，守衛們穿着铠甲，擦得雪亮的長戈照亮了通往餐廳的路。

這看起來真的不像是個女王主政會有的風格。

“世人對女人的偏見太深了”亞斯他錄渾不在意的說道，陪同他一起入殿。

“你回來了...”天使手捧珍馐而出，臉上歡喜的笑容凝固。

黃金的燭臺照亮君主前行的道路，亞斯他錄眉眼包含風情，再看洗去風塵換上君王服飾的以諾。

郎才女貌，任誰看了不道一聲般配，至少在巴德利看來如此。

“好久不見，巴德利閣下。”

以諾同巴德利打招呼，盡管內心十分驚訝。

他不知道還能在這裏看見巴德利，在成婚後的幾十年，妻子從未和他提起過。

他以為天使和人類一樣，會有相互拜訪的習慣。

不過他很快就知道為什麽艾德娜不與巴德利來往了。

這一頓飯吃得很不愉快。

天使的變化很大，很明顯，他愛着亞斯他錄，并且因此視每一個靠近女王的人。

以諾不得不時時舉杯以避過那道刺人的目光，很快，水酒見底。

亞斯他錄見他愛喝，便把自己那一壺移過去，巴德利半道又将它截了回來。

“男女有別，我覺得你們不當同飲一壺酒”他像個男主人一樣指使侍從去拿酒，但是很快仆從的笨手笨腳激怒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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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諾覺得不是仆從的激怒了他，而是亞斯他錄冷淡的目光刺痛了他。

“我并不想這樣對他，可是近來越發過分了”

“他甚至學會如何收買我的大臣來獲取我的訊息。”

趁着天使下去拿酒的功夫，亞斯他錄同以諾大吐苦水，她說她感謝天使的救命之恩，但是她并不想将自己的幸福和未來作為代價換取交易。

“神知道我一直單身是因為什麽，但凡我同哪一位男士走得近了些，我總得害怕他們見不到第二天的太陽”

“我已經厭倦了人間的情愛，我對他沒有愛，對任何人都沒有。”她苦惱的說，“我不知道該如何讓他死心”

以諾飲了一口果酒壓驚，很難描述當他聽到亞斯他錄說巴德利這樣做的時候是什麽心情，他覺得很可憐。

但是不知道這可憐該對着愛而不得的天使還是該對着不願妥協的亞斯他錄。

杯盞碎裂的聲音喚回了兩人的注意力，而作壁上觀的神則冷漠的盯着水池邊一只會自動噴水的金蟾蜍。

事實證明無論是什麽，只要塗成金色，都會變得好看很多。

“不，你不是不喜歡他們”天使發出絕望的哭嚎，他赤腳碾過碎片，金色的血液淌了一地。

“你只是不喜歡我罷了”

以諾一驚，正欲起身，卻被亞斯他錄拉住。

美豔的女王看起來無動于衷，但是這樣的無情卻讓她看起來更動人了。

“适可而止吧，巴德利”

“哭嚎，打鬧，自殘，這些年來，你都不覺得厭煩嗎”

“為什麽艾德娜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幸福”天使拾起自己碎成一片一片的心，哀傷的看着她。

“我寧願像她一樣死去，可是你卻連這個機會都不願給我”

他賭氣離去，留下身後的狼藉和尴尬。

“對不起，他并不是有意的”亞斯他錄看着坐在位置上臉色不太好的以諾說道。

“可是您卻是有意的”以諾看穿了她想借自己之手擺脫天使的意圖，但他不欲摻和其中，而且他來這裏主要是為了向亞斯他錄打探一件事。

“您可曾聞有一座城名為死者之城？”他問道。

“唔，原來你是為了這個來到這裏。聽說那裏的死人宛如活人一般”亞斯他錄漫不經心的說道。

死人如何能與活人一樣！

“這是何意？”

“如果我快要死了，可能會對這種傳說感興趣，也就能回答你的話了。”

“......我并沒有心思同您開玩笑”以諾蹙眉看她。

“好吧”亞斯他錄見他已經不高興，也不再賣關子。

“首先我得跟你确認下，你不會想做那麽愚蠢的事對吧？”作為上任複活血包之一的受害者。亞斯他錄至今心有餘悸。

以諾并沒有說什麽，只是平靜的與她對視。

“你的眼神可有點吓人了”她移開視線，“不過我知道即便不告訴你，以你的本事也能自己找到答案”

“我沒有親眼見過那座城的模樣.....”

