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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是對小二說的,話音一落,便有兩位穿着麻布的小二應聲匆匆趕來。

柳媽媽氣得渾身顫抖,怒氣沖沖大步往景雨初這邊走過來,臨到跟前,腳步硬生生止住。

她委實不敢欺負那位看起來瘦瘦小小的‘男子’,她在風塵打滾這麽多年,大大小小的關系都略能疏通,可那女子女扮男裝面生得很,不知何門何派,還是少得罪為妙。

如此想着,心中已有結論。

柳媽媽叉腰橫眉,嚣張地指着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張六爺,尖銳的聲音刺耳:“張老六,你今日若是不賠償我這些酒菜錢,你就別想走出這個門!”

“又不是老子砸的,憑什麽···啊!”張六爺不服氣地擡起頭來反駁,話到一半,腰間被人狠狠踩了一腳,疼得他直拍地板,求饒道:“我賠我賠還不行嗎?”

腳下的人叫得如此凄慘,景雨初心裏變、态地覺得心情舒暢,不知是因為成功操作武打技能,還是終于做一回英雄救美,來到這個世界也将近半月,從人人喊打變成世人贊頌的俠女,就像擁有全世界的感覺。

“先把銀子拿出來。”景雨初彎下身來,笑得很是溫柔。

另一只腳踏在他的右邊屁股,整個人站上去。

張六爺怪叫着,顫顫巍巍自胸前掏出一袋銀子,随手扔去柳媽媽腳邊,憤怒的聲音咄咄逼人:“我給!我給了。”

柳媽媽彎身撿起錢袋,竊笑低首小小打開錢袋,老臉喜笑顏開。

見此,景雨初擡腳踩着他左邊屁股,向祝瑤瑤走過去。

嗯,胖子柔軟的腳感還不錯。

她的腳前腳剛剛離開,張六爺翻身滾出半米,跳起來扶着腰警覺看着她,咬牙切齒道:“你小子給我記住,今日之仇我張六爺絕對雙倍奉還!”

景雨初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無奈聳肩,往回走一步,勾唇冷笑:“要不要本大爺今天把你了結了?”

張六爺瞪着眼睛受驚連忙退幾步,指着她‘你’了半天,兇神惡煞撥開人群,灰溜溜捂着屁股跑了。

衆人一陣哄笑,熱鬧看完便各自散去。

方才那幾位出言有辱的男子,亦悄悄混入人群之中消失不見。

景雨初心情極佳,‘刷’地展開折扇,昂首挺胸走到祝瑤瑤面前,欠身施禮,顯得儒雅至極:“讓姑娘受驚吓了。”

撩妹寶典第一條:致命的笑容,紳士的品德。

祝瑤瑤的目光顯然不在她身上,秀眉緊蹙,擔憂地望着遠處門口消失不見的身影:

“公子仗義相助,瑤瑤受寵若驚,只是那張老六是瑕疵必報的人,公子還是趁他沒回來之前,盡快離開洛陽罷?”

“這點小人物,我還不放在眼裏。”景雨初努努嘴,岳華教得罪的人不在少數,天下間想要她的命多了去了,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不少。

“哎呀,閨女啊,人家公子武功高強,哪裏需要你來操心!”柳媽媽迎上前,嗔笑責怪似瞪着祝瑤瑤,笑彎的眼睛亮得閃閃發光,一面推着兩人上樓,一面說道:

“這春宵一刻值千金,人家公子可是出千金盤下的,你今日哪兒也不許去,好好伺候公子。”

柳媽媽力氣大得很,推搡着嘴裏說個不停,絲毫不給景雨初插嘴的機會。

兩人被推進房,門‘啪’地關上。

門外的身影扭着妖豔身姿慢慢踱步走開,暧昧的聲音高聲道:“公子,好好享受哦!”

景雨初不服氣打開門,長廊一左一右不知何時站了兩位身材高大的男子。

她又默默關上門,這裏真的不是妓、院?

