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辟邪獸牙
蘇茶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泥濘的河邊。
她不記得自己在哪裏,不知道為什麽要向前走,渾身濕透的刺骨陰寒阻擋不了她,耳邊凄厲痛苦的鬼哭狼嚎也動搖不了她,只是麻木而機械地走着。
左腳叽咕一聲陷入厚重的污泥,她使力去掙脫卻沒能拔動,于是下意識低頭,發現一個只剩半截身子的男人用殘缺不全的手抓住了她的腳腕,正吃力地借助蘇茶向上爬。
蘇茶看了一眼他身後奔流不息的漆黑河水和在河中擠擠挨挨,一邊哭嚎着翻騰,一邊拉扯身邊同伴以求上岸的衆鬼。她收回視線,微微歪着頭,居高臨下地睨着扒着她腳踝的男人,擡起右腳,對準他露出森森白骨的腦袋就是一下,毫不留情地将那幾乎要脫離苦海的男鬼踹了下去。
男鬼只來得及發出一兩聲不完整的慘叫,栽倒回河水中後很快便被前赴後繼的鬼潮撕碎扯裂。
蘇茶看着他在河中沉沉浮浮,痛苦不堪卻得不到解脫的模樣,嘴角無意識地上揚,扯出一個殘忍而愉悅的弧度,心中說不出的快意,甚至是有些滿意和欣賞這樣的場景。
河對岸是一片望不到盡頭的黑暗,看不到任何人或物的蹤影,但蘇茶卻能感受到來自對岸的躁動。
她要過河。
她要找一座橋。
她要到對岸,尋找那股焦躁不安、心急難耐的源頭。
“你是不是活膩歪了?我把你救回來不是讓你自己去找死的!”
一把低沉沙啞的嗓子如雷貫耳,将蘇茶從睡夢中驚醒,她的意識還停留在夢中那詭異駭人的河邊,一睜眼看到江鴻緊皺眉頭的臉,面對他劈頭蓋臉的指責,一時反應不過來是怎麽回事。
江鴻見蘇茶一臉茫然的惶惶不安,頓了一下,語氣便沒有那麽嚴厲和苛刻,只是還透着些不耐煩和恨鐵不成鋼:“和你說過你八字輕,還不知道小心點,生魂離體入了冥界還不回頭,不把自己折騰成孤魂野鬼不罷休是不是?真是出息了啊?”
蘇茶這時才有些明白過來,不禁打了個寒顫。
深不見底的漆黑河水,河中不得超生的惡鬼,原來并不是噩夢。
若是她不慎掉入河中,也會落得不入輪回的下場。她當時竟然沒覺得害怕,居然還敢去踢抓住她的男鬼,清醒後再回憶,蘇茶只覺得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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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以前從來沒有……”
“你被那麽多伥鬼纏身,陽氣早就損耗得差不多了,自然不能和以前相提并論,稍微不注意魂魄就會離體。”江鴻打斷蘇茶疑惑的自言自語,擡手向她做了一個抛物的動作,“戴上這個,省得你又無意識地作死。”
蘇茶在他說的時候接住了那個東西,定睛一看,是一個串着黑繩的獸牙。
那獸牙約兩個指節長,呈現出奶白色的潤澤,尖利的一端被打磨過,但手指擦過仍有刺痛感,不難感受到滿滿的暴戾和殺氣,可以想見它的主人曾經的威風。從挂在上面的繩子的磨損程度來看,這獸牙應該有些年頭了,想必是辟邪的好東西。
江鴻見她看了半天沒往脖子上戴,沒什麽耐心地上前一步,搶過獸牙,粗魯地将繩子往她頭上套。
蘇茶伸長手臂掙紮了兩下避不開,索性放下手老實配合,結果頭發還是被弄得一團糟。
江鴻看到她的雞窩頭造型,沒忍住笑了出來,不過很快又板起臉說:“快點起床看店,別以為可以偷懶。”
蘇茶心情不太好地順了兩下頭發,但低頭看到胸口的獸牙,還是心頭一暖,對轉身準備離開的江鴻說:“謝謝你,江大師。”
江鴻潇灑地擺擺手,沒有回頭。
“但是你以後進我房間,可不可以敲下門?”蘇茶裹了下身上自己的睡衣,對江鴻随時可以破門而入這一點還是有些不自在。
“可以啊,我進來給你收屍的時候一定記得敲門。”江鴻停住腳步,回過頭嫌棄地上下打量了一下縮回被子裏的蘇茶,搖搖頭說,“搞得好像我想看你這種分不出正反面的身材似的。”
蘇茶擠出一個幹巴巴的假笑,在他轉身之後迅速做了個鬼臉。
她先前一定是瘋了,才會有一瞬間覺得他的形象十分高大偉岸。
自從那天被江鴻從伥鬼手中救出後又得到了獸牙,蘇茶的日子變得異常祥和寧靜,不僅沒有在冰淇淋店附近受到伥鬼的騷擾,就連晚上睡覺都是一覺到天亮,夢都不做一個。
其實事情發展到這一步,江鴻大可以讓他口中的大麻煩蘇茶離開,性命無憂的蘇茶也可以主動請辭去找更有前途的工作,用別的方式報答江鴻,但結果卻是兩人都沒有開口。
蘇茶不願意離開的原因有二,一是想再和江鴻套套近乎,問問有沒有解決她八字輕和常年走黴運的辦法,二是還沒有搞清楚她為什麽被伥鬼纏身,雖然江鴻那晚說讓伥鬼的主人去找他的麻煩,蘇茶也覺得他很厲害,但萬一伥鬼的主人更厲害怎麽辦?她要是走了,平白連累了江鴻和小明,她恐怕一輩子也過不去這個坎。
至于江鴻為什麽不趕她走,蘇茶也不太明白,大概是覺得還沒付出足夠的勞動力就放她走太虧了?