那是一座建立在墓地之上的城市，生活在那裏的人不輕易與外人來往。

“他們崇拜屍體，認為‘他們’沒有死去，只是在那裏等待複活”

“你尋‘死者之城’是找不到那地方的，因為他們稱之為聖城”

話罷，亞斯他錄突然感受到一陣寒意，但是她沒有多想，只以為是夜風侵襲，她攏緊了披風繼續說道。

“當地人這樣想也就罷了，更令人奇怪的是那些遠到而去的人”

“幾個月前，我的城民中有幾位便是如此，他們死了親人，便心生希冀”

“我認得那幾個人，他們平素也不是無知的人，可是到了那裏卻像是着了魔一樣，有人遠遠的看到他們穿上黑色的喪服，同那些當地人一樣，不斷地為死者敲着象征所謂來世的‘亡鈴’”她認真的看着以諾，“說實話，我不真心不希望你去那兒，因為這次是真的有些邪門。”

“誰能拒絕複活的誘惑？如果不是我已經吃足了死亡的教訓，我也保不準自己能做出什麽”

“我的直覺告訴我那很危險，所以禁止旁人靠近那兒”

“你做的很好”以諾誇獎她。

“可是消息還是透到你那兒去了，我知道你愛她，可是你要冷靜”

“我們小氣的神不會讓我們得到這樣的好處的”她說道，沒留神打了個噴嚏，不由揉了揉鼻子，嘆道：“今晚可真冷，我感覺再呆下去可能要得風寒”

酒足飯飽，困倦的人類相互道別。

“我給你準備了禮物，就在你的房間裏”女王眨了眨眼，意味深長的眼神讓以諾摸不着頭腦。

他來到特意為他準備的房間正準備将亞斯他錄所說的沿路方位在地圖上一一标注，卻不料在卧室內的床上看到了一名近乎全果的女子。

他啞然，想到亞斯他錄所說的‘禮物’，搖了搖頭。

亞斯他錄口中總是說世人對女性有偏見，可是她所行的又與世人有什麽兩樣呢？

他給女人遞了一件厚實的衣服請她出去，方才在書桌前執筆，就着火燭細細的規劃着日後的行程。

‘以死為聖，這是地獄的嘲諷’神看着那只快要凍住的金**，冷月一般的身影原已在燈燭中逐漸模糊，又因為以諾堅定拒絕yin行的舉動變得清晰。

次日，天剛亮，以諾就告別了吵鬧的城主府。

聽說天使并不死心，找到了新的求愛方法，但是那已經和他沒有關系了，他向着亞斯他錄所說的方向繼續前行。

他很清楚自己在想着罪惡之地靠近，這一路上遇到魔物作祟的事情也不少，但是從何珥瑪出來後到一連數日，他都不曾聽聞哪裏有什麽惡行發生。

“我聽聞風暴的中心向來是最平靜的，想來就是如此”

這一日，天空陰雲密布，氣壓低得像随時要下雨。

一開始他并沒有意識到自己來到了傳說中的死者之城，直到他在一家旅舍登記完自己的名字，準備付住宿費的時候。

“住宿費是一舍客勒。”

就算是這附近唯一一家旅舍，一舍客勒銀也過于昂貴了，以諾蹙眉，他放下筆擡頭就看到店主枯瘦無肉的面容上的眼洞。

那上面甚至還有蛆蟲爬出來。

“順便說一聲，我們只收金子”一個粗啞的聲音從幹屍的邊上傳出來。

見不是真的死人開口說話，以諾屏住的呼吸慢慢的緩了。

“就算是用最豪華的飲食，每日飽飽的用上三餐，一舍客勒金也足夠三個人吃上兩天了”他冷靜的同那個真正的店主說道。

“開什麽玩笑，你們兜裏有多少錢我還不了解嗎”店主狠狠的吸了一口煙說道“你們大老遠來這裏不就是為了那什麽嗎”

以諾看着店主因為過足了煙瘾而露出的兩個尖尖的犄角，不動聲色的從口袋裏摸出金。

“這才像話嘛”那僞裝成惡魔見狀滿意的點點頭，他收起金子，然後丢過來一個房牌。

“附近可只有我這麽一家提供住宿”

“這裏就是聖城？”