祝瑤瑤擡袖掩去唇邊的笑意,邁着小碎步走到桌子邊,蔥白的玉手優雅挽袖,另一只手倒出一壺熱茶,斟滿白色瓷杯,她拈着杯子放置空座。

“公子,先喝杯茶吧?”

景雨初站着不動,萬一是春、藥怎麽辦?

這裏的裝橫與其它客棧不一樣,比起死氣沉沉千篇一律的客棧,這裏古藤木家具更為光鮮亮麗,粉色紗幔、珠簾,房正中懸挂一幅美景圖,更添喜樂氣氛。

這裏真的是酒樓?

祝瑤瑤坐下來,也給自己斟一杯茶,簾下來的睫毛微微上揚:“怕什麽,大家同是女子,我還能對你做什麽不成?”

景雨初哽住,見自己已經穿幫,大大方方走過去,撩起衣擺豪氣坐下:“你怎麽知道的?”

祝瑤瑤不語,杏眼停在她的胸口,笑容不言而喻。

景雨初也低頭看着隆起的前胸,她本想試試古代裹胸什麽感覺,沒想到白布還沒纏完,就已經不能呼吸,她也只好爽快地放棄裹胸地想法,女扮男裝,只有瞎子才會覺得那是男的罷?

她驕傲擡起頭,當然,程可君身材還是不錯的。

“瑤瑤以茶代酒,多謝公子解圍。”祝瑤瑤素手拈杯,舉杯相迎,仰首喝幹。

景雨初亦撚起杯子,就嘴抿一口,默默放下:“不必言謝,順手而已。”

祝瑤瑤放下杯子,擡起衣袖掩嘴,以白巾抿去唇邊茶漬。

“恕我多問,方才見張六爺的行徑似乎是與瑤瑤姑娘相識?”景雨初沉思許久,淡淡開口詢問。

方才張六爺看瑤瑤的神情,絕不像是普通無故找茬的無賴,他長得這麽醜,而祝瑤瑤就像高高在上的仙女,他就像看到一個很沒有自信的人,拼命地将對方的位置拉得與自己一般。

似乎被戳中心事,祝瑤瑤臉色黯然,深深嘆息,這才長長道來:“實不相瞞,我與張六爺是同一條村子出來的,當年半路上遇到強盜,強盜将我強搶去,我們就此分開了。”

“後來,我逃跑時墜入懸崖,是柳媽媽救了我,将我帶回洛陽羅紅院。”

“沒想到十年以後,我與他會在洛陽相見,那時我已成為臧家小妾。”

祝瑤瑤起身,一步一愁思:“他總說要帶我走,可我腹中已懷有身孕,臧爺為我贖身,待我不薄,我怎會答應他的要求?”

說着,明眸中已有絲絲淚光:“我只是沒想到,他會因此惱羞成怒放火燒了紅羅院,我的姐妹們全都命喪火海,柳媽媽氣不過上報官府,這一關便是幾年。”

她家境貧窮,靠張家接濟得以生活,當年遇到強盜張伯父伯母因她被強盜殺死,此事是她多年來的心結,于是她求着臧爺向官府求求情,才得以放他出獄。

她回身看她,眸色哀怨:“他會走到今日,全都是因為我,他于我有恩,他日若再見,懇求公子放他一條生路。”

“只是,姑娘有意放過他,他未必會放過姑娘。”景雨初皺眉,看到今天的狀況,那個張六爺若有半分愛憐之情,怎會如此當衆羞、辱于她?