熟悉普通冰淇淋店的運作方式後,只要不是頭一回碰到小山和重青那樣特殊的客人,蘇茶一個人也能應對得游刃有餘,即使是特殊的客人,只要接待過一回,她便能照葫蘆畫瓢。
這天晚上過了九點,蘇茶看了眼店裏所剩不多的客人,估計過一會兒就能收工,于是活動了一下胳膊腿,扶着脖子轉動了幾下腦袋,視線随着頭的晃動而不斷轉移,有那麽一瞬間她在馬路對面瞥到了一個熟悉的人,忙停下動作仔細看。
夜晚的玻璃在內外光線差異的作用下反光得厲害,蘇茶要很努力才能看清對面那人的長相。
一張沒什麽表情的容長臉,細眉長眼,尖削的鼻頭和緊抿的薄唇,若是不笑便透着十足的刻薄。
那是蘇茶大學同學曹錦錦的媽媽,她見過她一回。因為曹錦錦在畢業旅行中失足落山,重傷昏迷,她媽媽來取行李時大家都去幫忙了,當時蘇茶也去了,對曹媽媽蠟黃的臉色和麻木的神态印象很深。
班裏的同學都對曹錦錦的遭遇表示了遺憾和同情,反倒是曹媽媽一直沒什麽表情,木然地收拾着女兒的東西,對進進出出幫忙的同學也沒什麽回應。
蘇茶和兩個女生一起收拾曹錦錦的書桌時被人拍了下肩膀,一回頭,一個破破爛爛的布娃娃險些戳到她臉上。
“把這個扔了。”曹媽媽目不斜視地盯着蘇茶,又将那髒兮兮的布娃娃向前一遞,看都不看一眼邊上其他女生。
幾個女生雖然對曹媽媽的态度頗有微詞,但念在曹錦錦受傷,也不好多說什麽。扔個東西不過是舉手之勞,蘇茶只好接過那似乎是用爛棉絮做成的破布娃娃,出門将它扔進了樓道裏的大垃圾桶,在脫手的時候還被紮了一下,不過沒怎麽出血,便沒放在心上。
這件事在兵荒馬亂的畢業季裏實在是很小的一個插曲,如果不是又看到了曹媽媽,蘇茶根本不可能想起來。
在玻璃窗的倒影中,窗外的人和車都像是浮在店內的燈火之上,身形模糊的曹媽媽看上去仿佛直接站在了她旁邊。隔着一條馬路的距離,蘇茶都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眼中的怨毒和憤恨。
那種無來由的、讓人背後發涼的怨恨,在一剎那間激發了蘇茶很多聯想。
曹錦錦昏迷,蘇茶被伥鬼纏身,伥鬼被趕走後曹媽媽現身。
若這三件事有因果關系,那一切都得到了解釋。
蘇茶一個激靈,為她以最大的惡意揣度同學的母親而心生疑慮,正想沖到馬路對面攔住曹媽媽,卻被推門而入的客人拖住了腳步。
一個穿着洗的發白的舊T恤和運動褲的瘦小男人拘謹地站在蘇茶面前,一雙晶亮的眼睛在厚厚的鏡片後怯怯地望着她,渾身上下都透着不善和人打交道的信號。
這個客人之前來過一次,蘇茶旁觀過小明接待他的過程,知道他叫阿華,也知道他的習慣,所以心頭更是焦急,但還是擠出笑容對他說:“不好意思,請您稍等。”
“不好意思,請您稍等。”阿華一字不差地重複了一遍蘇茶的話,除了聲音和她不一樣,就連語氣都不差分毫。
蘇茶見另一邊小明被女客人纏住脫不開身,只好先帶着阿華到冰櫃邊,一邊報冰淇淋的味道,一邊盯着馬路對面。她每報一個名字,阿華就原樣重複一遍。由于兩頭分神,也不知道曹媽媽什麽時候不見了,蘇茶懊惱了幾秒後索性不再去想,專心服務。
“奶油核桃。”
“奶油核桃。”
“芒果雪酪。”
“芒果雪酪。”
……
“海風薄荷。”
“海風薄荷。”
“藍莓酸奶。”
連報了十幾種口味後,終于沒有聽到阿華清脆的重複,蘇茶松了口氣,挖了一個藍白相間的單球出來,然後流程化地多了一句嘴:“請問需要配料嗎?”
阿華還是那樣怯怯的神情,甚至不太敢直視蘇茶,但沒有說話。
沒有說話!
蘇茶的笑容一僵。他不重複,那就是要的意思。
好吧,只有再來一輪報菜名了。
作者有話要說:
茶茶其實也是很猛的,只是平時壓抑住了本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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