“當然不是”惡魔敲了敲桌子“你想知道更多就要付我更多的錢”

以諾為了套出這只見錢眼開的惡魔的話，花了不少錢，不過最終他又全部拿了回來。

“原來不是要下雨了”他當從燃燒的客棧走出來後看着越發陰沉的天空這樣說道，只是他仍舊不解這樣詭異可怖的場景為何還會有人相信。

他向着惡魔店主所說的聖殿所在方向走去，這次他遇到了穿着黑色長袍的人，他們頭上穿戴防水鬥篷，神色因此顯得越發陰郁。

他們沉默穿梭在成片的墳墓之間，宛若一具具行屍，每走一步便有鈴聲響起，如此往複，攝人心魄。

惡魔說他們正在等待與來世的親人重逢。

可就以諾看來他們渾身萦繞着死氣，實際上和那些屍體也沒有多少區別了。

他定了定神，向着被衆多墳墓包圍的那座宮殿走去。

那是一所很破舊的宮殿，褪色的牆皮已經看不出原貌，塵埃和蛛網遍布外牆的角落。

以諾的目光在門口那兩尊天使的銅像上停留了會，他們高張着翅膀，臉對着臉，神态形貌栩栩如生，面上卻呈現出痛苦之色。

沒想到會在這裏看到天使的聖像，以諾有些吃驚，他沒有在這兩尊像上看出什麽異樣，只得将注意力放到宮殿內部。

就在他踏上粗粝岩板的那一刻，一陣陰風忽然從他的背後刮過，随即兩邊壁龛上亮起藍色的火焰，為他照亮了前面的道路。

他原以為就門口兩尊天使銅像，卻不料眼前延伸出的那一條道兩邊滿滿當當竟都是。

仿佛在刻意迎接他進入天堂，只是這些天使面上的表情過于驚悚，他實在無法生出歡欣愉悅之情，反而覺得自己正在一步步邁入地獄。

“你看起來不太一樣”虛空中一個聲音這樣說道。

以諾立刻止步，他警惕的尋找聲源，但是對方并沒有隐藏自己的意圖，它輕而易舉的從藍焰的盡頭出現了。

是一只豹子。

“你不怕嗎”豹子口吐人言問道。

“你是誰？”

“弗勞倫斯，我奉命在此等候有緣人”

“奉誰的命？”

“奉陛下的命”豹子說道，“他原是世間晨光，耀眼非凡”

天使的聖像開始哀歌，鮮血與蛇緊緊纏繞。

像每一個受蠱惑的人那樣曾看到的那樣，在魔神的敘述中，光陰似曾倒流，破敗蕭條的城的形象褪去，以諾的眼前出現了一座光明華麗的殿堂。

名為弗勞倫斯的惡魔向以諾講述了太初之事以及諸天使的堕落。

以諾于是得知了拉結爾記憶中那群反派天使的下場，他只知反叛，卻不知他們為何反叛，也不知他們的結局。

卻不想他們如此讓人唏噓。

“這是死人的城，也是神聖的城”

感受到他內心的波動，深淵之主走下王座，一步如行千裏，眨眼就從那美的不似凡物的華美宮殿來到了他的面前。

他像是一位老友，發出長嘆。

“你是這個世界上最聰明的人”

“你的品格甚至超過了亞當”

“我第一眼見你，便心生喜愛”

魔王修長的指尖虛撫過人的面容，血瞳凝視着那雙純淨溫潤的眼眸。

“信仰有什麽用呢？”

“祂并不在意你”

“還不是會被抛棄”

“跟随我，抛棄虛僞的虔誠，走向真實”

以諾恍然回神，發現不是不是對方從畫裏走出來，而是自己進入了這所宮殿。

這就是那些人為什麽會相信複生，相信來世的原因，因為他們當真見到了超人的能力。

“何為真實”他問道。

“直視的欲望，伸手可及的惡”

“你認可我的想法”魔王低低地笑起來，意外的顯得很友善，“你的同胞一無是處”

“你發自內心的覺得他們愚鈍，自私，懶惰，貪婪”

“那并不專屬于人所有”以諾戳穿了魔王狡猾的辯言。

“我不知道您讓弗勞倫斯先生同我講述堕天使的真相有何意義”以諾冷靜的說道“我只從那場戰争中看到您說的惡，您說的罪并不是在人身上獨有的”