“他不過咽不下那口傲氣,日子久便會想開了。”

面前這人溫柔美麗,那個胖子又醜又矮,任誰也想不到兩人會有這麽深的糾葛,按照目前的狀況來看,那胖子似乎是破罐子破摔死磕到底了,他既然配不上的,那就把對方拉下。

這樣的男人,實在太過無、恥。

但既然她已開口要求,景雨初亦不便回絕,颔首答應:“既然姑娘開口求情,我自會做到。”

“多謝。”祝瑤瑤福身,邁着蓮步走到門口小心翼翼開門,探頭出去朝門外的壯漢招招手。

壯漢二話不說來到跟前,笨拙側身下來,祝瑤瑤踮起腳尖耳語幾句,只見壯漢點點頭走了。

回身,祝瑤瑤揚起笑意,頗有調皮之色:“我已與他說好,公子放心走罷,他們不會攔你的。”她豈會不知,若她真心闖出去怎會是門口兩人所能擋的。

景雨初起身,打開包裹翻找銀票。

纖白的手止住她:“公子已經幫我許多。”

“這是我一份心意。”景雨初翻出所有的錢票,塞到她手中,語重心長地握住。

她的生活,因她而變得這番落魄,又豈是這點錢所能彌補的,若不是因為段玉,臧衍怎麽會死?瑤瑤又怎會落得這番境地?

此事因她而起。

景雨初心情沉重,拍拍她的手,轉身往窗邊走去。

“公子。”祝瑤瑤急忙叫住她,手足無措握着一大把銀票,秀眉緊蹙,快步上前:“公子與我以前相識嗎?”

推開窗棂,寒冷的風吹進來,外頭卻是豔陽高照。

景雨初眯着眼睛,看着人來人往街道,心情舒暢許多,她擡頭看着無邊無際的湛藍。

“就當敬仰你的琴藝罷。”

說完,以掌支撐窗棂,翻身出去,腳落在陳舊的屋瓦,足尖輕點已沒了蹤影。

☆、正義

景雨初拿着僅剩的碎銀子顧了一輛馬車。

趕車的車夫叫啊誠,看起來有三四十左右,臉上左眼處從額頭到臉頰有一處刀痕,雖已結起厚厚的痂,看起來依然滲人。

選擇他是因為他出的價錢極低,當她與其他車夫說破嘴也說不過去的時候,他二話不說就答應她出的價錢——十文錢。

她包裹中有一份地圖,從洛陽到岳華山,目測有四五十公裏。

景雨初心裏也過意不去,遞給他一包大大的饅頭,理直氣壯地爬上車了。

她趴在窗棂,風揚起車窗布,在她耳邊不停擺動,側臉享受午後的寧靜,暖暖的陽光讓空氣也變得暖和不少。

馬車搖搖晃晃,晃動了她眼中漸漸遠去的高層酒樓,街上來來往往仍是男女老少的笑臉,紅塵俗世,似乎被遺棄在這祥和的畫面裏。

她不停安慰自己那只是游戲中的情節,古代紅塵女子地位極低,被嘲笑、諷刺,被言語污、穢,都在情理之中,就算臧衍沒有死,瑤瑤是風塵女子,怕是也不會輕易被世人接受,她不應該有負罪感。

探頭淡淡望着,心中已淡若無痕。

馬車轱辘轱辘出了洛陽,行至蒼綠挺直的樹林,忽然馬蹄嘶吼,猛得止住,景雨初由于慣性朝前滑去,腦袋撞在內牆,發出好大聲響。

“發生什麽事了?”景雨初揉着腦袋,忍住暴躁的脾氣放軟聲調。

死寂。

外頭沒有一點聲音,景雨初內心焦慮不安,戰戰兢兢伸手撩起車簾,她還沒來得及看清外面的狀況,一柄閃着銀光的長劍擦過她耳邊,釘在車廂內部,劍身因沖撞力‘嗡嗡’搖晃幾下。

她深知躲在車內只有一死,急忙彎身走出來,待看清圍在馬車旁數十位持劍的男子,忽然覺得前路昏暗。

來者個個身強力壯,一副兇神惡煞的樣子,為首的男子就是剛才為她趕車的車夫,景雨初此刻只覺得掉進狼窩,難怪他這麽低的價格答應載她一程。

果然便宜沒好貨啊!

“你們是什麽人?要做什麽?”這個問題有點廢話。

“妖女,今日就是你死期!”啊誠怒目圓睜,握起的拳頭青筋暴露,那眼光恨不得要把她生吞一般。

“什麽妖女?妖女在哪裏?”景雨初裝傻。

“別以為裝傻就能蒙混過關!”啊誠冷哼:“我親眼看到你從洛神醫府上出來,還能抵賴不成?”

景雨初雙手抱胸,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跳下馬車,眼眸仔細看着有沒有空隙可逃,嘴裏滿不在乎說道:

“要是從洛神醫府上出來的人都是妖女,天下不得大亂?”那神醫這麽風流。

“大哥,別聽她妖言惑衆,妖女若不是在府上,岳華樓的人怎會在此?他們殺了我們這麽多弟兄,我們一起上了,把妖女碎屍萬段!”一位骨瘦嶙峋的男子駝着背走到啊誠面前,他拿着一把大彎刀指着景雨初忿忿不平說道。

“這你就錯了,難道你沒聽說過陸扶微公子與一位美貌天仙的女子也在府上嗎?”景雨初雙手叉腰,鄙夷看他。

她如此義正言辭,倒是讓那群尋仇的男子迷糊了,面面相觑,交頭接耳讨論。

“大哥!寧可殺錯不可放過啊!”一位眼小如鼠的男子怒不可喝,細長的眼睛眯成一條線,皺起八字眉,狠狠瞪着她:

“陸公子一向與妖女為伍,保不齊他便是為妖女掩護的!”

另一人附和道:“對啊大哥!岳華教左右使都在府上,妖女也肯定在!”

景雨初無言以對,什麽邏輯……

又有一人怒道:“對啊大哥!就算她不是妖女,也與魔教脫不了幹系,今日好不容易逮着一人,怎麽也要為死去的弟兄報仇啊!”

“你們正道人士口口聲聲說維護正義,一大群男人抓着我小女子要打要殺,你們就是這樣維護正義的嗎?”景雨初揚起頭,冷眼掃視。

她的武打操作尚未熟練,對付一人可以,同時對付這麽多人只有死路一條,當務之急還是讓他們放松警惕,先溜再說。

啊誠左右為難,他們跟着岳華樓的人來到洛陽,在洛府外遭到黑衣的襲擊,死傷慘重,不得已帶着弟兄們退居郊外養傷,他們一旦出城,必殺無赦,沒想到魔教白天域與右使莊左忽然一前一後殺出來,弟兄們措手不及死于刀下,剩下的僅有數十人。

但那女子說得不錯,若是濫殺無辜,那與魔教有何區別?但若是輕易放過她,如何對得起死去的兄弟?

“今日不管你是不是妖女,我們都要為弟兄們報仇!”不知人群中是誰高聲帶頭喊出來。

“報仇!”

“報仇!”

衆人紛紛舉劍高聲吶喊,臉上的神情似乎早已将她千刀萬剮,他們到底是服從啊誠的口令,雖齊聲抗議,卻也無人着急動手。

啊誠握緊拳頭,糾結萬分,閉眼沉聲下令:“殺!”

景雨初一連退幾步,擡手制止:“等等。”

他們果然停下來,不解看她。

“要殺小女子哪裏用得着你們這麽多人。”說完,調皮地眨眼,一副惋惜嘆息的樣子,似乎已下定決心:“随便來一人就可。”

她說得這般哀怨,仿佛真是他們在欺負弱小女子般,不少人默默垂下手中的劍,毫無鬥志。

“你真不是妖女程可君?”啊誠鐵青着臉,面前這位女子氣質靜雅溫婉,眉目間的笑容幹淨如清澈的湖水,這樣的女子着實難與冷漠無情的妖女大相徑庭。

若真殺錯好人,他良心如何能安?