“若人是如您所說的那樣一無是處，那麽跟随您一起堕落的天使又有什麽兩樣”

“好利害的口舌”路西法掐住以諾的下颚，迫使他張開嘴，他打量着這張滿臉胡子仍舊不失俊逸的臉。

“奉獻者以諾.....我更想得到你了”

以諾使力擺脫了他的掌控，他往後退了幾步，喚出了天堂之書。

路西法見他警惕的模樣，不由可笑：“那東西對我沒用。”

以諾沒有因為他對自己的輕視而發怒，奉獻者以諾，他已經很久沒有聽到這個稱呼。

那并非是世人加諸在他身上的頭銜，而是神賜予他的光環。

路西法這樣待他，不過是因為神。

“人若無有，還以為自己有，就是自欺了”他忽然開口，“您亦并非完美”

路西法冷眸看他，想知道他還想說些什麽。

“您同人一樣沉淪在痛苦中”

“求而不得的痛苦，我能看到，您心中巨大的漏洞，因為難以填上的欲壑”

路西法發怒，一揮手，輕而易舉将之綁縛。

“自不量力，你有什麽能耐敢同我這樣說話”

“您在生氣，因為您認同我的說法”以諾拿他的話堵他。

黑暗之主于是發出更大的笑聲：“那你倒是說說，我有什麽可缺的”

“神抛棄了你”

“閉嘴！”他怒道“唯有這一點，”

“你以為我稀罕那個老頭的在意——”

看起來相當稀罕。

可是這話不能表現出來，哪怕只是流露出那麽一絲含義，以諾就感覺綁住自己的繩子快要斷掉了，連同自己的身體一起。

他流露出痛苦的神色，但是仍舊堅持将話講完。

他不能理解魔王對神的恨。

“為什麽要恨？”

在他看來，神沒有要求這群背叛者做過什麽過分的事。

“你懂什麽，他的虛僞，他的可憎，他的不公，又怎是你一介凡人能理解的”

“即便人類很無知，即便我們很渺小”以諾想起在何珥瑪城裏遇到的那群聽道的人類。

“但若能得神的歡喜，我們願意這樣做”

“從人祖定下規矩的時候，他就清清楚楚的告訴我們，我們要那樣做，不是因為神要求人類這樣”

而是人類知道神喜歡這樣的，從而這樣要求自己真善美，惡魔卻颠倒了主次，覺得是神強求，所以虛僞。

“至高的主宰豈是在意這樣的？”

“他自永恒就在，你們何以将自己拔高到與他同樣的地位，與之抗衡”

神在邊上看着他，路西法扼住了他的喉管，他因為窒息大口大口的呼吸，他的眼珠甚至出現了血色。

即便如此，他也沒有退縮。

“以人的想法去揣度模拟神的思維未免有點可笑，我也是這樣。所以顯得稍稍自不量力了些。”他笑了下，在生命受到脅迫的此刻。

“很多人覺得神什麽都擁有，什麽都能創造，所以什麽都不缺。”

“不止是人，還有你們”

“枉自将偉大，全能這樣空虛的期望加在神的身上。”

“所以當希望落空的時候，才會這樣絕望，才會這心懷恨意”

“愚蠢的惡魔啊”他輕蔑的還擊道：“并不是因為他如此偉大而成了神。”

“神生來就是神，不需要誰的質疑”

神伸出手，停在以諾的額上方，但是他沒有動作，行為上竟表露出一瞬的遲疑。

“笑話，你知道什麽，我侍奉了祂數萬年.....”

事實上路西深深地忌憚着他，作為天使長的時候奉他為尊，為了證明自己存在的完美甚至封閉了心。

可是世間的一切，不管是刻意還是非刻意，從來都逃不出神的眼。

聽不出聲音的心本身就是一道枷鎖，成為地獄魔王的他更是談神色變。

恐懼和顫栗，是經歷那邊叛亂的堕天使們想到天堂時最多的感受，路西法比他們，則更多了些不甘。

曾經的晨星依舊智慧，墜落後心眼也格外多。

怨憎和忌憚與理智相交纏，在他的心裏勾勒出一個虛妄的創世神。

但其實很多時候他什麽也不想，只是靜靜地看着，那些美好的或者污穢的念頭直白的從他眼前略過。

因為看得太多，甚至失去了評辯的能力。

但這世上總歸是好要大過壞的，必要時它顯得強大無比，但無可否認良善需要鼓舞，惡意滋生卻不需要土壤提供養分。

就像是站在失衡的天平前，神能做的也就是在好的那一端快跌落的時候去扶一扶。

他站得太高了，過于懸殊的力量可以輕易的改變造物的命運，不管那改變短暫的看起來是好或者壞，最終都會引起山洪般的巨變。

“神喜歡什麽，愛好什麽，獨處的時候都在做些什麽”