“你走吧!”啊誠将劍插入地面,握着劍柄,臉色沉寂如雪。

“大哥!”那位駝背的男子焦急開口,卻被啊誠止住,忿忿不平把劍一扔,斜斜插在泥土之上,他緊握雙拳側過身。

景雨初拱手作輯:“多謝大俠不殺之恩!”說完,向左邊走去,見他們毫無避讓之意,又轉身向右邊走去。

頓住,他們也是一動不動。

景雨初無可奈何無聲地揚起微笑,看來他們既放不下面子去殺手無寸鐵的弱女子,也不願意就此輕易放過她了。

“她分明是抵賴!我親眼看見她在鳳鳴樓教訓張六爺的!”身後不知是誰高聲插了一嘴。

此言一出,不少人神色凝重執起長劍,

景雨初有些頭疼,看來這一戰是在所難免了,他們冠冕堂皇地為尋仇找到合适的借口,即便她的身份不是妖女,他們也會找到信服的理由——與妖女有關的人!

紅唇勾起冷笑,她挺直胸膛回身,高傲審視一衆人等,放肆大笑起來:“就算我教訓了張六爺又如何?你能證明我就是程可君嗎?”

衆人啞言。

魔教妖女向來紗巾蒙面,從不以真面目示人,她武功極其高強,不知師承何派,天下間,除了陸扶微,見過她的人都只有一條路可走——死!

而陸公子是南樓教的少主,又是樊将軍幹兒子,江湖各派還得多多仰仗于他,有誰敢逼他畫出妖女畫像?

數年來關于妖女相貌流言真真假假,高矮胖瘦一應具有,有誰能真正描繪出真正的程可君?更別談證據了。

“妖言惑衆!受死吧。”只聽見沙啞的聲音大吼,一位年紀約四五十的男子身随淩厲長劍而出,快如閃電,瞬間已來到景雨初面前。

景雨初大驚,來不及打開操作盤,她反應也挺快側身躲開,還沒站穩,男子長劍反手朝她揮來,景雨初身體往後一倒,快速打開鍵盤,淩空而退。

劍指她喉嚨不到十厘米處,身後亦是他們的人,無法再退。

景雨初當即擡腿踢偏劍身,一掌拍在地面,旋轉淩空飛起,腳踩他肩膀,阻力後空翻,穩穩落地。

經男子帶領出手,圍觀地人們大吼着揮劍上前。

她方才站穩,身後的劍帶着呼嘯而來的風從身後一左一右襲來,景雨初躲開了左邊,而右邊的劍劃破手臂,滲出鮮紅的血,回眸,美麗的杏眼變得寒冷肅殺,風肆意揚起她的衣袂、墨發,使她整個人看起來陰沉可怕。

他們圍住她,一點一點不斷縮小圓圈的範圍。

“你們給我住手!”啊誠左右分別被駝腰男子與小眼睛的男子抓住,怒道。

“少主,你還看不出來嗎?她就是程可君!”話說的是方才出手的中年男子,他看來似乎有點輩分,就連手下的人也聽命于他,牽制啊誠。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景雨初冷笑,已随時準備好戰鬥。

此時,一團被無形的氣纏繞成一個圓圈的樹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落下,在景雨初身後就像被人牽線般化成細線,如手掌般展開,重重一掌将周圍的人擊倒在地,落葉鋪陳在地。

事出突然,衆人皆沒有防備之心,中年男子警覺提劍:“誰?”

回答他的,

是樹木間飄落的殘葉,在此之間,一位白衣男子飄然出現,素清似雪,風揚起他的衣袂,似獨立天地間,腰別白扇如玉,墨發傾瀉,掩住微勾起的唇角,魅惑的桃花眼勾人,就如一潭深淵的湖水,神秘而寧靜。

腳尖輕輕落地。

作者有話要說: 猜猜從天而降的美男子是誰,猜對有獎噢。

☆、一湖春水

看清來人,景雨初欣喜若狂跑過去:“公子!”

她還擔心公子真的一氣之下再也不理她了,沒想到他還是關心她的!

“陸扶微!”啊誠危險半眯眼睛,緊皺雙眉,似在為剛才自己輕易聽信此女子一面之詞而後悔,冷漠的臉驟然有殺意,冷笑看着景雨初:“你果然是妖女。”

江湖之大,他從未聽說過陸公子與其他女子有所糾葛,唯一能讓他挺身相互的,便是妖女程可君了。

陸扶微如充耳不聞,側身低頭看向景雨初鮮血染紅的右肩,眸色極淡:“如何?”

景雨初毫不在意擡手捂住,展開一個安心的笑容:“我沒事。”

“陸公子,在下奉勸你還是少管閑事。”啊誠拱手作輯,對他的态度倒是恭恭敬敬。

且不說陸扶微武功極高,論南樓教在江湖上的地位,各地都有分派,領頭人在個個江湖上聲名雀鶴,加之朝廷樊将軍背後相助,試問誰敢不給南樓教幾分薄面?

“并非我等有意為難于她,是岳華教的人先傷我弟兄,此仇不報,叫我如何面對死去的弟兄?”

“少主,多說無益,憑我們人多勢衆,難道還打不過他們二人?”中年男子見少主醒悟,就如獲得強大的支柱,持劍指着她:

“殺了她不僅能替弟兄們報仇,我們死去的親人們也能瞑目了!”

這話說得振奮人心,衆多男子亦是提劍躍躍欲試。

他們一路自鹹陽追到此地,為的便是取她項上人頭以祭奠先世安詳,若她只是岳華教妖女,念在南樓教的薄面可以暫且放下,可她是楚霸王後人,二十多年前楚霸王入鹹陽,殘忍屠殺城中百姓,這份血海深仇不得不報。

“我若不允呢?”陸扶微的聲音冷若冰霜。

“那就別怪我不給南樓教面子了。”

景雨初冷笑:“不管我是與不是,你們今日也不會放我走,又何必說得這般冠冕堂皇。”

“廢話少說,受死吧!”中年男子見她又要找借口推脫,氣急敗壞掄起長劍飛身躍去。

景雨初思及前後,倒是把操作盤關掉,躲在陸扶微身後,他們沒有證據證明她就是程可君,在這種情況下如果顯露她的武功路數,沒準會被識破。

陸扶微身形閃動,快得只剩下一抹白影,瞬間已去到中年男子面前,只見他一掌劈在男子手腕,長劍掉落被他長袖一挽接住,反手将劍搭在男子肩上。

他的神情孤傲冷清,眼角眸光冷冷撇下。

衆人呆住,顫顫巍巍不敢往前,江湖傳言陸扶微武功深不可測,世人皆知他是南樓教少主,這等流言多多少少摻雜江湖人士對南樓教的敬畏之情,真真假假亦沒有人親眼見過。

在他們之中陳深輩分最高、武功最為上乘的,可如今連他也躲不過陸扶微一招,怎教他們不驚訝?

“技不如人,要殺要剮悉聽尊便。”陳深一副慷慨就義的模樣,鄙夷勾唇。

劍緩緩垂下。

長劍被他握在手中,颀長的身影英姿飒爽,他的聲音極淡:“她并非楚霸王後人,鹹陽之役與她無關。”

啊誠急忙走上前與師叔并肩,見他沒有受傷,緊張地神情略微松動:“誰不知你與妖女關系暧昧?你以為憑你一句話就能讓我們放過她嗎?”

“我本來就不是項羽的後人!”景雨初大怒反駁他,事到如今她也不在乎暴露程可君的身份,雖然她不清楚是誰要置她于死地,她總覺得,比起魔教妖女的身份,那些江湖人士所追殺的其實是項羽的女兒。

“我出生在竹林村,整條村子都是我的證人,你們如果不信,大可去查。”

“那條村子兩天前就已經被火燒了,自然随你說了!”駝着背的男子極其不屑。

“怎麽可能!”景雨初失聲。

握住的拳頭顫抖,她忽然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很蠢的決定,如果村子被滅,連她親生父親也站出來指認她,那麽對手接下來要做的就是除去能證明她身份的二叔三叔了。