“有誰曾真正了解過神的需求？”

他喜歡吃楓糖，偶爾也會變得想來一場溫馨的對話，在他漫長的生命中，值得回味的東西太少了。

所以一旦擁有反而格外珍惜，盼望它好，期望它長久。

可是似乎總是在失去。

失去是一個令人難過的詞，然而神并不會難過。

因為這個失去只是‘似乎’，除了神與世界，沒有什麽是永恒的，就連這個世界，有一天也會走到盡頭。

不去想終焉的那天是怎樣的景象，因為那沒有意義，只是不斷臨摹的畫作已經注入心血，并不想輕易的改變或者抛棄。

他從未給過這個人任何超過他本身以外的優待。

下界不過是為了迎彌賽亞，是以諾至始至終在追逐着他。

他渺小的靈魂堅定不移的追逐着‘神’的腳步，即便神已經因此動容，将天堂之書交于以諾掌管，卻只是讓他更加虔誠且堅定的尋找他的身影。

愛情，友情，親情，世間仿佛沒有什麽能讓他動搖，以至停下追逐的步伐。

神從前并沒有見過這樣的人，即便是人的始祖亞當，生來也是受欲望驅動的，以諾卻像是沒有自己的欲望，他生的太純粹，太通透，以至于在神的眼中靈魂都像是在熠熠閃光。

為什麽？

“為什麽？”路西法代替他問出了這個問題。

為什麽能這樣堅定的相信？

在這個他已經退居幕後的世界，還有這樣一個為他說話的人存在。

聽到這個問題，以諾卻不像在何珥瑪時那樣不知所措了，他看着在魔王的壓制下顯得蒼白無力的天堂之書。

書的首頁記載着神創世的情形，他曾感受到神的情緒，那樣的壓抑，那樣的不喜。

神在創世之前就察覺到世界的欲望，卻仍舊創造了世界。

“因為這個世界是有罪的”

“因為即便如此，神依舊創造了它”

......

所以他一直覺得人是一種可怕的生物。

即便面對精靈的時候，也不曾有過這樣的失措，為什麽這個脆弱的種族卻能挑起他一次又一次的失控。

“我會殺死你”魔王在他耳畔說道，卻不是商量的口吻。

“我知道。”以諾閉上眼，嘴角露出無畏的，讓魔王極度痛恨的笑。

“若我的死能向神證明我的信仰，我願以我的身，我的靈，我的魂為祭，在燔祭上将之完全殆盡”

人向神證明了自己的奉獻與無謂，最終得到了認可，神現出了光明的身，時隔多年，終于讓人又看到了自己。

【路西法】這是神第一次當面叫出地獄之主的名字。

“你不當将生命當做玩物”

路西法聚集了太多的怨靈，導致人間生死無界，陰氣與仇怨，秩序潰敗。

黑暗在光中尖叫逃逸，但是路西法沒有，他的臉色很蒼白，仿佛是沒有料到神會突然出現。

但更像是不可置信的，深受打擊的——光芒灼燒着他的皮膚，他捂着自己滾燙欲裂的心核。

“人的命是命，其他的命就不是命嗎！”

在你的心中，那場叛亂裏天使的反抗，真的如那個人類所說的那樣可笑嗎？

“這座城，就是我獻給您和您的僞善們，最好的禮物”他輕輕的說道。

他的言語激怒了神，飓風吹滅了華麗聖堂裏的燭火，雷霆從高空落下，電光石火間又再度照亮了它。

那是毀滅的光。

陰森的幡飄飄蕩蕩，路西法沒有躲，他露出一抹笑。

“這是最後一次，耶和華”

比起上一次無能為力，眼睜睜的看着自己從高空墜落......他硬生生的受了這一擊。

黑色的旋風向外逃逸，神突然想到了很久之前的熾天使長，哪怕只有那麽一瞬間。

祂定定的站在原地，放任撒旦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