那麽,她就完完全全變成項羽的女兒。

反正游戲人物是看不見操作盤的存在的,景雨初也不管這麽多人在場,打開操作盤,大屏幕上開始鏈接白天域的行蹤。

最新更新時間是秋風橫渡。

點開的內容是:

燕豐七娘出江湖自殺手組織,此組織在一年前出現,替朝中官員處理一些秘密之事,由數十名神秘死士組成,所使用的武器皆是彎刀皎月,他們心狠手辣殺人于無形。

秋風橫渡發生時間,與燕豐七娘脫離殺手組織時間吻合,他們是被追殺逃到橫渡。

關氏十幾門共同點是死于赤練酒,不同的是其中十門皆是生前曾用利器殺死,傷口形狀似是被彎刀皎月所傷。

殺手組織的領頭人叫秦三月,是……

後面,再無內容。

連接的線已經斷開。

這情況只有兩種可能,一是網絡不穩定斷開,第二則是角色死亡自動關閉。

而白天域極有可能是第二種情況。

“對啊!就連程義都已親口承認你是楚霸王之女,你還有什麽可狡辯的?!”嘲諷的聲音将她拉回現實。

說話的是那個小眼睛的男子,他一臉不屑一顧。

景雨初緊握着拳,止不住濃烈的殺意在胸口翻滾成海,他們聽信謠言,站在道德的頂點一步一步逼迫于她,無非就是要取她性命。

“既然你們已經認定,多說無益,來吧。”景雨初嗤笑,打開操作盤運足內力:

“我倒想知道,今天是誰先死在這兒。”

陸扶微握住她的手,溫暖的手輕輕包住她顫抖的手,示意她不要輕舉妄動,不緊不慢看着衆人:

“據我所知,楚霸王之女出生于公元前217年,而她年紀不過十八九,又如何是楚霸王之女?”

一席話說得衆人啞口無言。

江湖上瘋傳程可君便是楚霸王之女,岳華教數年來得罪的人不在少數,既然盛傳她就是楚霸王之女,各門各派就已找到理由去找她複仇。

至于傳言真與假已經沒有人會仔細判斷。

“可是,程義已經親口承認她就是楚霸王之女,怎會有錯?”仍有人不甘心反駁。

“目前各江湖人士都齊聚岳華山,各位如有疑問可親自趕往岳華山一探究竟。”陸扶微的臉色已平和許多,淡淡看着神色各異的衆人。

沉默半響。

啊誠似乎痛下狠心,拱手:“好,事情到底如何我自會查清,岳華山再見。”

說罷,率領衆人走了。

其中亦有人不甘心狠狠瞪着二人,但見陳深也已聽令,便也跟着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節替換了主角的年紀,其他無變動。

(本章節替換小劇場,已看過小劇場的朋友們不要責怪)

☆、一潭濁水

景雨初回到洛府時,三叔正在換藥,上衣已脫掉,露出嫩白健壯的肌肉,三七扯着紗布,兩人扭過頭驚愕得看着忽然闖進來的女子。

她哪裏顧得什麽禮義廉恥,将三七擠到一邊,上前一把抱住三叔,嚎啕大哭:“還好你沒事!”

白天域忽然失去聯系讓她內心深受打擊,她很害怕三叔也會出什麽差錯。

她這模樣就如小時候被欺負了躲在他懷裏哭鼻子的樣子,白宗元被她弄得一頭霧水,擡起手來輕拍着她的後背,安慰道:

“好君兒,怎麽了?”

景雨初淚水橫流,哭得一抽一抽:“二叔、二叔他死了。”

‘哐當’門口忽然傳來一陣打碎藥罐子的聲音,轉頭看過去,沈月如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雙手緊張地抓着裙擺。

“二叔怎麽會死了?”

糟糕,一是太過激動口不擇言了。

景雨初後悔莫及自己脫口而出,此刻太多外人在場,包括陸扶微也在旁邊站着,她現在要怎麽向他們解釋,才算是合情合理?

總不能如實相告吧?

“君兒,你說清楚點?二哥怎麽了?他托了手信給你?”白宗元也覺着奇怪。

“二叔不是回竹林村了嗎?”沈月如又問,清澈的眸色滿是疑惑。

景雨初擡手擦了擦眼淚,虛心地默默松開白宗元,招手叫來三七,責備似地皺眉:“趕緊過來替三叔換藥。”

白宗元一把抓住她悄悄離開的手。

将三七遣了出去。

漆黑的眸色幽深溫愠,語氣裏似乎有些責備:“先說清楚。”

“告訴三叔,怎麽回事?”

話雖嚴厲,他的眼裏盡是心疼,擡手輕輕拭去她眼角的淚。

“對啊姐姐,二叔武功高強,誰能殺得了他?”沈月如跨過地上藥罐子的殘渣,優雅提裙走進來,她問得急,讓人聽起來像是咄咄逼人。

他溫柔的話語頓時讓景雨初淚眼朦胧,她抽泣低着頭,在衆人的審視下支支吾吾,聲音如蟻:

“我做了一個夢,夢見二叔被一群黑衣人殺了。”

白宗元既好氣又好笑,寵溺地用食指敲了敲她額頭,嘆息:“你啊!都多大了還這副模樣。”

“姐姐,我都被你吓死了。”沈月如心有餘悸地捂着胸口,緊蹙的眉頭展開,一面說着,一面又折返回頭撿起地上的碎片。

“你就是因為這個趕回來?”白宗元一本正經皺起眉頭。

景雨初此刻只能尴尬地笑着,悄悄坐直身體,前後左右檢查着三叔的身體:“三叔,你身體大好了?”

才敷了兩天藥,他竟然從一個半死不活的狀态變得這般神采奕奕,看來神醫的名號果真不是白叫的,難怪天下人擠破腦袋,不惜代價奪段玉求醫。

白宗元握住她不安分的手:“我無礙。”

他的目光停在陸扶微身上,後者意識到他看着自己,也微微點頭示意。

白宗元對陸扶微談不上厭惡,君兒看上的男人自然有他可取之處,他是正派中人,不惜背着整個江湖的謾罵也要維護于她,光憑這點,他就相信陸扶微絕不會出賣于她。

“那就好。”景雨初大大松了一口氣,見三叔光着身子,這麽冷的天怕是會着涼,忙伸手取來擺在旁邊的衣裳,關切道:

“先穿上,別凍壞了身子。”

白宗元接過來穿上。

“你的身體能趕路嗎?你與我一道吧?我放心不下。”

景雨初心情十分抑郁,她擔心三叔的身體尚未恢複,會遭人毒手,但是與自己一起似乎會更加危險,權衡之下還是能在看得見的範圍內會比較好,至少有事能互相照料一下。

“怎麽了?”白宗元一面穿着上衣,眼角的餘光見她目光閃爍,神色緊張,不禁微微眯眼:“到底發生何事?”

景雨初堅決閉嘴搖頭。

“是誰要帶我病人走的?”門口傳來明朗的聲音。

洛長歌一襲乳白色長袍出現在門口,他面容就如他聲音這般明亮,精致冷漠的臉笑得極好看,跨步進門,見沈月如躬身收拾碎片,腳步微微一頓:“好如兒,小心割到你美麗的雙手。”

沈月如嬌羞掩嘴而笑。

既已吩咐到位,洛長歌滿意點點頭,快速掠過她,走了進來,

見到景雨初神色如常坐在床沿,洛長歌挑眉笑得歡樂,薄唇玩味勾起,頗有調侃之意:

“小美人,你早上才與我道別,怎的一到晚上就回來了?這麽快就想我了?”

景雨初咬牙瞪他,一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雖說她沒有拿玉扳指去典當,但她确實收下人家的‘一番好意’,不能明擺着拂了人家面子。

正所謂吃人嘴短拿人手軟,她深刻地體會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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